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 第53部分

　　　　钱友光来到溪水边，沿着往上游走，解释道：“全世界只有从坑头溪的源头到寿山溪的下游结门潭，全长八公里的小溪两边才出产田黄。上游到下游所出产的田黄分别被称为上坂田、中坂田、下坂田和碓下坂田，中坂田的质地最为上乘。”

　　　　“很多专家研究，为什么只有独独这一条小溪才出产田黄？而上游到下游的田黄质地如此不同呢？结果至今没有一个定论，众说纷纭而已。”

　　　　“按照我的合理解释是因为溪水独特的矿物质，乡间自古流传不喝坑头水，不出田黄石的说法。田黄是数百万年大自然在无数偶然条件集合之下所产生的精灵！”

　　　　两人继续往上游走，很快来到目的地，不少村民在干活，各自分工合作，热火朝天。

　　　　“这里就是上坂，相比较中坂所产田黄纯正质地温润，上坂所产往往颜色较浅，质地有点接近冻石，这样显著的差别其实就仅仅相差从溪水的上游到中游的那么1公里路。”

　　　　钱友光对眼前村民的疯狂早已习惯，见怪不怪道：“最近十年田地几乎每年都要被挖掘好几次，上面根本不种农作物。这也难怪，只要挖到一块田黄，一夜暴富，还种什么地？”

　　　　“田黄开采可以用两个词概括：一个是掘地三尺，二个是沙里捡金！”

　　　　“这里早先多为耕地，因为田黄无根无璞，所以发掘全凭运气。不过说来也奇怪，代代深翻，却不见绝产。早年当地老人有个说法：一个牛蹄印一块田，可见在百年前，数量还是不少的。”

　　　　“最早时候石农每次采到稍微上重量的田黄，都要到寿山村村口的五显庙谢神。过去谢神仪式感很强，要抬全猪全羊，以表敬畏，可惜近十年连这种仪式都已经没有喽。”

　　　　钱友光带着鲁善工来到溪水边一块泥田边，用方言给几个村民打招呼，看来都是熟人。

　　　　“这些都是老油条，基本上每天都在这里碰运气。挖掘深度大约在1…2米，由于近溪水，所以要筑坝导水，腾出一个工作面后再开采，再挖深点甚至要借助抽水机帮助排水。”

　　　　“这种简易的坝还比较承重，有利于在上方堆放挖出的土，在田黄溪被水泥石条封起来之前，遍地都是这种微型的小水坝。

　　　　鲁善工点点头，看着溪水边大大小小的塔形构造，各有不同，应该是用来标示界限，划清地盘，有点占山为王的意思。

　　　　“田黄开采是力气活，更是精细活，全靠人力，一般两三人或四五人为一个工作团队，以锄头刨土，用簸箕将土抬出，再过筛一道道分拣。”

　　　　钱友光看着村民干劲十足的状态，笑道：“近几年已经借助水枪冲洗，效率大大提高。至少在我打过交道的石农中，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将块头太小、重量太轻的小田黄，俗称天仔回填，以期未来再采，求得一个永世不竭的好意头。”

　　　　两人继续往下游走，看到沿溪一些大石头下面有很多木棍支撑，钱友光解释：“通过水流带动，一些田黄随溪水滚落到中下游，遇大石头阻滞而停止运动。”

　　　　“村民发现这一规律后就会到石头下面来抠田黄，由于越抠越深，怕石头根基不稳，所以用木棍支撑。”

　　　　“这种开采方式较为危险，也曾发生过石农被压断手臂的事件。尤其到田黄溪末段，原先矮敦的大石块都变成高耸巨岩，工作面非常窄小，危险系数也相当之高。”

　　　　不到两小时就走完全程，一路上见到十几组村民寻找田黄，两人回到原点，钱友光看着清澈溪水，有感而发道：“直接从矿脉开采的山坑石多少会有些火气，而深埋水下的水坑石光泽又有些过分冰冷，只有田黄由于数百年来经过泥土浸润，自然产生一种温润之感。”

　　　　“田黄不冰不滑，以大拇指轻抚石表，如摸婴儿之肌肤，稍稍有些粘手，恰到好处，有溶入手中的感觉，手感极佳，愈摸愈温润，愈摸愈有情韵，令人爱不释手。”

　　　　“在视觉和触感上呈现是一种庄重沉稳，高山矿脉上风化剥离的矿石落入溪流中，经过无数次涤荡与滚动，能够留下来形成田黄石，自然是质地紧密的部分，也是众多寿山石种中密度最大。”

　　　　“我记得单块田黄的最高成交纪录诞生于2006年，苏苏福比上拍一块重达200克的明晚期田黄石雕瑞狮纸镇，当时赌王何鸿燊和宝岛清玩雅集会长曹兴诚加入争夺，最终4089万被曹兴诚如愿竞得。十几年前田黄就已经出现过每克20万元的高价。”

　　　　“2013年东京中央秋拍，一块仅仅只有41克的田黄由吴昌硕为民国才子陈浏所刻，最终以4945万日元成交，约合人民币300万出头，每克近8万。”

　　　　“2014年西泠秋拍，一枚重34。5克的林清卿作田黄石云纹薄意扁方章以517。5万元成交，每克15万元刷新当代雕刻田黄单克成交纪录。”

　　　　“2015年，一代薄意雕刻大师郭懋介以89岁高龄去世，其雕刻的一块重达　390的山居景薄意摆件拍出3680万元，别说是外地人，就连我这个玩了半辈子的本地人都只能望而兴叹喽！”

第132章　网瘾少年（）　
　　　　两人上车，回到市区，送鲁善工到酒店。临下车前钱友光笑道：“虽然不好听，但这次老弟可能真要空手而归。”

　　　　“你也亲眼见识过田黄的稀有，原产地不见得比京城更多，如果只是普通田黄，我可以通过朋友匀几块给你，可按照你的要求是老坑冻石，那老哥真爱莫能助！”

　　　　鲁善工表示理解道：“钱哥客气，这次能亲眼见识田黄开采已经算是不虚此行，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死心，明天随便转转，后天就回去。”

　　　　“嗯，我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去相信所谓的赌石！”

　　　　钱友光想起什么，告诫道：“这里都是骗子，很容易打眼上当，你如果闲着没事，可以去后工庙附近的文玩街转转，那里虽然价钱高，但说不定有其他收获。”

　　　　鲁善工谢过对方，回到酒店，听钱友光说明天正好是周末，说不定有地摊，可以去溜达溜达。

　　　　既然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大不了买个田黄小件，贵就贵点，算是个纪念。

　　　　第二天早上五点出离开酒店，打车出门，直奔目的地。按照钱友光介绍，这里有三个寿山石交易市场，鲁善工先来到当地最大的一个，樟林鬼市。

　　　　“兄弟这么早是去赶鬼市？”司机一看就是老江湖，听说鲁善工要去樟林，笑道：“我经常来外地人去赌石，这两年石头越来越热，去的人更多。不过十赌九输，听老哥一句话，玩玩就行。”

　　　　鲁善工笑着点点头，对方是善意提醒，估计是看过不少赌垮的例子，笑道：“大哥对鬼市很熟悉？”

　　　　“哎，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司机哈哈一笑，健谈道：“我虽然不喜欢玩石头，但也听过不少一夜暴富的故事。樟林全部是原石，都是寿山石的一级批发商，价格低。”

　　　　“直接从矿洞拉石头，所以外地石商常常到樟林买货，横跨周末两天，地摊最早从周三晚十点开端，一向到第二天早上的六七点，人多的很。”

　　　　鲁善工跟司机边聊天边开车，来到樟林，天刚蒙蒙亮，刚下车就见人头攒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选石头。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强光手电筒，凑近石头，恨不得拥有透视眼，看透里面的全部奥秘。

　　　　边走边逛，果然都是未经加工的原石，有的重达数百斤，有的小如手指。现在寿山石早已严禁私人开采，现在买卖的大多是早些年留下的存货。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石农偷偷盗采而来，混进鬼市交易，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说透罢了。

　　　　鲁善工边走边看，基本都是寿山石，没有一块田黄，所以兴趣不大，来到中间位置，十几个摊位聚在一起，好像在集中展示什么。

　　　　“咦？老挝石？”

　　　　每个摊位上都聚满人，纷纷挑拣石头，讨价还价，摊主忙得不亦乐乎。鲁善工挤进一个摊位，拿起一块老挝石，仔细研究起来。

　　　　最早发现老挝石的是当地红木商人，他们在老挝收购红木时，无意中发现这种硬度与寿山石相近的石头。随后把少量老挝石掺杂在红木中运回来，但当时这些石头并未引起市场重视。

　　　　因为红木商人较少接触寿山石，早期带回来的老挝石质量参差不齐，不过后来慢慢引起石商的注意。很快蜂拥而至，听钱友光说三个月前老挝石还是按吨卖，现在再去要按公斤卖，质地上等的价格一路飞涨。

　　　　现在看鬼市的情况，寿山石摊位的冷清，与老挝石摊位的火爆对比，老挝石正在抢寿山石的风头！

　　　　鲁善工放下石头，看着每公斤几百到几千的价格，老挝石的价格甚至不到寿山石的十分之一。但与寿山石中的善伯、杜陵、二号矿、松柏岭、水洞高山料颇为相似，外行人还真容易打眼。

　　　　老挝石质地坚硬，少有裂纹，这是最大优点。寿山石裂格极为常见，切割印章难度大，废料太多，成本高。

　　　　摇摇头，转身离开，这种石头自己不感兴趣，古玩圈很多这种所谓替代品，都活不过几年。开始风光无限，马上就无人问津，大部分都是游资炒作，骗外行人的钱。

　　　　什么黄龙石，昆仑玉，南阳玉等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里乱七八糟，没有自己想要的田黄，打车离开，直奔下个目标，藏天园早市。

　　　　它是历史最老的市场，也是最热闹的石头集散地，跟鬼市不同，这里不但有石材，还有印章。

　　　　鲁善工来到地方，已经上午八点多，一进大门就能感觉到人声鼎沸的热情。两边密密麻麻全是摊位，最少好几百，无比壮观。

　　　　寿山石商人、爱好者、雕刻师、收藏家等集聚在此，淘石还价，只要对石头有兴趣的就绝不会空手而回。

　　　　这里才是鲁善工喜欢的氛围，鱼龙混杂，全凭眼力，饶有兴趣开始逛，时不时停下来，拿起各种材质的印章，也算是免费上手的机会。

　　　　“二楼还有？”

　　　　鲁善工足足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市场尽头，突然看见有人上二楼，好像还有摊位，也跟着上去看看。

　　　　“原来是地摊！”

　　　　二楼空旷的平台上聚集着三四十个摊位，都是地摊，人也不多，看来是市场临时开辟出来的位置，租金便宜，也是笔聊胜于无的收入。

　　　　既然上来，随便转转，时间也差不多，逛一圈回去吃饭，下午再去最后一个市场看看。

　　　　鲁善工随便闲逛，这种地方见到田黄的几率几乎为零，谁也不傻，那种宝贝谁会在地摊卖？

　　　　昨天跟着钱友光亲眼见过村民如临大敌般严防死守，外人根本进不去，所以田黄基本被当地人垄断，只能高价收购，一般藏家望尘莫及。

　　　　就在鲁善工来到最角落的位置，突然一愣，地上摆着一小块破布，上面放着三块印章，一个十二三出头，学生模样的孩子坐在地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鲁善工很好奇，走到跟前，蹲下来，随手拿起一块印章，居然是青田石，刚想说话，脑中闪过一幕幕场景，令他心头大震。

　　　　“这是……”

第133章　史上最强造假团队（）　
　　　　“小兄弟，这些印章是你的？”

　　　　鲁善工不动声色，又拿起其他两块印章，感受到各种信息传入脑海，随口问道。

　　　　“嗯，一百一块，随便选！”

　　　　学生听见问话，猛的抬起头，鲁善工才注意到对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两个很深黑眼圈，明显就是经常熬夜的样子。

　　　　再看手机里的游戏，鲁善工不由感叹：又是一个网瘾少年！

　　　　鲁善工掏出三百，递给学生，把三块印章放进口袋，追问道：“这些是不是你从家里偷出来卖的？”

　　　　学生一愣，刚接过钱还来不及高兴，听见猛的抬起头，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鲁善工摆摆手，故意皱起眉头道：“我肯定要问清楚，万一你回去被家人发现，再跑回来找我怎么办？”

　　　　“你放心，这种印章我家多的是！”学生举起百元大钞，对着阳光确定是真币后，对鲁善工印象大好，站起身，随手把书包往肩上一扔，笑道：“我爸把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放在床底下，从我记事起就没人动过，早就落满灰尘。”

　　　　“要不是我缺钱上网，还真想不起来这些垃圾，没想到拿出几块还真能卖钱！”

　　　　说完来到鲁善工身边，拍拍手道：“好了，交易完成，哥要去网吧升级喽！”

　　　　说完就要走，鲁善工听完心中有数，用手一拉学生，阻止道：“你家还有？带我去看看如何？”

　　　　“这……”学生一愣，上下打量几眼，有些不满道：“一笔归一笔，交易完成，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这样吧，你带我去找印章，我再给你五百如何？”

　　　　鲁善工也懒得跟小屁孩废话，直接拿出五百，诱惑道：“你不是缺钱上网？这里有五百，只要带个路，马上就是你的！”

　　　　学生一看钱，眼中闪过惊喜，张张嘴，突然犹豫起来。鲁善工明白原因，笑道：“放心，我就是去找你爸谈生意，买你家剩下的印章，这种事你做不了主。”

　　　　“只要带个路，五百就归你。再说最后买卖成了，你爸一高兴，再给你几百也说不定！”

　　　　学生眼前一亮，一把抢过五百块，拉着鲁善工就走。两人出市场，没有打车，直接步行十几分钟，进一个小区，上六楼，来到门口。

　　　　“你自己进去，我先撤！”

　　　　学生不傻，赶紧转身离开，鲁善工摆摆手，等他走后，开始敲门。很快里面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警惕道：“你找谁？”

　　　　“你是胡师傅吧？”鲁善工笑道：“我是小鹏带来的，找你有事谈谈。”

　　　　“那个兔崽子？”中年一愣，看着鲁善工，开门让他进屋，二室一厅，面积不大，装修陈旧，鲁善工心中有数。

　　　　“你找我干什么？”中年人冷冰冰看着鲁善工，问道：“是不是那个小兔崽子又在外边给我惹事？我回来打死他！”

　　　　鲁善工自己找个椅子坐下，仔细打量中年人，突然冒出一句道：“想不到堂堂民国造假高手胡经的后代居然隐居在这里？”

　　　　“你……”

　　　　中年人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两步，死死盯着鲁善工，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鲁善工看见对方这种反应，知道自己试探成功，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看这是什么？”

　　　　说完从口袋拿出一块印章，放在手里，展示道：“当年民国第一字画造假团队，以谭敬为首，汤安为头目，聚集几位顶级高手。许徵白仿画、郑竹友摹款字、胡经做印章、汤安全色做旧，以后又有金仲鱼仿画，最后由王武义装裱成轴。”

　　　　看着对方越来越震惊的表情，逼问道：“做印章的是胡经，描摹印章之准确，不但与摄影无异，而且有虚有实，精神毕现，天衣无缝。先后做过大小印章数百方，上至宋元名人下及历代公私藏印，就连书画印章与纸绢旧气多能逼真。”

　　　　说完慢慢站起身，追问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继承老祖宗的手艺吧？”

　　　　“没有！绝对没有！”

　　　　中年人赶紧摆手，拼命摇头道：“报告警察，我只是个普通工人，根本不会什么造假，偶然听过爷爷讲过他爸爸的故事，和我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对了！”说完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