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洗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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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洗红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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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他伤心呢!
“阿丑不杀人,阿丑不让阿尘受委屈。”
“呆子,你真是一个呆子。”姚涤尘看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写不出来,豆大的泪珠就那么连成线的往下掉。她很久都没有哭过了,因为她很久都没有伤心过了。眼泪是和心相伴而生的,那么现在,她的眼泪回来了,是不是,心就回来了?
阿丑就僵僵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从没见过阿尘哭,甚至连被坏人带到这里时她都没有哭。现在,她是为什么哭呢?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她想嫁给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公子做十一房小妾?可是那个公子已经有那么多喜欢的人了,他怎么会对阿尘好呢?
“阿尘,你不要哭,等到冬天我带你去白头泉,那里冬天是会结冰的,很漂亮的。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扑哧”姚涤尘破涕为笑,这个男人啊,竟然用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要哭。他的表情真像一个孩子把自己最珍贵的宝贝向人炫耀。或许,对他来说,那个会结冰的池水真的是宝贝吧,在江南能见到冰本来就是很稀奇的,但那是因为他没见过姚府里御赐的那些冰雕,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阿丑觉得那里很漂亮?”
“是啊,有很多很多的冰凌,很美的。”
“那阿丑为什么舍得和我分享?”姚涤尘忽然想逗逗这个清澈如水的男人。
阿丑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因为,恩,因为阿尘寂寞,因为阿尘倦了,阿丑——不想让阿尘一个人。”
如果此刻的姚涤尘没有面罩遮掩,看到她的人一定会惊讶于这个淡如云烟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惊讶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事情才能让他如此惊讶?
阿丑啊阿丑,你究竟还要让我震惊多少次才肯罢休?我原本以为你会说:“因为我喜欢阿尘。”为什么,为什么你却偏偏看穿了我一身的寂寞?为什么却许下了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许下的承诺?阿丑啊阿丑,你其实可以不必对我好的,我是一个不值得你费心至此的女子。你对我好,我就会无止境的从你身上掠夺,直到有一天,你毁了,而我,也就毁了。其实,像你这样清澈的人应该好好的,娶一个很好的妻子,有一些很好的孩子,过着很好的生活。可是上天为什么会让你遇见我呢?阿丑阿丑,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阿丑阿丑,我有没有说过,亏欠你,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会内疚?阿丑阿丑,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好吗?
“阿丑,阿丑,”姚涤尘很用力的拉住阿丑的手腕,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那我们说好了,绝不反悔。”
“嗯,绝不反悔。”阿丑回答得很爽快,也许他并不明白姚涤尘向他要的是一份生死不弃的承诺,他仅仅就是答应了阿尘去看冰湖,看那个原本只属于他自己的很美的梦!
听到回答,姚涤尘摘下了面罩,那一刻,她在笑,笑得像随风摇曳的曼陀罗花,美丽的夺目而致命。她轻轻地欺近阿丑的脸,粉嫩如花瓣的樱唇在阿丑的面罩上蜻蜓点水般的扫过,带了曼陀罗花的清香和残忍,她将世上最大的幸运和不幸都加注在了这个清澈如水的男人身上。这个人答应过她一生相随,所以,她把这一身绝世美貌托付于他,也将这一身的疲惫强架与他,这是天罚,是他的命,在遇见姚涤尘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的罚,躲不过,避不开!
阿丑已经躲着姚涤尘好多天了,自从她吻了阿丑那一天起,阿丑就开始躲着她。每天披星戴月的上山狩猎,甚至有时直接在山上搭上个小茅屋几天几天的不回来。就是回来了也不会去店里,他会叫伙计把自己打来的猎物送去给姚涤尘,然后,把换来的钱的钱,分给那个伙计一半。这是件很不合算的事情,就算阿丑再迟钝,他也是明白的,可是,他不敢见姚涤尘,自从那天之后,他每次见到阿尘心里总会有些怕怕的。
姚涤尘是很聪明的人,她自然是明白阿丑在躲着她的。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会有不懂的事情,譬如,现在姚涤尘就在苦恼那个笨男人为什么要躲着自己。这算什么?他害羞了?还是,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看出了这是一场罚,所以要拼命的逃掉?姚涤尘斜斜的卧在“流丹阁”的贵妃椅上,身下是用阿丑第一次打来的雪狐皮做的毯子,雪狐的毛很软,拂在身上苏苏痒痒的,弄得姚涤尘有些心烦意乱。她秀气的眉皱的很紧,纤长洁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那张狐毯,一个用力就把毯子摔在了地上。她讨厌一切能左右自己思绪的东西,讨厌一个人一件物让她想不清楚问题。
刘掌柜听见什么摔在地上的声音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就看见姚涤尘还是用她那很美的身姿斜卧在贵妃椅上,可原本应该在她身下的狐毯却不知为什么掉到地上来了。
刘掌柜俯身捡起地上价值不菲的狐毯轻轻的叹了口气。几天了?自从阿丑不来了之后,阿尘姑娘几乎每天都要糟蹋一样店里的东西,已经摔了一套越窑的秘色瓷,扯了一匹金陵坊的绸,砸了一块蓝田产的玉,就只是这些已经足够一个平凡的百姓吃一辈子了。他的确不知道阿尘姑娘是多有钱,但是,就是有钱也不该这么糟蹋啊!更何况,今天这狐毯可是阿尘姑娘说什么也不肯卖的,可以说是这“流丹阁”的镇店之宝,不然,谁听说过一条毯子出价三千两黄金还不肯卖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连这个都拿出来撒气?是不是那天和阿丑吵架了?阿丑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单纯善良的让人心疼,就是有的时候太固执了,不知道是不是他说了什么惹得阿尘姑娘不高兴了。
“阿尘姑娘,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刘掌柜不能袖手旁观了,不然这个店迟早被阿尘姑娘砸的关门大吉!
“刘掌柜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是生气呢?只是这个毯子用得久了,腻了,扔了就算了。”举起刚刚写好的字条的女子还是斜斜的卧着,一动之下,倦意凌然。
“哦?原来是腻了啊?那就卖了吧。反正,阿丑也是可以再打回新的做成毯子的。也正好让阿丑多赚了钱去请个大夫。”刘掌柜的声音里有很深的算计的意味。
“请大夫?请什么大夫?阿丑病了?”斜卧在贵妃椅上的女子猛然间坐了起来,笔端如锋,笔劲竟然透过纸背印到了云母雕成的卧案。
刘掌柜没有见过阿尘姑娘这样激动的神情,在他的眼里,阿尘姑娘做什么都是淡淡的,就连生气都是淡淡的,这是……怎么了?
“没,阿丑他没生病。”
“那为什么要请大夫?”姚涤尘的脸上敛去了惊慌的神色。
“哦,那孩子说要攒够钱给你请个大夫瞧瞧您的哑病,他说您本来是能说话的。这不是前天还问老朽镇上哪个大夫最是有名呢么。阿尘姑娘您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把这张毯子挂去前堂,叫伙计通知柳大人来取。”刘掌柜说的眉飞色舞,他正想着这张狐毯一旦售出,这个月自己就又赚了一笔大钱,柳大人可是答应他只要这张狐毯到手,就给他三千两的好处费的。虽然他不明白这些大官怎么总花大价钱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但有钱用总是好的。
刘掌柜还在想他那白花花的银子,手里的狐毯就被人打劫走了。
“这毯子,不卖了。”姚涤尘力透纸背,字字清晰。她轻轻一挥手,示意刘掌柜可以下去了,她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好好想想!
刘掌柜闷闷的下去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好的就又不卖了,自己到手的三千两银子怎么不明不白的就飞了?但他毕竟不敢开口问,问出口说不定连这里的掌柜都当不下去了。
姚涤尘抱着刚刚抢回来的狐毯蜷起膝盖坐在贵妃椅上,把脸埋进雍容的狐毯里,真好,上面有阿丑的味道,那种让人很安心的味道。
阿丑,你真是个痴子,为了我,你又何必呢?何必呢?我会不会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会说话了于你有什么好呢?
阿丑阿丑,你会不会永远这样待我?会不会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就不再真心以待?阿丑阿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如果有一天你看穿了我的欺骗,你能不能,不要怪我?阿丑阿丑,我不是有一把这一身的罪与罚都加在你身上的,我不是不明白你承受不起的,我不是……可是,我终究还是这样做了,我不是的,只是你应该费心的人!
那一天,“流丹阁”顶楼传来女子的轻泣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牵心绕肠。轻泣声仿佛很遥远,遥远的仿佛不属于这个纷扰的红尘。这道轻泣声也很干净,干净到很容易让人想起阿丑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应该也是这么清澈的。所以,姚涤尘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哭,也许是为自己,也许,是为那个瘦的让人心疼的男人,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阿丑,我们说好的,不弃不离!
但也正是从阿丑不来店里那天开始,“流丹阁”的名字在京城里传扬的沸沸扬扬。富贵名流都在好奇,是怎样的一家店敢得罪有“天下第一富”之称的钱家,是怎样的商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把当今太子妃派去置办嫁妆的弟弟撵了出来。于是,长安的街上处处可见“流丹坊”“流丹楼”这样的店面,号称自己是“流丹阁”的分店,好沾一沾光,更有甚者还有一家叫做“流丹帐暖”的青楼也是这样的说法。风潮一起,各地纷纷效仿。甚至还有些“分号”开到了本家门前,连姚涤尘自己都稀奇,怎么自己一分钱都么花,就有了这么多家分店。
可是现在姚涤尘没有什么心情管这些,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怎么才能找到现在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阿丑。阿丑已经十天没回家了,也就是说,他有十天住在山上。他,还好吗?
姚涤尘不敢想,她害怕想见那一地殷红殷红的血,害怕想见那殷红殷红的血是从阿丑身体里流出来的。他已经那么瘦了,还有多少血可以流呢?阿丑不可以比她先死掉,他承诺过绝不先放开她的手,他承诺过不离不弃,如果他死掉了,还有谁来履行这些诺言?
姚涤尘决不允许阿丑先放弃自己,所以她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去找阿丑,上山,找阿丑!
山岭很空旷,和姚涤尘想象的不一样,她原本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见到阿丑了,可是,她找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见到。天色有些暗了,山渐渐的和天连成苍茫的一片,有些吓人,可是姚涤尘还不想走,她还没有见到阿丑。
叶影婆娑,是风,还是人?会不会是阿丑?他是不是——还在躲?
纤指撩开遮挡着视线的树叶,是阿丑吗?你让我看你一眼,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回去。可是,触目所及,只有满地的——血,殷红殷红的,就像自己多少次不敢想见的一样,殷红的血,是——阿丑的么?阿丑怎么——失约了呢?
姚涤尘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没有想象中的心痛。可以说,心根本都没有来得及痛,就直接被冰冻了,和从前一样,好像什么也不曾改变过。阿丑,连你——也失约了?你,就这么死掉了,你看,我是不会为你难过的,你的血流了一地,我也不会难过,因为是你先放弃的我!阿丑,你是个骗子,你说,要带我去看“白头池”,你说,要找大夫看好我的哑病,你说,绝不反悔的,你骗了我,所以,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为你难过!你,看到了吗?
姚涤尘看到了一匹狼,是它吃掉的阿丑吗?它的皮毛上还有血迹呢。她忽然有个很疯狂的想法,她想剖开这匹狼的肚囊,看看这样是不是就能把阿丑扒出来,看看这样,阿丑是不是就又能活了,看看这样是不是,就终于有一个人没有背弃与自己的约定?可是,她手里什么也没有,就算有什么,她,会打猎吗?更何况是这匹连阿丑都吃掉的恶狼?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想,她就是想把阿丑带回去,这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她一定要把阿丑带回去,生要见人,而死——要见尸。
那匹狼也在直直的看着姚涤尘,也许它很奇怪这个人看见自己为什么不跑,为什么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自己。它不明白自己刚刚吃下去的美餐是这个女人重新活过来的唯一的希望!但它知道,自己还是很饿,它要吃掉这个直直看着自己的女人。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有一道黑影扑向了自己,姚涤尘清楚的看到了恶狼眼中的凶光,清楚地看到了这匹狼鬃毛上殷红的血。她竟然轻轻柔柔的笑起来,原来死亡就是这样啊!那个她一直不敢碰触的东西,就是这样,有些惨烈,有些透明,甚至还有一些恍惚。比起自己一直冰冷下去的心,一直疲倦下去的容颜,这样,是不是很好?娘啊,阿丑,你们看,死,其实很简单呢,不只你们会,我,也会呢。
等待死亡,其实是很难熬,很漫长的,就好比凌迟一样。可是姚涤尘却闭上了眼睛带着她那绝美的笑容站在原地,好像正在等待初春三月绽放满树纷繁绚烂的桃花。这就是她绝望的姿态,这个姿态也很美,美得很符合这个叫做绝望的词。不过,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绝望了的,她是不会绝望的,不会,为那些放弃了自己的人而绝望的,她不承认自己是被放弃的,绝不……
“呼”的一声,翎芒破空,接着就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并没有预想之中疼痛和压迫感出现,姚涤尘不得不再次睁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看见的还是血,流了一地的血,是那匹狼的血。血还在流,映在月色下,像一条血色的小溪。姚涤尘忽然哭了,那些眼泪在月下泛出的光泽竟然是清冷清冷的。阿丑,你看到了吗?我是个连死都死不了的人。我不是为你哭,不是。我只是,只是……
忽然有个很高大的黑影很快的迫近,一下子就把姚涤尘抱在了怀里,抱得那么紧,紧的都可以听到那个人太过急促的心跳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是一种干净的青草香,是一种很安心的味道,那个人,是——阿丑?
“阿尘。”咬字并不准确,就连声音都有些嘶哑,可是这声音依旧很干净,甚至很柔软,只不过语调很不稳,说话的人现在应该是很激动的。
姚涤尘挣扎着从这个人的怀里探出头,是阿丑,真的是阿丑,真的是她的阿丑!他没有死,他没有丢下她一个人!可是,阿丑怎么会说话了啊?他应该是个哑巴,不是么?
“你是阿丑?”姚涤尘拉过阿丑的手,写的有些颤抖。这是她和阿丑之间的习惯,她只在阿丑手上写字,这是她和阿丑之间才有的默契。
阿丑轻轻放开了她,重重的点头,拉起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是。”
“那你为什么……会说话?”
阿丑的清澈的眼睛里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话。他只是看到了阿尘有危险,很着急,很焦急,很害怕,就射出去一箭,他害怕自己的箭来不及,赶不到,那么阿尘会怎么样,他不敢想……胸口的血气翻涌的厉害,几乎张口就能喷出,然后,就感觉有什么堵住喉咙的东西消失了,再然后,他就能说话了。阿丑没学过武,他自然不懂这是他血气翻涌时真气上溢自解了穴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阿尘说,他以前从没说过话,现在能说了,却也只是一些简单的词语。
阿丑伸手把姚涤尘有些散落的发挽好,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用他那有些柔软的语调发出极其缓慢的声音:“阿尘,阿尘,没事就好。”
姚涤尘死死的咬住面罩下的唇,这个男人,什么都不问么?什么,都不怪么?不问她为什么自己跑上山来,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山上,为什么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为什么让他担心?就只是那么一句“没事就好”就轻轻的带过了?他,是太过清澈,所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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