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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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砣-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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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这一点的,只有苏留白,只有这个执拗不堪的人才能注意到那一丝细节。后来他们一起生活,苏留白郑重地送给她一双鞋,那是一双高跟鞋,不入时,却带着自己的色彩。鞋的内侧被缝上一块布,那块布像所有汽车上的防抱死一样护住她的脚,她脸上连冷淡都谈不上,但说不感动是用来骗自己的。
后来她所有的鞋子都选择正好的号码,然后在第二天就会发现相同的位置被缝上一小块布。
管平安不觉地依赖这种无言的宠爱,并心安理得。然后在这个时候才会发现苏留白的私心,他让她不知不觉陷入他的陷阱里,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身旁都是万丈高壑,唯一的通道只通向他。
她仍低着头,死死地看着请柬上的日期,苏留白,白冰,2017 x月5日,他故意选在她和厉城结婚的同一天,故意让她看见他脖子上自己留下的印记,故意让她明白她的心。
可这完全没有必要,她站在深渊里,看的比谁都清楚。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白,陆凡早就走了,管平安没想到会看见陆光。
陆光靠在车上,没穿警服,一件夹克和牛仔裤,熹微的晨光落在他肩头和冷笑的侧脸上,像极了放荡的富家子弟。
管平安没走向他,他却直直地靠过来。
“钟明涛招了,是他指使人撞的姜尚武。”说着陆光眉角上扬,“其实他不招也没关系,昨晚他对你说的那些,足够作为证据了。”
管平安点头,说知道了,陆光却上前拦住她去路,嬉笑着说要奖赏,管平安迟疑地看向他,她记得上次见面这个人还威胁自己来着。
陆光知道她的意思,笑道,“吃个早点不过分吧。”
管平安同意了,就在附近的一家粥店里,刚坐下就问“到底什么事?”
陆光秃噜口粥,像是故意表现的粗鲁般用手捏着包子往嘴里送,嚼了一半就支吾地说:“程英很伤心。”
管平安失声嘲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勾引他了”
陆光将嘴里食物咽下,情绪也低落下去,“记得你出车祸不久,程英问我如果始终忘不了一个女人的眼神代表什么,开始我以为他说的是叶细雨,后来他们分手,他到我那里喝醉了酒念起你的名字,我才知道那小子对你念念不忘。”
管平安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粥没吱声,很是骄傲地想,要是她必须对所有说爱上她的人抱歉,那她早就累死了。
陆光当时也觉得这个女人很不同,毕竟有谁能那么决绝地面对生或死,管平安冲向那辆车的时候是真的毫不犹豫,陆光肯定,那刹那她的脚连刹车都没碰一下。
“程英家世不错,打小被保护的很好,从没见过你这么凶狠的女人,被吸引也是正常,可是管平安,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我知道你为了复仇而利用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光笑着,目光却很冰冷,说出的话也带着刀剑的味道。
管平安拿着勺子在粥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看见粥面上出现一道道愁粘的痕迹,低声说道:“我只找过他一次,因为钟明强的遗嘱,你若是硬要说我为了报仇利用他,我承认,但只是那么一次。”


☆、第 51 章

程英就职的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正是钟明强的私人律师。那个老头子满头花白,一脸慈祥的,心里的沟沟坎坎能堆起一排战壕。他知道管平安是因为一份可以控诉叶致远的证据而答应钟明强的条件,所以无论管平安软硬兼施,都不曾透露一丝脉络来。反而找了无数理直气壮的借口让她等待,让她为惠丰卖命。
她想如果不是钟宁说出那份证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个一脸正气的长者依旧会和蔼的对被赶出惠丰的自己说,你的使命没有完成,不能拿到承诺的东西。
管平安后来找到程英,就是想请求他潜入那老头子办公室帮自己找到,或是证实它是否存在。程英会轻易地答应这是她也没想到的事情,可就在看到他青涩微窘的神情时,她蓦然就明白了什么,那一瞬间她觉得那份证据在或不在,打击文华的砝码都已经攥在自己的手中了。但管平安也没有料到,自己还没真正做出什么事来,程英就已经讽刺地完成了他的使命。
那个晚会上,叶细雨临走时对自己狠狠的一瞥,是真的恨上了。
报复叶家,是她回来的目的,可她在叶致远痛楚的目光里已经渐渐忘了。
“陆光,不论从前还是今后,我和他都只是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你满意了吗?”
陆光玩味的将刚刚剥好壳的鸡蛋塞进嘴里,“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不值得让人相信的女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管平安无奈。
“结婚之后,离开中国,离他远点。”
管平安失笑,“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程英他是大人,不是孩子,不需要你来给他规划,更不需要你的保护。”
陆光耸耸肩,“总之你得答应我。”
管平安直接了当地拒绝,陆光嘿嘿一笑,“管平安,不是我不信你,我是信不过程明。”
程明,忽然听见这个名字,她顿时愣了一下,想起年少时那段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时光,每个片段里都有这个名字。篮球比赛的先锋,少女心里的秘而不宣的音节,大榜上和这个名字越来越近的自己,他用心给了她华丽的梦境,虽然最后所有美丽的梦都无疾而终,但他是她的初恋,第一个走进她的心里,最难忘的初恋。
管平安想起管乐去世后的某一天,她行尸走肉地经过那个繁忙的十字路口,他和她并肩相遇,然后错过。她不怨程明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溜走,她只怨当时的自己太傻太天真。
是的,管平安一直都知道,程英和程明是兄弟,但那又如何,她不恨程明,只是不能原谅罢了。
“程明出名后,身边的女人换的比衣服还勤,有一天我去程家,正好他也在,他一直看着新闻上关于你的报道,当然全是负面的,我看出他眼睛里对你的一份依恋,那时我断定,他早晚会去找你,管平安,我看人是很准的,程家会因为你的到来发生巨变,程英会因此受伤。”
管平安的心里还惦记着那张让自己团成一团躺在垃圾桶的请柬,这让她的心情变得极度恶劣,讨厌的陆光,自以为是的这个时候让她想起那个名字和那个人,她此时觉得自己真的脑子有病才会坐在这跟他闲扯。
“程家和我无关,他们好或不好我毫不在意,陆光,你不是说我有把柄在你手里,你给他们看呀,让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就行了嘛。还是说你只是一个大话精,专门守在医院门口只为再恐吓我一次。”管平安语气十分不耐,神情也变得极度烦躁,她想走了,不愿把时光浪费在这种老旧的情分上。
陆光深深地打量她,片刻,似乎觉得也有道理,看着她面前几乎没动的早餐和自己面前的空盘子笑道:“那这顿你还请不请我?”
管平安眯着眼,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下,“不用找了。”起身就走。
管平安走在街头,身侧车流如水,日光倾撒的光芒在半空中反射出一道道美丽的炫光,她手中拎着的包垂头丧气地快要掉落在地上,高跟鞋也拖拉的马上就要飞脱似的,她的目光有些恍惚和落寞,现在,她竟毫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忽然脚下踩到一块石子,脚踝一扭,不大的石子飞溅到一侧,她疼的模糊了双眼,慢慢地蹲在了原地,手捂住双眼,听见自己泪水流淌的声音。
哭泣一开始是从小声的啜泣开始的,慢慢的,变成了嚎啕大哭。偶尔有路人经过,低头扫一眼,匆匆赶路,她的悲伤无人问津。
她这一哭,又变成第二天的头条。管平安一看,是陈惊。
厉城来到她的房间,轻轻敲门,许久无人迎接,只好自己掏出钥匙进去。他穿过开着窗窗帘被吹的落寞起伏的巨大豪华的客厅,来到管平安的房间。
管平安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眼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对自己的房间被人闯入这一点好像毫无知觉。
厉城慢慢坐到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苍白的脸颊,“安安,也许我们可以求求他。”
管平安好像听见一个笑话,讽刺地一笑,翻了一个身,将背露给他。
“怎么才能让你知道,我的心里也非常难过。”厉城低声说。
管平安轻轻一动,将手臂枕在侧脸上,眼神还是毫无焦距地盯着某一处。    
厉城轻轻一叹,走了。
谁都没想到,管平安这一躺,就躺了半个月。厉城和陆凡无数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却视而不见,素然最知晓她的脾气,来人只能无奈地铩羽而归。
临近婚礼的时候,管平安瘦了一大圈,眼眶深深地凹了进去,也终于迎来厉洪涛。
这位呼风喝雨的厉氏当家人撑着手杖站在管平安的床边很久,久到他身后的厉城深深地皱起眉宇。历洪涛看着背对自己躺在床上的女人,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死了,尸体也要出现在婚礼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仁慈的笑容。
管平安只是恍惚觉得,天好像又黑了。
实际上,天是真的黑了,她难得地起身,看着窗外的夜色,夜如水深沉,掩盖了多少喧哗。
管平安跑到仇九餐馆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餐馆还没关门,但也没有客人,甚至服务员都没有,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仇九坐在吧台后面支着下巴发呆。
她走到他面前,拍了下柜台,仇九慢慢放下手打量她,“今天怎么有空?”
管平安笑了笑,“不行么”
仇九也笑,露出满口黄牙。
“你的生意还是不行哪。”
仇九抓抓耳朵,犟:“你要是来早点就能看见客人都满座啦。”
管平安不可置否,坐在一旁抓着一个酒杯发呆,仇九问她吃饭没,她懒散地点点头,仇九不信,转身到厨房叮叮当当地开火,不一会端上一碗蛋炒饭。
金黄的饭粒和翡翠般的葱花0盛在瓷白的碗中,散发着含蓄的香气,管平安吞吞口水,是真饿了。于是她拿起勺子开始一勺一勺往嘴里送。但好像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略嚼了嚼就咽了进去。
仇九斜眼看着她,侧过脸点了支烟,管平安说:“不是戒了吗。”
仇九吐出口烟气,“恩,才抽。”还配合似的咳了几声。
“既然戒了,何必再捡起来。”
“要真正地戒,哪儿那么容易。”仇九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管平安,“丫头瘦了不少,厉城那小子亏待你了?”
仇九知道厉城并不奇怪,关于他们的新闻总是铺天盖地地传来,不用怀疑,他甚至知道苏留白的婚期。
果然,她不接话,他就说:“苏家小子明天也结婚,怎么,黄道吉日就这一天了?”
管平安觉得自己找到了仇九的餐馆生意不好的致命因素,这个人太讨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仅有的食欲在消失,勺子扔进碗里时还剩了大半碗的饭。
仇九好像不自知,努着嘴问:“这就不吃了?”
管平安瞟他一眼,把碗推向他。
仇九看着碗里被挖了一角的饭,说:“正常人吃饭总是先吃最上面的,你这孩子打小就跟人不一样,专门转圈啃,贴近碗的饭都吃光了就把中间的巴拉到一边,转一圈再啃,怎么,中间的饭有毒呀。”
管平安从没注意这点,听完他的话倒是愣了,她看着自己挖空的一角,轻轻地摇头,“习惯吧。”
仇九的烟抽到中间,将长长一截烟灰掸落,“你吃西餐的时候难不成也这么转着圈啃?”
管平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记得了。”
仇九张嘴打了个哈欠,有些心灰意冷地说:“人哪,总是牵挂那么多的复杂的事,却忘了自己的习惯。”
说完,他笑了笑,鼻翼里走出蓝色烟雾。
“当初我让你开家餐馆,以为你会拒绝,转头经营酒吧,你为什么没有拒绝我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开就开了,不想开就关门,改变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可也没那么难吧。我刚进监狱的时候觉得世界都毁灭了,谁也没有我惨,后来还不是就这么过来了,一转眼,大半辈子都过来了,哪有心情总是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诶,真是老了,有时候在想,和你妈在一块的时候怎么就没真正地跟她告白一回,真是后悔,那时候就想着她不爱你,她不爱你,可是我就忘了有我爱她这回事了……”
仇九眼睛有些湿润,手里只剩个烟头,还在冒烟。


☆、第 52 章

管平安有些烦躁,抓起身边的烟盒也掏了一只,点上一吸,呛的五内俱焚,她咳了半天,抬头瞪他,“你这什么破烟。”
仇九嘿嘿一笑,“两块五一盒,街头买的。”
管平安呛得眼泪都躺了出来,缓了缓,又抽了一口,继续呛,继续咳,继续淌眼泪。
仇九心里微微一叹,拿出那张送来很久的请帖,“平安,你这样,你妈咋能放心呢。”
请帖是烫金的,上面印着她和厉城的照片,厉城自然英俊潇洒,她妆容精致,嘴角轻轻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厉城对这张照片是不满意的,但他实在挑不出更好的,好在两人的婚礼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之间的绯闻和传说。
管平安问仇九礼服收到没,仇九说早收到了,她又问他去不去,仇九很坚决地摇头,说:“不去。” 
管平安点头,“不去就算了。”
“我昨天看见苏念乐了,那小子好像又高了。”仇九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管平安微怔,想到自己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心里忽然一阵愧疚,还有一丝恐惧,她想到他会称呼别人为妈妈,更直观的是她不在他身边,他将逐渐忘了自己。
管平安知道,自己因为仇九而陷入了另一座牢里。
她又坐了会,喝下半杯热牛奶之后才走,临出门前,仇九问她能不能跟自己回家,有东西要交给她,管平安心头一紧,想要拒绝,鬼使神差的却答应了。
关了门,仇九推出自己的坐骑,一辆小巧的电动车,他转动钥匙门后将头盔递给她,这一幕让她想起和姜尚武出事的那晚,所以她摇摇头,很坚决地让他戴上,仇九拗了几次就放弃了,戴在自己头上。
坐在车后的时候,管平安心里还觉得荒唐,路上她吹着风,甚至却还不清明,直到到了地方,看仇九将车锁在楼下,才怔怔地往上看,管乐的家因为仇九的回去而变得通亮,她看着发出淡黄色光芒的窗户,久久没有转头。
不一会儿,仇九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发黄的信封给她,她疑惑地接过,看见信封上写着管平安启,苏留白的名字在落款。
她抬头看了一眼仇九,仇九耸耸肩,“沙发下找到的,被风吹进去的吧。”
“怎么现在才给我?”她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质问。
仇九扬扬手,无辜地说:“才找到不久的呀。”
管平安皱着眉撕开信封展开信,信纸如同信封般已经变得暗黄,但不妨碍站在路灯下的管平安阅读,她开始一行一行地,后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到最后整个人发颤,视线也模糊了,字体变得扭曲起来,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苏留白的信:
十年前我恨上一个人,他让我活下去,但事实上,我已经死了。他用死亡来不断提醒我的父亲,我的过错永远都无法弥补。
我开始看见他们眼里的怨恨,无时不在说着,死的该是我。他们是我的父母,本是我最亲爱的人。但即使后来我变成他们期望的样子,得到全世界的称赞时,他们眼里的失望也从不曾消失。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总是会比我优秀,连我自己都不自禁地这样想。
一开始注意你不是我的意愿,但你在人群里太惹眼了,总是戴着耳机抗拒所有声音,漠视所有目光,自然那目光中大多都是不怀好意的,但也总有一两道该是关心,可你情愿全部摒弃。
烟有什么意思?我抽过一口,只感到苦涩,但那时候就好像代表着一种叛逆,可我不敢叛逆,只好偷偷地躲在角落。是了,我的目的地从来不是天台,可有一天我看见你拎着酒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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