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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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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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明白了,方大人在使障眼法!”云娘怔怔地看一眼马车,“大队人马护送贵人先行一步,小队人马在此以为疑兵,可是,为何方大人未紧随贵人?”言毕挥手,招呼自己的人策马南去。

蹄声渐远,朱祁铭撩开车帘,头半隐在帘后望去,只见云娘一行人去势极缓,霓娘似在不断回首张望。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朱祁铭久久不愿放下车帘。直到云娘等人的身影消失于目力能及的官道尽头,她的话仍萦绕于耳际,反复撩拨着他心中的那丝不安。

若要以假乱真,那么,方正怎么也得紧随那辆远去的“豪车”,可是,他却如此显眼地落在了这辆破车旁!

沉吟间,朱祁铭身上莫名其妙地冒起了鸡皮疙瘩。

“方大人,快快启程,赶紧追上前队人马!”

朱祁铭话音未落,忽闻四周呼啸声大作,紧接着百余名黑衣人跃出山林,向官道猛扑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校尉猝不及防,而方正却泰然自若,似乎并未将黑衣人当成威胁。

就在这一刻,朱祁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他还不愿去正视现实。

黑衣人个个都是目光冷漠,面色木然,显露出冷血杀手的固有特征。在一大群黑衣人中,有个中年壮汉穿一袭白衣,显得分外惹眼,此人脸上坑坑洼洼的,目光阴毒,提着一把鬼头刀,径直朝方正奔来,眼皮频动,似有眼语。

朱祁铭顿觉心头一阵刺痛。

方正纵身而起,扑向白衣男子,白衣男以空着的左手击向方正。

空中不见绣春刀与鬼头刀的凌厉对决,却见白衣男左掌结结实实印在方正的胸膛上,方正跌出丈远,人在空中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落地后的方正不再动弹,良久后徐徐侧过脸来,望向目瞪口呆的朱祁铭,嘴角竟浮起一抹诡异的浅笑。

那抹浅笑更像是一道恶毒的诅咒!

一口鲜血自朱祁铭口中喷涌而出。

此刻,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而做局者就是方正!

朱祁铭一把扯掉车帘,跳下马车,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放开嗓子,纵声疾呼。

“云娘!”


第六十四章 危局


“云娘!”朱祁铭的叫声在峡谷中回荡,显得无比凄厉。

众校尉自错愕中回过神来,纷纷拔刀扑向黑衣人。

锦衣卫与杀手的差距大概就在于血液的温差。双方的人手旗鼓相当,但甫一交手,锦衣卫这边就立马落了下风,这还是在白衣男尚未参战的情况下形成的局面。

朱祁铭对眼前的混战恍若无睹,他陷入了痛苦的迷思之中。

方正是天子亲军的堂堂千户,又奉皇命在身,在举目无亲无故的保安州,一个避难的王子不信方正还能信谁?

可是,最该信任的人恰恰是害己至深之人,令朱祁铭痛彻心扉的是,那道宝贵的信任被花言巧语与虚情假意粉饰得无可置疑!

方姨的善是晶莹剔透的善,旁人一眼就能看清她的善心;丁二狗的恶也是透明的恶,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可恶之处。而方正却是面善心恶,假善实恶!

与方正一比,丁二狗可爱多了。

识人不明,误入陷阱,这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王子而言,或许是成长过程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是这样的代价过于高昂,眼看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痛苦的反思扭转不了厄运,朱祁铭定下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战况。

锦衣卫且战且退,慢慢向朱祁铭这边聚拢。杀手虽然冷血,但锦衣卫也非泛泛之辈,力战之下,校尉的伤亡并不大。

可是,白衣男动手了!与黑衣人不同,他更像是一个招摇过市的屠夫,一边杀人,一边取乐,毫不吝惜自己的粗言狂语。

“奶奶个熊,长得像个小鸡,白费了爷爷的牛刀!”白衣男隔开一名校尉的绣春刀,脚下一晃,伸手拎住一名校尉的衣领,举起鬼头刀就抹向他的脖子。

转眼之间,就有十多个校尉成了无头冤魂,鲜血染红了那件白袍,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刺目。

似嫌一刀一个杀得不爽,白衣男猛然跃起,朝人丛中凌厉一击,数名校尉随即倒地,几道冲天血柱勾勒出恐怖的画面。

白衣男手上忙于杀戮,嘴上也没闲着,瞟一眼朱祁铭,麻脸一沉,阴笑道:“奶奶个熊!像个女娃,等爷爷赏你几刀,到时候可别尿裤子!”

锦衣卫仍在殊死抵抗。在世人心目中,锦衣卫口碑不佳,但此刻他们却无人溃逃,且把朱祁铭死死护在垓心。

他们显然未受方正的裹挟,仍牢记着使命,只是他们很不幸,不能像方正那样,只须演演苦肉计就能躲过一劫。

朱祁铭瞪着白衣男,不禁怒意盈胸,目眦欲裂。当智慧失灵的时候,原始的暴力就是最有效的武器,只是他习武未成,无力手刃此獠!

车上倒是有个武力强大的高手,可惜他已烂醉不醒。

朱祁铭跨入车内,拼命摇晃、抽打蒋乙,见蒋乙哼都不哼一声,顿感欲哭无泪。

忽听官道上蹄声骤起,云娘、霓娘率众风驰电掣般奔向这边,一色的长剑高高扬起,身后腾着冲天尘烟。

“殿下,云娘来救你!”

飞驰的骏马,飞扬的长剑,在官道上掀起狂飙,道上的贼人闪避不及,顷刻间,十余人丧命于长剑之下。

锦衣卫如见救星一般,纷纷雀跃欢呼。

“其实,我早就疑心这里有诈,并没走远,殿下的一声高呼可是吓了云娘一跳。”云娘隔着锦衣卫人墙望向车上的朱祁铭,语气中带份惊喜,只是脸被黑纱蒙着,不知表情如何。她身后的霓娘凑上前匆匆一瞥,目光透露出真诚的关切。

可是云娘显然低估了对手,半百黑衣人团团围住贸然闯来的二十余骑人马,而一旦马定住不动,骑者的威势必将荡然无存。

云娘等人索性纵身下马,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云娘、霓娘靠过人的身手堪堪敌住数人围攻,而她们带来的二十余人很快就陷入了被动,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白衣男发出阴森可怖的笑声,率闲着的黑衣人杀向锦衣卫残部。

血腥的场面再次重现,锦衣卫接连倒在血泊中,活着的人陆续接替倒下的人,不时补住人墙上出现的缺口,只是如此消耗下去,剩下的校尉很快就将难以为继。

鬼头刀就在丈远外飞舞,朱祁铭离引颈就戮大约还剩半盏茶的功夫。

“丑麻脸,有种就奔这边来,云娘将你剁成八块!”

云娘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摆不脱数名黑衣人的纠缠,每逢纵身而起时,总不忘扫马车这边一眼。见情势危急,她不时口出恶言,想将白衣男引向她那边,这番举动,显然透着侠义本色,又岂是“交易”二字可作注解的!

“小娘们,别急,等爷爷收拾完车上的小子,再去料理你不迟!”白衣男杀得兴起,睁着血红的眼睛扫一眼朱祁铭,舔舔嘴唇,似在期待一顿美味的午餐。

云娘、霓娘不时望向马车,许多校尉也在侧目留意朱祁铭的动向,他们的脸色日趋戚然,眼神日趋绝望。

这场血战看似胜负已定,现场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来自敌方还是己方,恐怕都不会相信小王子能活着走出这片血腥之地!

朱祁铭索性跳下马车,忽见白衣男纵身越过前方的人墙,向自己飞扑过来,那颗硕大的头颅与刀柄末端的图案交相映衬,浑然是一大一小两颗鬼头!

马车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物,朱祁铭难以施展神奇的九华三幻,稍一迟疑,就觉得鬼头刀的森然杀气无比凌厉地扫向自己的脖子,白衣男那双恐怖的眼睛纤毫毕现,把屠夫面对稚子时的残忍与恶毒展现得淋漓尽致。

六名近侍校尉不计生死地飞扑过来,几乎是贴着朱祁铭组成了一道新的人墙,齐齐挥刀向白衣男攻去,前方的十多名校尉转身攻来,两道人墙合力猛攻,在付出了一死三伤的代价之后,终于把白衣男逼退。

目睹眼前的惨状,朱祁铭心中凄然。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他赴死,他只怕此生难安!

他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叹,两次逃出瓦剌人的魔掌,最终却要丧命于同胞刀下。哼,所谓的同胞!

此时要么杀人,要么被杀,除此之外,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逃跑?痴人说梦!

危难之中生急智,朱祁铭突然朝车旁两名近侍校尉叫道:“把蒋乙扔进路边溪中!”

这声吩咐近于怒吼,把最后一线生的希望传递给了锦衣卫幸存者。

或许方正早将所有的细节都设计得天衣无缝,此刻的厮杀只是遵循预定方案在走流程,而云娘的到来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

站在方正的角度来想,能让云娘等人永远闭上嘴巴自然是好,即便她侥幸脱逃,也不打紧,无非是日后多费些口舌而已,这年头,移花接木的把戏早被人玩得滚瓜烂熟了。

但千算万算,区区一个方正还做不到算无遗策,要想不留下什么纰漏,很难。譬如,车上有个看似被人刻意糊弄的酒鬼,那个既是高手又是废人、事后话可两说的绝佳替罪羊,他毕竟活着!眼下能够扭转危局的恐怕正是此人——

蓟州快刀、“半日醒”蒋乙!

“咚”的一声,蒋乙粗壮的身体落入溪中。溪水极浅,仅能没人小腿,此刻却没住了蒋乙全身。

突然,蒋乙高高弹起,又重重跌坐于溪中,溅起的水花像一朵巨型牵牛花。

抹去脸上的水珠,茫然起身,怔怔地看看朱祁铭,再扫视现场,见到满地的校尉尸体和杀兴正浓的黑衣人,蒋乙的双眼就要喷出火来。

“嗷!”

猛兽般的吼叫声划破长空!

睡狮已醒!

蒋乙狂吼着纵身扑向黑衣人,空中接过一名校尉扔去的绣春刀,“大胆狂徒!老子叫你们死无全尸!”

那柄再寻常不过的绣春刀一落到蒋乙手上,就如同回炉重锻过一般,森然杀气弥漫开来,预示着持刀者必有令敌肝胆俱裂的雷霆一击。

“蒋乙,擒贼擒王,杀了那个使鬼头刀的家伙!”朱祁铭叫道,他抑制不住心头一阵阵的激动,双手在微微颤抖。

蒋乙落地后舍了黑衣人,转而扑向浑身染红的“白衣”男。那人慑于蒋乙的气势,转身想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蓟州快刀,快若闪电!尖厉的破空声慑人心魄,刺目的寒光划过半空,留下数道奇妙的光弧。寒光乍敛,白衣男的身体倏然破碎,细密的血柱喷向周遭的黑衣人。

白衣男的下场被云娘不幸而言中,他的身体真的散成了八块!

冷血杀手看似不畏死,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上更嗜杀的人,见到猛兽一般的蒋乙,他们照样肝颤!黑衣人脸上纷纷浮起惧色,可是,恐惧保不住小命,反而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蒋乙手上的绣春刀掀起阵阵腥风血雨,而云娘等人也乘机脱困,展开复仇式的杀戮。

形势顿时逆转,冷血杀手们成了待宰的羔羊。


第六十五章 生机


“‘半日醒’,今日为何醉成这样?”云娘诛尽面前贼人,与蒋乙汇到一处。

“天不亮方大人叫住我,命我近侍王子殿下,并赐酒三坛,说是壮行,我一高兴就比往日多喝了一坛早酒。”

“什么大人小人的?他是逆贼!”云娘挥剑刺倒一名黑衣人,身形朝另一边飘去,“你嗜酒如命,想必这些日子里他故意放任不管,由着你顿顿醉入酒乡,今早还特意赐酒,其心可诛!不料你竟糊里糊涂上了套,哼,一名顶尖高手护不住王子,这能怨方正用人不当么?只能怪你失职。别人死了还有抚恤,你死了只会臭名远播!”

蒋乙微怔片刻,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咬咬牙,将绣春刀抡得愈发凌厉了,嘴上嘟囔道:“哪有顿顿醉?我不是午间罢酒么?”

黑衣人群龙无首,无从获得撤退令,只能硬着头皮续战,可在蒋乙这样的顶尖高手和云娘、霓娘这样的三等高手面前,只有送死的份,故而不久就被杀得七零八落。

这时,山林中再次响起尖厉的口哨声,紧接着十个褐衣人纵身而来,瞧那身手,显然个个都是高手。

现场气氛再度趋于紧张。

蒋乙转身朝十名高手迎去,留下云娘率众围攻残存的二十余名黑衣人。

与白衣男一样,十名褐衣人全使鬼头刀,但身手应在白衣男之上。他们显然是负责截击的终极杀手,被盯上的目标若想脱逃,会招致他们的致命一击。只因现场情势陡然逆转,他们才不得不提前现身。

蒋乙暴喝一声,挥刀向抢在最前面的三人攻去,那三人齐齐举刀格挡,手上吃不住绣春刀劈砍时的沉沉劲力,三人不由得身子一矮,腾腾后退数步。

忽见两条人影飘旋而起,两柄鬼头刀分袭蒋乙左右两腋,而方才被逼退的三人也矮身欺上前来,齐攻蒋乙下盘。五人的刀法看不出源自何门何派,只知其招式经过了化繁为简的改进,出刀的方位显得十分诡异,刀势尤显犀利。

眼看绵密的刀影即将卷住蒋乙的身体,蒋乙一凛,纵身疾退,堪堪避过五把鬼头刀的上下夹攻,只是,飞鱼服的前胸、腰腹处被划开了两道口子。

蒋乙猛然出了一身冷汗。方才溪水一泡,醒酒三分,此时全身冒汗后,他已完全清醒。所有的旁观者都十分清楚,面对对方五人围攻,蒋乙胜算不大,若对方十人齐上,蒋乙必败无疑!

蒋乙颇有自知之明,不与对方纠缠,频频采用短促突击战术,一触即离,饶是如此,也是防多攻少,落了小风。

另五人见状,根本就不管黑衣人的死活,齐齐扑向朱祁铭,看样子是想合五人之力,快刀斩乱麻地扫清一切障碍,并一击致命,以最快的速度置朱祁铭于死地。

那边蒋乙无法脱身,云娘、霓娘大急,当即舍了黑衣人,双双奔向朱祁铭身前。

刀剑相触,鸣声刺耳,云娘、霓娘像断线的风筝那样坠落于地,嘴角相继溢出血渍。

见五条人影如箭矢般激射而来,朱祁铭顿感所有的逃跑路线都被封死,九华三幻······还是省省吧,那会死得更加难看!

如此真实地面对死亡威胁,朱祁铭心中并无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不甘,或许还有一丝历经磨难之后等待彻底解脱的释然。

“退下!”见附近的校尉正拼命朝自己这边奔来,朱祁铭不忍见到现场再多出一批殉难者为他丧命,便喝令他们退到一旁,脸上随即浮起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淡然之色。

“扑哧!”数声异响连成一片,五名近侍校尉倒在血泊中,鲜血溅了朱祁铭一脸。

朱祁铭缓缓闭上眼睛。

破空声在耳边猛然顿住,刀口捎来的劲风卷起散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你跟我走,若肯听话,我有办法多要酬金,而你也能多活几日,相当不错的买卖,就看你愿不愿意成交了。”

朱祁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英俊又异常恶毒的脸,嘴角的浅笑竟有分迷人的魅力。掠过这张脸的耳际,可见四个褐衣人的背影,他们提着鬼头刀,缓缓前行,朝着云娘、霓娘坠落和剩余十三名校尉立身的方向。

此刻,那四个杀意正浓的家伙猛然转过身来。

“别废话!你的贪心会害了大家,快动手了结这小子!”

“我可以供你驱遣,但······须放过他们。”一只细长的小手指向了云娘那边,又转向锦衣卫那边。

美男杀手一扫即敛的目光比刀口还要锋利,目光所及处,一张洁净的脸庞上,嵌着两颗无比清澈的眼眸,似墨玉一般璀璨。

“可惜!”伴着一声轻叹,那颗极有型的头颅徐徐摇动,嘴角挂起一丝恶毒的浅笑,“你若在鬼头刀下活过三招,我或许会满足你的愿望。”

让稚子在鬼头刀下走三招?这无异于谋杀!

若是为己,朱祁铭宁愿引颈就戮,也不愿被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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