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惭愧之至,老夫真的没看懂这白钦的打法,他也不曾出刀,就只拿着一具肉身往上送,可是为何老种相公也不曾砍伤于他?莫非老种相公有意相让么?”
这位老者姓詹,乃是洞庭一带的武林名宿,本身武功并不甚高,但长在博闻多识。只不过他再怎么博闻多识也看不懂白胜的刀法,因为他的武学境界达不到。
而在极少数人看来,白胜的刀法实在是太过犀利了,说这刀法犀利,就因为他出刀的动作快得惊人,看似手臂未动,其实刀锋早就攻到种师道的要害了,而在种师道奋力防御之下,他又倏然收刀而回,攻出了下一刀杀招。
没错,种师道就是在防御,而且是竭尽全力的防御,这路奔雷刀法已经变成了奔命刀法,疲于奔命!
任他如何扩大防御的区域,任他如何有意一力降十会,磕飞对方的宝刀,但就是无法达成目的——对手的宝刀与他手中的金刀始终不曾相交相碰。
满场中就只有他金刀发出的滚滚雷声,却没有两刀相交相碰的金铁交鸣声。
这刀法之快,快到了等闲之人根本看不清楚,唯有孙安、卢俊义、松巴、灵兴、李若兰这样的高手才能看得出来。
白胜是在进攻!一往无前地进攻!每一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每一招都迫得种师道全力自保。
看明白了对战形势,李若兰就有些惊讶和欣慰,暗想:这白钦的武功进境真的是日新月异,在天山上看他演练白家快刀之时尚且没有这等造诣,这进步速度根本不弱于我啊,由此看来,将来或许可以考虑选他来做我孩子的父亲了,不愧是白胜一母同胞的兄弟,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将来他未必就不如白胜!
每当她想起白胜的时候,心情总是复杂而纠结的,一方面她恨白胜入骨,另一方面她又期望白胜能够与她一起生一个孩子,那孩子必定是世间最杰出的天才。
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来,白钦极有可能取代白胜来做这个人选了,嗯,白钦这人的资质真的不错,只可惜骨头软了些。
女人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一方面享受男人对她俯首帖耳,一方面又看不起这样软骨头的男人。
她关注着金芒中白钦的身影,那身影益发的潇洒,益发的锐利,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白胜!嗯,这场战斗已经拿下了,只看他如何生擒种师道。
与白胜的洒脱相比,种师道已经显出了颓势。五十招过后,即便是那些武功寻常的观众们也能发现,场中的金芒开始逐渐减弱了,他们都能判断得出,这是种师道的内力不足所造成的结果。
种师道简直欲哭无泪了,从小到大再到老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敌人攻出的每一招都是刁钻诡异到了极致,令自己不得不防,而且那宝刀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一般,根本没办法与之磕碰,这究竟是什么刀法?
他自信只要磕碰一下便能震飞对手的宝刀,这正是他手中金刀的优势所在,但不论他怎样变招怎样换式,两人的单刀就是无法碰到一起,这真是见了鬼了。
内力在消耗,只要再这么打上三十招,到时候就算是碰到了对方的单刀也无法将其磕飞了,他急怒攻心,就忍不住讲起了歪理,一边打一边质问道:“你这算是什么打法?为何不敢与我的金刀相碰?”
白胜心说你还真以为我怕你的金刀啊?若不是担心被李若兰看出我内力超过白钦,我才懒得这么麻烦呢!
手上刀招不停,嘴上却戏谑道:“我又不差钱,你非得急着给我送金子花啊?”
这话说得,非但种师道听了一头雾水,就连台下的观众也都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却听白胜续道:“也罢,那我就敬谢不敏了!”
说话间,只见台上突然有片片金光闪耀飞起,众人仔细看时,却发现竟是一块块的金条,哪里来的金条?
也不知是谁突然就看明白了一切,惊呼道:“啊!他竟然把种老相公的金刀给切了!”
没错,白胜就是把种师道的金刀给切了,不是想碰一碰么?真以为你的金刀碰上我的宝刀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那可真是白日做梦了。
何谓宝刀?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才是宝刀,宝刀用来切金子最是合适不过。双刀相交,金刀就一块块的被宝刀切成了金条。
至于想要凭借双刀相交磕飞冷月宝刀的设想,那不过是老种的一厢情愿罢了。
白胜右手挥刀,左手在空中随抓随往怀里塞,有如杂耍一般,只看得李若兰这样的高手都觉眼花缭乱,抓到后来,怀中的布袋已经高高隆起,他就不再往怀里塞装,而是随手将金银抛向了台下,口中还劝道:“大家随便拿着去花,别客气,不用谢。”
转眼间战斗停息,种师道一脸懵逼地站在演武台中央,呆呆地看着自己右手里攥着的最后一截光秃秃的黄金刀柄,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人家差得实在太远了,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614章 枪棒无双卢俊义
刀与刀相交,结果通常有三种。第一种是力弱者的刀脱手;第二种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各自荡开;而第三种则是质地不够坚韧的那柄被削断。
这第三种结果恰恰是种师道所没能料到的,直到他的金刀被削得只剩下刀柄,他都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白钦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他的刀不是静止的,他的刀始终在运动,而且运动的速度极快!就算他的奔雷刀法不是世间最快的刀法,却也不是慢吞吞的一招一式,在如此快速的动作之间,要把金刀削成金条,那么这白钦的刀法得多快?何止十倍于己?
但世间怎会有如此快的刀法?这比金刀门失传的闪电刀都要快得太多了!
就在他惶惑之际,却听见一声淡淡的话语,“跟我去南看台坐坐吧。”
蓦然一惊时,发现自己的寸关尺脉已经被白钦扣住,顿时全身动弹不得,不禁大惊喝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你到我们的看台上坐一会儿而已。”白胜提起种师道,飞身飘下擂台。
台下群豪顿时大哗,这是想干什么?不是比武么?你赢了也就赢了,为何还要劫持对手?
最关键的是,这里不是第三方场地,这里是大宋的主场,你们要劫持种师道,就不怕延州城数十万军民把你们生吞活剥了么?
台下群豪当然不会允许西夏人如此肆意妄为,顿时上前阻拦,企图从“白钦”的手中抢回种师道。
怎奈南看台上的西夏人早有准备,卞祥、山士奇、巴悉菌等人同时跃下看台,掌风和兵器并举,将台下的寻常武者打得东倒西歪,为“白钦”开拓出来一条返回的通道。
北看台上卢俊义大惊失色,再想冲下来救援已是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白钦”提着种师道纵身而起,落在了南看台上。
群豪见状,立时涌向南看台,看架势,只怕转瞬就会把南看台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而南看台上的松巴、灵兴、孙安等高手们同时拍出一道掌风,看台周围的人们便如退潮的海浪一样倒了下去。
李若兰朗声说道:“你们稍安勿躁,我们只是想跟种相公商议一些事情而已,若是你们继续冲击南看台,信不信我立即就杀了种师道?”
这句话大有效果,群豪顿时不敢继续冲击了,但仍有人不服气,喝道:“你们若是杀了种相公,管教你们一个都逃不出去,全部给种相公陪葬!”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与这人的想法不同,当即就有人呵斥道:“你这是说得什么屁话?种相公的性命何等珍贵?岂能与这些西夏人互换?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把所有西夏人都杀死,能换回种相公起死回生么?”
“大家都别吵,咱们听听种相公怎么说。”
群豪乱作一团,卢俊义就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说道:“你们西夏人使这种卑劣手段意欲何为?究竟还要不要继续比武了?如果不比了也行,咱们现在就决一死战好了。”
“你们不要管我!尽管把这些西夏人杀光再说!就当我种师道已经为国捐躯了!”种师道须发怒张,高声宣布。
李若兰谣出一指点了种师道的哑穴,朗声说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就只是想跟种相公聊聊天,比武当然是要继续的,而且,只要你卢俊义能够打赢这场比武,我一定把种相公交还给你。”
卢俊义脸沉似水,问道:“此话当真?”
李若兰笑靥如花,答道:“我以西夏公主的身份说话,岂有戏言?”
卢俊义得到了肯定答复,却更感压力山大,只因他要面对孙安、松巴和李若兰三大高手,而这其中任何一个他都没有取胜的把握。
但事到临头岂能退缩?此时退缩便即毁了一世英名,于是把心一横,说道:“好!卢某就与你们打完剩下的三场,只希望你说话算话,不然大家就玉石俱焚罢!”
说话间,他提起身旁的九转提颅枪,飞身而起,凌空滑翔六丈,直接落向演武台。
台下群豪见了这手震烁当世的轻功,无不大声喝彩,卢俊义就是他们最后的信心,既然卢俊义已经拍板要对阵西夏后面的三大高手了,群豪也就不再试图抢救种师道,纷纷从南看台的边缘回到了原位置,来给他们心目中的大宋第一高手助威。
卢俊义落在演武台上,把九转提颅枪往台上轻轻一顿,那枪纂“嗤”的一声没入了台面,一杆长枪竖立身旁,腾出来的双手将长袍下摆撩起,往腰间丝绦中一塞,端的是神威凛凛,英气逼人。
台下那詹姓老者就开始科普:“卢员外这杆九转提颅枪可是不得了,这是隋唐名将尚师徒的兵器,那尚师徒是隋末唐初的天下第十高手,比王世充还要厉害”
“哦!”台下的一腥新顿觉大涨姿势。
詹姓老者继续讲解道:“此枪重一百二十斤,被伤到伤口会流血不止,纵有金创药也无济于事。看见枪上那铁环没有?还有那锁链挂着的铜砣。那铜砣甩出来可以打击远距离的敌人。你们在看枪尖下面那个小洞,枪纂上面也有一个,这枪插入活水之中会流出甘露,不但能解渴,还能解饿”
众人听了之后就更是惊哦不止,才知道原来卢俊义的兵器竟然是个宝物。
那詹姓老者又道:“据说这杆枪平时都是浪子燕青替卢员外背着,却不知这次武林大会为何没看见燕青随他同来”
台上卢俊义不理台下的追捧,只向南看台招手道:“如果卢某没记错的话,这一场你们出战的应该是孙安吧?不是要与卢某一争高下么?为何还不上台?”
南看台上,孙安哈哈一阵狂笑,说道:“卢员外就这么着急想要卸掉这枪棒天下无双称号么?也罢,孙某就遂了你的心愿!”
说罢大步从看台上走下,一路走向演武台。
第615章 强者的对话,拳对拳
孙安一路从地面走上演武台,与卢俊义的飞身上台大相径庭,在众人的心目中高下立判——虽然孙安走起路来如同一只洪荒怪兽,砸得地面咚咚作响,但是他传递给众人的感觉却只有恐惧而没有佩服。
于是就有人预测道:“孙安肯定是打不过卢员外的,只看卢员外在赢了这场之后能不能战胜松巴了,唉,就算战胜松巴又怎样?他要连打三场啊,难!实在是难!”
也有人不无后悔地说道:“早知道这样,咱们就该让卢员外打前三场,让他对阵那个丐帮的马志敏和那个白钦,然后即使王教头和种相公输给了松巴和西夏公主,咱们不也是三比二取得胜利了么?”
这人的说法很快受到了大众的认可,人们纷纷责怪他说道:“这田忌赛马的计谋很好啊!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何不早提出来!”
这人顿时叫起了撞天屈:“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知道王教头和老种相公一定打不过马志敏和白钦?”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如果让卢俊义第一个出场,他肯定能打败西夏派出的前两名较弱的选手,然而第三阵再与孙安对阵就未必一定能赢了,因为丐帮帮主和白钦两人也只是理论上较弱而已,卢俊义即便是战胜他们也会消耗甚巨。
万一卢俊义因为内力消耗的原因输给了孙安,王进和种师道对上西夏最后两个最强的对手又是必输,这样就不仅是输了比武,更是输了面子,等于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众人议论之中,孙安踏上了演武台,一如他之前初到教军场的那一次,踩得高台吱呀作响。
由于有了詹姓老者的介绍,人们尤其注意看的是孙安的兵器,插在背后的两柄镔铁巨剑,通常使用这种超长超宽巨剑的都是双手执剑,但孙安则肯定不是,因为他连第三只手都没有,只不过这样就更加说明了他的与众不同,奇异的兵器必有奇妙的武功。
孙安在台上站定,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先是与卢俊义对视了甚久,众人看了这情景就都暗喝了一声彩,只因这两人都是身高九尺,站在演武台的两端如同两尊天神一般。
对视之后,孙安把双剑摘在手中,却如同先前卢俊义竖立提颅枪一般,把两柄巨剑往台面边缘一掷,双剑深深插入台板。抱拳说道:“久闻卢员外拳棒天下第一,枪棒天下第一,今天孙某就先领教一下卢员外的拳脚,也免得这台子撑不住。”
卢俊义微微点头,拔出了身旁的那杆提颅枪,一扬手,那杆枪就插在了演武台的边缘,说道:“不错!卢某也有意先凭拳脚分个高下,你先进招罢。”
这两人虽然谈不上知彼,但至少是知己的,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若是在这台面上动用兵器,这木台绝对撑不过一招就得散架。而且就算是以拳脚相争,这演武台能否撑得住也还两说。
卢俊义自高身份,让孙安先进招,孙安就没有客气,毕竟拳棒天下无双的名号是卢俊义的,他属于挑战者。挑战者自然要首先出招,否则何谓挑战?
只听他一声大吼,“看拳!”直接一记直拳捣向卢俊义的胸口,竟然全无招式。
台下众人见此情景就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武功?这压根儿就是街头斗殴的手段。
尤其是那些武学浅薄的弟子和随从们就更是觉得诧异,均想:这孙安的拳招怎么还不如我呢?
不少人都把目光往詹姓老者那里看去,却见詹姓老者也是一脸的茫然,嘴里喃喃道:“看不懂,看不懂”
但是这一招看在卢俊义的眼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这一瞬他想到了一个成语:浑然天成!
孙安这就是浑然天成的一拳,这一拳简练之极,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虚招和诱招,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就是要打你的胸膛,而且保证你躲不开。
没错,就是浑然天成!南看台上的白胜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他还被孙安的这一拳吓了一跳,因为这一拳的拳意像极了轩辕剑法的剑招!就是那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打法。
然后他不禁要想:这一拳,如果换我处在卢俊义的位置,我该怎么应对?
似乎只能用小红拳的“红尘四合”来硬撼,不然就只能用他山之石来硬扛!
当他想到红尘四合的时候,卢俊义已经用处了红尘四合!
“这是小红拳!”台下有太多的人认识小红拳。
周侗的御拳馆如同后世的学校一样,年年招生,年年有人毕业,虽说真正的红拳十三路固然极少有人学的到,但是学会小红拳的人就不计其数了。
“小红拳也能用于过招么?”
数月以前白胜在御拳馆对阵展家四家丁的那一幕似乎又在重演,人们开始质疑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