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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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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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蕖点头,“已经交给侍卫送走了。”说罢,赶紧给瑶君拉来软凳——她现在渐渐会看眼色了——之前见她老犯错,大人曾私下提点过她一次:至少先做好长幼有序。她现在渐得要领,“瑶君姐,吃栗子,我刚拨好的。”
  瑶君笑,“要是早这么机灵,也不至于看那么多脸色。”
  “先前那不是年少无知嘛。”嘟嘴——吃了两颗栗子,想到什么事,悄问:“大人为什么不住帅府?”那里可比这儿舒服多了。
  瑶君诡异一笑,“小丫头,一点也不上心,你仔细看那詹大帅的眼神,满腹意图,大人怎么可能还在他那儿住下。”
  “……”有吗?也许是因为那詹大帅年纪有点大,她都没仔细瞧过他的脸,“要真是这样,还是早点走为好,这儿毕竟是他的地盘。”
  “是啊,早点回都城,才能早安心,这长途跋涉的,太糟践人了。”她们大人最近都瘦了一大圈,回去又要被玉婆姑姑教训她们没好好伺候。
  ……
  小姐妹俩在耳房里嘀嘀咕咕了大半夜,嘻嘻笑笑,甚至盖过了屋外的夜雨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玉街

  
  因詹耀盛情挽留,樱或特地提早一天离开贾峰,未免他又耍什么“半路相遇”的把戏,她还特地下令临时绕道,改走西南水路。
  此次奉太后之命南下,一来为南郡之争做准备,二来顺道查看南方各地赋税收缴状况——新帝登基之后,因长公主之乱,南方各地一直借故托缴赋税,已经有近一年不见官银入库了——一势必要弄清其中的状况。所以樱或这次出来,带了两班人,一班在明——由司农府官员四处巡查,一班在暗——由她带人私下探访。
  “大人,过了界碑就是豫州了。”芙蕖压好车帘,以免冷风进来,“听说秦侯府的曹将军就在豫州驻地,他肯定知道豫州这边的情况,咱们找他不是方便很多?”至少也能有个好点的地方下榻,这西南雨水多、山路多,路上不是烂泥,就是颠簸,都好些天没能睡个好觉了——
  樱或正闭目养神,听芙蕖说到曹彧,不禁张开双眸,“告诉周律,八马镇之后,往西去。”那小子的驻地在南边,还是绕道吧,他如今正与楚君在青华对阵,定然是缺人缺钱,她若去了,弄不好就要被他扣下来要挟——眼下银库里还没那个闲钱供他。
  “……”芙蕖噤声,因为她们大人看上去不太想见曹将军——是结了什么仇?
  车队到八马镇时,已经入夜,四下里漆黑一片,也看不清什么是什么,只等次日清晨推开窗户,才发现四下都是悬崖峭壁——整座镇就建在两片相对的绝壁上,绝壁中间是一道碧绿的江水——
  她们的住处在绝壁下方,靠近渡头,从西窗望出去,可见两片陡壁平行而上,直穿云霄,陡壁上清晰可见各种蚁穴般的石屋,石屋与石屋之间以栈道相连,真是罕见的奇景……
  “大人,你看那条小船好别致,还镶着好多花花草草——”芙蕖惊喜地指着远处的小船欢喜道。
  “这里真像天府之地。”瑶君也忍不住赞叹。
  “不知道咱们今天是不是也能坐这种船?”芙蕖。
  两人聚在窗边正聊着,小船也渐渐随波飘来——但见百花中间赫然躺着一名女子——活的——
  “……”
  “……”
  两人先是一惊,随着小船飘离,又是一愕,此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原来那条围满花草的小船是“活祭”——用活人来祭祀江神。
  因这活祭,芙蕖的情绪一直低落,就像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从早到晚。
  这里的女子地位很低,出门要带尖斗帽——斗笠形状的竹帽上挂一圈白纱,用以遮住整张脸——
  樱或没遮,却又不想惹麻烦,所以穿了一身素锦白底的男装——
  这八马镇是豫州西北部的枢纽,因此繁华异常——当然,跟都城是没法比,但在西南一带却是数得上的。
  这里有美丽的玉石,漂亮的豫秀,南方的海货,甚至北方的参茸和毛皮,都聚集在南镇的这条玉街之上,热闹非凡——而这里却已经两年未缴赋税!
  在一片推推攘攘中,内廷侍卫周律挡在了樱或的身旁——怕她被挤到,却也因此惹上了麻烦——被三个巨人般肥壮的大汉围在中间——
  周律并不担心会吃亏,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内廷侍卫,对付这些人他还是有把握的,尤其还不只他一个侍卫,可一旦动手,大人的行迹便暴露了,这一暴露很可能惹来更多危险,也许还会影响到大人的正事,所以他双手背在身后一直没动——
  眼见三个大汉要动手,一把利刃自空中落下——入石三分。
  樱或身后的芙蕖见状有些窃喜,因为她看到了那把刀的主人——胡子。
  “敢在玉街闹事,绑了!”说话的是胡子身后的一个老头——皮包骨的瘦。
  瘦老头话刚说完,便围上来一队不像齐军的持戟卫兵,连同周律和三个大汉打算一起绑了。
  “他不是,不能抓他——”芙蕖指着周律,出声喝止。
  “他的确不是会惹事的人。”替芙蕖帮腔的人,樱或不看都知道他是谁。
  ——想不到还是躲不开这尊瘟神。
  与樱或一身贵公子的装扮相比,站在瘦老头身后的曹彧可就有些逊色了——褪色的灰布长袍、沾着泥巴的黑靴,外加一脸邋遢的胡茬,这模样,估计连曹参见了都认不出是自己儿子。
  “怎么?小老弟认识这些人?”瘦老头。
  曹彧看一眼不怎么想搭理他的女人,凑近瘦老头,低语两句,就见瘦老头嘴一咧,像是会意了什么,抬手便对卫兵挥一下,示意放掉周律。
  在瘦老头当众宣布那三个大汉罪状时,曹彧缓步踱了过来——
  芙蕖微微屈膝向他行礼,周律也抱拳感谢刚才的相助。只有樱或的视线一直在瘦老头身上——
  “不想被发现行踪,最好什么也不要说。”曹彧与她并肩而立,声音也只有她听得清。
  “……”樱或沉默以对,因为她的注意力在那个瘦老头和他的卫兵身上。
  “小老弟,晚上到我的石窟来,有好酒招待。”瘦老头过来拍拍曹彧的肩膀,顺带打量一眼他身旁的樱或,“这里的人粗鲁,漂亮媳妇应该藏在家里。”
  曹彧笑着应声——
  樱或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他刚才向老头介绍了她的身份——他曹彧的妻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啊——”三声惨叫打断了樱或的思绪,下意识看过去——那三个闹事的大汉居然当场被卫兵砍掉了一只手。
  曹彧边跟老头说笑,边状似无意地用手背为她挡住了眼前的血腥。
  芙蕖可就没那么好运了,捂着嘴,眼泪都吓出来了——
  其实樱或觉得自己能够应对这种状况,毕竟尸横遍野的场面她也见过,所以并没有对他的帮忙有多少感激,直到在路上看到肉摊——喉咙突然泛酸,再也忍不住——原来死人和杀死人是不一样的。
  曹彧背身站在栈桥上,栈桥外下着雨,栈桥下横着江,栈桥旁——那女人吐个没完——
  “那老头是什么来历?”居然能私设刑罚。
  曹彧转头看一眼还蹲在地上的女人,“先吐完再说。”
  樱或努力平复一下呕吐的欲望,撑着栏杆起身——
  那瘦老头是八马镇的亭长,同时也是这一带民军的首领——八马镇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胡汉杂居的特色,使得对它的统治也变得特殊,虽设了县府,却形同虚设,征兵缴粮向来由亭长来管,因为这里的百姓只听亭长、亦或民军首领的,上面命令下来,县府会直接交给亭长,由他全权处理,然后再经县府上报朝廷——近年来,朝廷多次变故,对八马镇的征缴也越加频繁,甚至有一月三次征粮的记录,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盘剥,他们便划区自立,停止向朝廷纳贡——
  “已经先后有两名官员被他们投入了这曼它江。”笑容被灯火映的越发灿烂,“想做第三个?”问她。
  ——原来这就是他把她说成曹夫人的原因。
  “你这曹将军都没死,曹夫人怎么会被投进江里?”他能与那瘦老头称兄道弟,必然已摸到了这里的门道,“以后这八马一带便是你曹大将军的粮仓,收到的是你的,收不到也是你的。”他那几千人的粮草和薪俸与这一代的赋税相差不远,正好相抵,也算解决了她的麻烦,现在要查的是——是谁在这里搜刮——如果真的有一个月三次纳粮的记录,缘何国库一粒都没见到?
  曹彧抬起一条长腿,踩在对面的栏杆上,拦住她的去路——别想一句话就抹掉他几千人的粮饷——他大老远过来,可不是为了跟她斗两句嘴,“你心里明白,没有答复,我是不会放你离开这儿的。”
  歪头看他一眼,再看一眼灯火闪烁的绝壁,笑,“这里风景如画,住下到也不错,只是——有人战况紧急,恐怕没这闲情逸致。”不问青华的战况,不代表她不知道。
  “这么说,以后豫州郡的赋税都归我所有?”他问。
  她说得是八马镇,他却偷换成了整个豫州郡,怎么可能,“……我没办法帮你。”她知道他的难处,也知道青华的重要性,可是她没有这个权力,“与其和我赌气,不如尽快想办法,南郡一旦打起来,你这边能不能继续打都是问题。”太后要的是王位稳固,让他打青华只不过是因为民心所向,一旦南郡烽烟燃起,必然会让他加入讨伐叛逆的行列,而不是收复失土。
  缓缓放下长腿,“还有多少时间?”
  “你说呢?”她南下就是为了做准备,开战也就是眼下的事。
  ……
  两人都没再说下去,而是杵在桥上,想各自的事——
  芙蕖躲在山岩下,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她们大人似乎不想见到曹将军,可见到了又似乎有很多话可说……
  夜风渐寒,芙蕖忍不住上前——
  “大人,夜深了,要不要给您拿件披风?”她知道打扰他们说正事不对,可是大人的健康关系着她的身家性命。
  “不用。”樱或看曹彧——明显是要他让路。
  “明天一早离开。”他明早必须离开,也建议她离开,毕竟这里风俗奇异,矛盾重重,不想在剿灭南郡之前惹出更多麻烦,最好先不要捅这个马蜂窝。
  “……”她有她的日程,就算没有他帮忙,相信也不会死在这八马镇上,只是这个地方看上去有点复杂——毕竟是各族聚居之地,还是先等等再捅破吧,免得节外生枝。
  “大人,咱们明早真要离开吗?”下了栈桥,走了老远,远到芙蕖觉得曹彧听不到才开口问。
  等了好久樱或才开口,“回去让周律他们准备一下吧。”
  芙蕖悄悄回头望了一眼栈桥上的背影……这次见曹将军有些感慨——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变化还真大,浑身偷着风霜味,像是吃了好些苦——可见戎马生涯有多糟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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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曹彧赴了瘦老头的石窟岩——既然有求于人,自然是舍命陪君子,每次来,酒醉都是必不可少。只不过这次有点失手,居然喝倒了,不但倒了,还生起病来,大概是连着半个月来风吹雨淋,食不果腹的缘故——
  午夜时分——
  因听见声响,瑶君起身来到外屋,“你这丫头!”赶紧放下烛台,夺走芙蕖手中的漆木盒,“什么不好学,竟学着偷东西了!”
  芙蕖有些无辜,“不过几颗药丸,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胡子来找她帮忙找大夫,说曹将军病了,想请他们的随行大夫去看一看,是大夫说她们大人常吃的七露丸最管用,想着救人要紧,就来拿了,再说不过几丸药,宫里那么多……
  “你懂什么!这七露丸是太后请名医为大人专门配的,费了多大的劲才做成的,不是给你尝鲜用的!”
  芙蕖赶紧摆手,“不是我吃,是曹将军突然暴病,给他的,因见大人平常吃,以为是普通的,所以我……”
  瑶君气不一出来,“大人眼前是疼你,你没规没距,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你记住,身在内廷,由不得你蹬鼻子上脸,否则就是大人也救不了你,去,到耳房罚跪去!”也让她长点记性,这事要是在宫里,她小命都没了。
  芙蕖见瑶君如此生气,这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赶紧乖乖去耳房跪着——
  “什么事?”里屋被搅醒的人轻问。
  瑶君赶紧从暖炉上取下茶壶,倒上一杯清茶端进屋里——
  没多会儿,瑶君来到耳房,把一只铜钱大小的黄铜扣盒递给地上的芙蕖,“曹将军的身体,关系着豫州的安危,快送去,不过回来后仍要继续罚跪。”
  “……谢谢姐姐。”
  “谢我什么,该谢大人。”
  “谢大人,也谢姐姐,姐姐教我规矩,我才不致犯错。”
  瑶君叹息,合该这丫头命好,这么招大人喜爱,犯了错也不罚,以前大人很少理睬下面人这些拈酸吃醋的小事,一旦着手管,必然是生杀大权,独独对这丫头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章  异动

  
  曹彧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翻身起来,因为一早就要离开八马镇——这次来一是来八马镇“求财”,二是见宫中秘使,两个都完成了,也该早早回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发了半夜的烧,若非胡子端了药来,他还以为自己是宿醉才会头痛。
  “什么时辰了?”外面天色阴沉,看不出时辰。
  胡子递来筷子,“快正午了。”
  快正午了……看来晚上要露宿野外了,半天时间应该赶不到驿站!夹一块酱牛肉,嚼两下,如同嚼蜡,根本咽不下去——
  “将军,药快凉了。”胡子提醒一句。
  “放着吧。”他对药汁有种本能的排斥,从小就如此,所以小时候每次一生病,府里的下人都头疼,因为他不喝,或者干脆逃掉,长到十二三岁之后,腿长、脚长、脾气硬,就更没人敢逼他做不愿做得事了。
  “……”胡子晓得他的习性,但凡他说“放着”或“等等”,就代表绝对不会喝,“若将军不愿喝药,把这个‘七露丸’吃一颗也行。”自床头拿过一只黄铜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粒红豆般大小的药丸,色白,淡香——有点熟悉的香味。
  接过来一口扔进口中,味道甘甜,但甘甜过后却是恶苦,以茶冲淡之后,仍是满嘴的苦涩,但苦涩之后又渐渐甘甜——这药丸到真算稀奇。
  吃过药丸没多久,他的食欲似乎也来了,把胡子端来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她走了吗?”这个“她”当然是指樱或。
  胡子摇头,“昨夜大雨,冲坏了山路,车马过不去。”
  “……”既然都走不了,也许该再去试试,看能不能从她那儿得到什么额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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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彧到访时,很不凑巧,樱或正在洗头发,所以她被拦在了外面。
  樱或坐在小窗前,一边让瑶君编发辫,一边微微侧首——从窗缝里看一眼外面的“访客”,“芙蕖,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见人。”这小子每次见她,不是斗嘴,就是占便宜,见多无益。
  芙蕖应声,继而来到栈桥外的石亭里——
  “曹将军身体可好点了?”芙蕖行礼之后,先问了病情。
  曹彧望一眼不远处的石屋,这才把视线转到芙蕖身上,“好了,应该感谢你。”
  “奴婢只是传话跟跑腿,该谢我们大人才对。”既然说到她们大人,当然要把她的话转述一遍,“大人身体不舒服,不见人。”
  点头,“你告诉她,这儿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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