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朝驸马须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兴朝驸马须知- 第1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

    裕亲王府,这处客院被交待过了不能打扰,连洒扫的下人都不敢违令。

    正午时热得人喘不过气,院中东西两处各栽有一棵高大的无患子,枝叶广展,绿荫稠密,闲蝉声声悠扬。

    承熹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床边的小几上有一檀木茶盘,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十分得精致,杯中清茶入口温热。屋子里的薰香是她惯爱的杜松香,里面添了少许佩兰,药性温中,解暑辟秽,她夏天时常用这香。

    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承熹一时竟有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仿佛她仍在宫中,身边仍是通晓她一切喜好的几个丫鬟,无须她吩咐,便事无巨细件件妥帖。

    转念又觉得是自己想岔了,不由心道:被指来监视她的两个婢子倒是会来事,只有伺候惯人的,才能这般心细,误打误撞正正对上了她的喜好。

    一转眼,却见床边跪着一个绿衣婢子。那婢子低着头,腰身躬得极低,前额贴在地上。这姿势是极累人的,也不知她跪了有多久。

    听到公主起身的动静,那婢子身子一颤,两行清泪滴落在金砖之上。

    承熹先是一怔,随即满眼不可置信,“絮晚?”

    那婢子点点头,略略抬起头看了公主一眼,哭得满脸是泪,又深深垂了下头。

    果真是絮晚!

    承熹忙趿着鞋子上前拉她起来,她却打定主意要跪着,怎么也拉不起来。

    “怎的是你?你不是……”方握上她的手腕,承熹心中便狠狠一颤,曾经略显丰腴的姑娘如今竟瘦成了如此模样,腕子细得叫人心疼,颊上也消瘦不少,原先圆圆的脸,如今颊上的肉都瘦没了。

    “公主……”

    絮晚哽咽着与她说了围场那夜的事,听她说如何被人抓了来,待说到了裕亲王的手下人是如何拷问的时候,承熹心中一痛,忙打住她的话:“别再说了,我知道你苦衷,我不怪你。”

    “公主,絮晚错了,贼人能把你抓来,就是因为我告了密……”

    “可我就是怕啊……我寻死了六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眼也不错地看着,想死也死不成……”

    “好姑娘,不是你的错。即便你不说,他们也总有别的法子把我捉来。”承熹环着她瘦弱的肩背,眼里一片模糊。絮晚与红素几个从她九岁那年便跟着一起去了长乐宫,跟着她嫁入徐家。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围场遇刺的时候,承熹以为絮晚被山中野物叼了走,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此时听了她这般险遇,庆幸还来不及,哪还有怨怪?

    将心比心,那样的刑罚她也熬不住,光是想想就心惊胆战。

    絮晚摇摇头,“我留着这条命,便想着总得给您认个错。”四下看了看,附在公主耳边小声说:“他们想着留下我还有用处,这些日子看管的嬷嬷也撤了走,我把这府里布防都摸清了,告诉您了,我便上路。”

    承熹见她已萌死志,厉声道:“说得什么胡话,我不怪你就是!我又没有受伤,这不好好的!”

    絮晚摇摇头,眼中淌下的泪更多了。

    承熹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歹先把人劝住,心念一动赶紧道:“你做了这么多错事,也不想着弥补?就想一死了之?”

    絮晚一怔,听公主声音一冷:“总得在我身边再伺候个十几二十年,才能赎了这罪!”

    絮晚连连点头,抱着公主的膝盖说不出话。

    承熹又温声安抚了一会儿,好说歹说,总算把人给劝住了。絮晚抹干净眼泪,附在公主耳边,悄声道:“在这儿呆了两月,这府中的地形我都摸清楚了。”

    本就是心细如发的丫鬟,又因她伺候的那人是个闲不住的主,她这两月来一点点摸清了裕亲王府的地形,也没惹人怀疑。“虽救不出公主,却或可一用。”

    承熹眸中一亮,她入府时略略瞧了瞧,裕亲王府占了整整一条街。即便是江俨来了,也未必能找得到她,如今有了这地形图却是正好。

    先前重润说了这半月她能随意走动,只要出得了府,总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只盼着江俨快些来了。

    说到这,絮晚从袖中抽出一张叠成几叠的纸,承熹略略一看,正是这王府的地形图,已经画了七七八八了,剩下的空白是絮晚的身份去不了的地方。

    怕隔墙有耳,此时不敢细看,先贴身收好了。

    “你如今住在府中何处?”

    闻言,絮晚双颊飘了红,眼神闪躲一下,闪烁其词说:“在别处当值。”

    承熹也没细想,兀自沉思说:“我与重润说说,看能不能把你调回身边。”

    絮晚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能先找了借口圆过去。待回了另一处客院,瞧了瞧旁边的正屋房门紧闭,里头能听到锯木头的声音,猜他仍在忙活,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坐在镜子前,絮晚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曾经眉眼温婉,不着世事,此时眼角眉梢却满是倦意。

    红素四人中属她最不会事,也最不会说话。可被囚在裕亲王府的这两月来,以往二十多年没经过的事都经了一遭,受了好一通折磨,虚与委蛇,讹言谎语……什么都学会了。

    还背了主……

    她静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从小屉中抽出一把锐利的剪子,怔怔看了半晌。

    公主宽宏大量,不怪她,可她自己过不去心中这个坎——背主的奴才,哪还配活在世上?

    心中苦笑连连:原先想寻死,却整日被人监视着,死也死不成;自己又是一身软骨头,没熬过折磨,把公主的事泄了底,愧疚与恐惧时时刻刻折磨着自己的心。

    如今把亲王府的地图给了公主,诚恳地给主子告了罪,监视的人都撤了走,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

    絮晚哆嗦着手握住那剪,闭上了眼,对准心口就要刺下。

    “絮晚!”房门却被人敲了两下,絮晚还来不及应声,房门便被那人推了开,想来是做惯这样不告而入的事了。

    推门的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一袭象牙白窄袖直裰,更显他身量颀长。再看容貌,面上光洁白皙,眉眼五官精致,直叫人眼前一亮。若单看长相,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可细细一看,却叫人哭笑不得——这人的两袖高高挽起,衣裳上全是碎木屑,头发上也沾了些木屑,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登时把原本姣好的容貌打了个折扣。

    若是皓儿在这儿,见了这男子兴许能认得出来。四月先蚕礼的当日,用短短一刻钟改动了公主马车机关的便是这人。皓儿被锁在马车里带去了那处孤村,把机关打开的也是这人。

    絮晚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只是听府里的丫鬟嚼舌头说这人是鲁班后人,手十分得巧,他按着古籍上记载的南北朝的四轮车,自己鼓捣出了轮椅。裕亲王一用就是好几年,对他更是赏识。

    这男子进了门,视线在房中探寻一圈,瞧见了絮晚诧问:“一连喊了你好几声,怎么也不应声,你……”

    絮晚一时怔愣,握在手中的剪子还对着自己心口。那男子瞧见她要自尽的这一幕,登时目眦欲裂,一个箭步扑上前来,扳开她掌心丢开那剪子,一时不查还被划伤了手,怒不可遏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絮晚咬着唇,仰着头看着他,怔怔掉眼泪。

    那男子紧紧捏着她下巴,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模样,此时眸光冷厉:“谁准你死的?”瞧着絮晚嗫嚅着唇还要辩解,不由更怒:“你如今是我的婢子,旧主刚来了一天,你这么轻易就反水了?”

    他心念一动,便自顾自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定是她那主子被人掳了来心气不顺,逼絮晚去死的。想通这茬,他的眼神更凶了。

    絮晚咬着唇,唇上都泛了白印,“我一直……都是公主的人,才不是你的婢子。”

    那男子深深吸一口气,额角一簇青筋跳得欢快,冷声道:“你的命都是我救下的!如今我没叫你死,你敢自作主张?”

    絮晚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她,先前那个假扮公主死无全尸的女子就该是她了。毕竟她是最了解公主的人,面前这男子当日救下了她,却害了另一个无辜女子。

    她心中确有感激,却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惨死的那个女子虽是为了家人而自愿如此的,絮晚却还是时时刻刻受到良心谴责。贪生怕死又害了别人,照镜子时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她嗫嚅着唇无言以对,从地上捡起剪子又对准心口,“你救了我一命,那现在我把命还给你……这府里的婢子这么多,你再去挑一个……”

    “你敢!你欠下的是救命之恩,你的命哪能还得起!”

    “我给你洗了两个月的衣裳了……”絮晚脸上流的泪越来越多,“给你收拾屋子,伺候你沐浴更衣,天天给你做饭,夜里还得给你做宵夜……”说了这么多委屈,总算硬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给你洗了两个月的衣裳了……”絮晚脸上流的泪越来越多,“给你收拾屋子,伺候你沐浴更衣,天天给你做饭,夜里还得给你做宵夜……”说了这么多委屈,总算硬气了一些:“你的恩情我都还完了。”

    自打救下絮晚后,这男子便把她要到了身边当侍婢,天天使唤得絮晚脚不沾地。这男子天天鼓捣新鲜玩意,身上不是木屑就是铁屑,还偏偏爱穿白衣,每天给他洗衣裳要花半个时辰,从头发里挑木屑又要花半个时辰。

    收拾屋子,沐浴更衣,什么事都要她一人来做。便是半夜饿了渴了都要支使她一通,瞧着就是个恶主。

    这男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牙齿咯咯作响,若不是半夜听她缩在墙角哭,谁乐意大半夜吃一海碗面,撑都要撑死了好嘛!她却还不领情!

第140章 软禁() 
絮晚一边想着逃跑,一边又得警惕裕亲王手下的折磨,还每天都要给他洗衣叠被,收拾屋子,忙得脚不沾地。

    这男子长着一张不讨喜的刀子嘴,絮晚看不透他的豆腐心,更觉得委屈。更何况有天清晨的时候,这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却还把她拉到床上吻了个遍……

    想到这,絮晚更委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男子听她诉了这一通苦,肺都快要气炸了,拳头攥得死紧。

    他长相好看,王府里头喜欢他的丫鬟不知道有多少,知道他是裕亲王面前的红人,上赶着巴结,他也不稀罕。唯独瞧上这么一个,偏偏避他如蛇蝎。

    当下恶声恶气地说:“好,以后我不用你洗衣裳了!我自己洗成了吧!”心中气极了,发狠威胁道:“可你若是再敢寻死觅活,我让你家主子先你一步上路!”

    絮晚一怔,那男子唇几次开合,似乎还要说什么,却恨恨摔门走了。方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把那锋利的剪刀拿了走。

    *

    承熹在裕亲王府住了两日,到了第二日傍晚的时候才见到裕亲王。

    他年过五旬,脸上是掩不住的苍老之态,多年养尊处优却眸光阴鹜,从承熹进门之后便死死盯着她,视线如毒蛇一般黏在她身上,静静凝视半晌,冷笑了一声:“与你父亲倒是不像。”

    这不是个好开头,承熹不欲与他撕破脸,行了个福礼,浅浅笑道:“曾听父皇说叔父年轻时也是雷厉风行的人物,承熹此时方知此言不虚。”

    她从不会拍马逢迎,这话自打那日容元纶与她说了内情后便一直在想,想了这好些天,才憋出这么两句。

    在宫里这么多年,见惯了宫人的曲意逢迎,承熹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一条,便是识时务,情势不利的时候更不能犯蠢,挤着笑脸也要说两句好听话。

    裕亲王却分毫不买账,扯唇冷冷一笑:“这巧言令色的功夫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你父皇就是这般教你的?”

    当年先帝本不属意如今的文宣帝,却因重病卧床之际,这个最小的儿子在几个兄长忙着争储之时,每天在先帝床榻边侍奉汤药,感动了先帝。是以文宣帝的几个兄长都认定他是巧言令色油嘴滑舌的人,这才能把先帝哄住。

    话这么难听,承熹慢慢冷了脸,自顾自寻了一处坐下了,“敢问叔父此番请我来此,是为何事?”

    “素闻我那五弟疼爱自己的儿女胜过帝王业,本王想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话落,裕亲王又不自知地抚上了自己的伤腿,眸底郁色更深,却硬生生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意:“若是真的,便留你一命。”

    承熹心中一紧,自从被劫持到此处,她一直不敢往最坏的地方想。听他如此说,又想起城门处的战备,一颗心沉到了底。

    他的谋逆之心竟是多年未改。此番大约是要以自己为质,逼迫父皇和承昭妥协,即便事败也可挟着自己,当作退路。

    “我父皇待你不薄,当初废太子的下场叔父也是亲眼得见。”承熹冷声道:“父皇宅心仁厚,让叔父富养江南,却不知养出的是如此狼子野心的藩王。”

    “放肆!”裕亲王身旁长随怒目斥责,拔了剑鞘就要冲上前来。

    承熹一惊,不由闭了眼。

    裕亲王挥手拦下那长随,瞧见公主轻轻哆嗦的样子,冷冷嗤笑一声。若是他的儿女受俘,定会自行了断。皇家的儿女,果然都是经不得吓的软骨头。

    “一派胡言!”裕亲王凉凉笑说:“这帝业本就是你父亲从我手里夺去的,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承熹绷着脸默不作声,裕亲王给身后的长随使了个眼色,“侄女身边人手太少,再多派过去几个。”又对承熹笑道:“如今这天太热,素闻你身子弱,不如呆在院中好好休养,别胡乱走动,小心过了暑气。”

    承熹心中一咯噔,这便是软禁了。

    “你既叫我一声叔父,本王也得担得起这声称呼。待今秋大业将成之际,便留你一命。”

    *

    承熹被送回别院的时候,身后跟着四个身材壮硕的大力嬷嬷,比两个承熹还要宽。走到院门前承熹跨门槛的时候,一个嬷嬷略略扶了她一把,那结实的手臂比江俨还粗上许多,承熹瞧着都觉心中发憷。

    另有四个垂眸敛目的二等丫鬟,每天守在房门前,前日指来的两个侍婢近身伺候,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

    承熹摸摸藏在袖中的王府地图,心中已有悔意,为何先前要驳裕亲王的意思,待自己逃出了府掌握先机,做什么不成,何苦要逞口舌之快?

    裕亲王既然说了软禁,想来重润先前的话也做不得数了。

    丫鬟嬷嬷被下了死命令,除了“公主,该用膳了”“公主,该就寝了”这类必要的话,旁的一句话都不多说。承熹常年睡觉不规律,有一天起来已经巳时了,也没人喊她起身。两个丫鬟面无表情守在床前,瞧着十分渗人。

    承熹想与她们说两句话,旁敲侧击问问王府中的琐事,却也无人答她的话。

    每天日出起身,日落而息,只三天功夫,承熹便把桌上放着的几本书翻了好几遍,都快要倒背如流了。好在她以往便不是爱说话的人,受如此冷遇也不觉得难捱。若是换了别人,兴许会被逼疯。

    这日重润来看她,把此处的丫鬟喝退,承熹忙说:“我能不能给皓儿写封信?不会说很多的,只言片语即可。”

    重润静静看着她,摇了摇头:“太子至今也不知那尸体是假的,你若是送了信出去,定会打乱我们的计划,我不能冒这个险。”

    “从这里到京城,中途驿站无数。”承熹细细与她分辨:“没人能查到信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