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无念方仲总是有一种又敬又怕的感觉,虽然她待自己不错,但突然有人不明不白的给你好处,总让人受之有愧。
院内数棵松柏,松柏之下两张拂拭的一尘不染的石凳。
石凳上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身着素服的道姑,头戴鱼尾冠,两根青色长翎自然的垂在胸前,颜如芙蓉,面如暖玉,正是如今的天玄宫宫主,化名无念的红服仙子。
方仲上前施礼,“弟子方仲拜见师伯。”
那如同永驻的容颜微微一笑,玉手轻扶道:“起来,不必多礼。”随手一指旁边一张石凳道:“坐!”
方仲欠身坐了,不敢稍动,在这闻名已久的宫主面前拘谨万分。
无念道:“玉虚宫里规规矩矩很多,很易把人调教的死了。听说你拜在钱文义门下,这个人诸子典籍看了不少,悟性却并不太高,恐怕也不会怎么样教导徒弟。”
方仲听她这样贬低钱文义,反驳亦不是,赞同亦不是,只得道:“是弟子鲁钝,学艺不精怪不得师父。”
“你还替他说话,本宫可听闻,他并未传你什么道法。”无念一双凤目定睛看了会儿方仲,叹道:“你也许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三番两次找你?”
方仲此刻心中最大的疑问便是这个,不由得出口问道:“弟子的确不知,不过,弟子总觉得很早就认识师伯。”
无念点点头,悠然道:“我与你爹娘早就相识,在她未出阁时,我还亲自送了她一根碧玉钗。只可惜,当时一别,便是永诀。”
这几句话如石破天惊,把方仲惊得目瞪口呆,如果无念所说是真,那她恐怕是这世上除了了无音讯的姜文冼外唯一与方仲有点关系的亲人了。
方仲眼眶一红,强压心神,问道:“师伯便是当年救了弟子父母之人?”
无念微笑道:“按说你该叫我一声姨娘才是,不过我已入了道门,便不用这俗世称呼了,你还叫我师伯便是。”
方仲终于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落泪道:“是,师伯。”
无念叹惜道:“早知你会来昆仑,便不叫你吃这般苦。不过受点磨难也不是什么坏事,当年你师伯也是一样从苦恼之中解脱而来的,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儿本色。故此明知你受得委屈,我也不会帮你,除非事关你之前途。”
方仲唯有点头而已,本想说父母虽然肉身已亡,但亡魂还在,只是被拘禁于葫芦之中,成为役鬼之身,想问一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救,可又一想,自己已经修炼了下浮屠鬼道法,连法力通神的婆婆都没有办法破解这役鬼之术,说这法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除非修到最后,不然别想超脱。无念虽然贵为天玄宫宫主,恐怕也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再者自己修习役鬼法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让昆仑派的人知道,只得把这个心思给压了下去。
只听无念道:“天下不平,要想独善其身,便要有自保的本事,你在玉虚宫这几年,都学得什么本领?”
第十三章 战端开启()
方仲道:“弟子马马虎虎学了几套剑法,恐怕让师伯见笑。”
无念道:“无妨,把你所学试演一番我看。”
方仲走到院中空处,正想取飞鱼剑试演一番,那无念却把手一招,一道红光从身后屋内飞出,落在她掌心之中。红光消去,露出一柄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长剑。
无念对着方仲道:“你入门不久,就算师门赐你一柄宝剑,也不见得是上品。我这里有一口当年跟着师父学艺时从火山岩底取得的精铁打造的宝剑,可惜交与铸剑堂淬炼的时候,那铸剑弟子用了普通山泉,火行之力被水气侵蚀,本该有练成神剑之质的剑胚,却练成了半品。即使如此,也比那些凡兵俗铁要锋利许多。这口剑曾经随我数年,如今我已用不着,便送给了你。你若是遇上善于锻炼兵刃的行家,可以把此剑重新淬炼一番,便是神兵利刃。”
这把火红色的剑身三指来宽,长三尺三寸,两刃十分锋利。无念轻轻一催真气,那剑顿时散发出一股灼热之感。“这剑是火岩精华凝结所成,便叫它做火岩剑,催动时火象之术威力倍增,便是使用平常剑法,一催真气亦可灼热伤人。”无念说完,真气一收,那剑又恢复了原样。
方仲接过此剑,舞动数下,觉得此剑比自己夺来的飞鱼剑轻一些,试着一运气,畅通无阻,剑身隐隐发出热浪,显然此剑早就被开过剑脉,省了方仲重新祭炼之苦。这一柄火岩剑和飞鱼剑一样,都是没有达到神剑等级的宝剑,毕竟神兵利刃不是谁都能有,如方仲这般身份地位,有一柄凌驾于一般宝剑之上的兵器已是难得,需知大部分昆仑弟子,使用的也不过是师门所赐的普通灵剑。
方仲站立院中,先使了一套入门剑法,从鸿蒙初现开始,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般演练出来,换做以前,方仲务求招招点到,一丝不苟,后被紫阳真人骂了一通,又亲自指点,已然剑招大改,一招还未使完另一招又已生成,转眼间便把剑招出尽,居然没有一招停顿,连绵不绝,一气呵成。无念初时面带笑容,看着看着,已然露出一丝惊讶,对着方仲道:“如此剑意,深得昆仑剑法之精髓。先师彤霞大师常说,前人剑招是形意相合,庸人学形,智者学意,剑随心走,不拘一格,正是她修炼的要诀,你却能领会。不过这些剑法过于普通,在大能者面前,任你剑招如何精妙花巧,都没有用。只有剑气化形才是使剑的真正境界,上等剑术便是如此。”
方仲收剑而立,尴尬道:“弟子修为不够,施展那翻云覆雨诀也只能略有幻象。”
无念柳眉一动,问道:“你学了翻云覆雨?使来我看。”
方仲应道:“是!”沉息半响,方仲剑势展开,顿时片片红影涌现,如落日红霞一般绚丽多彩。那片红霞越聚越多,隐隐约约已然凝聚成大片红云,几乎遮盖了方仲身形。随着红霞里一声低喝,红云翻滚,飘然而起,已如雷雨前奏,即将倾盆而下。随着红云越滚越烈,无数剑光骤然从红云之中劈出,化作一颗颗火雨往四方洒落。
火雨消散,那酝酿火雨的红霞也消失不见,方仲从中显出身形落了下来。虽然只是一小会儿功夫,但是周围热气涌动如点了无数火盆,连下方青草的叶子都蔫了。
方仲喘息连连道:“师伯觉得弟子剑法还使得么?”自从学得此剑法后,从未有今日施展时这等威势,虽然明知占了使用火岩剑的光,可心中还是有一分自得。
无念摇头笑道:“你不过技艺小成,算不了什么,刚才如此乃是仗了此剑之威。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有一利必有一弊,你若是想靠此剑催动五行之术,就会大打折扣,反不如寻常宝剑。”
方仲奇道:“这是为何?”
无念道:“昆仑很多剑招都是暗含了天地至理,五行之力,既然有相生就会有相克,你若是想用风雪之力的招式便不能使用蕴含火气的宝剑。即便是神龙傲剑诀,也有五行之分,便如你要使用此剑,最好是学赤龙诀。如果你有一柄含有水行之力的宝剑,那么便施展黑龙诀。”
方仲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
“我昆仑很多弟子往往只精研一门高深绝技,学了赤龙诀的,便不学青龙诀,学了青龙诀的便不学黄龙诀,就是因为相生相克之理。不过你也不要小看了一门绝技,一人施展已是威力无穷,若是相生相克的数人同时对敌施展神龙傲剑决,就会威力倍增,远胜一人所为。若是集全了五行之力,五人同时出手,则会天地变色,无坚不摧。昆仑能够作为仙道之首,傲世群雄,就是靠此。”
方仲不止一次见过傲剑决出手,一人已是如此神威,难以想像若是数人同时出手,那是何等一种壮观景象。方仲问道:“就没有哪一个前辈学全五行傲剑决的吗?”
方仲不过随口一问,无念却沉思片刻,淡淡道:“听先师彤霞大师说,还真有过!不过自从剑符分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如今这昆仑山上,能够一身而兼数诀的屈指可数,大多只是精擅一门。”
方仲奇道:“为什么?”
“一人同时施展这等剑诀,便会五行不调,水火不容,总是缺少关键诀窍,无法使得五行运转,不但不能增进威力,反而互相消磨,一个不好还会走火入魔。故此在前人失败数次之后,便再也无人尝试了。”
方仲道:“如弟子现在拿着火岩剑,便最好习练赤龙诀了?”
“不错,钱文义师从卢公礼,所学白龙诀是金象之术,正为你所克,故此你拿此剑,便不好用此傲剑诀。不过那钱文义自己修为不高,必然不会传你此术,你既然用了我的剑,便一发把这赤龙诀的诀窍也传授给你。我观你真气充盈,好好修行,也许十数年后,便可在玉虚宫弟子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其实紫阳真人也在方仲面前演示过傲剑诀,但碍于方仲修为,并未细说,毕竟这等剑法,不到还虚境界,根本发挥不了剑法威力和精髓。
方仲虽然不曾深研,但如无念所说,自己只能学一门傲剑诀,岂不是修了赤龙诀便不能再学紫阳真人的青龙诀,正要开口询问。那无念道:“我自传你道术,玉虚宫便管你不到,不需担心有人相责。我只演示一遍,你领悟多少,便看你自己,希望你下山之后能仗之保命。”
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几朵乌云,遮住了阳光,使得玉虚峰上原本金碧辉煌的楼宇多了一层黯色。
四五个昆仑弟子从昆仑台经过,匆匆往玉虚宫赶去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九龙桥的宁静,桥下数只戏水仙鹤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压抑,拍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宏伟庄严的玉虚宫宫门大开,几个弟子不曾有丝毫停顿,便直奔大殿而去,守在宫门两旁的昆仑弟子更是不曾有丝毫阻拦,此种情况,只有遇上了万分紧急之事,才有可能不经通报便入殿觐见悬天真人。
昆仑掌教悬天真人坐在八卦台上,静静听着赶进宫来的弟子禀告。
一个弟子道:“终南、云台山等道派、另有紫霄宫弟子围攻鉴花堂一个分堂,杀了不少魔教余孽,使得鉴花堂不得不收拢人手,据守一处。邓师叔特意传书报捷。”
另一个弟子道:“王屋派、白石山、清源洞等门派、另有三清殿弟子围攻转生堂一处分堂,开始也是顺利万分,把这些妖人逼至无量山一处据点固守,眼见功成在即,不料又从别处冒出来一帮妖人,内外夹击之下,陆师叔只得暂时退却,命弟子也来求请援兵。陆师叔说,只要玉虚宫弟子来援,可把这一伙人斩尽杀绝。”
……
一处处一地地的战况迅速告之悬天真人,悬天真人的面色也是忽喜忽忧,但这些消息大多还是喜报。
旁有卢公礼道:“现今各处战事还算平稳,却也不能不防有些门派阳奉阴违,不肯出力,只想坐享其成。”
悬天真人道:“师弟说得有理,可有什么办法让这些人尽心出力?”
卢公礼道:“不如在我玉虚宫内派遣弟子下山,每一路根据重要程度,或一二人或七八人,名为帮忙,实则监督,再给那些取得战功的门派一点好处,何愁他们不肯尽力。”
悬天真人点头道:“不错,居然如此,便召集我门下玉虚宫弟子,一一分派出去。”
第十四章 探路()
三清殿左侧兽栏,方仲身背两柄长剑,周身收拾利落,站在了两位看守兽栏的道人身前。
“方师弟这是……”
“小弟受掌教真人差遣下山杀敌,特来领一坐骑。”
“哦,方师弟也要下山去?”那两个道人对看一眼,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不好只怕连命也丢了。“这下山的弟子很多,养的鹿马雁鹤,好一些的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凡品货色,只怕你不大中意。不如小道替你挑一只大雁,虽然不是很神骏,至少也是飞禽,比之地上跑的总要好一些。”
方仲摇头道:“我不用这些。”自顾来到狰狞兽关押的兽栏旁。
关押狰狞兽的地方左右俱是空的兽栏,倒不是被其他弟子挑走了,而是本来养在狰狞兽两旁的骑兽都形销骨立,一刻不得安宁,不得已,只能牵到别处去,故此空出来许多。不过这样一来,知道这里头还关押着这样一只凶物的人也不多,偶尔看到也不识,这才安稳到现在。
二道之一的胡览惊讶道:“你要用它,只怕这东西脾气暴躁,颠得厉害,坐不得。”
方仲笑道:“谁说坐不得,它不比飞禽行的慢,不过我也不是拿它当坐骑,就只让它随我下山。”
“反正它也是师弟带来的,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看此兽光秃秃的不如再加个鞍桥,套个缰绳,也让人知道这是驯养的,不然出去人人当个野兽,喊打喊杀就不好了。”
方仲一想也是,自己这狰狞兽的确野了些,点头道:“那就听二位师兄的,加一副鞍桥也罢,缰绳就不必了。你若有现成的,便拿一副给我。”
那胡毅道:“当得,当得,我去拿一副来。”一溜小跑,从一只没被人看中的骆驼身上扒下来一副,拿了回来交给方仲。方仲打开兽栏,把这副鞍桥草草扣在狰狞兽背上,牵了出来。
二道早已站在远处,方仲冲着二道挥了挥手,狰狞兽嘶吼两声,撒开四足,雀跃非常的绕着方仲奔了数圈,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随即叼住方仲往背后一甩,大吼一声,驮着方仲往前奔去,转眼消失在远处,看的二道翘舌不下,喃喃道:“我的爷,真个坐了跑了。”
积翠山
此山虽不以挺拔出名,但却一年四季如春,始终青翠无比,故此得名。
方仲举目一看,果然景色宜人,各处山野间野花绽放,鼻息间都有一股淡淡花香。狰狞兽随在身后,连日奔波,不但未现疲惫之态,反而精神愈涨。方仲平时并不坐在它背上,除非翻越山涧,才靠它一跃而过,更多的时候还如小时一样跟随在后。
方仲在积翠山附近转了半天,既未见到一个魔教妖人也未见到一个正道中人,纳闷半天,又不敢冒进,正想寻一处地方落脚。刚转过一个山坳,身后狰狞兽忽然冲着一侧草丛怒吼不已,随时就要一扑而上。方仲立时警觉,喝道:“是谁?”
只听草丛里有人叫道:“不要动手,阁下是何方道友,在下玉笥观弟子,前来打探消息的。”接着草丛往两边一分,从里站出来一个道装弟子,年纪也只二十来岁,手中拿柄长剑,脸色惶恐。
玉笥山是三十六洞天之一,也是此次与盟的道派,但山门并不大,是排名稍后的门派。
方仲喜道:“在下玉虚宫弟子方仲,特被掌教真人派来协助贵派。”
那个玉笥山弟子听说是玉虚宫弟子,顿时恭敬地道:“原来是昆仑高第,久仰久仰。”
方仲问道:“我来了半天,为何才遇见你一人,其余人在哪里?”
那道人道:“其余人都在十里外的一处道观,道友既然来了,便由小道替道友带路,见过我家掌门和另外两派门主。”
方仲点头道:“甚好。”
那人在前带路,方仲问起是哪三派,那道人说道:“现有白石山、玉笥观、清屿岛三处人马,都有掌门带头,围攻此处的积翠山一处魔教分堂。”
方仲道:“不知战况如何?”
那道人堆笑道:“相持而已,相持而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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