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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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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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头,“你告诉她,这儿的府衙盖得很别致,有时间她该去看看。”
  “……”芙蕖勾唇,“那奴婢去试试看。”
  结果——
  “不去,让他走吧。”看到他,头都发胀。
  “……是。”芙蕖答应着,转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府衙……他是指引起八马镇拒缴赋税的原因?
  最终——
  她还是出来见了他——因为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说带她去府衙,而在樱或的印象里,这八马镇似乎并没有设置府衙,也因此她才更好奇。
  从绝壁底爬到绝壁顶,一层一层栈道,犹如登天一般,走不到一半,她就累得抬不动脚,扶着栈道两旁的栏杆喘息不定。
  曹彧也累,尤其昨夜还烧了半宿,但就算这样,也比她强,这女人简直是弱不禁风,才走了这么点路就赖在原地不动弹——太后让她出来巡视,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还有多久?”她真有点撑不住了,爬了近一个时辰的台阶,膝盖都快不能动弹了。
  “很快。”他正站在一块挑出的平台上休息,兼俯视她的惨状。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在玩她——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府衙,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回头已晚,干脆一直到头。
  尽管他对她的体力有些看不上,但其实她并不是表现最差的那个,最差的芙蕖此刻正在胡子的背上——而且是往下走,因为她扭伤了脚踝。
  终于在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攀登之后,他们抵达了八马镇的最高处——北崖的“曼它江神庙”。
  樱或看一眼岩壁里的曼它神象,并没有祭拜的心思,一个转身,俯瞰向脚下的灯火——她并没有出声责备他骗她,大概是太累了,累到连话都不想说,尤其对他。
  在江神庙前的挑台上欣赏了一会儿风景,她便兀自下山——周律紧随其后。
  只有曹彧一个人还站在挑台上远眺。
  大概一刻后,他才赶上他们,并交待周律先下去查看一下情况——他觉得山下的火光有些异常——周律轻身功夫好,脚程快,所以先让他下去。
  周律一走,灰茫茫的山道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不是没跟他单独相处过,也不怕他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就是不想再听他讲那些收复失地的话,因为她现在无能为力。
  而对曹彧来说,之所以骗她上山,主要是想找机会试探她关于南郡之争的具体打算,但是一路上她都不太想说话,他便也失去了试探的兴趣——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石阶上,夜风袭来,淡淡的花香四溢——
  一直以为她周身的花香是女人用来装扮的香粉,却原来是药香……
  咚——
  她一脚踩了空,摔得却是他的手臂——未免她摔下山崖,他从身后拽了她的衣袖,却使力过猛,反倒自己撞上了栈道旁的岩壁——
  “怎么?”她终于出声问了他一句,因为他靠在岩壁上好一会儿没动弹。
  “没事。”嘴里说着没事,沙哑的声音却显示他在逞强。
  两人站在原处静默了半天后——她上前,以手背轻试了试他的手背——很烫,“没喝药?”林大夫回来向她禀报过,他突然暴病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化脓,加之曾经中过山间的瘴气,又拖着不治,再饮酒过量,这才突然暴病,林大夫下了几味重药,欲先帮他除去体中的瘴毒,说是立时就能见效的,看他现在这样,大概是没喝药,“我先下去,让人上来找你。”她不是大夫,也没有力气,帮不了他,只能先下去找人。
  他踩了她的衣裾,没让她走——山道崎岖,天色又晚,让她一个女人独自下去,太危险。
  樱或环视一眼四周,心道周律脚程快,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在这儿等一会儿也无妨——他年轻力壮的,应该可以坚持一会儿。
  于是,她站在原地,而他倚着山岩,席地而坐——
  除了正事,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聊的,她也不想跟他说太多话——自从长公主逼宫之后,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防着曹家,尤其一向不循规蹈矩的曹彧,大抵是因为他老会超出她的预想吧,她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东西,那会让她没有安全感。但有的时候,尤其在面对某些困难时——譬如青华之争,他又很值得信任,如果今天换成其他人驻守豫州,也许她会向太后进言——向豫州增兵增粮,可因为是他在那儿,她觉得他能应付,所以放任不管他……她是信任他能力的,却又无法信任他的行为,真是矛盾。
  斗转星移——
  好像过了很久,周律似乎一去不复返了一般,良久都不见回来,而他则坐在台阶上,头微低,后背倚在山岩上,动也不动——
  “曹彧?”唤他一声。
  没有回应。
  伸手碰碰他的肩——
  仍然没有回应。
  转头看一眼山下——没有动静——不得已,只好蹲下身,手指覆上他的额头——很烫。
  低头,解下腰带上的环扣——每次外出,瑶君都会在她身上放两粒“七露丸”,趁着天光取出一粒,这东西虽不是百灵丹,但也有解毒的功效——塞一粒到他口中……
  等了好久,却仍不见他抬头,倒是山下有了动静——几簇火光慢慢向他们靠近——
  就在火光几乎可以照见他们时,曹彧起身,攥了她的手就往山上走——
  等她有机会开口时,两人已经躲到了江神庙的神像背后——
  “不要说话。”曹彧无力的靠着神像,出声阻止她的疑惑,因为现在可不是解惑的好时机。
  他不让问,她也没问,只等火光乍现,嘈杂声起,她大概也猜出了眼下的状况——八马镇临近楚国祁山,时有悍匪出没,可能是招了土匪。
  只是土匪到江神庙来做什么?拜神?
  一阵囫囵杂语过后,还出现了年轻女人的哭泣声——土匪、年轻女人,这两个词放在一块,几乎不必想都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曹彧闭着双眸,深深呼出一口气,环在她肩上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肩头——听声音,应该有七八个土匪,尽力的话,他可以应付,但是她在这儿……
  “啊——”女人的尖叫声如恶鬼般凄厉——
  樱或的额头就抵在他的下巴上,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他慢慢变得很平静——平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还是丢下她,出去了——花了半条命,救了外面那个可怜的女人。
  站在神像手旁,她望一眼半死不活、却又威风凛凛的他——很好,少年英雄。
  “恩人——”被救的可怜女子见他踉跄,忙过去搀扶。
  樱或没有过去——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太脏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她就是不太想过去。
  哒哒哒——
  山下又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她从神像座台上下来,往石阶方向走去——
  曹彧快走几步攥了她的手腕,没让她过去,因怕是土匪,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他要抱着她一起跳崖了,因为他现在真得一点力气都没了,根本护不了她。
  “松开。”她命令,既然刚才他已经做了选择,现在就应该去面对后果——如果来的是土匪,她愿意接受接下来的命运,“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自己死在这种地方。”大不了就是失贞,她的性命比贞洁重要——身为女人,又生逢乱世,这一点她想得通。
  他不但没松开她,反而攥得更紧——她在怪他因救人而放弃了她的安全?这个自私的女人。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她面目平静,却透着严正。
  他没有听从她的命令,而是手腕微一使劲,将她扯向自己。
  她从小到大还没动手打过谁,他是第一个。
  他从小到大也没被女人打过,她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不会成为第一个——他攥住了她挥过来的手,将它们别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身体相贴,视线对峙——
  从今晚之后,私人关系上,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瓜葛了吧?
  于是——他俯咬了她的唇……
  周律和胡子看到这幅画面的第一反应就是怔愣——一片血腥之间,站着一对拥吻的男女,最要命的,这对男女还是他跟她……什么状况?
  还是周律反应快,急速后退两步,示意台阶下的下属不要上前——这画面还是越少人看见越好。
  “杀了他。”这是樱或下山前对周律的命令。
  周律看一眼因伤重而跌坐在地上的曹彧,再看一眼他身旁的胡子,胡子缓缓亮一下腰间的佩剑——要打吗?他奉陪。
  周律转身下了石阶——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章 见面前

  
  烛火还燃着,桌旁的人正趴在书卷上熟睡,长发散了一桌,一旁伺候的人则靠在窗棂前低头打盹。
  瑶君叹气,这怕是又熬了一夜——近来南郡战事峰回路转,太后那边人仰马翻,她们大人更是常常彻夜不眠,再这么下去,非熬出个好歹来不可。
  从床头取来毛披肩轻轻盖到熟睡的人肩上——
  “什么事?”熟睡的人睫毛微颤,语带沙哑。
  “……那曹重回来了——”瑶君低道。
  仍然没睁开眼,“太后起了吗?”
  “听清宁说,昨夜也是熬了大半宿,正睡着呢——”
  额头在书卷上蹭两下,很不情愿地睁开双眸,“先请她到宣德殿去。”
  “是。”瑶君应声离开时,经过芙蕖,轻推她一下,“还不快给大人梳洗更衣。”
  芙蕖踉跄着稳住身子,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方向——
  进宣德殿之前,樱或把曹家的功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曹重接替连败的詹耀,一鼓作气夺下了半个南郡,曹彧在西南也夺回了青华郡,并让楚国开通了西南的茶马道,这叔侄俩俨然已成了齐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且是年纪轻轻就得此盛名,更让人记忆深刻——同时也让太后头疼,该赏他们什么呢?
  曹重与曹彧不同,他生性张扬,加之少年得志,说起话来没太多顾忌,今天一回来就进宫,为的是给小叔曹彧讨公道——他靠一己之力夺回青华,不但没功,反而被罚俸三年,“我要觐见的是王上。”一个小小的女官管不了前朝的事,他要跟太后和王上陈词。
  “既是觐见王上,就该知道规矩,想见就能见的,那不是王上,是傀偶。你们曹家功劳再大,也是王上给的机会,王上既能给,也能收回,小侯爷最好记住这一点。”他们曹家这么快就想挟天子令诸侯,还早了点。
  “放肆——”接话的是殿门口的太后——
  樱或、曹重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一个小小的后宫女官,竟然敢对前朝功臣语出不驯,你逞得是谁的威风!”太后跨进殿来,呵斥一声樱或。
  樱或跪到地上,低眉不语。
  “罚,去东陵静思己过。”
  “谢太后。”樱或额头点地。
  曹重偷看一眼起身出去的樱或,心明这出戏是演给他看的——他虽脾性暴躁,但不笨,太后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樱或自宣德殿一出来,芙蕖匆匆跟上去,刚才殿里的话她都听见了,她们大人真可怜,说了句实话,却被罚去守东陵……
  “瑶君姐,咱们真要去守东陵?”芙蕖偷偷私下问瑶君。
  “太后都发话了,当然要去。”
  “可你刚才不是说这是太后和大人给那小侯爷的下马威嘛。”
  “戏是戏,说出去的话可不能收回,你当太后的话都是玩笑啊。”把衣服一件件堆到芙蕖手中。
  “那大人也太可怜了,为了一出戏,还要到东陵去受苦。”这心腹当的也太辛苦了点。
  “这些事,你不懂,我不懂,大人懂就行了,快——收拾好,装上车,咱们这就走。”依她看,去东陵也好,至少不用天天熬夜了。
  午朝的钟鼓声中,得胜归朝的曹重获重赏——加封镇安侯,食禄增三百户,与此同时,王城东北角的小门里驶出一辆小车,沿着官道一路驶向东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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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时隔一年多,曹家祖孙四人第一次聚齐。
  曹参先是严正的教训了一顿长孙,怪他鲁莽,竟跑去宫里闹事!曹景更是差点对儿子动手。
  教训完曹重后,又轮到曹彧——
  “二弟,你就不应该回来。”曹景对二弟突然回京,有些不理解,“父亲的西军帅印已经交了出去,重儿虽在南郡得胜,可兵权始终不在他手里,咱们曹家现在就剩下你手中的青华军,太后正愁着没法罢你兵权,你到自己回来了。”这次回来,万一被扣在都城,青华军可就没了。
  “我要是不回来,青华郡确实是我们曹家的青华郡,可一旦楚国肃清内政,回过头来重新兵发青华,到时朝廷不供应粮草和援军,我们没办法以一郡之力对抗整个楚国。”他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让青华军变成真正的正规军,“兵权一事,大哥不必担心,既然能交出来,我自然有办法收回去。”
  曹参看一眼小儿子——以前他不吭不气的,也不太注意他,如今看来,到是他最稳重,“既然回来了,明日就一道上朝吧。另外——你在外面这么久,也耽误了与孙家的婚事,如今回来了,就把婚事给办了吧。”所谓先成家后立业,他的年纪也不小了。
  “……”曹彧点头。
  当夜他并没有住在秦侯府,而是睡在了驿馆——这里是专门为外守官员进京设置的住处,他如今也算是外守官员,觐见王上之前,臣下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驿馆坐落在都城东南角的高坡上,与王城的遥遥相望——
  洗漱之后,赤足散发,背手立在三楼的挑台上,一眼看尽都城的灯火——在西南待久了,这种繁华似乎已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父亲今晚说到了婚事,他才记起自己身上还有婚事,也确实该成婚了……
  “将军,内廷送了赏赐来。”胡子。
  大半夜的,内廷送什么赏赐?
  曹彧回到正屋,来人他认识——内廷侍卫周律——那个女人的护卫,他来做什么?他不可认为在发生八马镇的事后,那女人还会与他有私人来往。
  周律将一张覆着锦缎的托盘放到桌案上,“王上听闻将军回京,特地让属下送来赏赐。”
  是王上……既是王上的赏赐,当然要下跪。
  周律没让他跪,“王上让属下深夜送来,就是不想太隆重,将军不必行大礼。”
  曹彧微微掀开半侧锦缎,露出了金漆地契的一角——是栋府院。
  “王上说将军在西南缺衣少粮,为齐国夺回青华,一雪前耻,是大功,然而因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又不得不委屈将军,不但无功,反倒罚了将军三年俸禄,如今将军成婚在即,特赐府邸宅院,已尽君父之心。”
  这是明着治罪、暗中拉拢,看来太后很清楚他在青华的势力,知道不可能将他连根拔除,便想以和为贵,“她人呢?”这个“她”不是太后,因为这不是太后的处事方式,太后也没那么多时间考虑这些小事,只有那个女人才会这么精于细节。
  “……王上在宫中。”
  曹彧的视线在周律脸上停驻。
  半天后,周律才改口道:“属下现在在宣德殿任职……至于大人……她因贵府小侯爷一事,被罚守东陵。”
  “在哪儿?”他知道她被罚东陵的事,但依照眼下南郡的局势,太后不可能放她在东陵逍遥。
  “将军……”周律为难,不管他们关系多好,他毕竟是内廷侍卫,不能什么都坦白吧?
  胡子推一把周律,这小子就没看出将军在逗他嘛!
  被胡子一推,周律才恍然大悟,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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