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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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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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稚子在鬼头刀下走三招?这无异于谋杀!

若是为己,朱祁铭宁愿引颈就戮,也不愿被对手猫捉老鼠般折辱而死;但若是为了数十条幸存的人命,则另当别论,轻灵的九华三幻说不定能为他们迎来生机。

杀手骤然收刀,那是攻击前的瞬间回撤。就在这一瞬,小小身影朝反方向飘旋而去,收刀者顺势以刀背出击,随着一记闷响,刀背磕在朱祁铭下巴上,朱祁铭侧身便倒,一道血柱混着一颗碎牙溅出口腔。

鬼头刀如影随形,尖厉的破空声兜头盖下,朱祁铭咬牙硬生生撑起身子,踉跄中还来不及施展九华三幻,就有利器划破躯体形成的恐怖感觉从后背极速掠过,刺心的痛感顿时传遍周身。

耳边响起霓娘的啜泣声,这一刻,勇士般的使命感被瞬间放大,肉体的神经末梢倏然封闭,朱祁铭拼命稳住底盘,只是踉跄了数步而已,并未扑倒在地,下一刻,他的身体无比轻盈地飘向马车那边。

鬼头刀在离他两尺远的地方狠狠劈下。

一名少儿,赤手在鬼头刀下连过三招,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奇迹!

众校尉无不目含泪光,地上的云娘、霓娘坐起身来,相拥而泣。此刻的哭泣,不为杀手随口一诺抛下的渺茫的活命希望,只为小王子在疯狂的砍杀下竟能活到现在,还有他尚在流血的伤口给人带来的丝丝触动。

“你得兑现你的承诺!”朱祁铭扶着马车,期待之情从眼中绵绵流淌出来。

“承诺?幼稚!杀手终生只有一个承诺,那就是杀人!”冷酷的美男子将朱祁铭的幻想击得粉碎。

数十双眼睛齐齐望向这边,那里面无不装着两个正在迅速膨胀的大字:愤怒!

愤怒有时会让武者自乱方寸,有时则能催生隐含的潜力!

“嗷!”

蒋乙狂吼着劈出一刀,三柄合力遮挡的鬼头刀竟抵不住这倾力一击,绣春刀落在了一名褐衣人的肩上,生生切下一整条臂膀,残肢喷着血柱飞向远方。一击之后,蒋乙渐渐占得上风。

云娘、霓娘爬起身来,扑向原本是走向她们的两名褐衣人,如疯了一般,招招拼命,不惜门户大开。

幸存的校尉嗷叫着扑向另两名褐衣人,一阵人影翻飞,原已淡忘的刀阵,此刻摆弄起来,却是十分的默契,其威力不容小觑。

朱祁铭把破碎的幻想扔到一边,咬咬牙,身形一荡,快速飘到马车的另一边,隐在车后,随手操起地上的一把绣春刀,屏息等待着那个稍纵即逝的时机。

一道身影平飞着越过马车,伸长的脖子极易让人联想起“引颈就戮”一词。朱祁铭没有辜负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双手合力一举,绣春刀刺中了美男杀手漂亮的脖子······

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人,既无怯意,也无快感,只有如临梦境般的恍然。

回到马车这边,见敌我双方都在与时间赛跑。蒋乙的优势愈来愈明显,但离彻底取胜为时尚早;云娘、霓娘则是险象环生,拼命招式难以持久,只怕下一刻就会落败,而刀阵上的十三名校尉已然力不能支;云娘的手下与黑衣人之间的胜负似乎无关大局。因此,整体而言,时间在褐衣人这边。

朱祁铭无力助战,仗着九华三幻,他尚可与人周旋一番,若与人对战,那是以卵击石!

“那边有马,殿下快逃!”现场只有蒋乙还能分心,这道嘱咐恐怕代表了现场许多人的心声。

逃?

此刻的确是逃离现场的最佳时机,可是,看看眼前这帮拼死保护自己的人,朱祁铭迈不动双脚。

其实,眼下仍是逃无可逃,与云娘、霓娘对战的两名褐衣人并未完全受困,只要朱祁铭稍有逃意,二人必会脱身前来截杀。

“特么的,为何婆婆妈妈拖了一个多时辰!”

伴着这声粗鲁的叫骂,两名蓝衣人飞身而来,衣摆捎带的劲风掀起了一地的沙尘,其身手显然又在褐衣人之上。

朱祁铭的心咯噔一沉。

现场脆弱的平衡即将被无情地打破!云娘、霓娘、校尉这边已是疲于应付,莫说是高手,就是一根稻草也会迅速将他们压垮。而蒋乙的优势随着蓝衣人的到来,瞬间变成了一触即破的气泡!

胜负已分,生死已定!

朱祁铭茫然扫视周遭,只觉得悲情笼罩着大地,峡谷中的官道俨然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眼花,迷蒙中,只见一个蓝衣人朝朱祁铭沉沉走来,另一人向蒋乙奔去。

蓝衣人显然一眼就看准了关键部位,只想施展雷霆一击,除掉两个关键性的人物,让余者的抵抗变得毫无意义。

一切都该结束了!

山坡上,一朵未名的野花凋零了,枯萎的花瓣随风飘落在朱祁铭身前,拾起轻嗅,尚有残香。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剑嘨,余音绵绵不绝,似奇妙的仙乐!

刺目的阳光中,一道匀称的身形倒垂急坠,手中挺直的长剑亮光闪闪,绚烂中暗伏杀机。

顿时,畅然的笑意在朱祁铭脸上如波浪般荡漾开来。

“师傅!”


第六十六章 残局




换作是两年前,久别后重见梁岗,朱祁铭一定会嚎啕大哭。如今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他的心理年龄恐怕已接近于成人,那分坚毅非常人可比。此刻,虽然心情万分激动,但仍不足以催动泪点。

空中的梁岗只是冲朱祁铭笑笑,随即冷眼扫向朱祁铭身前的蓝衣人。

蓝衣人似察觉出了异样,驻足仰视,一瞥之下,骇然心惊,急忙挥动鬼头刀去迎战从天而降的劲敌,可是,已经迟了。

那柄精美的长剑十分优雅地触及人体,从脖颈处贯入胸腔,直至剑身尽没。

梁岗保全了对手的尊严,未让他碎尸。片刻之后,那人圆瞪双眼,嘴角完成了最后一阵抽搐,随即轰然倒地。

平心而论,若面对面交手,梁岗未必能在一招之内取蓝衣人性命。但蓝衣人离朱祁铭太近,巨大的威胁令梁岗无暇顾及江湖道义,心中只盘算着如何让蓝衣人速死,故而方才那招“苍鹰击殿”有偷袭之嫌,且凝聚了十足的力道,一击之下,对手绝无逃生的可能。

奔向蒋乙的蓝衣人听见身后的异响,猛然回首,看见了一个粗壮的身躯,还有一张岩石般冷峻的面孔,带着逼人的寒意朝自己迫近。旋即一柄绣春刀兜头砍来,呼啸声乱人神智。蓝衣人慌忙举刀格挡,却被强大的劲力震翻在地,一时间方寸大乱,连滚带爬地拼命躲避绣春刀的凌厉攻势,瞧那架势,这名蓝衣人的死只是时间问题。

牛三!

不知所踪的牛三于此刻突然现身,令朱祁铭倍感惊奇。

这边梁岗借长剑遇物滞阻的反弹力,再次跃入空中,直取云娘、霓娘身前的褐衣人,那二人舍了云娘、霓娘,合力抵挡梁岗凌厉中带分优雅的攻势,无奈在梁岗梦幻般的身法面前,他们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电光火石之间,二人的要害部位伤于梁岗剑下,无关紧要的部位还被云娘、霓娘一阵乱刺乱划,故而倒地时浑身上下早已血肉模糊。

云娘、霓娘扔下长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粗气。

梁岗脚不沾地,纵身扑向校尉身前的褐衣人。

众校尉赶紧闪到一旁,躺到地上一边观战一边歇气,把两个褐衣人全留给了梁岗。

那边云娘的手下纷纷罢手,竟忘了身边黑衣人构成的致命威胁,对着身法飘逸轻灵的梁岗和他手上神出鬼没的长剑,看得如痴如醉。

黑衣人早已精神崩溃,无心恋战,便坐在地上引颈就戮,半天不见有人前来动手,只好咬响牙关,吞下毒丸,去寻找他们的终极归属。

一旁的牛三用了二十多招,终于取了蓝衣人性命,扭头望向校尉和云娘还有她的二十多个手下,见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梁岗身上,不禁忿然:特么的,一个个眼睛全长在头顶上,只知往天上看,却不知地上的故事也很精彩!

现场大局已定,三大高手正合力收拾残局,霓娘与数名校尉这才过来给朱祁铭包扎伤口。

朱祁铭身上有两处伤痕:下巴上隆起一道青紫色的淤痕;背部有条超两寸长的刀伤。

这么小的孩子伤成这样,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好在都是皮肉之伤,未损及筋骨,朱祁铭也未感不适,所以,一番涂敷包扎之后,留下霓娘守在这边,众校尉默默离去,开始分头收殓同伴的尸体。

云娘许是觉得朱祁铭身边人手太少,不安全,便快步走来与霓娘汇于一处,只是她的目光却牢牢定在梁岗身上,片刻也不愿离开。

“这招叫什么?”云娘似嫌黑纱遮挡了双眼的视线,便伸手抓住黑纱往下扯了一把,差点露出真容来。

“三郎耍猴。”梁岗似乎不愿取人性命,只是变着花样戏耍那两名褐衣人,反复卖弄他飘逸的身法和轻灵的剑式,不时深望云娘一眼。

对着个蒙面女子也能这样?朱祁铭的心境已走出了方才的腥风血雨,此刻以平常心打量着周遭,见梁岗讨好云娘的表情相当的肉麻,不禁咋舌。

老子不陪你玩了!两名褐衣人万分气馁,索性扔了鬼头刀,学着黑衣人的做法往地上一坐,只待引颈就戮。良久之后,见梁岗仍在他们头上旋来纵去,还不忘频频给一旁的蒙面娇娘暗送秋波,二人气得咬响牙关,饮毒身亡。

“蒋老弟歇口气,这二人交给我好了。”

蒋乙那边还剩两名褐衣人,牛三就想上去练手,刚支开蒋乙,却见梁岗纵身而来,便摆手示意梁岗退回去,哪里还来得及?两名褐衣人瞬间就咬响牙关,步了同伴的后尘。

牛三郁闷得半天放不下手来。

辉煌的胜利总会令人无比兴奋,尽管之前梦魇般的惨况仍历历在目,但骤胜之后,悲情色彩已然淡去。朱祁铭与现场众人一样,迎来了难得的轻松时刻。

“公子,我们来啦!”

忽听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朱祁铭转身望去,只见北边官道上,荀家那两个护院策马疾驰而来,他这才想到自己与荀家护院是有约定的,早上不辞而别,有失信的嫌疑,当即略带歉意地朝二人迎去。

“公子,我们救你!”花千枝、史多见现场尸横遍野,当即脸色一沉,催马疾进,瞧那副舍我其谁的架势,浑然透着义薄云天的豪侠气派。

又见一骑人马出现在官道上,迅速朝花千枝、史多二人迫近,骑者赫然就是徐恭!

此刻,徐恭身着合体的飞鱼服,恢复了英武中略显儒雅的俊朗形象。

“公子,你为何来到这个鬼地方?”见朱祁铭就在眼前,花千枝、史多赶紧勒住马。

却见徐恭死死盯着花、史二人,目露寒意,猛然从马上纵身跃起,挥刀扑向二人,绣春刀泛起森然杀气。

“徐千户住手,不可伤他二人性命!”朱祁铭大惊,赶紧喝止道。

此刻,绣春刀离二人的距离不过尺许,花千枝、史多骇然,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在这两个乡下护院的心目中,自己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徐恭非凡的身手已超出了他们认知的极限,等他们终于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时,却要迎接死神的降临。

因距离太近,徐恭来不及收刀,匆忙中手腕一抖,绣春刀在近身的一刹那翻了个个,刀背朝前撞向花、史二人。

二人白眼一翻,身子软绵绵地顺着马背缓缓滑落。

徐恭连忙托住二人,轻放于地,随即抱拳施礼;“徐恭参见王子殿下!”见朱祁铭一脸忧色,续道:“他二人片刻后即可醒来。”

朱祁铭闻言,心中一宽,旋即含笑颌首,激动得擂了徐恭一拳,“你跑哪里去了!”

徐恭一个大老爷们,被小王子过分热情的举止弄得有些难为情,“那日在下诛尽鞑贼,却为三名汉人所伤,幸得一猎人施救,这才免于一死,卧床静养许久,于半月前痊愈。”

“徐大人受苦了!”想徐恭肯定遭了不少罪,朱祁铭心中有些泛酸,转头看向梁岗,料他定然也没少受磨难,心头愈觉悲戚。

似读出了朱祁铭的心思一般,徐恭道:“据梁岗说,那日梁岗师兄弟四人与八名瓦剌武士交手,本来占了优势,不料百余名入寇的鞑贼恰好经过那里,鞑贼无不是重铠厚甲、强弓硬弩,甚是麻烦,一场血战下来,师兄弟四人悉数染红,二师兄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过梁岗倒是受伤不重,但他鼻子不灵,一直不知如何寻找殿下,到处瞎窜,数日前在下与他在谷林集附近偶遇,这才结伴南来。”

一场血战?那王魁呢?朱祁铭料王魁定是凶多吉少,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便赶紧收了杂念,尽量不去多想。

牛三、蒋乙双双来到朱祁铭身前见礼,牛三一眼瞥见地上的两名护院,摇头道:“殿下,乘二人不省人事,不如速派人送其回客栈,免得他们醒来后纠缠不休。”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朱祁铭点点头。

梁岗是最后一个前来见礼的,朱祁铭本想与他掏心掏肺地畅叙一番,却见他不时拿眼看云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朱祁铭当即就来了气:师傅啊,这个时候还不忘撩妹,真有你的!云娘可不是善茬,见过她真容的外男全去了阴曹地府,你可别糊里糊涂地做了牡丹花下鬼!

这时,徐恭似突然醒悟一般,冲牛三嚷道:“好个牛三,你把那三个女子丢给我,自己却与梁岗捷足先登,赶上了一场大戏,看我今后怎么收拾你!”

“嘿嘿,徐大人,难得抓到活口,徐大人见多识广,自有办法撬开她们的嘴,这不是能者多劳嘛,嘿嘿。”

“屁的活口!她们饮毒自尽了!”

三个女子?莫非是方正“误请”的乐女?朱祁铭闻言震骇,心中顿悟:难怪三女刻意接近荀家护院,原来是想套出自己当初的隐身之地!

这是方正的主意么?方正!朱祁铭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这场危局的始作俑者方正,于是,目光飞快地扫向方正最初挨掌落身的道边草丛。

不出所料,那里已是空空如也。


第六十七章 天罗地网


在保安州州城的群仙楼,这个学名叫“勾栏院”的地方,方正颓然而坐,面色木然。

三名面带三分妖艳、七分清丽的女子朝他款款走来,朱唇、丹衣、赤幔、红烛,举目望去,入眼的尽是猩红的血色。

方正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以往从不进风月场,即便那里有“艳过六朝,情深班蔡”的绝世花魁。

可是,此刻大脑已被抽空,灵魂深处那片无尽的空虚,靠什么去填充!

只因一步踏错,便人神共弃,再也无法回头。

三道曼妙的身形飘然而至,莺声燕语动人心魄,脂粉香挥洒着魅惑的气味。方正突然呲牙咧嘴,痛苦的脸上写满了对自己的深深厌恶。

远处响起一道细长的声音,若有若无,极易被旁人忽略,但在方正听来,不啻于五雷轰顶。

那是一道熟悉的口哨声,不消说,杀手追杀他的天罗地网已然张开!

顿时,三名妙龄女子被推翻在地,摇曳的帐幔被撕裂,“砰”的一声,在窗户的碎裂声中,方正跃入后院,解缰上马,策马拼命奔逃。

如今摆在方正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落入蒋乙等人手中,回京受审,惨遭凌迟重辟;要么落入杀手手中,做个孤魂野鬼。

或许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逃入荒野,隐姓埋名了此余生。

方正自南门出城,策马狂奔,良久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奔向早上的那片血腥之地,心中大惊,慌忙掉转马头,沿小道钻入疏密相间的山林中,舍了马,就想扒下身上惹眼的飞鱼服。

就在这时,牛三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回首望去,蒋乙堵住了他的后路。

他的前任上司徐恭领着小王子现出身来,眼神无比的冷漠。

徐恭与牛三将朱祁铭护在中间,一脸的戒备之色。

方正心中刚升腾起来的一线希望瞬间破灭,他的内心不再作无谓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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