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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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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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陶晔皱起的眉头,她笑了:“你不要低估我哦!”
她每次都这么嘴硬,但残酷的事实是她对酒精的消解能力不比陶晔好多少。
“你就不用喝了,你还要开车呢。这些都是我的。”许澜庭给自己满上一杯啤酒,再给对面的陶晔倒了一杯雪碧。后者把她点的一大堆菜依次摆好,先把山药放进锅里:
“我记得你以前说山药味道很奇怪的来着,怎么现在又喜欢吃了?——诶你怎么已经喝了?”
许澜庭此时已经仰脖灌下了一杯。短时间内还算正常,于是她开始夹熟得很快的冻豆腐。
“嘶……烫死我了!”她又喝一杯。
但是还没吃几口,酒精反应就来了,她已经开始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稳,于是左手捂住心口。
“叫你别逞强吧。”
“我没喝多啊。”
“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喝多。”
到结束的时候,连许澜庭也只好承认自己喝多了。十二瓶啤酒,只剩了俩,她站立不稳,只好靠在柜台上看陶晔结账,然后被他轻轻松松地拽出去。
开车路过江边的时候许澜庭突然要下车,陶晔还以为她是喝多了要吐,赶紧靠边停车。结果许澜庭冲下去,并没吐出来,只是跪在江边上,两只手死死抓住栏杆任他怎么拉也不松手。
“许澜庭?这里风太大了,走吧?”他拽住她的胳膊,却发现喝醉的人力气真是大,他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试着劝她自己松手。
但是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因为他听见她在哭。
许澜庭竟然在哭,而且哭得那么卖力、那么拼命、那么撕心裂肺、那么歇斯底里。哭得他的心好像狠狠地抽搐起来。
但是他不想问、也不想揣测她为什么哭。
她的脆弱和失态,他还是闭口不言的好。就让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吧,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样没遮没拦地大哭一场,大概都会好受一点吧?
江上的风真冷啊,夜色好像加了一层深蓝的滤色镜,把冬天的江面渲染得更加凄凉忧郁了一些。所以许澜庭是触景生情吗?人的心情常常为颜色所左右,所以故事的设色往往影响观众的感情基调。
许澜庭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是在浅浅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还抑制不住地打嗝。她小时候每次大哭都会打嗝,止也止不住,而她以后很少哭就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这声音太难听了,跌份。但现在她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打嗝,每隔三秒她就要痛苦无比地响亮地“嗝”一声。这声音太搞笑了,但是陶晔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把她送进客厅,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但是她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只能让他扶着她的后颈把饮料灌进去。
温度正好润了嗓子,她过了一会儿就不打嗝了。
沉默。
意识模糊间,许澜庭眯着眼睛端详着面前的这个人,发现他好像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陶晔啊陶晔,你怎么就这么冷血无情,搞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跟你不在一个故事线上,好像没有人的命运能够跟你有什么交集……
其实你多讨厌啊,自命清高,愤世嫉俗,不擅长交朋友,也不擅长安慰人,还老是对自己抱着强烈的厌恶感,还有顽固得不可救药的阴谋论……你的缺点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得我闭着眼睛就可以数出来一箩筐。但我怎么就喜欢了你。
因为“喜欢”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面滤色镜,我因为爱你而看不见你所有的缺陷。
许澜庭知道自己是疯了,估计明天就得被扭送主治精神病的W城七院,然后在那儿度过自己本就该孤独的余生。
她真的是疯了,不然她怎么会在那么明亮的灯光下,在那么致命的沉默里,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她感觉到了对方的僵硬,却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辗转间她尝到他口腔里残留的火锅的余味,真的好辣啊,辣得她不知不觉流下泪来,简直就是决堤一样地淹过她酡红的脸。
天旋地转的寂静里,她脑海中竟然悠悠地又响起那首粤语歌来:“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
这吻别似覆水。
她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哪怕覆水难收,哪怕他拂袖而走。
她许澜庭,无暇精心设计什么浪漫的桥段,也懒得认真挑选什么合适的场景。就是此刻就是此地,她算是把自己故事的编写权交还给了上帝。
其实执笔的权利,何曾在她的手里?
“再回头,你不许,如曾经不登对,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停格

她不顾他的僵硬,一心一意地吻着,就像火焰明明知道会在水里湮灭殆尽,却还是要奋不顾身地燃烧。许澜庭紧紧捧住他的脸,却觉得自己的手掌被他颧骨的弧线硌得生疼。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她终于呼吸不继,放开了他轮廓分明的嘴唇,转而埋进他的肩颈,躲避照得她头晕目眩的灯光。
沉默。
不愿意睁眼,也不敢睁眼。
她就这么把脸埋在他头的一侧,可以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静静等着下一帧的剧情。她想过无数种后续,他会就此心软紧紧抱住她,或者愤然推开她摔门而去,或者扶住她的肩膀告诉她我们永远只能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但是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陶晔又一次向她证明自己永远不会落入俗套:
“你醉了。”
然后他轻轻巧巧地摆脱了她藤蔓一样攀住自己的手臂,也没有生气也没有慌乱,就那么冷静地,一步步走向玄关。
许澜庭呆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他稳稳地开门关门,悄没声地走了。
哈。
不知道现在是该苦笑还是该痛哭。她是喝多了,但她从来都清醒得很。只是酒精在血液里沸腾着,她想借此机会做点自己平时没有理由做的事。但陶晔,他竟然把酒精作为她行为的借口,给这个吻下了酒后乱性的定义。
这个定义真准确啊,多谢你给我台阶下。
陶晔,你怎么这么善良。
许澜庭扯了扯嘴角,向后仰倒在沙发上,也懒得去关灯,就这么明晃晃地睡着。
最近这么混乱,她许澜庭还是得继续推进新项目。华思捷终于送来了第一集的剧本第一稿,杜晓柔递给她时长吁了一口气:“这祖宗总算是写完了,小雅说她催稿催得都失眠了,生怕误了deadline。”
“让她好好做个心理准备吧,以后不知道要催多少次呢。”许澜庭接过那叠打印稿件,对助理说,“对了,选角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早上选角导演刚刚报告过了,昨天晚上最后敲定了六大主演,七大配角,今天下午来定妆。”
“好。让他们自己联系化装组,东西别来不及准备。”
“那个,化装组的顾组长,刚刚打电话来,说她到新签的服装赞助商那里去挑衣服,但是赞助商偏偏说饰品不在合作协议里,不肯给呢。”杜晓柔说这话时怯怯的,因为最近上司好像很累,很累的人、尤其是很累的女人,当然会脾气很不好。
许澜庭的脸上果然闪过了一丝不快:“这群做生意的人能不能别这么给我咬文嚼字断章取义的?他们现在在哪儿?”
“彗星广场的à la mode旗舰店。”杜晓柔看见许澜庭站起身来就要走,赶紧跟上去。
化装组总是太好说话,所以遇到刁钻的赞助商就没辙了,许澜庭走进去的时候顾明媚正跟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气呼呼地对峙着,但气势明显短了一大截。
对方看见又来了人觉得疑惑,许澜庭先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许澜庭,Metronerve企划部的。”递上名片。
那个男人接过名片看过一眼,发现这次来的是部长,多少有点动摇,但还是仗着自己掌握着主动权,不肯嘴软。
许澜庭扫一眼他前襟的铭牌:“哦,原来崔先生是区域经理,我还以为是部门经理呢……”言下之意是你小子跟我斗还不够级别,“不过我也明白,崔经理肯定不敢擅自拒绝我们的请求,这一定是上面的意思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
她看见对方的眼角不经意抽搐了一下,心里已有了七分把握:“这种情况,崔经理没有给我们东西的权利,那我只好硬着头皮试试求一求你们徐部长了?……诶,我们之前签协议的时候就看出来,徐部长这个人吧,脾气有点火爆……”说着就要掏手机打电话。
电话打通,响了一声,那个崔经理突然抬头请她挂电话:“许部长……这个……徐部长他平时比较忙,还是不要麻烦他了吧?”
“其实……呃……”他握紧拳头,颇为尴尬地坦白,“这这这是我自作主张……今天下午有个VIP客户说要来取她预订的东西,我们店里现有的所有的饰品都是为她准备的……您这么一来,全拿走了,我怎么跟客户交代……”
原来如此。
许澜庭弯起半边嘴角:“太不好意思了,原来Metronerve还没有一个VIP 重要……”
“啊啊啊不是不是!许部长!……这些东西您都拿走好了,我马上把VIP的预约推迟……”经理说话已经磕磕巴巴了,几乎下一秒就要跪地求饶的样子。
“诶呀崔经理……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这件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你看怎么样?”
对方点头如捣蒜。
杜晓柔简直对许澜庭崇拜得五体投地:“许部长!那个区域经理刚刚被你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哈哈哈哈……”
许澜庭横她一眼:“打个比方都能这么没美感,你是以后不打算参与文字工作了?”但是嘴角已经不经意上扬。
跟陈松乔吃饭时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只是说杜晓柔的比方其实挺好的。许澜庭颇为不服:“你怎么不知道赞美一下我机智的应对能力?”
“许大小姐在动嘴皮子方面无人能敌。那个什么小经理如果是孙悟空,那您就是如来佛。”
“他也能算孙悟空?”她冷哼一声。
“得得得,他不是孙悟空,他只是孙悟空耳朵里的一坨耳屎而已。”
许澜庭把杯子猛地放下,敲出分外清脆的一声响:“吃饭呢!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遵命遵命,草民闭嘴。”他低头夹一块锅贴,填了自己的嘴。
“……哎……对了,你那个小女朋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唔……你能不能别老是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跟我说话……”他费力地嚼完嘴里的东西,抬起头来炯炯地望住她,“最近都没跟你一起吃饭,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还是别让她来打扰了吧。再说,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她被说中了,但还是嘴硬,“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她了?……她不是挺好的吗?这个……声音多甜啊,眼神多温柔啊,呃,多喜欢跟人亲近啊……”
“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人吗。”
怎么说话好像是在说陈述句呢?
“……反正我的态度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她男朋友。”许澜庭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盘子。
“……我会跟她说,别那么娇气。”
“别别!”她赶紧阻止,“这种东西改不了!你一提,人家就会觉得你不喜欢她,马上就开始胡思乱想,然后问你好多好多问题,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生了啊blahblahblah没完没了。你要是不想像孙悟空那样戴金箍,就乖乖闭嘴。”
“……”
“况且,你又不讨厌人家的娇气,干嘛要让人家改?这哪叫娇气啊……这叫天真……”许澜庭这么说着,还顺便扁起嘴模仿了一下夏熹微的口气。
“别说她了,聊点别的行不行。你这样我有压力。”陈松乔叹一口气,提起另一个话题,“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吗?殷晴和丁明旭订婚的事情,日子定下来了,他们正在联系老同学呢。昨天殷晴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联系上陶晔,好像是要请他当司仪。”
司仪……许澜庭依稀记得当年还是她策划班会的时候挖掘出了陶晔的主持天赋。那次她没听班主任的话,放弃了以前班里一对专门负责主持的金童玉女,硬是让从来没有经验的陶晔上了,就因为她觉得他在英语课上的即兴回答说得真溜。没想到单人主持hold住了全场,在只有一个流程台本的情况下把气氛炒得如火如荼,从此以后陶晔就一直是班里的金牌主持,甚至还被选送上了毕业典礼。
那个夏天很热很明亮,许澜庭记得他在台上游刃有余地念着她熬夜写出来的主持词,一身西装剪裁得真好,还有领带夹闪闪发亮。
“许澜庭?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陈松乔敲敲她的脑袋让她回过神。
“啊?”
“我说,你不是说上次还跟他们公司合作了吗?你有他联系方式吧?”
“有……啊……”
“那你记得给他打个电话。”
她条件反射般的:“我不要!”
“为什么?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最近结了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吗?”
岂止是不共戴天,岂止是深仇大恨……
“我最近忙的要死,我才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给他打电话。我把号码给你你自己找他好了。”许澜庭把手机里存的号码拷贝了发给陈松乔,从此拒绝再说一个关于陶晔的字。
其实许澜庭真的很忙,从选角到定妆到审剧本,没什么她可以缺席的环节。为了赶时间同时给十三个人定妆,许澜庭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这对化装组的挑战实在太大。
而最应该负责的郭安,倒是根本没来。
Bill表示他也想过换导演,但无奈换导演的事情要是传出去被骂的肯定是制片方。现在的媒体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制片方扣上投资方走狗的帽子,谁听你解释,说什么为了项目好那都是借口都是放屁。制片方就是豺狼虎豹,欺软怕硬!
许澜庭只好在心里叹气了。
雪上加霜的是,才不过一个多星期,小元宝又生病送院了。所以一忙完公司的事情,许澜庭连晚饭也没吃就奔去了医院。到了那里,柳太太挺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晚上她得回一趟娘家,只能让许澜庭把孩子暂时带回去一晚上。
简直可怕。
所以只好夺命连环CALL来了陈松乔,看看这个妇产科医生的宝贝儿子有没有耳濡目染到什么照顾小孩的办法。
“我是不是打扰了你跟那个什么Sylvie的好事啊?”许澜庭看着他出乎意料熟练地调着奶粉,突然问。
“刚刚吃完晚饭我就把她送回去了啊。”陈松乔在手背上试了试奶的温度,“你能不能别把我想得那么猥琐?啊?……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
许澜庭吐吐舌头,心想你们男人难道不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
“你不要把我们男人想得那么不长脑子。还有,我们男人完全就是被你们诬陷的!”他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万分敏捷地反驳了一句。
“好好好……你们男人可正直了,是我们女人猥琐,行了吧?”许澜庭看在他留下来帮忙照顾小孩的份上,不跟他争。
“……你喂完了他能不能喂一下我?……我晚饭还没吃呢。”既然有求于人,不如多求一点。
半小时后,陈松乔端着一碗鸭肉粥来到客厅,看见许澜庭已经抱着laptop睡着了。他把电脑从她怀里拿出来,把屏幕上正播着的鲜血四溅的医疗剧暂停,然后用脚踢了踢沙发:
“起来吃了再睡。”
她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把粥吃得一点不剩,正打算要睡呢,旁边本来睡得好好的小元宝陡然哭起来,把她真正叫醒了。
那架势真是哭声震天,比宝玉哭灵还要悲痛欲绝,简直要哭得风云变色、石破天惊。许澜庭先是愣愣地看了那小肉球一会,突然狠狠拍了一下陈松乔:“快让他闭嘴啊!”
“你打到我屁股了好不好!尾椎骨断了怎么办!”陈松乔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把小元宝抱起来,然后对许澜庭说:
“给他唱歌。”
“啊?”
“唱歌啊,你不是最会唱歌了吗?”
“…You know that I’m a crazy bitch。 I do what I want when I feel like it…”仓促间,脱口而出的竟然是Avril。许澜庭被陈松乔狠狠瞪了一眼,赶紧闭了嘴。
“你就算想给你侄子从小实行双语教育,也得挑点文明点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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