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不同的男人压在床上受着无尽折磨,却还要一脸欢笑地讨好他们,这样才能有更多银子,我只让你当丫鬟,不过是想留下你的身子,以后带着我给你存下来的嫁妆,嫁户清白人家。可我死也想不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回报我。锦绣,你没有良心!”
烈火已经将她一半的身体烧到透明,锦瑟痛苦得满脸扭曲,眼里的怨恨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不,她还有最后的良心,不然你早已灰飞烟灭。”白子乔悠悠叹道。“当初只要烧毁着盏灯笼,你也就永远消失了,她却把灯笼挂在门口,供了你一个月的香火。”
他打开桌上那罐镶金的坛子,里面已经盛了半坛香灰。
“锦绣,你连和我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她身上的火越燃越快,最后烧到只有两只掐住锦绣脖子的空空手臂。
话刚说完,锦瑟便放了手,白子乔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她消散,决定埋下最后的秘密。
032 阴亲 1()
锦绣躺在地上,脸颊是刚刚被姐姐的指甲划破的痕迹,脖子一侧,鲜血还在流淌,她看着锦瑟消失的方向,目光呆滞的如同蒙上一层灰。
“她去哪儿了?”阮拂衣问道,她看见锦瑟化成一道青烟,骤然不见。
“魂飞魄散。”白子乔如实回答。
“我没想过让她这样的”锦绣呆呆的说,身体摆成婴儿的姿势,将自己蜷缩起来,阵阵发抖。
“锦绣姑娘,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些邪术的?”
锦绣闭着眼,不答话。
后来,锦绣疯了,老鸨将她赶出天香楼。
听说柳槐生要娶王员外家的千金小姐,在大婚的前一晚,突然暴毙家中,仵作验尸后,说是惊吓猝死。
阮拂衣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白子乔却很淡定。“连娘子都能分得清锦瑟和锦绣的性格,柳槐生怎会不知?他想要在仕途上平步青云,自然不会愿意再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可又不能当负心人,所以,很是巧妙地借锦绣的手除掉锦瑟,锦瑟死后也不会记恨他。”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娘子,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我这样忠贞不二的。”白子乔凤眸上挑,笑如春风。
白子乔才不会说,他曾偷偷探过柳槐生的行踪,却恰好撞见他在与王家千金幽会的事情。
二人就着在一家客栈落宿,阮拂衣很是奇怪,接连几天都不见他出门,一直睡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她坐在楼下,见客栈外边的那条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紧接着,整整齐齐的一行人从街上走过,穿着却很奇怪,一排人身着红衣,一排接着又是白色丧服,连着好几排人走过,都是这样。
她问店小二,“这是有人在办喜事还是丧事?”
店小二脸色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能带上这么多聘礼的,自然是喜事。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阮拂衣点头,颇为好奇地问:“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办喜事还穿成这样的。这是你们这地方的习惯吗?”
“姑娘莫要乱说,他们办的确实是喜事,只不过是门阴亲。咱们东都城里县太爷苏家的儿子和富商温家几年前就定下的亲事,只可惜”
她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稀奇的事儿,正儿八经的男女成亲她都没见过,对阴亲也就好奇心更甚,想着法子打听,亲事是在哪里举行。
“你确定要去凑热闹?”楼梯上,白子乔修长清逸的身影缓步走下,脸色不佳,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一样。
拂衣听他这语气不高兴了,“为什么不能去看?”
“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白子乔就着她身旁的位置,懒懒坐下。
“七月十四,也就是七月半。”店小二在一旁帮着回答。
“七月半是鬼节,鬼门大开,你体质阴虚,别去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阮拂衣听了,悻悻作罢,但是心里的好奇,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白子乔又特意叮嘱她:“这两天我会离开一下,你好好呆在这里,哪也别去。”
033 阴亲 2()
阮拂衣走到后院里去找茅厕,恰好经过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底下,大概是由于槐树荫凉的关系,她觉得身体一阵犯凉,槐树的另一端走出一个约莫七八十岁的老者,发须花白,皮肤苍老如干枯的松木皮。
“姑娘,烦劳你为我带个口信。”
“带信给谁?我不是本地人,谁都不认识的。”拂衣好心向他解释,白子乔不许她出门,这口信自然带不到。
“县太爷苏家,告诉他们,这门亲事成不得,温家闺女不能娶。”
拂衣心里一凉,“可是我不认识他们,谁会听我的话?”
那老者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她手里,“这算是付给姑娘的报酬,姑娘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
说完,他看似很急的样子,匆匆从后院侧门离开。
她刚想追上去,把银子还给他,只听店小二站在后院门口冲她喊:“阮姑娘,你一个人怔在那里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没找着茅房?”
“找到了找到了,很快我就回来。”
拂衣坐在客栈楼下,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送口信,没有白子乔在身边,她还真没这个胆。
就在这时,客栈走进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飞扬入鬓的浓眉下是一双寒星一般的眼,他停在门口,环顾四周。
拂衣托着下巴直直地望着他,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一时又难以想起。
紫袍男子向着她而来,满目笑意,竟然主动开口叫她,“师姐。”
阮拂衣怔了又怔,“你是容玥师弟?”
看到他点头,拂衣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虽然她与师弟只有过一面之缘,可印象里不是这般华贵的呀,那时候,他还只是穿着道袍的清秀少年,偶尔说话还会羞红脸。
“师姐怎么也会来到这个镇子里?”
“我要替人带个口信,在想着要不要去苏家。”
“明天就要办喜事的苏家?”
原来,苏家娶阴亲的事情,这么多人都知道,拂衣苦着小脸。
“师姐是替什么人带口信?”容玥神情严肃,最近和他一样,从外地赶来看苏家迎亲的人不少,其中自有玄机。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喏,他还给了我银子,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把银子还给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刚刚老者递给她的银两放到桌上,结果却是一个冥纸做成的纸元宝。
那刚才她遇到的是
容玥眼里露出异色,他瞧见拂衣惊慌,赶紧说道:“师姐莫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带个口信不是什么为难事,我陪你走一趟。”
“等我们送完信,一起回昆仑。”阮拂衣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带她回去的人,心里万分欣喜。
“昆仑灭了。”容玥声音低沉,“没有留下几个活口,现在的昆仑,是一片血山。”
“那我师姐呢?”
“半夏师姐?”他眉头皱的更深,“一直都没见到过,似乎是失踪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望着拂衣问道:“师姐是不是可以看见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拿到桌上那个纸元宝。
拂衣不敢肯定的微微点头。
容玥站起身走到食客较少的一扇窗户边,“那你看看,现在外面街道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拂衣依言走过去,站在同样的位置,可是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正常行人,什么都没有。
“鬼门大开,路上怎么会这么清静。”容玥疑惑。
034 阴亲 3()
035 阴亲 4()
“一位白发老人。”
阮拂衣一个人走过那条弯弯转转的走廊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浑身绷的紧紧的,快步往前走。突然一声刺耳的叫声发出,她打了个冷战。
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只全身乌黑的猫,琥珀色的眼睛即使在白天也透着青色光亮,甚是吓人,它飞快蹿过拂衣脚底,没入草堆。
原来是只猫。她安慰着自己,刚刚被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放下,打算继续往前走。
“姑娘。”一个陌生而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把拂衣吓的都快哭了。
她缓缓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红色喜服的男子倚在走廊的圆形柱子上,身形削瘦,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抖,仿佛一阵风都能轻易将他刮走。
看见他着装,拂衣多少能猜出他的身份,“你是苏家苏久公子?”
那人点头,一脸愁容。“你也是来看我今天成亲的吧?”
若不是白子乔不许她出来,说不定她还真会跑来看看,阴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场面,现在她居然遇到要拜堂的新郎,可这新郎的表情
“你不愿意成亲?”
苏久看了她很久,声音冷得让她发毛,“你说谁会愿意娶一个死人?”
拂衣怔住,是啊,天底下好模样的女子这么多,为何苏家偏要逼他娶个已经过世的人?
“娶个死人也就罢了,今天鬼节七月半,若那女人回来了,我还得与她洞房。”
拂衣听了,觉得脊背发凉,和一个鬼魂洞房
“姑娘,你带我走吧。”苏久乞求她,一时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了很久才喘过气,拂衣看他似乎身体很是孱弱,一副病容。
“今天你成亲,我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新郎给带走啊,你看看苏家外面等了多少人。”拂衣皱起眉头,苏久虽然很可怜,可她也无能为力办到这事。“你们苏家有钱有势,为什么还要和温家联姻呀?换成别家的姑娘不行吗?”
“他们想要温家陪嫁的东西。”苏久突然警惕起来,站起身环顾四周,再次急切地对她说:“姑娘你带我走。”
拂衣无奈,既不答应也不忍心拒绝。
四通八达的走廊另一头似乎走出来其他人影,苏久很快从另一条路跑开,似乎他很怕他们。
现在日头正晒,拂衣看着苏久消失在走廊拐角时地上的影子,突然怔住
她一个人回到客栈,店小二眼尖,瞧见她回来很是热情地与她打招呼,白子乔离开时,留了不少银子给店小二,让他好生照应着。
“阮姑娘,你这身后怎么沾了这么大块泥巴?”
拂衣扯着裙角往后看,果然腰间一块巴掌大的泥巴粘在上面,显得衣服脏兮兮的。
奇怪的是,回到房间后,这泥巴怎么洗都洗不掉,用手抠也抠不下来,就像原本长在衣服上一样。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换下那件衣服,扔在桌上。
夜里,苏久应该已经成亲了吧,她想着。听人说,阴亲得是在晚上才能拜堂的。
女方若是刚过世,尸身未腐,那便由赶尸人控制着尸体拜堂,若是一些已经过世很久的,只能拿衣物穿在稻草扎成的木偶身上代替拜堂了。
今晚和苏久拜堂的应该是木偶,因为这桩阴亲已经定下好几年了。
谁知道,半夜突然有人敲她房门,敲门声缓缓而低沉,半夜还来找她,敲门声又不急促,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036 阴亲 5()
拂衣谨慎地抓起门后一根木棍,如果来人不怀好意,她就可以直接一棍子敲晕对方。
岂料,门外站着的人,居然又是白天里见到的红衣新郎,苏久。
他头发散乱,气息急促,依旧是乞求的目光,“姑娘,你让我避一避吧。”
她瞳孔骤然放大:“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逃婚了。”他有些急切,皱着眉道:“姑娘你快让我进去,今晚那温沐清就要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进了门居然跳到拂衣床上,缩着身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看样子真是被吓着了。
“温沐清天生命硬,死了几年都没入轮回,化成厉鬼。今天拜堂时,她那具被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尸身,居然保存的和活人一样。”
温沐清穿着鲜红如血的嫁衣,红胭脂擦在她惨白的脸上异常吓人,像极了房梁上悬挂着缠在一起的红白缎子,除了行动迟缓是被人操控之外,连眼睛都没闭上过!
试想,与一具三年女尸拜堂,被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苏久最后吓晕过去,趁下人没注意时,不要命地逃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找到我这里来?即使她来了,我也没办法呀!”拂衣无奈,从小到大她确实是能见着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可那些顶多是精怪游魂而已,连锦瑟都只是怨气未散的普通魂魄,如今,她真要见一见这厉鬼长什么样了么?
“你有办法的,你的胸口在发光”苏久眼眸漆黑一片,死死盯着她胸前。
拂衣低头一看,一身素白色衣服,什么也没有,衣服怎么可能会发光?
一整夜,苏久都在发抖,时不时的咳嗽真让拂衣担心他会一口气上不来,每重咳一次,他的脸色就要更加苍白几分。
直到天亮,两人都相安无事,没有他所说的温沐清出现,拂衣甚至认为,温沐清给他的恐慌都是他精神失常造成的幻觉。
鸡鸣时分,苏久从床上缓缓挪下来,声音有些无力,“我先走了,以免苏家的人找来给你带来麻烦。”
拂衣觉得自己鼻子都要冒烟了,“你连女鬼都能往我这里引,还怕引来苏家?”
苏久居然笑了,尴尬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单纯的青涩。
拂衣坐在客栈楼下吃早点,听其他桌的食客纷纷都在议论,昨夜里的怪事。
苏温两家亲事最终还是结成了,破了温家小姐不能娶的谣言。
结成了拂衣心里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冰,寒凉透骨。
没有人注意到,她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
“昨夜七月半,据说鬼门关放出来的鬼魂,全都被一只妖物生吞了!”
那些回到镇子的鬼魂,大多都是当地人过世的先人,如今却被吞了去,有人叹道:“作孽啊”
“娘子,几日不见,可有想起相公?”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客栈门口。
她迫不及待的侧头看去,白子乔站在屋外阳光与屋里阴暗的交界处,冲她扬眉浅笑。
阮拂衣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一种温暖的情绪在心间蔓延而生。
037 阴亲 6()
白子乔的鼻子向来灵敏,走进拂衣房间时,他便皱起了眉头,停在门口不着痕迹地将四周打量一番。
“娘子是不是不听话,偷偷跑出去玩了?”他悠悠问道,语气不急不缓。
拂衣刚想狡辩,却见他顺手拿起桌上那件自己昨晚换下的衣服,鼻尖轻嗅,忽然红了脸,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哪有男子好端端拿姑娘家的衣服来嗅的
白子乔眼眸抬起,嘴边笑意似有若无,“原来娘子还带有体香,如此甚妙。”
拂衣刚想骂他登徒子,却见他话锋一转,“除了体香,这股厚重的泥巴味从何而来?若不是我回来的早,只怕你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满脸惊愕,不就是一块泥巴吗,还能害死她不成?
“有没有听过鬼吃泥?”白子乔往地上一指,只见白光一闪,原本空荡荡的地上突然多出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这件衣服,烧了吧。”话才说完,不等她答应,擅自将衣服丢入火盆中。
“泥土是阴阳交界的东西,泥土之上是凡间,下面就是地府,凡间阳气重,鬼魂一般不敢轻易上来,可他们和人一样也会饿,如果亲人没有烧香火给他,便只能啃食泥巴,一旦吃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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