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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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闲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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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临尘当然知道是意外。也并非完全没有回护的办法。他到底知道些自己姐姐的性格,所以,早已在游玩的弟妹们回院之前,就交待好了当时院中知道实情的人,绝不可多一句嘴。何况卫临潇当时被那位公子先行带回,幼楠与陶晨芙也是前后脚进院,时间上倒也说得过去。

    若存心为幼楠摘了失职的干系,也不是不可。

    因此卫临尘点了点头。

    卫临潇便虚弱的对他笑了笑:“临尘,谢谢你,你一直知我护我……”

    即使男儿有泪不轻弹,卫临尘却也不禁红了眼,凝神叹息,终是忍不住道:“姐,我确实知你……父亲在军中多年,如今的局势,他并非没有预见。也不可能完全未留后路。你何必冒这样的凶险?”

    可那毕竟只是在军中罢了。

    卫临潇仍旧笑着,却摇了摇头:“我说过,那真是个意外。就算是别人,我当时也一定会那样做,更何况在那样的情况下,我那其实也是在救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她是陶晨芙,所以尤其值得罢了。”

    兔走死,狗烹享,世人都懂的道理,卫逸天不可能不懂。他为萧国尽忠多年,扫清外患,当年萧皇上位,他亦立有汗马功劳。如今国富民安,虽边疆时有小乱,亦不可能动萧国根本。可卫侯手中尽握兵权,反成了萧皇最大的内忧。卫逸天不是不明白,萧皇动他,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同的只是,这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是否愿意让他全身而退罢了。

    而目前的形势,显然已无可能。卫逸天一代天纵将帅,岂会看不明白?他当然留有后手,可再怎样的后手,以一己之力,如何抵抗萧皇无边的权势?且,卫逸天再有权力,那也是萧皇给的,再者,他的权势也只是边关军中,那样行事拓落的人,权谋并非他所擅长,绝无可能把手伸至朝廷之上。

    可一旦兵权他落,萧皇若要至他死地,怕到了最后,再挣扎,也只能束手就擒吧。

    是时,在那样圣意昭明,墙倒众人推的情况下,倘若朝中能有人略讲一句话,略求一句情,背地里略动些手脚,也是多了一线生机的。

    何况,刑部和兵部的两位尚书大人,一位与陶然风有同门之谊,相来交好,一位堪堪正是他的门生。

    卫临潇不求陶然风到时能对卫家施于援手,可有这样的情分在,若真到了最坏的境地,陶然风未必不会念着今日的事情,而对卫家手松那么一分半分。

    若有那一日,那一分半分,或许就是他们绝境里最需要的一线生机。

    卫临尘既然能明白在那样的险境里,她灵机一动,步了这样的一步棋,那么这些道理,他当然也再清楚不过。

    实际上,卫临潇当时主动把自己至于险境,并非想到利用,仅仅是形势所逼,换一个人,她也必定先把生的希望给身边的人,可偏偏那个人,是陶然风的女儿,陶晨芙罢了。

    想到陶晨芙那张言笑晏晏的脸,想到她叫她“临潇”时那一刹的心意相通,仿佛相识多年的朋友,卫临潇心中不禁黯然。

    怎样的人生,始终都会有些不得已。

    不是存心而为,可结果,却偏偏是那样的结果,于是目的,便不是原先的目的。

    话已至此,卫临尘也只能一笑:“姐,以后,无论如何,不要再这样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了。我听他们说的那么凶险,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胆量。恐怕就是我,当时也会吓傻了的。”

    言语间已一派玩笑轻松。

    卫临潇便同他说了些明日回府的事情。

    卫临潇的伤势不宜挪动,可明日若再不回去,再过四天就是大新年了。临尘虽遣人回府报了信,详情却并未说的太清楚,迟归,到底会让父亲母亲担心。

    两人正絮絮说着话,临云他们听说卫临潇醒来,已一齐儿过来看望。

    毕竟是血浓于水,几个神色中的担忧并不作假,就是临云,看着卫临潇的眼神,也首次有了敬服。而临风本就恬淡无争的性子,那分关心更显真切。除了关心外,还多了尊敬。

    八岁的临雨,也隐有泪光,不停问着:“姐,疼吗?”

    卫府庇护她多年,给了她另一次生命,且她如今的身体,确是流着卫家的血液。

    卫临潇看着眼前的几人,面上便露了难得的会心笑容。

    有些选择,不是因为值得,而是因为有责任。

    一会儿,临云的丫鬟从露送了个枕头过来,临云笑着对卫临潇说:“大姐,这是我一向用着的花枕,有安眠助睡的功效,你背上的伤一定很痛,夜里恐是不易睡,我让她们换了干净的枕面,拿来给你用。你可不要嫌弃。我还有些收着的干花,等回府了,我再重新给你做个新的。”

    “临云真是长大了。”卫临潇面露温柔的笑,由衷的说着。

    却不想卫临云一怔,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又忙着用笑掩了过去,答道:“临云年龄还小,凡事还是需要姐姐提点的。”

 第十八章 往事

    卫临潇心中一叹,正要开口,临雨脆声道:“大姐,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我晨间和二哥哥去烧香,求了菩萨了,王妈妈说,昭明寺的菩萨最是灵验。”转了转她晶亮的眼眸,接着道:“嗯,还有,大姐要是疼,我就在大姐身边唱歌给你听,可好?”

    “大姐不疼,要是疼了,我就让问夏去叫你,临雨的歌唱的最好,大姐很喜欢听。”

    临雨听了这话,甜甜的笑了。

    “我回去后也为大姐抄几卷经文,好让大姐早日康复。”临风低着头,小声说着。

    卫临潇柔声道:“经文倒不用抄了,你有空时,把先生讲的课,也讲些给大姐听听就好。”

    正说着话,却听惜竹来报:“侯爷来了。”

    几个连忙齐齐站了起来,卫逸天已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对阗他行礼的几个儿女,直接站到卫临潇的床前。

    “到底怎么回事?”

    语气中有明显的怒火。可眼中分明是担忧和疼惜。

    卫临尘便遣了弟妹们,屋里只剩下父女三人。

    “父亲,您别生气,这只是个意外。”卫临潇说着,动了动身体,想坐着回话。却不想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锥心的疼。忍不住眉峰微楚。

    卫逸天顺势坐在床上,伸手按住了她:“别动,别动,还是躺着的好。”

    已是十分柔和的语气。

    卫临潇记忆中,似乎从未和自己的父亲这样亲近过,几乎是求救般的看了卫临尘一眼。那惴惴不安的神情,落在侯爷的眼中,心中更添愧疚。又有几分尴尬,便讪讪的抽回手,挺着背坐直。

    神色间就恢复到一贯的萧严,可语气却还是亲和的:“本来身体就不好,姑娘家的,不好生在屋里呆着,乱跑什么?还好只是伤着了,你若真出了事,我怎么向死了的惟月交待?”

    说到最后一句,言词间,已不胜唏嘘。

    惟月是卫临潇生母的名讳。

    昔年,据说两人也是极为恩爱的。沈惟月是卫逸天战中救下的女子,那时他家中已有新婚不久的妻子,却为沈惟月的风采折倒,两人倾心相爱,沈惟月便不顾卫逸天已有家室的境况,自愿入了沈府,作了妾室。

    在卫临潇想来,那竟也算段倾城之恋了。

    而沈惟月本身,却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卫临潇的外公沈忆山,当时是边城苍州知府,守城失陷,在战乱中身亡,沈惟月若不随卫逸天回京都,在那家破人亡的乱世,也确实是无处可去。

    好在卫逸天待她不薄,恩宠数年,直到卫临潇八岁那年病故。

    沈惟月感念卫逸天待她之情,又深觉对不住大夫人,所以在大夫人几年无出的情况下,便把卫临潇给到了大夫人名下。

    大夫人因子嗣问题,又把自己的贴身两个婢女给卫逸天作了妾,卫逸天本来不愿,到底在沈惟月的劝导下收了房,便是临云的生母赵姨娘和临雨的生母徐姨娘。谁知刚收了这两个姨娘,大夫人竟然就怀了身孕,不久生了临尘。直到后来生了临云,才准许两房姨娘各生了一子一女。

    反倒是沈惟月,再无身孕。

    因当时她年龄太小,还未记事,再加上她在大房夫人身边教养,也无人敢说这些事情,后来又落水失忆,她是穿过来的人,本来就丁点都不晓得,这些过往,都是卫临潇在和沈妈妈闲聊时,听沈妈妈说起的。

    沈妈妈原是沈惟月的贴身侍女,每每提起沈惟月的美丽与才华,言语中尽是感叹惋惜还有怀念之情。让卫临潇觉得,沈惟月的死,怕也是长期积郁于心造成的结果。

    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却必须与几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终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吧?何况,这条路,偏又是自己选择的路。

    连抱怨都不能。

    见卫候说到自己生母时的尴尬,卫临潇拍了拍父亲的手背,微笑道:“父亲这样关心疼惜女儿,沈姨娘若地下有知,只会感激父亲的。”

    卫逸天听了这话,心中甚慰。又想到,临潇至落水醒来失忆后,从未再如从前一样,叫他一声爹爹,向来只以父亲称之,不禁又觉得黯然。

    卫临潇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感情本就特别些,再加上眉眼与其母极为相似,十分得他疼爱。可自她落水后,曾经绕于他膝下撒娇玩耍的日子再未曾有过,甚至有时候他恍然觉得这个女儿在刻意的疏远他,他又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男人,结果父女两人越走越远,渐渐形同陌路。

    所以,卫临潇这一拍他的手背,让他心内激动不已,可表面上却还尽力维持着平静的不动声色。

    卫逸天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好在这个时候,惜竹端了茶水进来。卫临尘亲自接过递给了自己父亲。笑道:“父亲您先喝点茶,这一路赶过来,又担心着姐姐,估计也有大半日未进茶水了,定是渴了吧?”

    侯爷接过茶杯吖了一口,卫临尘接着道:“若说起来,父亲还真是最疼大姐了,小时候我十分羡慕并妒忌姐姐,总希望父亲能多看我几眼,那会儿心中时常感慨,既生瑜,何生亮?”

    一句话,说的父女两个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卫临尘自己也笑。

    侯爷便笑骂道:“也十六岁的人了,天天说话没个正形,你倒给我说说,你大姐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临尘便把事件从头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当时大姐和陶小姐带去的两个丫鬟离的太远,还好遇着了两个武功不错的人,这才转险为安,可惜那救了姐姐并送姐姐回来的人,也没留下姓名,连声谢都没机会说了。”

    说到丫鬟,卫临潇知道弟弟讲这谎话是在帮着自己为丫鬟开脱,不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卫临尘又道:“虽说当时情况太过危急,可大姐到底是将门虎女呢。若没有那份急智和胆色,还真脱不了险。再者,她当时竟然能想到那陶小姐可是尚书令陶大人家的……”

    话未说完,卫临潇便道:“临尘,我渴了,你把那杯茶递给我。”

    可到底来不及堵住临尘的话,卫逸天已变了脸色,一脸震怒。

 第十九章 邀请

    “你是觉得我不能护你们周全,需要你用命去周旋?”

    话未说完,便气的想扔茶杯,想了想,还是一口喝了杯里的茶,那青花瓷杯,便被重重的拍在了床边的红木案几上。

    一时屋里气氛便比这大雪的天气还冷。

    卫临潇不禁暗自苦笑,若不是这样耿狷的性格,这样宁折不曲的傲气,又何至于有今天的局面呢?

    临尘又何苦说这些话,也不想她在府中还能待多久,就算邀了这功,入了父亲的眼,又有什么意义?他怎么就不能先想想自己父亲是怎样的人?

    “父亲,您别生气。那会儿我连命都不保了,哪有时间想这些?”卫临潇赶紧陪着笑,“临尘你也是,乱说什么话?你若真想父亲多疼我些,也不该在这里胡说八道,平白惹父亲不快。你这样说,至我于何地?”

    卫临尘看了自已姐姐一眼,终是忍着没说话。心里却想,你命保不保,单是凭着拿自己的命去换陶晨芙的命这一点,陶家都欠了卫家一份天大的人情,这是不争的事实。

    卫候听了卫临潇的话,却叹了口气。顿了片刻,帮卫临潇掖了掖被子:“好好息着,养好精神,明天回府去。”

    说完,起身欲走。

    卫临潇望着父亲向来挺拔伟岸的像山一样的背影,此时却充满了落寞,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动了动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卫临尘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送送父亲,帮着安顿住处。却见惜竹至门外打了帘子进来:“侯爷,张府的人过来问安。您要不要见见?”

    “哪个张府?”

    卫临潇心中的疑问被卫临尘给问了出来。

    “说是内阁大学士张大人家的。”

    卫临潇心中一动。想起那日陶晨芙雪地里见到两个男子时,突然间羞的艳红的一张脸。

    父子两人也对望了一眼。

    侯爷便道:“带去会客厅。”

    惜竹应了一声便去了。

    侯爷整了整衣衫,卫临潇从背面看过去,感觉那身影,只一舜间,便回恢了往日的神采来。

    “姐,我陪父亲去看看。”

    卫临潇点了点头。

    张府派来的是位管事,四十多岁,穿着葛色棉布冬衣,看起来却气势非凡,十分干练。

    见了卫侯,行了礼,便道:“我家夫人领着家眷来庙里进香,听闻您府上的小姐病了,特地遣小人来看看,顺便拜见一下世子,没想到侯爷您也在。原本夫人想亲自过来看看的,又怕小姐病中,倒叨扰了小姐清静,便派了小人先来问候一声。顺便送些补品给小姐,虽您俯上不缺,到底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

    顿了顿,又道:“若早知道侯爷您也在,我家公子应该亲自过来的。”

    张家父子同朝为管,若都称大人,别人却不知道是哪位,因此这管事口中的公子,大概便是十六岁便连中三元的奇才吏部侍郎张掖张大人了。

    看此人的样子,不像一般的跑腿打杂的下人,应该是张家的什么管事,可探望卫家小姐的病,张夫人派来的却不是内院的管事妈妈,而是个外院管事……

    卫侯淡然一笑:“小女只是受了点伤,现已经无恙,烦你家夫人费心了。”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那管事迟疑了一下,便也大大方方的落了坐。

    已有丫鬟上了茶,那管事端起茶杯轻吖了一口。

    卫侯便笑问:“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管事不紧不慢放下茶杯,含首答道:“小人姓薛,单名一个咏字。在张府中管着外院的事情。”

    举止应答间沉稳有度,卫候暗自点了下头,一个管事的下人,能在他的不怒而威前稳如沉水,可见此人并不简单。

    那张府,竟连一个小小的外院管事都这样不凡。

    “薛管事,您府上张老大人这一向可好?”卫侯回京,只上了两次早朝,便称病在家,养病不朝。凡来看望的同僚们,也以病为由,一概不见,因此会有此一问。

    “劳侯爷关心了,我家张老大人身体尚好。”薛咏态度恭敬的淡淡回道。

    卫侯点了点头,“薛管事回府,代本候向张老大人问声好。”

    言语间既不显亲热,亦不显疏离。

    薛咏笑道:“小人定会把侯爷的话代到。小人还要回去给夫人回话,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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