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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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工匠心-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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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认。

    我有一个朋友有几件珐华器,没人认。老跟我说:“现在人都不长眼,不认这东西。这东西多好啊“。尽管他卖的价钱并不高,二十万,但人家也不接受,都想还便宜。有个人天天跟他磨,说:“不行,你得便宜。这个东西没人认,你就得便宜给我。“结果他也不卖。

    后来我到香港的时候参加一个拍卖会,结果香港的拍卖会上有一件珐华一下就拍了二百多万,跟他要二十万的差不多。我就在拍卖会上给他打一个电话,我说:“恭喜你,有一个瓶子跟你那个东西很像,拍了二百多万。“他说:“我得赶紧把我这个瓶子收起来,我不卖了。“

    然后,半小时以后,那个买家就兴冲冲地冲进来说:“你那个瓶子呢?我不跟你讨价还价了。我就要买。“他也获得了这个信息。所以,在今天的信息社会,信息往往是价格的一个主要因素。我们俩是同时获得的信息,只不过中间还有半小时路程。如果我要不给他打这个电话,如果我不给这个卖家打电话,那么买家就会用很低廉的价格把它买走。

    康雍乾三朝的孔雀绿烧造很多。它烧的色泽就越来越均匀,它实际是对历史上的孔雀绿的一个认可,就是从宋到元到明到清,它是一个认可。乾隆以后就很少烧造了。

    青釉是出现最早的颜色釉瓷器,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而宋代的龙泉青釉更是青釉发展史中的一个很重要的瓷器品种。在十六、十七世纪,龙泉青釉大量地走私到欧洲。当时的欧洲贵族都以能够拥有龙泉青釉为荣。

    宣德以后龙泉青釉却于明突然停烧。原因是什么呢?就是处州烧龙泉的地方停贡了,不再贡给宫廷了,为什么呢?首先是品种单一,你这个地方就烧一个青瓷,景德镇烧很多种样子,所以一块儿就运过来了。第二,龙泉瓷胎比较厚,达不到景德镇那种胎薄,达不到它那个强度。所以,龙泉到这个宣德以后,质量急剧质量下降,没有什么追求了。

    康熙青瓷与其它的釉色都是一样的,在这个时期达到了顶峰。当时的颜色,它可以把青瓷分出层次来。分为了:粉青、冬青和豆青。两头非常容易理解。粉青是很浅的青色;豆青是很深的青色,我们说的豆青就是你可以想像中的颜色。但这冬青就不太好理解。冬青光写法就两种,一个写冬天的冬,一个写东方的东。那现在也好理解。你知道粉青,知道豆青,介乎于中间的就是冬青。

    清代青釉的特征,是它加进了很多装饰手法,不单纯地用釉色来表现了。它加了一些纹饰,比如有堆粉的,比如有刻花的。雍正到乾隆,这个时期的青釉釉面肥润,以后就越来越稀薄,一直到民国。2005年在香港苏富比,有一件40公分高的六方套瓶,外面是青釉,里面是青花,成效价是4492万元港币。说起来也是将近半个亿的价格了,价钱非常高。

    有一年,跟我一个朋友去上海。在上海的文物商店里看到过一个粉青的方瓶一对,我就劝他买。我说:“这东西不算很贵。“他说:“还是贵。“,说“不流行。“我说:“将来有一天这个东西会很值钱。你现在有钱不妨把它买了。“他就很担心,最终还是听劝买了。在他手里,后来很多年以后,他说:“幸亏你当年劝我把这个东西买了。“我就告诉他,我说:“很多事情都是一样的,此一时,彼一时。“

    这就和股票市场一样。那很多专家告诉你,股市有一个规律,就是熊市中去买,牛市中你去卖。但有多少人听这个规律?所有人都是牛市中去买,到熊市中割肉。是吧?这就是我们股市的状态。还有人对股市做过一个规律性的总结,他说:你应该是在欢呼中恐惧,在恐惧中欢呼。什么意思呢?大家都高兴的时候,你应该很担心;大家都担心的时候,你应该很高兴。

    收藏也是这样。很多东西你知道它的历史价值的时候,它不可能在你跟前呈现这个历史价值的高峰,这是最好的时候。如果它是一个历史价值的低谷,那你恰恰应该进来。那你不能说别人都不买,我也不买。过两天,那东西涨上去了,你就说:我当时怎么没买?你肯定是这种感觉。所以,一定要知道,它历史上有什么价值,它真正的价值在哪儿,你就能够下这个决心。

    绿釉中还有一些低瘟的绿釉。比如,康熙时期的瓜皮绿,雍正时期的湖水绿,乾隆时期的葱心绿等等,它是一种低温绿。那个颜色都是以绿色为基调千变万化。

    20世纪80年代末,我看到一个葱心绿的大碗,那是光绪的。我印象非常地深,这么大一个碗,刻着两条龙,漂亮之极。当时标价是一百六十块钱,可以打九折。我要买的时候,有老先生跟我说,说:“年轻人你不懂,瓷器到了这个时候是没有价值的。你不能买。“然后,我一想也是,那时候的观念就是搞收藏一定乾隆以前,乾隆以后都是垃圾。我说过都是搭售的。你买一个乾隆瓶子,我送你一个光绪的碗,是这个路子。

    所以,你怎么能花一百六十块钱去买这样一个碗呢?我就没有买。我很多年以后,我就后悔这事。其实我们知道一个道理,叫“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那天就算偏信了,老爷子也不怎么负责,就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知道我们今天下这个决心都觉得你很容易,你当时为什么不下这个决心?你为什么不买?当时,首先一百六十块,打九折也是一百四十四块钱,对我来说是两个月的工资。我们今天面临的问题放过后回过头再看的时候,依然也会出现这种问题。当时下决心是非常难的。我就没下这个决心,没有拿出两个月的工资买这个碗。那现在能变成两辈子的工资。所以,一定要记住: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颜色釉中还有一种更特殊的釉色叫“茶叶末“。茶叶末的生成本身是一个偶然现象。唐宋时期,就有的北方的瓷窑就很容易烧造出这种颜色。到了雍正以后,它变成了一种主动的追求。我就要追求这种绿不绿,黄不黄的颜色。茶叶末釉又叫厂官釉。在《陶成记事碑》中,它记载有三种。一种叫“鳝鱼黄“,一种叫“蛇皮绿“,一种叫“黄斑点“。今天的专家都很容易区分什么叫“鳝鱼黄“,什么叫“蛇皮绿“,就分不清什么叫“黄斑点“。这“黄斑点“太抽象。因为,鳝鱼、蛇这都是我们能见到的自然的动物,就可以有比较。后人又把茶叶末中的一种很形象的颜色称之为“蟹甲青“,就是像大闸蟹的壳一样的颜色。美学的追求到这个层面,到茶叶末釉的一个层面上,它是一个非常含蓄的层面。这个层面理解起来就远不如我们说的红、黄、蓝、白好理解。

    那个颜色,不那么赏心悦目,说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茶叶末是术语。你跟邻居说“茶叶末“,人家也不知道什么颜色。你说,这是黄还是绿?说不清。所以,它在审美上有一个审美障碍。这就需要你慢慢地去体会它这种颜色给你带来的愉悦,需要多读书,多看实例。

    我有一个画家的朋友,他会画画,但他不会鉴定瓷器。他们家门口有一个花鸟市场,很大,当年就很大。好多年前,他逛那个市场,看见这么一个茶叶末釉的一个孛荠扁瓶,典型的乾隆官窑,口上缺了损一块。所有卖东西的人都是卖花鸟的,并不懂瓷器;买东西的人也都是为了花鸟而来,也不懂瓷器。所以,这瓶子就让五块钱歪打正着给买回来了。五块钱!我就老想,怎么他这个不懂行的运气比我们这个懂行的还好呢?跟买彩票似的,他出一次手就中上彩了,咱这买一辈子都没中上。我怎么就没碰见这么便宜的事啊?!他拿来给我看特得意,他说:“你看这东西,我就凭直觉。“他是画家,他有美学训练,所以他就凭直觉把这东西买回来了。那我说:“这就是歪打正着,你比我幸运,你中了彩了。“

    中国历史上对黑釉的追求时期非常短,黑釉最早不是我们追求的,是无意识的产物。因为工艺上控制不了,含铁量过多,烧黑了。明代一朝没有人烧黑釉。清朝只是康熙一朝追求烧过黑釉,包括雍正、乾隆都有不多见。晚清有过仿品。

    黑釉本身是陶瓷生产当中的无奈之举,历史上他不想烧成黑釉,但他没办法。我们不能想象,捧着黑碗长时间吃饭的心里的感受。我们今天偶尔上街上的餐馆吃乌冬面,来一大黑碗,吃一碗面你没有感受。但你一年从头到尾都捧着一个黑碗吃饭的时候,你心里很难过。你会说:“我犯了什么错误了,我这一年都拿一个黑碗吃饭。“但不幸的是,我们的古人有长时间拿黑碗吃饭的这么一个经历。所以,科学就是要求它摆脱这种黑暗,它要把这个黑色去掉。我们的陶瓷之所以对世界有贡献,就是不停地把它的缺陷回避掉、改正掉。

    到了清代生活好了,忽然想起这黑碗了,家里没有了。咱就烧一黑瓶子摆着,这就出了乌金釉,就是这黑釉。中国人能耐大,凡是不好听的全都换一个方法去表述。“黑釉“,不好听,“乌金釉“。为什么叫“乌金釉“呢?过去这煤就叫“乌金“。

    我有一个朋友买了一个黑釉描金的笔筒给我看,然后他跟得了忧郁症似的跟我说,说“我买这么一个东西,所有人都告诉我不值。“我说:“怎么不值?“他说:“这个东西不流行,黑不溜秋的,很忧郁的。“问我怎么解释这事,能不能鼓励鼓励他这信心。

    我说:“收藏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应该找的就是这种罕见的品种,而不是找常见的品种。常见的品种是可以比较的。别人买一个青花笔筒,花了两万块;我买一个花了一万八,我就心里特高兴,我比他便宜。结果人家买了一个青花笔筒,你买了一个乌金釉的笔筒,你就闹不明白了。你心里就嘀咕,得忧郁症。这样并不好。你的乐趣实际上就在此,就在于你拥有了别人没有拥有的东西,那当然这个东西一定是真实的。你不能买一大假货,你还特高兴。你说别人都没有。

    我们刚才讲了颜色釉中都是单色釉,就是只有一个颜色。那么,两个颜色以上的这个颜色釉呢,一般称之为“复色釉。其中最典型的呢,就是炉钧釉。炉钧釉,它是呈流淌状。它是蓝红相间。早期有个特别不雅的名字,叫“鼻涕蓝“,流鼻涕似的流淌状。那么,“鼻涕蓝“的名字非常地不美,所以,几乎没有流传。它实际上,它是仿广钧和宜钧。所谓“广钧“就是广州地区、石湾地区生产的一种钧瓷;宜钧是江西宜兴地区生产的一种钧瓷。它是仿这两种地方瓷器。

    《陶成记事碑》中有这样的记载,它说:“花纹流淌过之。“就是跟广钧、宜钧比起来,它的花纹流淌状非常明显,所以有个雅号叫“鼻涕蓝“。清代龚鉽在《景德镇陶歌》中有这样的描写,他说:“驴肝马肺,釉名奇,鼻涕天蓝,仿色宜。“这听着没什么好听的词“驴肝马肺“、“鼻涕天蓝“。“驴肝马肺“是什么意思呢?是这个钧瓷在景德镇大量烧造的时候,当时有很多烧造不好,颜色灰暗的,被记载为“骡肝马肺“。你甭管它是“骡“还是“驴“,它都是指动物的这个肺,非常不好看的颜色。

    炉钧釉在雍正的时期,它有一个简单的判定就是,它不是两色吗?我说它是红蓝两色吗?红多蓝少的时候一般判定都是雍正时期;当蓝多红少的时候,判定一般都是乾隆时期。但这不是绝对的。由于欣赏炉钧釉的人不是很多,所以乾隆以后就急剧衰退。其实,炉钧釉是非常漂亮的一种瓷器,尤其雍正时期烧造的炉钧釉,有“高粱红“之称。那个颜色像高粱红非常含蓄。

    雍正、乾隆时期,还有一人重要的颜色釉的成就呢,就是当时仿的宋代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我们讲过宋代的五大名窑。仿古与统治者有极大的关系。雍正本人非常祟尚那个时期的审美。但是,清代仿的五大名窑跟宋代的五大名窑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首先,它追求的是意象,不是具象。它追求的是宋代五大名窑……汝、官、歌、钧、定的那个意思,而不是要模仿得一模一样。它从道理上讲,它有美化的倾向。所以,你看雍乾时期的仿的五大名窑都非常地漂亮,比宋的实际的东西更漂亮一些。这时候我们看统治者的一个追求,就是皇帝的一个追求是什么呢?他没有任何造假的心态,也没有牟利的心态。我仿造这个东西既不想造假也不想赚钱,我就是喜欢。这就是盛世国力的一种表现形式。我以我国家之力和技术到达古人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是他显示一个国家的力量,是一种大国心态。

    乾隆一朝,它还仿大理石、仿木纹、仿青铜、仿漆器、仿古玉、仿金银釉,这都属于一种仿生状态,以我瓷器的能力仿所有可见物质。它这里还能做到什么呢?仿干鲜果品。还有仿一个螃蟹搁在那儿跟真的一样。当时瓷器的制造能力非常地高。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是因为乾隆中期以后,社会的富足导致生活情趣发生变化。

    今天生活非常富足,大部分人的生活情趣都发生了变化,跟早期的追求完全不一样。我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期,吃一顿好饭得说一个礼拜。说吃的什么,有多香。今天没有人再说这事。再比如某人买一件新衣服,在单位都要脱下来,别人穿上试一试,今天也没有这个现象。我印象很深。我二十几岁在工厂时,女同志买了新鞋,得脱下来让每个人试一试,我当时觉得很奇怪。

    生活情趣发生了变化,反映到对艺术品的追求上,就不是追求单纯的艺术品了。烧一个青花瓶子不新鲜,得把瓷器烧成一个糖果盘,里头又有瓜子,又有花生,又有荸荠都是瓷器的让你看,是一种情趣。社会的这种富足反映了一种炫耀的心理。不仅个人生活富足愿意炫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当它富足的时候都愿意炫耀。

    雍正十一年,《养心殿造办处档案》中有这样一段记载:“(雍正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内务府总管年希尧家人郑天锡送来各色花盆十二样……又送来各式菊花式磁盘十二色,内每色一件。“哪十二个颜色呢?我们今天可以幸运地看到,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这十二个颜色是:白釉、绿釉、湖水绿、葱心绿、黄釉、淡黄釉、米黄釉、天蓝釉、洒蓝釉、胭脂紫、紫金釉、藕荷釉,十二个颜色。当时,圆明园陈设了十二个颜色的花盆。今天想,如果不是生活富足,你吃东西一个色儿就行了嘛,白盘子摆满了就行了,有吃的就行了。我们在生活贫穷的时候,从来没关注过餐具。我们一定是生活好的时候才关注这个餐具。我们今天每一人家里要添设一套餐具的时候都左挑右选,看它能不能适合自己的审美。过去没这事,我小时候使的碗,最好的碗就是带一金边,一般的就带一蓝边完事,没有人考虑这事儿。

    雍正时期的单色釉为什么能够如此纯熟地烧造呢?首要原因是皇帝的热爱。我们说过,雍正是一个非常内敛的一个皇帝。你想想,他不下江南,就在皇宫里待着,北京一步不走。他把他内心的所有的压力都转移到对艺术品的欣赏上。他对艺术的热爱有别于其他的帝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么,雍正这样喜好单色釉,所以雍正一朝单色釉烧造得非常多。其次皇帝不是一个具体执行的人,他只提出他的意图。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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