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扎尔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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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扎尔辞典-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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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字条垫在膝盖上签了宇,付罢款,接过收据。又听到了母鸡的叫声,但这次是从隔壁房里发出的。匈牙利人把大提琴和弓放进套子,小心地包好鸡蛋,随后我俩一前一后离开了店堂。可他又生出事来、像逗我玩似的命我用力拉住门把手,将门关严实,他则去为橱窗板上锁。待一切做罢,他顾自扬长而去。不过走到拐弯处,却又转脸冲我说道:“注意!蛋上写的日期是保质期的最后一天,过了那天蛋便会失效……”

苏克博士在归途上老提溜着颗心,怕再次遭殃。幸好下雨,什么也没发生……他一溜小跑奔他母亲的家……口袋里装着预示死亡的钥匙和可以使他死里逃生的蛋……蛋上有日期,钥匙上有个金把手。家中只母亲一人。傍晚时分她爱打会儿盹,所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儿。

“请递给我眼镜,”她对儿子说,“让我读给你听有关哈扎尔人坟地的详细描述。你听,关于乞拉列夫的哈扎尔人,苏克博士是怎样说的:”‘墓群以家族为单位,坟墓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多瑙河沿岸。但死者的头一律朝耶路撒冷方向。墓穴都是双层的,死者和他们的马匹安葬在一起。由于头朝向耶路撒冷,因而闲着的人眼和马眼都朝相反方向。死者眼若能瞧的话,瞧见的定是他妻子的臀部,因为妻子的尸体蜷伏在前者的小腹上。也有直立式安葬的,不过都保存得很不好。这些力图冲天飞升的立尸大半都己腐朽,他们的颅骨上都刻有“耶乎德”这个名字或者“萨霍尔”(“黑色”)这个字样。坟角有黄火的痕迹。死者足后安放着食物,腰际佩着刀,身侧有各种家畜和家禽的尸骨,有的墓穴中是胡羊,有的是牛或者山羊,有的是鸡、猪或者鹿。死者如果是孩子,则放在他身边的是蛋。作为陪葬物的还有镰刀、钳子等工具和珠宝首饰。死者的口、鼻、眼均由碎瓦覆盖。瓦片上刻有犹太人的七连灯台图案,瓦片为三世纪或四世纪罗马所造,而灯台图案是七世纪、八世纪或九世纪所刻。灯台及其他犹太人象征物的图案显然是用利器粗糙地刻出来的,似乎刻得很匆忙,或者是私底下偷着刻的,或者不敢刻得惟妙惟肖,也可能他们记不住描画对象的特征,以致让人觉得他们从未见过灯台、灰罐、柠檬、羊角和棕榈,纯系临摹他人之作。用以遮盖口、鼻、眼的带有图案的瓦片原是为了阻止恶魔人墓的,但如今这种瓦片在整个坟地上随处可见,像是有某种强大的力量胜过了地心引力,将它们吸出墓穴,四处抛扔,因此现在已没有一片留在原处阻挡恶魔了。我们甚至可以假设,后来出于某种可怕的、外人所无从知晓的紧迫原因,故意把这些用以遮盖口、鼻、眼的瓦片从别的坟地移到了这里,以便放任恶魔进入某些坟地,阻止恶魔进入另一些坟地……“

此时门铃大作,客人们纷纷来到。杰尔索明娜。莫霍洛维奇穿着一双引人注目的靴子。但她的眼睛虽然美丽,却显得呆滞,似乎不是眸子而是两颗宝石。苏克教授的母亲当着大家的面把大提琴给她,吻了她的眉心,于是在她眉心间留下了第三只眼睛——苏克教授的母亲涂了唇膏的唇印。苏克教授的母亲说道:“杰尔索明娜,你知道这礼物是谁送给你的吗?你猜!是苏克教授!你应该写封信好好感谢他,感谢这位年轻而英俊的先生。餐桌上的主宾席我一直是为他留下的。”

苏克太太陷人重重的心事之中,她的心事沉重得好似靴子,可以把脚踩疼。她安排客人—一人席,可是让主宾席空着,仿佛还未心死,仍在等待那位嘉宾光临。她漫不经心地、匆匆忙忙地让苏克博士坐在杰尔索明娜和一个年轻小伙之间。他们身后是盆榕树,刚浇过好多水,可以听到水珠从叶上落到地面的声音。

在晚餐席上杰尔索明娜侧身用灼热的指尖碰了碰苏克博士,说:“在人的生活中,行为就像菜肴,思维和感情则像调料,谁要是在甜樱桃上撒盐或者在奶油蛋糕上浇酵,那么这人就要倒霉……”

杰尔索明娜说的时候苏克博士正在切面包,他一边切,一边想:“她有些年跟他在一起,而另一些年,则跟世界上其他人在一起。”

晚餐结束后,苏克教授回到他旅馆的房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取来放大镜对着它细细研究。在作为钥匙柄的金币上他看到了一个犹太文字母“赫”。他笑了,将钥匙放在一旁,然后从皮包里取出1691年达乌勃马奴斯版的《哈扎尔辞典》,临睡前,他读了《奶妈》这一辞条。他已相信那部有剧毒墨汁的版本就在他手中,读者连续阅读九页便会一命呜呼,而他从未连续阅读四页,故无性命之忧。他思忖:非万不得已,千万别在雨天赶路。这天晚上他选读的辞条不算太长:“哈扎尔人中间,”达乌勃马奴斯的辞典记载道,“有一些能分泌含毒乳汁的奶妈。有人认为她们是两个阿拉伯部落——曾被伊斯兰教教徒从麦地那驱赶出去的两个部落—一中一个部落的后裔,原因是她们也相信和尊崇贝督因人第四神灵马那。当人们欲除掉一名不得人心的王子,或想除掉财产的共同继承人中的一人时,就会请来这些奶妈。这便是:”毒乳汁品尝者“一说的由来:先由一些小伙子和那些奶妈上床,并吮吸她们的乳汁,然后再将需要她们哺乳的孩子交给她们。倘若那些小伙子安然无恙,她们便可进入哺乳室……”

黎明时分苏克博士睡着了。在入睡之际,他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杰尔索明娜那天晚上跟他说了些什么。因为对她的声音来说,他是个聋子。

第 23 章 红书——基督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4 (5)

—柱头修士(1667——1701)(格古尔。勃朗科维奇)

在东正教中,柱头修士一词是指站在柱头上或塔楼顶上祈祷的修士。格古尔。勃朗科维奇的这一别名得来相当奇特。他原先是一个军官,统领过一支军队。他是勃朗科维奇。德尔代利家族的后裔,是十七世纪的外交官兼军事长官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的长子。他只比其父多活了十二年。传说他身上布满了圆斑纹,如同一头金钱豹,他擅长在夜间搏杀。他有一把非常珍稀的宝剑,此剑由一名铁匠用七十张金属片铸打而成,剑刃锋利无比。

然而,他对其“柱头修士”这一别名却不知晓,原因是这一别名是在他被土耳其人虐待致死后,才由别人给他起的。火炮铸造者小哈桑。阿格里伯迪为他死时的情形添加了内容,有关格古尔。勃朗科维奇之死后来被引入民歌之中。由于他获“柱头修士”这一别名,人们便将他与基督新片繁的旱往十上烟用并论。

据传,格古尔。勃朗科维奇在几名骑兵的伴随下,在多瑙河边突遇一大队土耳其骑兵。当时土耳其骑兵人未下鞍,却都一个个对着河撒尿。格古尔。勃朗科维奇发现土耳其骑兵后,急忙调头折返。其时,土耳其骑兵的头目也看见了勃朗科维奇,前者从容不迫地撒完尿后,策马追了上去,勃朗科维奇最终被他俘获。土耳其骑兵将他五花大绑后,带回他们营地。在咚咚的鼓声中,土耳其人先是用矛比武,继而把勃朗科维奇绑在一根希腊圆柱的柱头上,三个弓箭手把他当作靶子张弓瞄准他。箭在弦上,土耳其人花言巧语地说:假如第五支箭射出以后,他还不死,便可饶他一命,且可反过来由他瞄准那三个弓箭手射箭。他恳求土耳其人别两支箭同时射出,因为他“不会数伤痛,只会数射箭的次数”。于是,弓箭手开始射箭,而他开始计数。第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腰带扣,扎进他的腹部,他顿时觉得一阵巨痛蔓延至全身。第二支箭被他躲过,第三支箭射中了他的耳朵,箭身似耳环一般留在他的耳朵上。他继续在计数。第四支箭射偏了。第五支箭射中他的膝盖,箭头斜穿进另一条腿中,他还在计数。第六支箭又射偏了,第九支箭将他的手掌和大腿钉在一起,他还未停止计数。第十一支箭射碎了他的肘关节,第十二支箭射入他的腹腔,他依然在计数。他一直数到第十七箭,终于咽气死去。在他死去的地方长出了一株野葡萄树,但树上结出的葡萄既不能卖,也不能买,这两种行为都被视作罪孽。

乞拉列夫(七世纪至十一世纪)位于多瑙河河谷南斯拉夫境内考古学家发掘出的一块中古时期的大坟地。考古学家尚未验明里面的尸骨源于哪个城市,也不知道乞拉列夫墓地的尸骨到底是如何掩埋的,但从墓中挖掘出的殉葬品来分析,可以知道这些物品具有阿瓦尔人和古波斯人用具的特征。墓中还有一些七连灯台的图案(七权象征上帝创造天地的七天,自古是犹太教的徽号),还有其他一些犹太人的象征物及希伯来文的铭文。位于克里米亚半岛赫尔松的一处考古发掘地,也发现过七连灯台,式样和乞拉列夫的灯台图案一模一样。考古学家由此得出结论:诺维萨德周围(切拉莱沃所在地)发现的遗迹表明,除了通常认为的是阿瓦尔人的原住地外,可能还有另一个民族在匈奴人到达前,在潘诺尼亚谷地居住过。此外,专家们还发现了一些手书的痕迹。据贝洛国王一名录事及安达卢西亚的阿卜杜勒。哈米德一世所言,多消河沿岸的这一地区曾住过土耳其人的后裔(易斯玛仪派),一说这是来自赫尔松的部落继承者。所有这些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乞拉列夫墓地的死者有一部分是信奉犹太教的哈扎尔人。以撒洛。苏克博士十作为考古学家和阿拉伯语言文化研究专家,他是首批发掘乞拉列夫墓地的专家之一,人们在他去世后,找到了他写下的一段关于发掘情况的文字。这段文字不仅涉及乞拉列夫的发掘情况,而且也记录了对于这块考古地各种不同的观点。这段文字是:“对于埋在乞拉列夫墓地的到底是什么人,可谓莫衷一是,匈牙利人希望他们是匈牙利人或阿瓦尔人,犹太人希望他们是犹太人,穆斯林希望他们是蒙古人,可就是没人希望他们是哈扎尔人。然而,他们的确是哈扎尔人……墓地里满是碎罐片及已结有钙质壳的七连灯台的残片。按犹太人的风习,一个碎罐意味着一个人的死亡、消失。其实,埋在这块墓地里的是在那个时代在此死亡、消失的哈扎尔人。”他写下的一段关于发掘情况的文字。这段文字不仅涉及乞拉列夫的发掘情况,而且也记录了对于这块考古地各种不同的观点。这段文字是:“对于埋在乞拉列夫墓地的到底是什么人,可谓莫衷一是,匈牙利人希望他们是匈牙利人或阿瓦尔人,犹太人希望他们是犹太人,穆斯林希望他们是蒙古人,可就是没人希望他们是哈扎尔人。然而,他们的确是哈扎尔人……墓地里满是碎罐片及已结有钙质壳的七连灯台的残片。按犹太人的风习,一个碎罐意味着一个人的死亡、消失。其实,埋在这块墓地里的是在那个时代在此死亡、消失的哈扎尔人。”

第 24 章 绿书——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1 (1)

贾比尔。伊本。阿克萨尼(十七世纪)据安那托利亚的诗琴演奏者称,魔鬼一度曾经用过这个名字,并且就是用这个名字去见十七世纪最有名的乐师之一尤素福。马苏迪C 的。伊本‘阿克萨尼本人也是一名技艺高超的乐师。有一份由他抄录的乐谱保存了下来。从这份抄谱中得知,他演奏时使用的手指在十个以上。他身材魁伟,没有影子,脸上长着一对小而又小的眼睛,活像两个行将干涸的水洼。他从来不肯跟人家谈他是怎么理解死亡的,可是在论古说今时,却总是拐弯抹角地暗示别人该怎么理解,劝人家圆梦,借助捕梦者去领悟死亡的真谛。有两句格言出自他的口。一句是:死亡与睡梦同姓,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姓什么;另一句是:人日有一死,此即为睡梦,睡梦乃死亡的预习,死亡乃睡梦的姐妹,但是兄弟同姐妹的亲近程度各各不一。有一回他决定让大家看看死神是怎么行动的,便用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军事首长作为实例,这人叫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十,他在瓦拉几亚打仗,那个地方,据魔鬼说,每个人生下来时都是诗人,长大后都是贼,死后都是吸血僵尸。有段时间,贾比尔。伊本。阿克萨尼曾当过毛拉苏丹陵墓的守墓人,有位参观者曾作过有关当时情形的记录:“守墓人关上了拱墓,漆黑的墓穴内回响着沉重的铁锁碰撞声。他和我一样动作迟缓,神情怠情,他在近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双眼闭合。当我以为他欲在黑暗中沉沉睡去时,守墓人突然抬手指着一只在拱顶柱廊下飞舞的飞螨对我道:”’您瞧,‘他口吻极为平静地说,’那飞虫在白柱廊的下方飞动,离我们很远,我们只在它飞动时才看得见它。假如我们把拱穹视作天空,那它就是一只在远处云层中飞翔的鸟儿。在这只飞螨的眼里,拱顶不啻天空,只有我们才知道它弄错了。而它根本不明白这一点。它甚至还不知晓我们的存在。所以,你得试着传话给它,跟它说上几句,随便说什么都行,但得让它听明白。你能肯定它会听明白吗?‘“’我不知道,你行吗?‘”’我能行,‘这位守墓老人平静地回答。

“说完,他用双手把飞螨拍死,再摊开手掌让我看上面已被拍烂的飞螨。他接着说:”‘你想它是不是明白我的话了?’“‘你也可用同样的方法表明你对一支蜡烛的作用,只消用你的两根手指把烛花剪灭就行,’我这样对他说。

“‘当然,假如蜡烛会死亡的话……现在,有关飞螨的事情我们全都明白了,但设想一下,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的跟我们一样多。那人知道我们的空间怎么会、什么原因、为什么是有限的,还知道什么是我们眼睛里的无限的天空,那人无法靠近我们向我们传递信息,唯一能让我们知道其存在的办法是令我们死亡。那人的衣服是我们的食物,他把我们的死亡视作与我们沟通的一种语言和手段那人可用置我们于死地这一办法,给我们提供他存在的信息……’”守墓人的话没说完,我已经在想:假如他的话不过是经验之谈或是从书上看来的东西,那就不值得我牢记在心。不过,要是他确有独特的视角和比我们高明得多的见解,那可如何是好?“

贾比尔。伊本。阿克萨尼一度是个流浪汉。他携带着一只用自乌龟壳做成的乐器在小亚细亚的农村串街走巷,或演唱,或用向空中射箭的方式给人算命,或偷窃,或乞讨,每个礼拜他可讨得两筛子面粉……他仿佛在等待着他的死日。有一天,他确定他的死日已到,便请求一个农夫将其一头枣红色母牛于某时某刻牵至某地一用,为此他付给那农夫一笔酬金,并告诉他,所去的地方十分荒僻,已整整一年未见人迹。那农夫答应了,把牛牵到了那里。牛一见伊本。阿克萨尼,立刻用双角把他挑了个对穿。他当即倒地死去。他死得很轻快,像是睡着了一样,就在他断气的一刹那,他身下出现了他的影子。他的影子也许是出来迎接他的肉身的。他一死,那把用自乌龟壳做成的诗琴就在当天恢复原形,变作活生生的乌龟,游人黑海,不复可见。诗琴演唱者们都说贾比尔。伊本。阿克萨尼一旦回魂,他的乌龟又将变作乐器,而这件乐器将替代他的影子。

他葬于内雷特瓦河畔的特诺沃,直到今天人们还把那个墓地称作“魔鬼之墓”。一年后,一名住在内雷特瓦河畔的基督徒—一他与贾比尔。伊本。阿克萨尼很熟—一为生意上的事来到了萨洛尼卡。他走进一家店堂欲买一把只有两根叉齿的餐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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