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芯子里是个现代人,对古文的理解,自然比不上古人,唯一的优势就是记忆力出众,以及成年人的学习理解能力。两本书他都会背了,但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对意思只是粗解,如何比得上精研的古人。
孝经是启蒙书,论语二十篇是进阶的,之后的五经,如果没有老师指点,是学不出来的。
西府的两位从叔品级不算高,能请到的师资有限,但是,李钦让能在“以文取士”的唐朝考中举人,定然有其过人之处,给两府的孩子做蒙师,绰绰有余。
另外,张昌宗还有两个担心。一者,李钦让既然考中了举人,定然对进士有期许,定不会放过进士不考,也不知还能在张氏族学教多久。难得有才学之士指导,张昌宗当然要抓紧机会学习。
二者,还是为了保护贞操!
要积累名望,须得有真才实学。他年岁渐长,不趁着年幼之时努力学习,努力出名,等大了就来不及了!大唐的那群女性权贵,可是出了名的那什么,身为未来必定的美男子,贞操安全问题真是重中之重!
李先生不知其中因由,不过,他倒是知道难得有六郎这等良才美玉,心中惜才之心顿起,道:“再把两书背诵一遍!”
“喏!”
张昌宗又学着往日兄长们背书时的语调与节奏,重新开始背诵孝经、论语,先前错漏之处,在李先生指点下,他也改了过来。
李钦让一边听着张昌宗背书一遍沉吟,待他背完,赞许的点点头,道:“既然你已会背诵,不及者乃是识字与理解,从明日起,我便为你讲解孝经,同时,我会教授你切韵、刊谬补缺切韵两书,教你识字。”
张昌宗开心的点头:“谢先生。”
李先生摸摸他头,微笑着嘱咐道:“六郎,你有天份,然较之天份,勤奋也不可缺,我只望你今后也能勤之勉之,莫要懈怠!”
张昌宗正色点头,答道:“领先生教诲,学生定不敢懈怠!”
李先生欣慰的点点头,便让张昌宗去午休。
张昌宗还是长身体的小孩子,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发育开玩笑,立即便告别李先生,准备回去睡上一个午觉——
发育期的小孩子,午睡有助于大脑发育,有助于他的成长,他可不想做一辈子的三寸钉,作息自然规律的来。
等张昌宗回到左厢,文英、文贞已经睡着了,张易之和文阳却没睡着,张昌宗一进去,两人便一骨碌翻起来。张易之急急地问:“六弟,先生叫你去做甚?”
文阳也关切的看着。
张昌宗笑道:“没做什么,就是让我又背了一遍书,说从明天起,开始给我讲解孝经,还要教我切韵识字。”
“就这些?”
“就这些了!其他的夸我聪明之类的,就不告诉你了,免得打击到你幼小的心灵,让你对人生绝望。”
张昌宗笑嘻嘻地说着,张易之忍不住又朝弟弟翻了对白眼,他这弟弟自小就爱打击他,他呢,需要的时候,卖起弟弟也十分顺手。
一般这种时候,文阳是不会插嘴的,他只会笑嘻嘻地看着,免得被殃及池鱼。看五叔又被六叔说的没话说了,才开口:“五叔,六叔,下午还有课,我们先睡吧,免得打瞌睡被先生责罚。”
族学的规矩,早晨一个半时辰,午休半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每十日,有四天是音律课,多放在下午,学堂里的学生轮流去找伍先生学,并非统一授课。年长的孩子,每十日还要上三天骑射课,这个离张昌宗还有些早,起码也要像张易之这么大了才上骑射课。
张昌宗已养成午睡的习惯,这会儿也困了,躺下便睡着了,由于跟先生说话耽搁了一些时间,被华为叫醒的时候,还有些困顿。就着华为端来的热水,洗了脸和手才清醒。
下午的课时,李钦让果然没有再让他继续练字,而是给了他一卷孝经,让他对照着去读。
孝经十二章,共八卷。张昌宗虽然会背诵了,但他以前没学过繁体字,加之避讳等因素,若让他写,还真写不出来。现在有书卷对照着看,以他的记忆力,自然没有问题。
但张昌宗也不敢托大,先对照着记忆背诵好的内容,对照着书卷看,反复诵读了三遍,方才一边默默诵读,一边以手指在桌面上书写笔画,认真的去记字。
李钦让一边教导别的孩子功课,一边也分心注意着张昌宗的动静,见此不禁暗自点头。他考中举人,意在进士一科,虽然没有见过天资如六郎这般出色的,但聪慧的孩童也不是没见过,然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静功,学习之时能保持如此专与慧者,却从未见过。只此一点,加上他的天资,李钦让相信,六郎的未来肯定不凡。
“记住几成了?”
给其他孩子讲解并分派完功课,李钦让过来问道。张昌宗起身答道:“回先生,已经全部记住了!”
李钦让一怔,问道:“所以字皆记住了?”
张昌宗道:“是的,学生有把握能全部默写出来,就是,书法拙劣,字写不好。”
“你乃初学,有此情状并不奇怪,且写来观之。”
“喏!”
张昌宗待要磨墨,李先生已经动手给他磨墨,张昌宗人小力弱,东府穷,又没伴读书童,李钦让急着看他的学习成果,哪里还耐得等他。
张昌宗见状,谢过先生后,抓起毛笔,沾沾墨汁便开始写——
字体写得不算大,但是,笔画却写得粗细不均,字写的不好,但尚算端正,内容倒是一字不错,不过片刻功夫,便把方才看的一卷书默写完毕。
李钦让等不得晾干,拿起来便看,匆匆看了一遍,除了字因为是初学者写得不好外,并无错漏之处,不禁响亮的赞了一声:“好!既然你已记住第一卷之内容,为师这便给你讲解!”
“喏,学生聆听先生教诲。”
第14章 事发()
张昌宗专心致志的听李先生给他讲解孝经第一章的内容。孝经的内容比较粗浅,理解起来并不难,李先生只讲了一遍,他便懂了,先生问起来的时候,结合自己的理解,已能说得头头是道,把李先生喜的,冷脸都瞬间解冻了八成,赞许的看张昌宗一眼,想了想,拿出一卷切韵,给张昌宗讲解,教他诵读。
直到下学时间,一卷切韵堪堪讲完,看张昌宗一脸认真,问道:“记住多少?”
张昌宗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若是粗略的讲,全部皆记住了,只是,通读恐怕还不行。”
古音读法与现代普通话读法大不相同,背诵典籍都不麻烦,记声韵这些倒有些费事。因为张昌宗虽然学会了说古长安话,但是,好多字潜意识里还是现代普通话的读法,现在要一一纠正过来,改成古音的读法,受限于思维惯性,有点儿费劲,只能靠死记硬背先记着。
李先生摸摸他头:“不急,你初入学,骤然学这许多东西,自然有些吃力,我并不会迫你,孝经较为粗浅,可先学着,余者论语、五经等,且等你切韵学透之后再开始也不迟。”
“喏,学生定会努力,用心向学。”
“罢了,今日且到此,先回家吧!”
“喏,多谢先生,学生告辞。”
张昌宗尊师的态度极好,向先生行礼后,方才被张易之与文阳一边一个夹着出去。等出到外门,才发现居然是二哥来接他们放学。
张家几兄弟,张昌宗早就看出来了。长兄是个老实头,品性敦厚;二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嘴上不爱说话,往往只喜欢付诸行动,可谓兄弟中第一可靠之人!
四哥性情有些冲动易怒,城府不深;五哥张易之嘛,年岁还小,性情未定,虽然有时好弄几分小聪明,但本质还是一派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少年之态。
韦氏一个寡妇,脾气强硬,能力有限,教孩子却还算有一套,几个儿子被她教导之下,彼此之间,互帮互助;娶进来的两个媳妇儿也被她压得不敢有什么小心思,一家还算和睦。
张昌宗这个伪小孩儿,从婴儿期便在这个家里成长,作为短命老爹的遗腹子,众人怜他自幼无父,待他极为疼爱。
可以说,张家最受宠的绝对是张昌宗,文阳、文贞这些小一辈都要靠后。张昌宗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几年相处下来,也真把众人当成亲人看待。
“二哥!”
“阿耶!”
“二叔!”
一群孩子围上去,张昌仪漾出个温和的笑容来,抬手摸摸文贞的头,眼睛却看着张昌宗,问道:“今日在学里发生了何事?为何华为脸上带伤?”
这话问出来,众小都不敢说话了,齐齐望向张昌宗。张昌宗浑不在乎的摆摆手:“二哥放心,出了一点儿小问题,小弟已经解决了!”
话刚说完就被二哥一巴掌拍脑袋上,拍得张昌宗一脸的懵逼:“二哥,你竟然拍我脑袋,你不怕把我拍傻了被阿娘当着你儿子面收拾你吗?”
张昌仪不为所动,眼皮都不撩一下,只淡淡道:“若能拍傻,倒也省事!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五郎和文阳?”
好吧,这个二哥就是这么酷,从小不管是他撒泼打滚,还是卖萌装可爱,他都平淡以待,倒也不是不疼爱他,约莫是看全家都疼他,怕把他惯坏了,自觉充当严父一职。
任张昌宗机变百出,对上巍然不动的二哥也是束手无策,只得老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听完,张昌仪倒是未做何表示,只是点点头,让孩子们上车一起回家去。
张昌宗心里暗自叫苦,二哥虽然没说话,但他刚才可看见,二哥的嘴角微微向下沉了沉,别人不知道,自小被他那好二哥严管到大的张昌宗却知道,这是二哥不高兴了的表现。
不过,他今天做出那些选择和事情,就知道回去肯定不好过。他们家家贫,做的多是连品级都排不上的职位,谨小慎微惯了,他的言行,在张家一直可谓大胆,也因此,即便他从小表现得像个小大人一样,兄长们也不敢随便放他出去,就怕他胆大包天闯祸。
他娘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老爱对着他的脑袋长吁短叹,一脸可惜。搞得张昌宗满腔的懵逼,还以为阿娘有什么忧心之事,连连追问,结果,他阿娘说——
明明生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儿子,却无法带出去夸耀一下,这种心情比锦衣夜行还让人苦闷。明明生的儿子是个神童,却长了一副糟心的性格,世间果然没有完美之事,她韦氏阿臧果然是个没有福气的人。
说完,还砰砰捶两下胸口,哭嚎两声,哭完了一抹脸,该干嘛就干嘛去了!留下一直以为自己又萌又帅又可爱的张昌宗风中凌乱,虎躯巨震——
这绝对是亲妈,坚决不给他怀疑身世的机会!
不过,说开了也好,想要打破族学里东府弱势的局面,必然要有所作为,想瞒过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张昌宗想争夺更多的话语权,想让家人不再把他当小屁孩儿糊弄,自然就要展现出应有的能力和智慧来。他可不是那种一边高喊着要自由、要独立,一边还伸手跟爹妈要钱的中二少年。
张昌宗这里暗自盘算,方瀚一下学便拉住他的阿舅张景雄,也不顾仆从的催促,拉着张景雄咬耳朵,打小报告:“阿舅,下午之时,先生给六郎讲解孝经第一章!”
张景雄不以为然:“孝经乃是启蒙书籍,我幼时读的第一本书也是孝经,无须奇怪!”
“哦!”
方瀚点点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终归年幼,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习惯性的听阿舅的。
张景雄信心十足的道:“放心,孝经比较简单,六郎人又聪明,自然学得快,但到了论语却不一定,我阿耶说了,论语博大精深,乃先圣之言,若要通读,非数年之功不可为。区区半年时光,六郎竟敢说大话!哼哼,到时候看他们东府的人如何伺候我们吧!”
“嗯嗯!阿舅好厉害!”
方瀚两眼放光,崇拜的看着他的阿舅,看得张景雄得意的小脸儿泛红,小胸脯挺得老高,若不是仆从催促,甥舅两个只怕还会继续互相吹捧下去。
第15章 道理()
“阿娘!我好想你啊阿娘,你有没有想我啊?”
马车直接到家门口,一群孩子从马车上下来,张昌宗垂头丧气的被二哥牵着手,完全不给他作妖的机会,直接被拎到母亲韦氏跟前。
一进门,张昌宗就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来,冲两位嫂嫂笑了笑,然后直接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卖萌做的十分熟练!至于节操做了四年小孩子,节操那个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早扔了!
奈何韦氏早就熟悉了他的套路,两手直接一推,把儿子从怀里提溜出来,脸孔板着,眼睛却藏着笑意,故作严肃:“说吧,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老实说来,为娘听了再决定是否要打屁股!”
居然不吃这个套路了?好吧,再加点甜度!
张昌宗眨巴两下眼睛,努力的堆出个甜笑了,噘着嘴在韦氏的脸上啾了两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学着电视剧里男主角注视女主角的眼神看着韦氏,不要脸的哄人:“我最爱阿娘了,阿娘不爱我了吗?”
“噗嗤”——
韦氏的脸再板不住,眼里的笑意也不用藏了,一旁的嫂嫂们也笑成一团,韦氏笑着道:“作怪!不用糊弄我,该说的还是得说,快说!”
说着,还在张昌宗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拍得张昌宗直接从韦氏怀里捂着屁股跳起来,惊呼:“阿娘,说话就说话,怎么可以动手动脚呢!”
虽说,给阿娘亲亲抱抱没问题,但不代表可以让阿娘拍屁股,大小也是个男子汉,被人拍屁股简直不能忍,即便是母亲也不行!
“哈哈哈”
韦氏仰首大笑,为张昌宗那受惊的样子,笑骂道:“叫你作怪!行了,去前面坐好,你个小妖怪,问你若是不想说,定然问不出一句实话,莫不如问文阳!来,文阳,告诉阿家,你六叔今日又作什么妖?”
见糊弄不过去,张昌宗只好苦着脸很自觉地从阿娘怀里出来,朝旁边坐的两位嫂嫂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在韦氏对面坐好——
虽然不觉得自己错,但态度有必要端正好!若是吊儿郎当的,再有理也会被韦氏拍!不要问张昌宗是怎么知道的,韦氏绝对是亲娘!心塞塞。
文阳苦着脸:“阿家,孙儿嘴笨,莫若让二叔说,二叔已然知晓。”
“连二郎都知道了?能惊动二郎,定非小事!”
韦氏的笑容淡了下来,扫了张昌宗一眼,得到老儿子乖觉的笑容一个,心里更觉不好,立即望向后面进来的张昌仪。
张昌仪哪里会隐瞒,立即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出来——
听到事情惊动了张梁客,大嫂一惊,直接把张昌宗拉到怀里,低声问道:“六郎可有吃亏?”
大嫂的逻辑,自家人不吃亏就成。张昌宗笑嘻嘻的在大嫂怀里仰起脸,摇摇头:“多谢大嫂挂念,我无事!”
大嫂摸摸他头,放开他,一起等着韦氏裁夺——
韦氏年纪大了,虽然已不再管理家务,但这个家里,还是主心骨般的存在,涉及裁度之事,多还是韦氏做主。韦氏转向小儿子:“六郎如何想的?”
张昌宗连忙答道:“阿娘,孩儿觉得我们是过去学习的,不是过去勾心斗角的,把时间、精力花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之上,不是得不偿失吗?还不如专心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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