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左右为难之际,门被打开了。懿见到了身着男装,发带垂在肩上的萧石,傲骨凛然,面如冠玉,霎时懿对眼前这个女子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不像与发妻那种细水流长的温情,感觉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一切。
妍真打开折扇,刚就是因为不小心碰到这把扇子,而被官兵发现。
她用折扇遮住下巴,似在扇凉。这样既可让人瞧不真切她的脸也可让自己镇定心神。
“大哥,我说外头为何如此吵闹,原来是将军来了?哦,三弟也在啊?”
雨月狐疑指着自己,妍真收好折扇,将手背在身后,闭上双唇,走到雨月与上官懿身前,傲气问道,“不知将军来我府有何贵干?”
官兵看着这三兄弟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心中也不禁怪自己莽撞。
“各位公子见谅,我也是奉命前来,既然府中没有我们要找的女子,我们这便离去!”
妍真伸开手,目送将军,“那恕不远送了,将军!”
官兵离去,这时上官懿更加肯定城内的此次事件必然跟萧石有关。
“哎呀,臭石头,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妍真拍拍雨月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走到上官懿面前,“上官兄,对于刚才的事情我感到万分抱歉,我和雨月不会再继续留在府中给你添麻烦,等会儿官兵走远,我们自会离开!”
上官懿看着妍真,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情的样子,拍着她的肩膀,忽然哈哈大笑,“你都叫我大哥了,那我怎么能让自己的两个弟弟去露宿街头?你们定要留下,等这阵风声过了,城门开了,你们要走,大哥绝不拦着!”
雨月捂住着自己的脸庞,看着如此善解人意的上官懿,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敬佩。
雨月扯扯妍真的头发,将头放在她肩上,娇声说道,“石头啊,我们身上也没银子了,城门现在又出不去,再说离开古府又不安全,万一被刚刚那个官兵逮到,岂不害了上官大哥?再说逛了一上午,我到现在还没饭吃呢,暂时留下吧!”
事已至此,妍真听到雨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声音,也不好再推却。
“那好,望上官兄见谅,我们姐弟只有再继续多打扰上官兄几日了!”
换做是曾经的石妍真身在此刻的情境中,定是头也不回便离开古府,如今留下来,一半是为了雨月刚说的话,怕牵连到上官懿,但是更多的是考虑到雨月,她开始学会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想问题了,也开始学会去体谅别人。
说完,妍真进屋将自己塞在床底的衣服拿走,将那只珠钗遗落在了上官懿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春风难解意
第二十五章春风难解意
由于城门紧闭的原因,懿每日也不必起早采药。接下来的四五日,与雨月和妍真一样,偷闲留在府内。
这日阳光甚好,妍真在屋中看书,雨月帮着上官懿在前院中晒制药草。
“上官大哥,这是什么?”
上官懿对着阳光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他手中的药草说道,“那是人参三七!”
“长得更生姜似的,有什么用啊?”
上官懿将手中的草药放在刚铺好的草垫子上,对着雨月说道,“哦,一般就是用来止血的!”
雨月回想起自己在耶律璟府中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又想起前几日满身盔甲利剑的官兵,石妍真遇到的人总不是什么良民,遇到的事也总不是什么小事!心想以后跟着石妍真流浪江湖的日子定也不会太平,与其以后被伤了四处找药,还不如现在就备好以防万一,便对着上官懿笑着拉近乎,
“哦,还可以止血啊,真好!上官大哥可以给我些吗?”
“可以啊!”上官懿坐到雨月身旁,看见他将三七揣在怀中又说道,“雨月,如果是外伤最好磨成粉敷在伤口上,至于内伤,可煎服,也可切片直接食用。不过这是我前日才采来的,必须要晒干才行!”
雨月害羞地又将自己拿走的三七放回太阳光底下暴晒,“上官大哥,你人真好,如果我能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就好了!”
懿微笑着埋下头,其实自己也是希望如此,不过他觉得萧石似乎不会呆得太久,心中一想到此,便有些失落。
“对了,雨月,萧姑,你姐姐,今日还在房中?”
“她近日身子不适,一直呆在房中看书!问她哪里不适也不说!”
懿回想起这两日她的症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不便前去,便进屋,从药柜中取出一些益母草,还有大枣红糖,放在罐中熬制。
“上官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等我熬好,你便给你姐姐端去,她喝了身子总会好些!”
虽说平时上官懿对何人都是温声细语,悉心周到,礼数周全。可雨月看着此刻上官懿熬制汤药那细腻沉醉其中的眼神,似乎觉察到他对石妍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
上官懿将熬好的药汤反复过滤到碗中,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到食盒里,递给雨月。
“趁热,给你姐姐送去吧!”
“上官大哥为何不自己去?”
上官懿将食盒放到雨月手里,然后低下头转过身,“你去吧,我还有事!”
雨月提着食盒走到上官懿面前,看到了他抿嘴微笑的神情,雨月正要开口,懿看着他手上的食盒道,“可要小心些,万一洒了就不好了,本来也不多!”
“这个先放一边!不过,上官大哥可一定要告诉我,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连走几步路的时间也没有?”
懿不知该找什么借口,瞧见门外的一堆草药支支吾吾说道,“你看,屋外的,那么多草药,我得去收拾呢!”
“熬这汤药就有时间,去送就没时间?”
懿极难为情,慌乱跑出去收拾草药,雨月见了更加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雨月端着汤药送到了妍真屋里。
“我的好姐姐,快喝汤吧!上官大哥给你亲手熬的!”
妍真放下书,“熬的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熬?”
“我也不太清楚,有红糖,大枣,好像还有一味中药!至于为什么替你熬,这,”雨月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自己去问吧!”
妍真一听,脸尴尬地羞红了。她端起碗,将碗中的汤一滴不剩喝下,红糖似乎放多了,味儿真甜!
看着石妍真身穿男装,咕噜咕噜喝完汤就直接用袖子擦嘴的模样,雨月回想起上官懿熬这碗汤的眼神,不禁感叹,“臭石头,我真不觉得你这个母夜叉有什么好的,但怎么男人见了你都像没魂儿似的?”
“雨月!”
见妍真生气,雨月嘟起嘴急忙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小嘴儿,“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他收起碗,提起食盒,“我去帮上官大哥晒草药,你自个儿就呆在这屋里享清福吧!”
雨月走了,妍真拿起桌上的书,可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回味着雨月的话,回忆着这几日与上官懿相处的日子,远离斗争,远离夺命的追赶,没有与耶律璟一起的那种恐惧、害怕与难以捉摸。惬意舒适,微风拂过水面,春日里的梨花充满芬芳,透过窗,传来的一缕缕花香,药香,还有上官懿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若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还身在辽国的父兄,忘记延煦,忘记阿亚,忘记曾经与承训的一切一切!或许,她真的会为这样的生活而沉醉而着迷,泡一壶清茶,坐在阳光下,望着雨月与上官懿抱着草药来来回回,就这么一辈子,似乎也很好!
雨月端着食盒走回,见着上官大哥坐在石阶上拿着一只金钗出神。他走进一眼便瞧出那只金钗是石妍真的。
“上官大哥,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收拾草药吗?怎么望着那个臭石头的钗就像没魂儿一样!”
上官懿尴尬地将钗塞到了雨月手中,“昨日在桌角发现的,想必是那日你姐姐换衣不小心落在我房里了!”
“哦,原来是不小心啊,我看上官大哥也不小心快喜欢上那个臭石头了吧!”
“说什么呢!”懿站起身,慌乱抱起近旁的草药,走到阳光下。
雨月拿着钗走到上官懿身旁,将钗塞到了他怀中,“这钗是你捡到的,要还也是你自己去还!”
上官懿看着钗,心乱如麻。
蓝依死前伏在懿膝上含泪道:相公,以后若是遇见一个你喜欢的女子,不要顾念我,我没福气陪相公白头到老,只愿相公你,能一生安好!
次日,正午,上官懿拿着钗来到了妍真门前。
看着虚掩的门上官懿问道,“萧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妍真放下书,“进来吧!”
上官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是这样的,前日在屋中寻得一支钗,回想怕是姑娘不小心落下的!”
上官懿将手中的钗放到她手边。
妍真拿起钗放在手中把玩,‘这是耶律璟和那衣服一道送来的,以前只知用来束头发,现在看起来,倒是价值不菲,若是以后和雨月再没银子花倒是可以将它当了出去!’她将钗放回桌上,侧头对上官懿笑着说道,“的确是我的!谢谢上官兄了!”
上官懿含笑不语,沉默片刻觉得他一直呆在屋中实在不妥,便道,“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嗯,好!”
上官懿失落地转过身离去。
雨月走过对面长廊,正想来找石妍真玩儿,他瞧见了上官大哥正垂头丧气地关上门离开。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冲到石妍真面前。
“喂!上官大哥来找你有什么事?”
妍真指着钗,“来还我这个!”
她回想起前些时日,雨月特别着迷的那家‘小人儿馆’,便又对他说道,“现在若是你还想要那家店的小人儿,把这个当了,我看买下那家店都可以!”
“现在我对小人儿没什么兴趣了,倒是对你和上官大哥比较感兴趣!”
“你别胡说了!”
“我才没有胡说!”雨月拿起钗,回想着上官大哥昨日盯着这只钗的神情,对她说道“我看得出,上官大哥绝对对你有情!”
妍真故弄玄虚,转移话题道,“雨月,你可否听过一句话吗?‘心外无物,心乃天地万物之主’?”
雨月听不懂,摸着脑袋问道,“什么意思?”
妍真笑着将书扔到他怀中,“雨月,你该多读点书了!这话,简单来说就是‘你心中充满的是什么,那你看见的便是什么!’”
“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因为你心中有情,所以你看见的,便是处处多情!”
“臭石头,不知道你说什么,反正我也说不过你!不过,”雨月拿着钗在妍真眼前晃了晃,“这钗我就收着了,等哪天我再遇见好玩儿的,就用这钗换了!”
妍真想抢过钗,可是雨月这次却没有让她得逞。
“雨月,对你来说一两银子和万两黄金是没有区别的。快把这钗给我,我把这钗当了,可以买更多东西!”
“刚还是谁说,要把这钗给我换小人儿,现在就变了?我才不会信你!”
“哎!你拿着吧!以后离开这里没饭吃,没地儿住,你可别烦我!”
雨月笑着拿着钗走了出去,看着雨月淘气的样子,妍真笑了出来。
曾经那样任性的真儿,居然也会有今天!
她放下书,手倚着脑袋,回想起过往,那个曾经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的长乐公主···
开运二年三月末,长乐宫。
延煦:真儿本来就够瘦了,再这么不吃不喝可就真要成皮包骨了!太瘦可不好看哦!
妍真:为什么我不能去国子监?为什么我不能见承训哥哥!
延煦:真儿还小,很多你不懂!
妍真:我不懂,你们也不想我懂,你们就想让我什么都不懂!什么前朝,什么政事,关我什么事?我是公主,可为什么我只想做我自己喜欢的就那么难!
延煦:不是还有哥哥吗?谁说你不能去了,你乖乖喝了这碗汤,哥哥明天就带你去!
开运三年四月初,国子监。
妍真:承训哥哥,你要成亲了吗?
承训:不会的!
妍真:真的吗?
承训:真的!我绝不会娶别人!
开运三年九月中,长乐宫。
妍真:为什么他骗了我,他怎么能娶别人,不行,不可以!
延煦:妹妹!
延煦紧紧抱住了她:承训,他是有苦衷的!
妍真:不管是什么苦衷,他都不可以!
开元三年九月末,承训成亲前的的最后一日,她坐在湖边。
“承祐,我求求你你可以帮我转告承训,我想见他,明早在国子监好吗?我就在这里等他!”
已经过了半月了。
延煦:真儿,该回宫了!
妍真:我不走,我不走!他会来的,承训哥哥,一定会来的!
延煦:他来了又能怎么样?
妍真盯着哥哥,眼眶中的泪涌出:我会跟他走,我什么都不管,我要跟他走!
延煦:傻瓜!现在不是你想走就能走了,父皇,父皇的禁卫军已经来了,他们奉命来接公主回宫!
妍真:我不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字谜
第二十六章字谜
快十多天了,汴梁的城门还是一直关着。三人在古府的生活其乐融融,有时三人心中都会幻想,若是这城门一直关着也挺好!
古府的短工今日来到古府做事,吃饭时无意间提起那张贴在城楼数日的皇榜,‘皇帝的字谜!’。
“你们知道吗,那皇榜可是公布国家大事的,可是城楼贴的却是一副字谜!上面说,若是汴梁城有人能猜出字谜,便赏黄金万两,可是过了这么几日皇榜还在,说明汴梁城的才子竟无一人猜出,你们说奇不奇?”
妍真正纳闷这些日子官兵怎么没动静,城门关着也就是说刘承祐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现在肯定很想抓她,那他此刻怎么会有心思出什么字谜,她放下碗筷不禁问短工道,“是什么字谜?”
坐在一旁吃饭的短工回道,“什么‘不念悲,不思悲,不想见悲,天明玉堂春。’”
“砰——”妍真与雨月手中的碗筷同时掉到了地上。
雨月胸口忽然像喘不过气,他感觉到了一种噬心之痛,上官懿侧头看着呆滞的石妍真,和捂住胸口极难受的雨月。
“你们这是怎么了?”
妍真转过头看着上官懿,回过神,嘴唇发抖站起身回道,“没什么,没什么!”
雨月没说话,可是回想着刚才感知到的感觉,还有看着石妍真此刻面如死灰的神情,心中极为不安。
夜晚,妍真躺在床上辗转难测,她回味着那个字谜,泪流满面。她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瞧见守在她门前的雨月。
雨月站起来,脚有些发麻,“这么晚你是要去哪里?”
妍真拂去脸上的泪说道,“我出去走走就回来!天凉,你快回屋睡吧!”
“石头,我感觉到了你内心的痛苦!”
妍真心中的痛活生生在撕裂着她的身体和灵魂,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她听了雨月的话一时间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自己的头对雨月大吼道,“雨月,我拜托你现在不要再给我说什么你能感知我的内心了,好不好!你就给我一个晚上好不好,让这个晚上,就让我做我自己好不好,我真的好累好累,太多的死亡充斥着我,我真的快熬不下去了!我求求你,不要管我,至少现在不要管我!你不用担心,即使我现在如此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可是我还是不会去死的,我答应过哥哥,我答应过父亲,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的,我会保住自己性命,所以你不要怕,你不要管我,你现在不要在我身边好不好,你让我一个人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