《巡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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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将-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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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个嗓音,辛追雪喃喃说着,发现相起云的大掌碰触到她的脸颊时,原本浑身难耐的燥热突然缓解不少,让她的脸颊一点都不想离开他宽大、冰凉、舒服的手掌心。

    不想吐?

    辛追雪的话让相起云微微皱眉。他大老远就见着她一个人不知死活的,站在根本没人敢站的地方发着抖,以为她又感觉到“杀机”而不舒服,他想都没想就扛起她离开现场,打算让他吐个够后,便把她丢回家再继续代替兄长参加夜宴,但这婆娘居然说她不想吐?

    在心底的孤疑中,相起云又发现,辛追雪的小脸竟不住在自己掌心里蹭,不断靠向他身躯的小小身子,温度也不若过去一靠近就像进了冰洞一样寒,反倒热得离奇。

    她这种不寻常的反应令他心一凛、脸一沉——

    “你这蠢到天上去的蠢婆娘,没人教过你不许随便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吗!”

    “我……我……”不明白相起云怎么什么都还没问,就知道她喝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但在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整个人都快钻到他怀里时,她急忙往后一退,而当她这样做,四肢百骸不知为何,竟传来一股剧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痛吟出声,“唔……”

    这难道是……媚药?

    回想着那名衣冠楚楚,眼眸却满是怪异邪念的男子,辛追雪暮地明了了。

    “喝了多少?”望着辛追雪惊恐的眼眸,相起云也没空骂了,劈头便问。

    “一整杯……”

    听到“一整杯”,相起云脸都青了。

    闻着她唇间散发出的古怪气息,那群老爱在夜宴里下药玩弄女子的纨绔子弟们给她喝的,绝对是“一口仙”无误!

    要知道,“一口仙”之所以叫“一口仙”是因为只要一小口,就足够让人意识全无的放荡个半夜,而她居然还喝了一整杯?!

    连话都懒得再说,相起云急匆匆将痛得全身冒汗的辛追雪送回家后,便赶忙找李叔要解药,谁知李叔只看了一眼就摇头,“解不了。”

    “怎么可能解不了!”相起云气急败坏地吼。

    “药效入血脉前我还解得了,入了血脉后,神仙难解。”小心拉起辛追雪的袖子,李叔指着她雪白藕臂上浮现出的一条红线。

    望着那条红线,相起云彻底无语,更在看到痛到缩成一团的辛追雪时,额上青筋都暴露了。但怪的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小娟与徐婶居然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与李叔一样,齐瞪着他。

    “你……抱我吧。”在屋内全然的静默,与那股怎么都忍不住的剧烈痛意中,辛追雪颤抖着唇角缓缓抬眼望向相起云。

    她明白是她不好,但这恍若由骨头深处迸发出的痛意,真的太痛、太痛了……

    “老子不抱处子!”听到辛追雪的话,相起云猛地转过身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蠢话。”瞪着相起云,徐婶站在一旁没好气地小声说道。

    “就是,更何况他什么时候真抱过女人了!”小娟轻哼一声,凉凉附和着。

    “你忍一忍……我就不是处子了……”望着那个僵硬的背影,辛追雪艰难的继续说道。

    “瞧,夫人有脑子多了。”听辛追雪这么说,一旁的徐婶又忍不住开口。

    “那可不是。”小娟当然也忍不住附和。

    “你这婆娘脑子是长洞了吗?!”假装没听见徐婶与小娟的气人点评,相起云暴吼一声。

    “要不……我还能找谁?”不明白为什么相起云会这样生气,辛追雪喃喃说。

    是啊,不找他,她还能找谁?他是她的夫君,不是吗?

    “就是。早先说他蠢,还真是一点没说错。”听到这里,徐婶一副再听不下去似地,拼命摇着头、叹着气。

    “没错,自己的老婆不自己抱,难不成找别人抱去?”小娟则是再度恨铁不成钢的发出义愤之声。

    “你是有情人的,老子不抱有情人的女人!”背着辛追雪,相起云又吼一声。

    “可我现在……是你的妻……夫妻圆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虽对于相起云一次又一次的回绝,辛追雪的心有些受伤,但脑子已渐渐混沌的她,只能将浮上脑际的话直接说出来。

    “唉,这么明事理的老婆,这年头哪里找去啊?”听着辛追雪发自肺腑的心语,徐婶都想举起手来拭泪了。

    “你说得轻巧,万一你哪天想起过去的事,又给老子寻死觅……”

    “我会写份切结书……说我是自愿的……更何况,我也有可能……永远想不起来……唔……”

    “这小相公也真是,也不瞧瞧夫人都难过成什么样了,还净说些废……”相起云的发言令小娟愈发不满。

    “你们几个全给老子滚出内院!”

    当辛追雪嗓音中的痛意愈来愈浓重,相起云终于猛地一转身,紧盯着躺在榻上小脸嫣红、身子缩成球似的辛追雪,然后在李叔三人快速退出房、紧紧关好门后眯眼望着她,“你可考虑清楚了?”

    “嗯……”

    “无论老子用什么方式强了你,你都不许给老子哭闹!”

    “好……”

    “好个屁!”

    随着最后一声暴吼,屋内的灯火灭了,更再无话声,有的只是彻夜的轻喘与娇啼……

    究竟相起云是怎么“强”了自己,而自己又究竟有没有哭闹,辛追雪完全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浑身酸疼地在榻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终于可以下床的她却依然赖在榻上,因为她还没决定好,下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先去向相起云道歉,忏悔自己竟在意识不清中,要求他做他不愿做的事,还是先去探查一下小相公即将第五度纳妾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是真是伪。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问题会这样困扰她,让她始终拿不定主意,但未待她想出个所以然,另一件事却一举解决了她的难题,同时却又给了她一个更大的难题——太后,宾天了。

    皇帝事母至孝,因此太后宾天后,立即下令国丧期间,民间禁止一切婚丧嫁娶,此外,三个月孝期内,乐坊妓院等娱乐场所一律停止营业,红、紫色更不许出现在街头上,《小报》与《闻报》也得暂时休刊,并且,整座城里禁卫军四处可见,就连号称“不是副提刑使”的副提刑使相起云都难得归家。

    太后宾天虽是大事,但再大,对辛追雪个人而言,也大不过她迫切必须面对的窘境……

    皇上下旨,太后出殡当日,京城内七品以上官员须携眷前往宫中拜祭,并于宫外跪送,违者斩。

    这就表示,就算再不愿在世人眼前出现,被人像妖物般盯着不放,身为五品官相起云正妻的她,到时也不得不换上孝服,与他一同前去跪祭。

    阎爷啊,皇上、皇族、文武百官加上他们的眷属,还有“她”恐怖的地下情人,她,怎么做得到哪……

    但做不到也得做,毕竟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小相公的人头落地啊!

    正因为此,辛追雪根本没空管其他事,只能夜夜在徐婶与小娟的督促下,勤加练习如何用眼神与肢体动作,表现出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大小姐脾气,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中,她是绝不可能被允许配戴面纱的。

    是否要以过去的“辛追雪”出现,辛追雪在道出“她”的地下情人极可能便是那两桩杀人案的幕后指使者之时,与露出一副早知道表情的徐婶及小娟,确实有过一番讨论。

    毕竟“她”的恐怖地下情人若知晓她还在人世,极可能会让她位列他下一回暗杀名单的首位。但问题是,就算她对外宣称失忆,也不见得能取信于人,所以不如索性咬牙豁出去,来个引蛇出洞,顺带杜绝相起云“杀妻后请人易容顶替”的有可能新一波京城怪谈。

    “只要不开口,差不多九成像了……夫人,记住,秘诀只有一句话——不做任何多余动作,全程当个下巴微微抬起,永远不正眼看人的面瘫!”望着坐在镜前,一身白孝服,小脸几乎僵硬的辛追雪,徐婶做着行前的最后叮咛。

    “真的像吗?”虽徐婶说差不多了,辛追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倾头问道。

    “夫人,不许看我,不许打呵欠,更不许发抖。”

    “噢,好。”不看徐婶,不许打呵欠都容易,但不许发抖对她来说就真有些难了,毕竟一想到今天这场合会有那样多人……

    “算了,还好今儿个天寒,你因身子虚,以至冷得不停发抖,这理由应该勉强蒙混得过去。”

    望着辛追雪虽穿着一身厚白袄,小小身子却依然止不住微微抖动的模样,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徐婶也只能认命地叹口气,“好,就这样吧,一会儿小相公就会来接您。记住,就算见着他,也不许有表情,更不许脸红!”

    “恩……”

    不太明白徐婶为何要特地追加那句“脸红”,但在听到“小相公”三字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的辛追雪连忙模糊应声,然后在屋里只剩自己,小脸莫名微热时,依然静静坐着不动,努力揣摩着那股属于“辛追雪”的冷、傲、寒。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当房门又被打开,辛追雪耳畔传来的自是相起云不耐烦的低沉嗓音,“磨蹭完没?准备好就走人,蠢婆——”

    相起云的嗓音断了,因为此刻他竟有中错觉,觉得坐在他屋里的这名傲然女子是“辛追雪”。

    明知身旁这微微发着抖的女人,应是努力扮演着第一人格“辛追雪”的第二人格,但不知为何,相起云的心底蓦地有些寒,因为经过他长时间观察,这两个人格间至今虽尚未出现任何相互影响的迹象,但由于这半年多来他实在太忙,忙得几乎忘了去思考,若有一天,真正的“辛追雪”回来了……

    在车内静得连根针掉都听得到的紧绷与凝重中,马车来到了南宫门前,而此刻,南宫门外早已满是车潮、人潮。

    相起云首先下了车,一脸不耐的在车旁等待着辛追雪,然后发现,当她才下马车,就算再无知无觉的人,也可以感觉到四周那股倏地投射过来的异样盯视有多迫人。

    他望着她就像“辛追雪”一样高傲地下了马车,望着她就像“辛追雪”一样,不望地、更不望众人地默然站在他身侧;他望着她行礼如仪地随他人入宫祭奠,然后在望着她的眼眸中由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他熟悉的傻气时,撇过了眼,再不看她……

    多想捉着他的衣角,但不行,绝对不行!

    好不容易熬过百官祭奠,由宫内走出的辛追雪如同众多家眷,静静跪在大道一旁、相起云的身后。众人虽全看似低眉敛目,不发一语,但她还是感觉到那如箭般的锐利目光,不断射向她的方向。

    由于百姓禁出,所以此刻北宫门外的道路两侧全跪满大小官员,辛追雪决定藉观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在她当场变成刺猬前,恐怕会先发狂再昏厥。

    下定决心后,她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微抬起眼,望向道路最前缘的一、二品高阶官员区,果如她所料,除了边咳嗽、边被一旁其他官员家眷扶跪着的相初云外,大多都是年高德勋的白发老者。

    大相公没事吧?

    这么寒的天,非让体弱的大相公跟这帮老太公出来这么跪送,也真是难为他们了。皇上想尽孝道虽说是人之常情,但他有没有想过,他的这片孝心,却极有可能让许多人再无法进校,甚或,必须用于他同样的方式尽最后孝道……

    在心里叹了口气,辛追雪继续望向斜对道的三、四品官员区,这区里中年人很多,但青年才俊也不少,且各个看起来都跟相起云一样,好像很久没睡似的眼晕发黑。

    与先前相比,这区官员虽一样没人开口,但许多人表情及肢体动作上表现出的如丧考妣、捶胸顿足的沉重悲痛,确实让人打开眼界,并且,品阶愈低的官员,“表演”得愈激动。

    当个官到底有什么乐趣?成天睡不饱不说,还得时不时的我斗你、你斗我,斗个天昏地暗就算了,特殊情况时还得加码演出,说真格的,他们累不累她不知晓,但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好累……

    证当辛追雪收回视线,脑子里胡思乱想成一团时,突然间,她身子微微一冷寒,因为她感觉有一股与其他目光有些不同的古怪视线,由三、四官员区若有似无地投射在她附近。

    是他,一定是“她”的地下情人!

    一想及此,辛追雪的小手几乎就要举起拉住相起云的衣角了,但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大大、长长的孝服衣袖下握住拳头,握得那样紧,紧得掌心几乎都痛了……

    不行,绝对不行,万一她现在失了态,让人看出端倪,她一定会给他兄弟二人惹上麻烦的!

    辛追雪低垂下头,感觉随着那道目光的持续盯视,她的拳头愈攒愈紧,胃里那般作呕感愈来愈甚时,突然,她身前的相起云看似等得不耐烦,粗暴地扯了扯身上的白色大氅,然后用力一甩,而那大氅向后一翻飞,在掉落之时,整个覆住了她的手。

    他……

    望着自在府里入屋看到她,话语便断在半空中那刻起,至今几乎以完全不认识她的模样冷漠以对,虽没骂人,但也连半句话都没说的相起云,辛追雪发现他的背影虽依然冷峻,此举却让她能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拉住他的衣角。

    他明白,明白她的所有忐忑跟畏惧呢。而她,也进入了他的保护范围呢!

    虽不知他这样做是怕她漏了陷、捅篓子坏事,还是有其他原由,但在眼眸的微微湿热中,她还是毫不迟疑的伸出了小手。

    只要有了他这半截衣角,她相信,这世间任何视线再伤不了她,这世间任何一种情绪,都再困扰不了她……

    
第六章

    忐忑中安然度过太后出殡日的辛追雪,由于《小报》还在休刊,而城里无论日夜都有禁卫军四处走动,为了不造成众人困扰,偶尔实在闷得发慌,想在半夜出门透气的她,只敢在小相公府外附近活动,然后发现,除了固定保护她的小娟外,暗中盯梢她的视线变多了。

    她明白,这些人理所当然是相起云布下的暗卫,毕竟如果连徐婶她们都知晓那两桩命案的始作俑者是“她”的秘密情人,那么那日亲眼目睹她几乎失态的他,自然没道理不清楚——纵使他表面上从来对她不闻不问。

    自太后出殡后,辛追雪再没碰到过相起云,甚至与他说上一句话,就算偶尔在府内看到他的身影,他也总是来去匆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大相公又病了自是原因之一,但辛追雪明白,最主要的问题,恐怕是最近由宫内传至城里,那股风雨欲来的诡谲气息。

    她从来不懂官场争斗,但正因为不懂,却还感觉得出有大事要发生,这才愈发显得事态严重。并且,由于北方蛮族趁着国丧期间大举扣边,边防战事日益吃紧,朝廷近日极可能便要强制征兵的传闻更是传得城里人人寝食难安。

    这样压抑的定京城,让辛追雪的心情也跟着灰暗了起来,不知如何排遣的她也只能趁着夜深、四下无人时,悄悄出门散心。

    这夜无月,天下却飘下了鹅毛,见她穿得不够暖,小娟二话不说便回府取厚袄子。

    少了小娟的那道视线,辛追雪依然继续向前走着,因为她知道还有好多道默默跟随着她。

    今夜,不知他会不会回来?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了呢……

    他会跟李叔他们说话,却理都不理她,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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