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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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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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都救不了,还怎么去救苍生,大家说对不对?”

    他的话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散修中有人响应:“就是啊,张老、钟老你们这些大家族都给支支招啊,我们可不像你们家底厚,一个不小心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张老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们没有办法。鬼王是恶念,从人心黑暗处汲取养分,侵袭人心。持身不正便有机可乘,可天底下有多少人真正的持身端正呢?”

    “人无完人啊。”

    “我们让大家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给大家提个醒。”

    “你们心里想着什么我们不是不知道。”老人的目光在场上掠过,每个与他视线相交的人都觉得自己被看透了,“我也不求你们放弃那些小心思。你们可以想,可以酝酿,但现在——”

    张老语气陡然一厉:“——不准动手!”

    “有些东西先给我放一放,要变天了啊!”

    散会后,殷商小声嘀咕:“能有用?谁会听?”

    他老爹往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只要不像你脑生反骨的就都会听!”

    殷商不服气:“想谋权篡位的不都是不要命的吗?”

    一边的李林开口:“这你就错了,没命了要权干嘛?那些想造反的其实都惜命着呢。”

    李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这当口把我们放回来,是知道这边出事了吗?”

    “那是当然。”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因为他们阻止不了。”从儿子嘴里问出的话和旁人问出的话,听在耳朵里感觉是不一样的,明明是该靠自己本事吃饭的行当,不知何时却日益依附起他人来。

    最初的天师,一出手,便是鬼神俯首。

    如今,全颠倒过来了。

    “有种说法,鬼神是由人们的想象创造出来的,这说法靠不靠谱不好说,但那边的社会结构和我们这边确实是相似的。”

    走到岔道口,李、殷两对父子挥手告别,李林继续说下去:“就像张、钟两家不能不顾我们这些家族的意见,山上的两位也做不到只手遮天。”

    “而且你也知道那鬼王是什么玩意儿,它钻的空子,哪是那么好补的。”

    “还是那句老话,问题不在于鬼神,而在于人心。”

    说话间已经进了房间,李木问道:“爸你怎么知道那头的社会结构是什么样的?”

    李木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被称为‘木中鬼’么?”

    这还真没人和他说过:“因为我们家以炼器见长?法器里最有名的是桃木剑?”

    李父笑:“听上去有点道理,你以后可以这么忽悠你孩子。”

    李木:“”

    “我们家炼的器大部分是玉器,按你的说法应该是玉中鬼。”李林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拿给李木,后者打开,里面是一张百鬼辟易的符,沾着血的。

    “张道陵张家,钟馗钟家,木中鬼李家。”

    李林把三个称呼并列说出来,李木脸色立马变了,前两家姓氏前面放的都是家族开山鼻祖,按这个逻辑,他们李家的祖宗是鬼?

    联系自己问的问题,父亲是在告诉自己,因为祖宗是鬼,所以李家知道山那边的事?

    “太湖边上曾经有个坊市,两条主街一纵一横,所以被称作十街,十街上有座府邸叫榕府,府里有棵榕树,气根茂盛粗壮,传说那棵榕树通幽冥,是江南一带阴阳两届的往来门户。那榕树日日夜夜浸泡在阴阳二气中,开花结果,果子里是个姑娘,木之子,于是姓李。”

    “那个姑娘就是我们祖宗。”

    “女为阴,阴气压过阳气,所以是木中鬼。”

    李林扔下一连串的炸弹:“你知道李这个姓是谁起的吗?”他往上一指,“山顶的那位,当时是榕府的小童子。”

    李木险之又险的没被炸懵,问:“有证据吗?”

    李林把百鬼辟易符拿出来往李木手上一贴,稍微输了点灵力激发:“百鬼辟易只对鬼有用,你痛不痛?”

    李木手上火烧火燎:“痛。”

    “咱们家也有人中招了,”李林把符扔回盒子,“那傻小子害人不成,把自己给弄死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接下去肯定会有人倒向鬼王那边。说实话山顶上的不一定能赢。”

    “但是木头,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们李家和山上的那位关系匪浅,倒向鬼王是自投死路,你懂了吗?”

    李林说的严肃,李木也跟着紧张起来,但他也是茫然的:“我没想过投靠鬼王。”

    “我知道。”李林说,“这些事情总是要告诉你知道的,现在还没乱起来,先说一说,省得以后忙起来忘了。”

第三十二章() 
殷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山外,忙碌的苏泽浅则是到了晚上才发现同伴不见了。om

    “我把他们送回去了。”直接在苏泽浅面前嚼着水母的老王说,“他们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中元的时候必须得从外面来,不然别的天师看见了会乱想。”

    苏泽浅听着这话,觉得有点微妙,琢磨片刻想:自己留在这边算什么呢?

    “你现在还不能算入行,”老王知道苏泽浅在想什么,“暂时在这里打个零工嘛,帮我们弄弄轿子。”

    “今天天师那边发生了件事。”老王简洁的把天师大会上的内容复述了遍,讲述的过程中,他有技巧的把李家父子私下的对话插了进去。

    “你和我们这边关系匪浅,想投降鬼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老王故意把投靠的后果说得严重恐怖,其实他心知肚明,鬼王很想把苏泽浅捏在手里制约莫洵,年轻人如果想过去,再多的条件对方都会答应,至于之后会不会兑现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那么你是想站在我们这边,还是天师那边呢?”

    苏泽浅稍微听出了点意思,但他宁愿自己不明白:“这边和天师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一边是人,一边不是人。”老王虚虚乎乎的说了这么句。

    苏泽浅问:“你的意思是到了矛盾爆发的时候,天师和这边会相互攻击?”

    妖精鬼魅不止山中有,山外的和天师现在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老王说:“希望不要到这一步吧。”他把话摊开了,“站在我们这边,你就会知道一些外面天师一辈子都不知道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情,你必须和外面的人保持距离。不是我们觉得你会乱说,而是我们的敌人会从你身上窃取到那些消息。”

    苏泽浅只说:“我知道了。”

    他想,问题的关键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妖怪们知道的比自己多得多,但他们有保守秘密的实力。

    过了会儿,苏泽浅突然问:“给我下封印的人和给我剑的人,是同一个?”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是。om”

    “是山里人?”

    “是。”

    “他是谁?”苏泽浅也摸到了些山里人的行为准则,在很多时候,他们不能全然说谎,“你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老王有一种感觉,自己正不断加着筹码,让苏泽浅留在这边。

    “为什么?”

    “知道他是谁,你就走不了啦。”老王的本意是知道了莫洵的身份,苏泽浅就不能离开山里,谁知道不久的将来,苏泽浅却实现了另一个层面上的走不了,玄龟在不经意间又一次体现了自己的预言能力,回想起来,也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那么他为什么要帮我?”

    “谁说得清呢,”老王看着他,“只能说是缘分吧。”

    捡到了,养大了,再丢不开手了。

    莫洵挥散水镜,转身回屋。男人眉头微微蹙起,心思复杂难言。

    抽离了藏在封印中的那缕神魂,失去了对苏泽浅现状的掌控,他是那么的不习惯,像个偷窥狂似的时不时就要架面镜子看一眼。

    活了太久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对苏泽浅的关注似乎已经超出了师父对徒弟的关心。苏泽浅不是莫洵的第一个徒弟,男人知道师徒间的感情是怎样的。

    后知后觉的明白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那是电光火石间的醒悟,也是日积月累后的爆发。

    藏在封印中的那缕神魂只有在苏泽浅遭遇危险是才会被触动,而镜面中折射出的是年轻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描画符箓抽空灵力是痛苦的,重复枯燥的剑式耗尽体力也是痛苦的,但苏泽浅板着张脸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坚持了下去。

    年轻人鼻尖的汗水与隐忍的表情,触动了莫洵心底的某一根弦。

    中年人虽然在酒桌上说苏泽浅是他儿子,但男人从没真的把他当儿子看。莫洵不是人,对亲缘的概念淡薄得几近于无,同样的,对于男女的认知也不像人类那么明确,毕竟他没有传宗接代的任务。

    那感觉模模糊糊让莫洵心生不妙。

    他带着点嘲讽的心态想着,如果没有相互爱到死去活来,非你不可,还是让这份感情死在襁褓中吧,人与非人的故事,有几个有好结局。

    三天后,中元节如期而至,苏泽浅把掉了一半符纸的剑用布条缠了,学着桃木那样背在身后。神色刻板的小少年和他一起站在断崖尽头,断崖下便是停着轿子的巨大山洞。

    半个月,苏泽浅画符的速度与成功率都在提升,符咒的威力也在提升,然而他清理出的轿子却仍只是山洞中的冰山一角,更深更远处依然停着数不清的灰蒙蒙的轿子,那个山洞根本望不到头,苏泽浅一度怀疑它是个须弥空间,有着触不到底的深度和广度。

    太阳东升西落,夜幕降临,于一日间长成绽放的吊钟花布满山崖,它们有着红色的萼与白色的瓣,在晚风吹拂下清灵灵的摇晃着,晃出清脆的响铃声。

    细碎的铃声在山中回响,风一阵一阵,树林如海浪起伏,带起沙沙的潮声。有白色的雾霭从高处溢下,将层林覆盖,掩映出虚脱脱的缥缈来。

    地面震动,树木杂草从土壤里拔出粗壮的根,往两边移动,土壤也翻卷着往两侧散开,岩层上抬,铺出平整干燥的石头地面,吊钟花如同灯笼般点亮,在道路两旁低垂着脑袋,照出石头地上影影绰绰的花纹。

    有巨大的光团携着破风声从山崖下掠起,一抬抬轿子乘着奔涌的云雾腾空而起。那些装饰着灯笼的,灯笼亮着,那些点缀着金银的,金银溢彩,那些绘画游鱼飞凤的,鱼跃凤翔,就算是最普通的青布小轿,也笼着一层清濛濛的光。

    在涛声铃响间,发着光的轿子们如流星般越过覆盖着白雪的高山,百舸争流,去到山的那一头,接异士能人,来赴鬼神盛宴。

    这场景诡谲而瑰丽,苏泽浅几乎看得痴了。

    桃木少年背着剑,肃着脸,他被关照要好好看着苏泽浅,于是他便在这里,太过严肃的小少年一身素色,剑穗却是一簇紫色绒花,和他整个人格格不入。但如果你对中药材多了解一些,尤其是一种带着甜味的中药材,你就会知道,那朵花,是甘草花。

    林中小屋,中年人的皮囊再一次被剥下,黑衣男人和白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林中月光极盛,白的一身袍子和平日里有了些不同,月光照耀下,有纹饰如水波动,一层层一片片,那是蛇鳞的形状。黑衣男人那张脸,也总算能被看清了。

    那依然是莫洵的脸,只是年轻了许多,恍惚间便是苏泽浅在黑暗中见到的模样,年轻的男人五官柔和,神色却是端肃,一对眸子漆黑,深得就如同夜空,辽阔冰凉。

    白闭着眼睛感受着,知觉传出去很远,山的那头,藏在叶片间的蛇类吐出信子,望见了第一抬返程的轿子:“来了。”

    群山似屏如围,圈出一个完满的圆,圆形正中是座山,矮山。

    莫洵和白就在那座矮山上。

    莫洵抬手,金光自山脚射出,直冲天际,光射入云层,又被云层返回,返回到地面又被折射上天,次次折射,次次削弱,明明暗暗的光线织出一张大网,将矮山层层叠叠的包围起来。

    然后疏忽之间,密密麻麻的金线尽数炸开,光芒之盛让人张不开眼。

    等光芒散去,矮山已成了高峰,峰顶云雾缭绕,一座宫殿于其间若隐若现。

    峰顶有瀑布下淌,瀑布下却无石,顶峰与山体是脱离的,中间百米的空悬内,有日月星辰旋转,光芒耀眼,不可逼视。

    第一顶轿子落在了石路尽头,然后是第二顶,张、钟两家人才下轿,以李、殷为首的大家族也到了。

    苏泽浅和桃木所在的石板向上升起,化作一级级台阶,台阶后的空地上,光路交织,转瞬描绘出了一个巨大的广场。

    殷商端着祭器下轿,一抬眼就看见了苏泽浅,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来参加集会的每个人都穿上的专用于祭祀时的服装,祭祀遵循古礼,衣服便都是古制的长袍。

    苏泽浅也不例外。

    广袖长袍的年轻人挺拔高挑,背后一柄剑仿佛随时能带他腾空飞去。

    张、钟两位老人家的视线也在苏泽浅身上,应该说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路的尽头统共就两个人,桃木是个孩子,人们下意识的便认为苏泽浅是主角。

    白一皱眉:“苏泽浅怎么在那里?”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等大会开始后把苏泽浅送进人堆里,不让太多人注意到他能躲掉不少明枪暗箭。

    莫洵轻轻的扯起嘴角:“我是想看看,大庭广众之下,有谁敢对他出手。”

第三十三章() 
莫洵对苏泽浅的偏爱,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是个人也能看出来。om但把这份宠爱放到口头上,明确的表达出来,却是第一次。

    白侧头去看他,场合严肃,年轻的男人维持着大表情的庄重,嘴角却挑了起来,和平日里温和的笑容不同,庄重表情下扬起的嘴角弧度锋利,让他整个人带上了股桀骜的气势。山风吹拂,黑衣黑发的男人仿佛要融进夜色里,一双眸子却醒目,是宁折不弯的意气风发。

    白心头咯噔一下。

    山神不知道外头的流行语,却也知道莫洵这是要放大招了。

    “还能有谁。”

    鬼王想要的就是天翻地覆,七月十五,鬼门开启,是它在一年中实力最强的时候,祭祀大典上天师们送上的贡品也能提升实力,鬼王当然不愿意错过。

    “把人放到高处明处,摇摆不定的人就不敢放冷箭,”一旦有针对苏泽浅的攻击,他立马能发现,“至于鬼王”

    莫洵又笑了笑:“我已经准备好了。”

    白想问你准备好什么了?莫洵和老王的布置他不是不知道,但白知道,那样的步骤不可能把鬼王彻底控制住。

    那么莫洵是准备好了把鬼王的存在公布于众?把山这边的无能为力公布于众吗?

    还是说他和鬼王一样,准备闹个天翻地覆了?

    山神心里忐忑,问题却没问出口。

    莫洵虽然任性――没错,在白的印象里莫洵是任性的――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自己再怎么说也不会让他改变主意。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想到这里白心里很不爽,自己下意识的认为莫洵的决定是自己不认同的了吗他到底做了多少自己不认同的决定,才让自己有了这么个潜意识。

    腹诽中,心情不那么美妙的白跟在莫洵身后一步的位置,随着他走到悬崖边,他们身侧是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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