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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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工匠心-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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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些柜子地域特征比较明显,比如有一种柜子俗称“天津柜”,天津地区特别流行,是一种躺柜。所谓躺柜,就是横向的柜子。

    再有一种形制比较特殊的柜子,过去在北京的老户最多,今天看到的机会非常少。这种柜子是案形,两个门,上面带抽屉。如果有三个抽屉连着,叫“连三”;有两个抽屉连着,叫“连二”。但没有“连一”啊!它既可以当案,又可以当柜。

    这种家具西方人最喜欢,因为在西方根本看不到。可惜大部分都毁掉了,能留到今天的为数不多。

    还有一种很古老,储物方式又特殊的家具,叫“闷户橱”。它看上去只有抽屉,没有门。实际抽屉底下设有储物的空间,叫“闷仓”。打开抽屉后,可以在里面放东西。取其秘密储物之意,所以叫“闷仓”。

    我曾经跟我的一个朋友说:“闷户橱很有意思,它底下有一个闷仓,可以藏东西,你们家的细软都能藏在里面。”他听着,两眼放光,说:“有机会你替我找一个。”后来我就真帮他买了一个闷户橱。他拿回家后,跟我说:“我把我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搁里头了,还没搁满,里头还挺大。”时隔几年之后,有一天,他哭丧着脸跟我说:“我们家进小偷了。”我说:“小偷翻你的闷仓了?”他说:“没翻,小偷直接把柜子拿走了。”我估计小偷回去,把这抽屉打开以后,会非常高兴。

    在家具中,储具似乎有些默默无闻地承担着家居重任。但实际上,由于它的高度,除具备基本功能外,还有极强的装饰效果。尤其是大型储具,有时甚至高达米多,古称一丈,堪称家具王者。加之古人的财产观与今天大异,各类家具还承担着传宗接代的责任,延续财产的同时,也延续了文化。

第297章 空间艺术() 
古代屏风的功能要比今天大得多。《水浒传》中有这么一段:柴进转到一间偏殿,殿上挂着金书的匾,“睿思殿”,是皇上看书的地方。迎面一座大屏风,上前一看,画的是青绿山水,非常漂亮。柴进转到背后一看,屏风上写着“四大寇”,山东宋江、淮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哥儿几个都在呢!皇上每天都盯着,要把这几个人除掉。史书上还有记载,比如唐太宗把各州郡都督和刺史的名字,都写在屏风后,为的是在这些官员汇报政绩时,考察他们的优劣。

    在这里,屏风上写字,完全是一种备忘录的形式。今天当然不需要了,使的都是电脑,甚至手机上都有备忘,但当时没有这些。屏风作为居室中最重要的家具,所以备忘尽量在不起眼的地方写。除了提示自己,还捎带有装饰作用,因为中国书法本身有极强的装饰性。

    屏风的另一个主要作用,是象征权力。这个作用在今天已经不太受重视了。过去每逢重大场合,主人身后一定要搁一座屏风,它意味着气势。《礼记》有载:“天子当依而立。”这个“依”,就是屏风。“依”的另一个写法是“”。还有一个字,官邸的“邸”。“邸”的原意是木板,代指屏风,所以有“皇邸”、“官邸”之称,品位非常高。

    第二个功能是分割空间。今天大致使用的还是屏风这个功能。比如在一些重大场合,或非常大的餐厅,可以用屏风挡一挡,使很多人有自己相对的一个封闭空间。

    第三个功能非常科学,就是可以挡风。古代的屋子不像今天这么密封,常有穿堂风、小阴风刮着。睡在地上,就需要三面都挡上屏风,防止睡觉时受凉、受风。这种三面挡屏风的习惯,逐渐演化出后来的罗汉床。中国床大都有三面围子,就是受屏风影响。外国人早期睡高床,所以与之无关。

    最后一种功能,就是装饰。屏风后期演变成各种形式,比如我们在桌上搁、炕上搁,就是为了欣赏这些屏风。《红楼梦》第六回,贾蓉向王熙凤借屏风。贾蓉就说:“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你们那玻璃的炕屏,能不能借我们家摆摆,我们家来客人了,风光一下,再给你送回来。”这里传达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玻璃炕屏开始进入中国。那时的玻璃非常贵,比我们想象的贵得多。将来讲玻璃器的时候,我会专门讲到。今天看玻璃非常普通,但当时人们觉得太神奇了,一个东西能这么透明,看得这么清楚,是不可想象的。所谓的玻璃炕屏,当时是非常名贵的家具。

    有一次看央视的《开心辞典》,某个选手上来以后,连闯十关。最后一道题考一个词的意思,“萧墙”。我一看,这哥们儿傻了,因为这一题太难了,让选手在五选一中选答案,备选答案有马头墙、女儿墙等等。我就觉得他可能选不中,果不其然,他在这儿翻身落马,让这么一道难题给忽悠下去了,没得上大奖。

    其实萧墙就是屏风。但这个屏风跟后来的屏风有一点不同,有人认为它是砖垒的,类似你一进大门看到的影壁。“萧”跟“肃”通假,也就是说,你到萧墙这儿就要庄重、严肃。《论语》中说:“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意思是说,祸乱不会发生在外,而是在你们家影壁之内,即内部要出大乱子。“祸起萧墙”的成语就是这么来的。如果说“祸起屏风”,那听着就别扭了,但确实是这个意思。萧墙当时的作用,就是为了挡住视线。中国人贵曲不贵直,说话都拐弯儿。我想说一个人不好看,不能直接说:你长得不好看。人家得跟我急了。我得拐着弯儿说,对吧?

    我国古代的建筑,包括宫殿、寺庙、园林,都不允许一通到底,一定要在中间遮挡一下,保护。过去有的两居室,一开门,正洗脚呢,外人都看得见,以前是绝对不允许的。过去的大家族里有时也摆一个落地大帽镜,这就是由屏风演变而来的。

    屏风有很多形制。比较大的一种叫围屏,三面围着,古画上能看到。过去古人要睡在地上,这种围屏给他强烈的安全感。我们现在很少有机会睡在地上了,以前的人睡在地上,心理上会不舒服,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非常高大,人就渺小了。如果用屏风围一围,心里就踏实了,也显得安全。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最早的屏风实物,是大同北魏司马金龙墓出土的屏风,属于国宝。它的尺寸不是很大,但表明了我们最早实物的存在。

    围屏都成组,一片一片衔接起来。后来出现一种很重要的屏风,只有一片,叫“地屏”,意思是直接落地的屏风。一般都有2米多高,比较大。这种地屏一拿出来,不管搁在哪儿,都是视线的中心,坐在前面的一定是主人。今天中南海的国宾接见,领导人身后都有屏风,表明了主人的地位。这个习惯不是今天才有的,两千多年以前中国人就这样做了,一直延续至今。现在会有一些改进,有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地屏了,而是直接在墙上画一幅大画,间接起到屏风的效果。

    古人一到春秋两季,经常要做户外活动。原因是当时没有电,采光不好,人们很少在室内聚会。清朝中叶之前,绝大部分屋子都非常昏暗。南方的隔扇,被设计成每扇都能打开,为的是让外面的光线可以直接进入屋内。直到清代晚期,因为有了玻璃,屋里的采光效果才逐渐变好。所以,一到春天,大量聚会都在庭院中出现。而在院外聚会的时候,要有一个中心,于是这种地屏就被拿出来摆放。我们看到的大量实物地屏,在两端都有提手,表明它经常要被搬动。我最早看到这种屏风时,非常诧异,想不明白上面为何不是带铁环,就是带提手。后来通过查阅资料才知道,古人经常要搬动它,不像今天,一个大屏风往那儿一搁,多少年都不动。

    99年明那波里斯博物馆拍卖了一件黄花梨大地屏,成交价约0万美元,当时折合人民币大约000万元,创造了当年中国家具成交价的世界纪录。这件屏风当时在美国拍卖时,包括我们在内的中国人都很奇怪。平时这样的屏风,在国内也就卖几万块钱,怎么跑到美国变成000万元了?原因就是西方人知道了屏风在中国家具中的重要地位。

    折屏是屏风的另外一种形式,从围屏发展而来,它的装饰功能大于实用功能。明清两代,大量折屏出现,表明当时社会的富足程度,因为屏风在当时是非常贵重的家具。

    我买过一件款彩西湖十景大折屏,共有十二扇, 3米多高。它有确切的纪年,乾隆元年,就是73年,距今二百七十多年了。这件屏风是从香港买回来的,买的过程比较曲折。我看到拍卖图录时,是在200年9月初,紧跟着“9·”就出事了,全世界的经济局势一下子变得非常动荡。我当时很担心,不知道这个拍卖会不会取消。结果我非常幸运,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出价,结果我以很便宜的价格就买回来了。买回来以后,我发现这个屏风非常重要。它的腰板上刻有乾隆时期的西湖十景。我们今天到杭州去,都要看西湖,三潭映月、花港观鱼、平湖秋月等等。而这西湖十景,屏风上面全有。

    但是乾隆元年的西湖十景,跟今天有一点差异。这就是文物的一个重要性,它提示你历史的变迁。差异一共有三处,其中两处是意思上的不同,一处是字面上的不同。我们只说意思上的不同。

    一处是今天的“平湖秋月”,在乾隆元年叫“平湖秋色”。“秋月”指的是夜景,“秋色”则是白天的景象。我仔细想了想,认为平湖秋色是对的。中国的传统文学中要求,相似的事物一般不要重复出现。西湖十景中有三潭映月,已经有一个月亮实景了,按理就不能再出现平湖秋月了。比如燕京八景有“卢沟晓月”、“琼岛春阴”,也没有重名重景。平湖秋色的由来,肯定是引用了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这是它追求的景象。后来不知为何,被好事者改作平湖秋月,却忘记了还有三潭映月。

    第二个不同是西湖相当重要的一景,“柳浪闻莺”,乾隆元年叫“柳岸闻莺”。柳浪是什么状态呢?今天去西湖,岸边都是柳树。只有刮大风的时候,柳枝才能飘动起来,像浪一样。但是,有风的时候鸟是不叫的,就算叫,你也听不到,听到的都是风声。你恐怕找不到那种美好的感觉。而乾隆元年的屏风上写着“柳岸闻莺”,这就特别准确了。早晨起来,走到西湖边上,清晨的寂静中听到小鸟的叫声,多美呀。所以“柳岸闻莺”是正确的,只是后来被好事者改了。我想,改名的这个人一定某一天走到西湖边,正好刮起了大风。他看到柳树枝像浪一样翻卷,觉得诗意无穷,就把名字改了。但是他没照顾到下一步,“闻莺”这个细节没了。

    还有一些特殊功能的屏风,今天都不用了,比如枕屏。枕屏是搁在床上枕前的屏风,主要作用是挡风。今天,我们的屋子本身就小,再搁一屏风在脑袋顶上,碍事。晚上一伸懒腰,给捅地上去了。但是枕屏在古代使用率非常高。从唐诗宋词里,可以找出非常多的例子,描写古人在睡觉前,看看屏风,特别高兴。屏风上面有画、有字,可以欣赏。当然最主要的功能,还是挡风。

    白居易写过一首四言古体诗,“貘”是古代的一种动物,“屏”是屏风。他在诗前面写了一段话:“予旧病头风,每寝息,常以小屏卫其首。适遇画工,偶令写之。”“卫其首”,就是保护我的脑袋。白居易说:我的脑袋有头风病,风一吹总头疼,所以每天睡觉时,找一个小屏风挡在我的脑袋前,防止被风吹着。正好碰到一个好画工,就让他把“貘”画在我的屏风上做装饰。

    有专家考证,“貘”就是熊猫。古代的熊猫很难见到,因为它生活地的海拔都比较高。人们就以讹传讹,把熊猫弄得非常神秘,说它眼睛是“细目”,就是小眼睛。确实,熊猫的眼睛并不大,但是看着很大。古代迷信,认为“貘”这种奇特的动物能吸食恶梦,能令人不做恶梦,有祛病的功能。所以白居易把它画在枕屏上。

    还有一种跟枕屏非常类似的屏风,叫“砚屏”,只是尺寸比较小。砚屏是搁在桌子上使用的。古人过去研墨写字,墨得自己磨。不像现在,有现成的墨汁一倒就行。过去没这事儿,先得自己研墨,研俩钟头,终于研好了,爹妈叫去吃饭,回来一看,墨干了!这时候就必须搁一个屏风,挡在墨前,防止有小风吹到它,使其尽可能慢一点儿干。这就是砚屏最初的功能。

    砚屏在宋朝就有了。宋朝人认为是苏东坡、黄庭坚发明了砚屏。宋代文人赵希鹄在《洞天清禄集》说:“古无砚屏……自东坡、山谷始作砚屏。”山谷,就是黄庭坚。我发现好事一定记在名人头上。其实砚屏不一定是苏东坡、黄庭坚这样的大人物发明的,但宋代一定就有了。

    砚屏搁在桌子上的时间长了以后,逐渐变换了角色。一开始,它是强调功能性的家具,当功能性不是很重要时,它的陈设性就出现了。此时,砚屏上的装饰开始增多,慢慢演化成桌屏。桌屏后来就不搁在需要研墨的画桌或画案上了,而是直接搁在条案上,就是为了让人欣赏。

    到了晚清,我们将其称做“插屏”。插屏的特征是它上面这块屏芯是独立的,能取下来。一般说来,这种可活动屏芯的插屏年代偏晚,一体的那种年代偏早。这是插屏演化的过程。

    我买过很多插屏,我很喜欢这种文房用具。有一次,某人给我打电话,说他那儿有一个红木插屏,挺怪的,让我去看看。我一看就知道了,那是黄花梨的。一般黄花梨屏风就偏早,那个插屏还是一体的,就是我刚才说过的那点。它的屏芯是一块石头,外面还包着一块石头,两块石头粘合在一起,很罕见。这个插屏年代非常早,但卖主不知道,所以卖得很便宜。

    所以说,多一点知识,就多一点好处。你只占这么一点便宜,就是他不知道你知道而已。今天是信息社会,信息传达是第一位的。你能否在这个社会稳稳地站住脚,信息最重要。如果掐断你的信息源,你跑得再快也没有用,前面是个井,跑快了就掉下去了。如果知道信息,瞎子都不会掉下去。

    我买的第一件重要文物,就是一套四件挂屏。榆木框,楠木芯,挖出各种花样,里面镶着钧瓷,非常漂亮。那时我才20多岁,逛一个古玩店,那个店的旧址就是现在的天伦王朝饭店,当时还是小矮房子呢。古玩店里卖旧家具,墙上就挂着这四件挂屏。我一看见它就迈不开步了,觉得特别好看。我当时也不太懂,不知道什么是钧瓷,也不知道什么是挂屏,就觉得这件东西很古老,想把它买回去。那是20世纪80年代初,我把准备买彩电的00块钱挪用了,把它买了下来。挂屏就成了我家的彩电,但它不动—永远一个景。

    买回来以后,我就逐渐研究它。先知道它是挂屏,后来知道它里面是钧瓷,知道钧瓷在中国陶瓷史上的重要地位。将来讲瓷器的时候,我会详细讲到。我一开始误认为这个挂屏很老,因为钧瓷都是宋元时期的产物,我就以为整个挂屏都是宋元时期制作的。后来才知道是民国时配的框。由于当时河南禹县钧窑窑址被发现,钧瓷残片出土后,非常值钱,所以专门拿出来,镶制成挂屏。

    通过这套挂屏,我增长了很多知识。它是使我真正走向收藏之路的一个重要物件,至今还挂在观复博物馆,观众可以随时去看。

    古代对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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