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妾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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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知妾有夫-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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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离道:“我若再不归家,这世道只怕就要被你搅得天翻地覆。”
  阿初鼓了鼓气:“你特意赶来见我,就为说这些话,你也太没意思。”
  姜离言辞犀利:“我特意来告诉你一个道理而已。”
  阿初问:“是何道理?”
  姜离道:“无论你立下何等功劳,也无法取信于王后,更无法重归梁国。”
  阿初缓缓摇头:“我并不为自己立功。”
  姜离不解:“你不为立功却又为何?”
  阿初突然负气道:“随我喜欢怎样,你从来对我不理不睬,几时又起了兴致来过问我的所作所为。”
  姜离停顿片刻,遂道:“听闻公主一路之上多行体恤梁国旧民之事,公主既无力扭转天下大势,倒不如置身事外,图个清静。”
  姜离所言也算属实,阿初却似与他作对一般:“只怕请辞,我也没有那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福气。”
  姜离连连叹息两声:“可惜可惜。”
  阿初心下不悦:“有何可惜?”
  姜离道:“今日清晨拾得一梦,睡梦里但见四五个黄发垂髫的小儿手牵手围绕着齐声唱歌谣,小桥流水,白墙灰瓦,再听那歌谣的曲调,梦中情境分明置身梁国。”
  阿初蹙眉:“我猜你大概还记得他们所唱歌谣吧?”
  “一觉醒来,也仅剩得两三句而已,还烦请你点评点评一二。”
  阿初按捺着:“你且说来一听。”
  “万里铜墙今犹在,不见当年梁王上;城中女杰也不忠,公主堪称女英雄;倒戈相向害武林,遗臭万年也留名。”姜离道,“既见背于自己的国家,又不得信于王后,你所作所为对你全无半分益处……”
  阿初羞怒交集,满面通红,硬生生打断他。
  “纵无半分益处也与你无关。”
  姜离缓缓点头:“你若认定与我无关,那便与我无关,只是今日你若不听我劝,日后也不必再回武成君府。”
  阿初一惊,抓住他的衣袖,慌张问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离浅浅一笑:“你若想一错再错,我们就索性一刀两断,到那时我就无法再干涉你——横竖我们若要一刀两断也并非难事。”
  阿初脸色惨白,顿时气势减弱,伸出双臂圈住他,额头抵住他的胸膛嗫嚅:“我……我不要一刀两断,你也休想。”
  幽幽灯光下,我分明看见姜离面色已缓和,打量阿初的眼神也是柔情无限,可不知为何,阿初一抬起头来看他,他复又变得清冷无比。
  姜离道:“你不愿与我一刀两断,就须得与江湖之事一刀两断,你若做得到,我们再说我们的事情。”
  阿初无比委屈着,在他面前语势微弱,哪里还有方才对付郑吴周与文颐驸马时的半分模样。
  “然而这件事情我尚未完成,你不是教导我做事要有始有终么。”
  “余下的事情自有人来接手,你只说你做到做不到。”
  阿初埋首在他怀中,柔声细语:“做是做得到。”
  “日后若反悔呢?”
  “你就罚我抄一屋子的书。”阿初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晃,十足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我这就随你回家,你就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殉身陪葬4

  我积攒的怒气在发泄过后,整个人也就虚软下来。
  “我并不敢与你作对,更没有与你作对的原因。”
  我没有与相陵君作对,可我的确是耗尽心思与阿夙作对:“如今的我,深陷泥潭,不可自拔。我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阿夙,和阿夙又有何不同?可我又必须恶毒的活着,否则我内心片刻也不得安宁。”
  他抓住我,动了怒气:“既然心存恶毒,那便恶毒的活着,不是内心不得安宁,就选择去死!我认识的阿初几时变得这般懦弱?”
  他手心的血,染红了我肩膀上的衣服,流血若干,一定比我疼,我回忆当年他为我夺剑的场景,默默不语。
  相陵君见我一直盯着肩膀上他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倏然撤开手,背过身去。
  我无声的取过药箱替他止血包扎,他并没有再气恼我。在寒沙州时见惯了旁人为我换药包扎,自己动起手也无甚难度。他的手心被玉片扎出一定深度,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因为微澜殿中寻不到利器割断棉布,包伤口的棉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我若一死,你尽管一时不忍,但久远看来,并不算坏事。我早就告诉过你,有我在世上一日,迟迟早早,一定想方设法要了阿夙的性命。可我若不在人世了,至少阿夙可以安然无恙。”
  我在结尾处打一个双结,可到底有血丝从棉布上渗出。包扎失败,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浅金色的阳光投在他的脸上,分明不是温柔的人,也被斑驳的刻画出柔情无限。
  他说他只要你安然无恙。
  我浅浅而笑,太不容易上当受骗。愈到这个时候,人就愈像站在寒风凛冽的峰顶,过往所走过的曲折道路,当时置身其中,迷惘不解,可是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一切了然于胸。
  “在我和阿夙之间,你势必选择阿夙,这个选择,多年前你就一次一次给出过答案,我不必想,你自也不必多言。既如此何不大家都痛快些,你是早不将我当做妻子,而我也终于不将你认作夫君,但是至少我们曾经夫妻一场,请你不要违背我最后的意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双眸中似乎腾起一层水雾。
  “阿初,你别再折磨我了,从前的事情我们都忘记,我们重头来过。”
  他用真挚的目光凝望着我,可就是这样的话,最刺人心怀。
  他在我最后的时光里,拿这样温情款款的话来骗我,毕竟是在可怜我吧。
  他如此待我,我也对他放出一些心软。
  “我已经忘记了三年,如果我还有漫长的时间,我一定努力再次忘记,可惜用不着了。待我死后,你也将我忘记吧,在这世上我仍旧有所眷恋的终是无法触及,我能想到能做到的就是去找我的亲人。”
  “我知道失去孩子你心中悲痛,可是孩子我们总还会有的。或许再过一年,她就已经躺在我们怀里,睁着乌黑的眼睛打量父母,依依呀呀说我们听不懂的话,她会长的像你,也会长的像我……”他说着说着,突然一下子哽住,“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儿么,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女儿吗?”
  我的五脏六腑通通被揪住,丁零当啷,胡乱的收拾了药箱,背过身去,却又顿在那里。
  喉咙里发涩,怕是又要吐血了,我匆忙取出手帕,可这一次并没有吐出来,只是胸膛里乱的厉害。
  我竭力压下胸中酸涩,苦笑道:“你知道一年对我而言有多遥远吗?”
  他将我的身子扳过来面对他:“你认为我不知道一年有多遥远么!”
  他的话令我如梦初醒,我惊讶发现原来他同我一般伤心。
  我低头道:“对不住了,失去孩子后,我只顾得想我自己,却没能设身处地的理解作为父亲的你。”
  他的手指扣在我身上,我能感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是我对不住你!”
  因为骤然发现他对孩子的心意,我对他愈发心软,心软的近乎心疼。
  “孩子的事情,你也放开吧。我不在后,你找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女孩子,阿夙也罢,旁人也罢,只要在一起时你能够觉得快乐的,你总还有无尽的时间使你的人生圆满。你会因‘木耳’离世伤心流泪,会因我丧命而愧疚多年,你虽做过许多激烈的事情,但我知道你还是书壅里陪我罚跪、无奈被我强行交流的少游兄。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愧疚,我方才不是说过么,从前的事情,我不怪怨你,怪就怪我当初太过执着,太执着就不免自伤,我的遭遇是我自作自受,与你无关。”
  可他并不将我的真心话放在心上,固执地问我一句:“你方才喊我什么?”
  淡淡的风卷起一点窗外的柳枝,他的声音很低,似是怕惊醒什么。
  明明已经自认将一切看透,可是不知伤心从何而起,我还是不争气地泪盈眼眶。
  我扬了扬头,压下所有的情绪,竭力平静自己:“少游兄,在我临死前,你难道就不能敞开心怀放我离开吗?这一世我们已然纠缠不休,难道下一世还要纠缠在一起吗?”
  “我放你离开,你打算和他一起离开吗?”
  他的声音依旧很低,只这么一句话,顿时令我觉得周围空气稀薄的无法喘息。
  “不,我会自己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我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怕,不知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回答他:“怕,一直害怕。”好似与他倾诉了,一直以来我对死亡的恐惧就会减淡几分。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的模样,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别再胡思乱想,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哪怕前面是神鬼挡道,我也遇神杀神,遇鬼屠鬼。”
  他尽管用平淡如常的语气说话,但他阴沉的目光中蓄满了狠戾之色。
  我在他怀中发抖,因为对他的恐惧而不再幻想。
  “你不愿放我离开我从此绝不再提,但请你答应我不要伤害无辜之人,否则我罪孽深重,走也走的不安心。”
  他语气淡淡地道:“你不想连累无辜之人,就该请求你自己,我总归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暗中私奔1

  黄昏时分,柳梢上悬起一轮淡淡的冷月,天空的蓝渐渐沉下去,夜色格外动人。
  我歪坐在桌案前,春风吹入殿中,轻舞的淡纱帷帐袅袅娜娜。我因为不舍今晚的月,不令人在殿中点灯,左臂折起,侧撑着下巴观窗外的月,不知不觉地发神。
  宽阔孤寂的殿中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因为中毒的缘故,我的视觉与听觉日益衰退,不过依稀还辨得出是玉仪的脚步。
  玉仪素日里协助内侍监总管管理微澜殿中的琐事,本已十分繁忙,然而自我小产之后,我的饮食用药,她绝不假手旁人,打叠了精神,千般万般的小心谨慎。
  她如此忠心待我,可我终归还是得辜负玉仪。我心中也早替她打算,我想等我的病情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再向相陵君求情,遣返玉仪等人回寒沙州,那时相陵君总不忍再拂我的意。
  玉仪还是双手捧着药盘进殿,我不必看也知道。
  她将药摆在我面前,再问我一次:“天黑了,小姐还不想点灯吗?”
  我喜欢在黑暗里待着,似乎唯有黑暗的笼罩,才能给我一方安稳的栖身之地。
  我拒绝掌灯,也不肯喝药。
  玉仪甚是为难,急切间有些失了平日的沉稳:“白日里已因这样的事情惊动过殿下,如若今次再不肯服药,不知还会闹出怎样的事体,更何况身体总是自己的。”
  我道:“我的意思是汤药太苦,我不愿服食汤药而已。”
  玉仪见我退步,不禁欢喜:“医官处有蜜制成的丸剂,因药效不及汤剂才未呈上,但也是有一定效用的,我这便去换了来。”
  玉仪去后,我动手点燃了摆在桌案上的金兽香炉,软烟轻雾,朦朦胧胧,与一室月光纠缠。
  玉仪亲眼见我将丸药吞下,为防我耍把戏,特意在我跟前逗留好一会儿,适才暂且退下。我的确在她面前耍了把戏,药在入口之前便被我掉包,可惜玉仪功力尚浅,我自幼熟练剑招中的快字诀,中间又隔着白烟袅袅,她尽管半信半疑,可到底看不出我几时动的手脚。
  蒙骗过玉仪,相陵君又不在眼前,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明允去而复返。乌云遮蔽月色,他孑然一身,立在我面前,轮廓染了一层沉甸甸的明晰。
  我怔怔地凝视着眼前之人,几乎以为我在做梦。
  料峭春寒,有冷意一丝一丝渗入我的骨缝之中,即便在寒沙州顶着夫妻名分的时候,他也断不会在夜间踏足我的房中。如今置身相陵君府,他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但觉心惊肉跳,
  为确定自己是否置身梦境,我忍不住起身走到他面前。我原本想喊他的名字,可我并不敢轻举妄动。若果真是一场梦,我最怕我的喊声会破梦而出,惊醒睡在身旁的相陵君。我曾经若干次在梦中请求明允带我远走高飞,我犹记得上次惊醒之后,身畔的相陵君凝住我双眸的冷然目光。
  我认为这不是一场梦,是因明允走到我面前狠狠地打我一巴掌。
  我立刻又觉得这真的是一场梦,尽管脸颊上疼痛如火烧的感觉无比真切,但我更不相信明允会出手打我。
  殿中寂静无声,似乎连沙漏也停滞,我痴痴地盯着明允,一时间脑海里想过许多许多。
  窗外天色暗沉,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我捂着半边脸缓和半晌,总算开口喊一声“明允”。
  我知道这不是梦,他是真真切切、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我面前。
  他退后两步,犹然对我愤怒不已。
  事到如今,我无法继续隐瞒他,我的脸虽然疼痛,但内心产生了温暖的慰藉。
  “我的眼睛开始看不见,近来身体也逐渐僵硬,站久了会莫名其妙地摔倒,每至中夜,五脏六腑便如烈焰炙烤……阿夙在我身上下的毒,我不报任何希望,这些年来她恨我入骨,是宁可同归于尽也绝不肯交出解药的。更何况相陵君一时恼怒她而已,也未必真肯要了她的性命。既如此我喝再多的药也无用,而一次一次令自己失望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一语未完,他又打我一巴掌。第二次比方才第一次还要疼,他动作过猛的缘故,我白日里伤在颈部的伤口裂开,血珠滴滴答答向下蜿蜒着。
  我苦笑,转身走至窗下,一一掩了窗子。外殿有几处灯火,值夜的丫鬟坐在一处,因为知道我喜静,一概压低声音私语,并未留意内殿的事宜。
  密闭的室内,明允恨声道:“这世上的事情,结果无非就是成功与失败,在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之前,不是你认为无用就可以不做。你如此轻言放弃,实在太辜负你兄长。”
  我心中一痛,忍不住问他:“小易背后是否还另有其人设计阿霍?”
  明允惊愕地望着我:“从前的事情你都记得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因为掩了窗子的缘故,黑暗之中到底看不太清楚。
  不知因为隔的远还是我自己的缘故,院中小虫发出的唧唧声在我听来极其微弱,好似一根单薄脆弱的棉线,哪怕再经受最轻微的一点外力也会崩断。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拉起我:“我带你走。”
  他握住我的手心是烫热的,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不禁微微向后退缩。
  我尽管无数次在梦中渴盼他带我离开相陵君府,但我也清醒的知道那就是一场梦。
  相陵君府守卫重重,他带着我一个病人离开必然大受掣肘。他突发此念,想必没有详尽周全的计划,哪怕侥幸逃出相陵君府,离开盛京亦是艰难。他上次见我时,已因我的事情与相陵君不欢,即便今夜事成,对他而言也绝非好事一桩,我断不能为自己的私心累他为我冒险,毁他大好前程。
  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即便我内心无比希望随他而去,但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拒绝。
  “我不走!”
  我伸出左手去解救被困在他手掌中的右手,可他的手握的更紧了,尽管寒沙州做了三年夫妻,可我脑海里并不存在与他握手的任何场景。
  他的声音黯沉下去:“为什么不肯走?你不是心心念念让他放你离开么。”
  我慌张地示意他压低声音,如若被人发现他在此处,我不敢想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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