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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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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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动,他举步朝牛三那边走去。




第六十二章 对峙


“牛百户,昨日午间喝令那两名女子出去的人是阁下吗?”

“是。”牛三的回答显得干脆利索。

“她们好像十分惧怕阁下。”

“二人进来时,在下拦住她们好一顿盘问,想必是被问怕了。”

“哦,原来如此。”朱祁铭就想转身进内室,忽然心中一动,又驻足问道:“阁下当时守在门外,蒙面人入室后,为何阁下反而来得迟?”

“那两个女子走后,方大人命在下去前院值守,所以来迟了一步。”

好钢嘛,就该用在刀刃上,这么一处深宅大院,是得有牛三这样的高手给大门加一道锁!

想到这里,朱祁铭心情大畅。许多的疑问都得到了令人满意的解答,只有那三个奇怪的乐女······罢了,多思无益,残存的疑惑似乎不值得再去理会,否则就是庸人自扰!

朱祁铭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膳后。

用罢晚膳,已是戍初时分,朱祁铭漫步于院中甬道,但觉夜凉如水。一眼瞧见牛三,又动了与他攀谈的念头。

恰在这时,方正现身了。“牛三,你去正门前值守,这里交给蒋乙。”

牛三略一躬身,招呼自己的手下列队离去,远处一个百户模样的人领着数十名校尉过来换岗。

借着灯光,朱祁铭仔细打量着那个叫蒋乙的百户,见他身材如牛三一般粗壮,个头得比牛三高出一头。

只是这个蒋乙举止怪异,行动时步态滞缓,四肢僵硬,目光呆滞,如在梦游一般。

“蒋乙见过殿下。”蒋乙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口齿不清,木然地抱拳施礼,又木然离去。

这边锦衣卫方各就各位,穿堂那边就响起了轻细的招呼声。

片刻后,一道轻细的脚步声引去了众人的目光,甬道一端,霓娘美艳的容颜映在灯火中,让四周沉沉的夜色淡去了三分。

“霓娘留步,你这是要去哪里?”方正冷道。

“霓娘不愿留宿此地,我要出去。”说话间,霓娘一眼瞥见朱祁铭,赶紧躬身施礼。转对方正道:“方大人这是何意?莫非要拘着霓娘?”

方正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恐怕要在此住些时日,别急。”

霓娘脸色一沉,嘴上顿时失了讲究,“昨日是你邀我前来的,并非我自己寻着要来,替你侍奉贵人,还要遭你拘谨,天子亲军也不能如此强横无理吧!”

方正不为所动,“方某肩负重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此乃锦衣卫的常例,并非有意为难你。”

霓娘嗤了一声,“咱们之间向来是有讲究的,你如此行事,坏了往日的规矩!”

方正看一眼朱祁铭,略一凝思,脸上浮起一丝怒意。“你受邀而来不假,但你做的并非全是受邀之事,方某邀你,恐怕正中你的下怀,方某有些后悔了。”

朱祁铭顿时心念电转,莫非昨日晚膳时霓娘的言语飘进了方正的耳朵里?方正为何要留意膳房内的动静?片刻后,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又犯了多疑的毛病,方正一心维护自己的安全,暗中窥探膳房里的动静无可厚非。

那边霓娘毫无退宿之意,“你敢强留,我就敢强闯,大家撕破脸皮,看你如何收场!”

“蒋乙,拦住她!”方正喝道。

霓娘与方正日间闹得很不愉快,朱祁铭本以为那场不快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化,没想到过了四个时辰,二人不仅没有消去心中的火气,反而变本加厉,终至公然翻脸。

说到底,朱祁铭与眼前这些人还不熟,看客的身份色彩较浓,他不知双方故事的深浅,故而只能暂时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这时,蒋乙慢慢吞吞走到霓娘身前,缓缓伸出一只手,目光依旧呆滞,那副神态表明他根本就不想用强。

“蓟州快刀蒋乙蒋百户,武功不下于千影刀客牛三牛百户。”霓娘盯着蒋乙,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可是,你嗜酒,每日晨、暮、夜必饮三顿酒,唯有午间不饮酒,人称‘半日醒’。此刻阁下恐怕已经醉了,哪能奉命行事?”

蓟州快刀?醉了?

难怪他方才那个样子,原来是个醉汉!朱祁铭大感惊奇,一个常醉的人武功竟不输于牛三,看来,方正所言非虚,锦衣卫里果然是藏龙卧虎。

原来牛三的绰号叫“千影刀客”!嘿嘿,这绰号听起来很不错,牛三真正的本事肯定比他露出的那几手功夫更强大!朱祁铭反复品味着牛三的绰号,竟像自己长了本事似的,兴奋得差点大叫一声“牛三”。

那边的蒋乙木然回头后望,大着舌头道:“方······大人,霓娘是熟人,还是······放行吧。”

霓娘在锦衣卫中显然颇有人缘,许多校尉满含期待地举目望向方正,似在无声地求情。

“放肆!你敢抗命么!”方正转向众校尉道:“困住她!”

突然,东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移动的灯火映红了夜空,次第映出了墙外造型各异的民居屋顶。瞧那动静,似有许多人朝这边奔来。

脚步声骤停,一道熟悉的女声隔墙飘了进来。“方大人,一月不见,恍如隔世,你防锦云阁的人就像防贼寇一般,外面的人不让进,里面的人不让出,方大人这是何意呀?”

云娘!朱祁铭大吃一惊,暗道:她是何时到保安州州城的?方正口中的可疑人莫非是指云娘那帮人?

方正一震,稍作凝思,旋即快步跑到朱祁铭身边,低声禀道:“那些人总在附近窥探,神出鬼没的,十分可疑,殿下千万别受他们的蛊惑!”

朱祁铭淡然笑道:“方大人放心,本座自有分寸。”

方正抱拳施礼后,快步回到霓娘身边。“想不到你竟能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你是如何做到的?方某十分好奇。”

霓娘却无好脸色,撇嘴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锦衣卫惯于以焰火为号,霓娘可不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弄得尽人皆知!这天上眨动的星星说不定就是霓娘的暗号。”

对霓娘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方正了然于胸,脸色一沉,正待发作,却听见墙外云娘的声音又飘了进来。

“方大人,你还没回话呢。”

方正朗声道:“方某使命在身,对形迹可疑之人自然要有所防备,虽熟人不能例外!”

墙外响起云娘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之后是冷酷的质疑声:“马指挥使数次派人向方大人传讯,方大人总是敷衍了事,莫非方大人的上司另有其人?”

马指挥使?朱祁铭听云娘提起马顺,有那么一瞬,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紫禁城里的往事片段,一想到自己落了难,马顺却升了官,心中就泛起一道怪怪的滋味。

不过,听云娘话里的意思,马顺似乎一直在关心自己的下落,他有此心,也算尽职了!

想到这里,朱祁铭収起杂念,举目望向方正,见方正一脸激昂之色,昂首慨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方某奉皇命出京,早有赴死之心,方某忠心一片,可鉴日月!你不必在此枉费口舌,扰乱视听!”

朱祁铭听到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辞,当即心中一动,对方正的信任感无形中又添了数分。

“三妹,不必多费口舌,凭你的身手,锦衣卫还留不住你!”墙外的云娘显然是在示意霓娘强行闯出去。

“快困住她!”

方正的喝令声唤醒了四周神情恍惚的锦衣卫,大多数校尉踌躇不前,只有十余人遵命扑上前去。

霓娘目光犀利地瞪了方正一眼,随即转身面向朱祁铭,盈盈一福,脸色变得十分柔和。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从容不迫,真不可思议!朱祁铭为霓娘急难之中不忘礼数的举止所打动,竟替她担起心来。

十余名校尉团团围住霓娘,霓娘徐摇螓首,灿然一笑,明眸皓齿令繁星无辉。

突然,灿烂的星空下,灯火映出一条数尺长的彩练,似天上嫦娥垂下的广袖。彩练翻卷灵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吸引住了几乎所有校尉的目光。彩练之上的夜空中,赫然是霓娘远去的身影!

好一招金蝉脱壳!朱祁铭不禁为之轻叹了一声,他万万没有料到霓娘柔美的身躯竟负有如此惊人的武功。

“神机手、弓弩手何在!拦住她,有擅出此院者,杀无赦!”方正断然道。

忽见东墙边人影绰绰,数十名校尉自林中闪出,有的端着火铳,有的把着弓弩,齐齐定步后,对着霓娘蓄势待发。

“方大人,你疯啦!”墙外的云娘不时出言呵斥,但在院内森然的杀气中,她的焦急与愤怒激不起一点涟漪。

霓娘的身形在空中一顿,随即向后飘旋,轻盈落地,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静观神机手、弓弩手的反应。

此刻,霓娘生与死的距离,只在毫厘之间!

面对令人窒息的紧张对峙,朱祁铭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可袖手旁观,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第六十三章 心如刀绞


星空笼罩着宽敞的宅院,院中一片死寂。

数十名神机手、弓弩手如凝固了一般,只有他们映着灯火的目光在偶尔闪动,散发着活人的气息。

在火铳、弓弩的威慑下,霓娘似乎不愿就范,可是,她的处境十分不妙,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无疑是一场豪赌,那得以性命作赌注。

方正的脸色愈来愈凝重,显然他的耐心将要耗尽。

霓娘试探着侧身动了一小步,那边的火铳、弓弩随之快速移动,硬弓绷紧时发出的嘎嘎声令人闻之色变。

要保护王子,禁人出入、封锁消息自然是当务之急,故而方正宁密毋疏的果决无可指责,但朱祁铭心中潜藏着一丝期许,他不愿看到霓娘意外蒙难,他甚至还打算向墙外的云娘传递某种善意。一想到自己竟然装着这样的心思,朱祁铭顿时感到有些愧对方正。

“住手!”迟疑良久,朱祁铭终于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喊出了这两个字。

神机手、弓弩手闻声卸下手上的劲力,却并无罢休的意思,齐齐望着方正,等待他下达最后的指令。

“没听见吗?殿下发了话,你们还不快快放下手上的家伙!”蒋乙似已醒酒,边喊话边狂舞着双手,显得十分夸张。

“快收了家伙!”许多校尉跟着杂乱地叫嚷起来。

方正挥挥手,神机手、弓弩手悉数退入林中。

霓娘纵身而起,星空丽影,这道移动的风景线瞬间化去了院中所有的不快。

“里面的贵人听着,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望善自珍重!”云娘似乎接受到了善意,故而道别时捎带上了一分真诚。

墙外的灯光、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内院外归于沉寂。

“扰了殿下的清静,在下该死!”方正快步来到朱祁铭身边,脸上挂着忧虑,“今夜就放走霓娘,恐暴露殿下的行踪。”

“无妨。”朱祁铭淡然道:“方大人不是说过吗,她是半个自己人,又为本座奏乐、侍宴,还是要留些情面的。”

“殿下说得是。”方正略一迟疑,随即轻轻叹口气,“事已至此,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再等京中的消息了,在下打算明日启程。”

朱祁铭一怔。方正两日内数变其意,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方才这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即便云娘、霓娘不声张,只怕那些暗中窥伺的人也瞧出了端倪,再滞留于此地,无异于坐等不速之客上门!

朱祁铭默然良久,终于点了头。

方正辞别朱祁铭,前去安排明日返京事宜。朱祁铭回到内室,不加漱洗便和衣而卧,不久就沉沉睡去。

大约丑正时分,朱祁铭被满院的喝斥声惊醒,起身望向窗外,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三点人影向东墙边掠去,片刻后消失在夜幕中。

离去的人影十分娇小,像是女人。莫非是方正误请的那三个乐女?她们为何要连夜逃逸?

纵有疑惑,但朱祁铭不愿多想,暗道有方正在,何必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捱到黎明,匆匆用罢早膳,就见方正前来禀报。

“殿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用一辆华丽的空车摆在队伍正中,以掩人耳目,殿下乘一辆破旧的马车,落在后队中,如此必能瞒天过海。”

朱祁铭道声“辛苦”,快步来到前院,看看门内门外,粗点人数,锦衣卫似不足七百人,除去赴京报讯的百余人,还有二百人不知所踪,蹊跷的是,牛三也迟迟未露面。

方正亲手掀开车帘,朱祁铭未加细思,便一头钻进马车中。“吁”,马车启动,只听正门内外传令声、脚步声大作,偶有蹄声响起。

在马车上近侍朱祁铭的是蒋乙。他方才赶在马车启动前摇摇晃晃上得车来,忘了见礼,显然喝过早酒,此刻双眼发直,满嘴酒气,醉态远甚于昨晚,上车不久就昏昏睡去,一颗头颅随马车的颠簸而晃个不停。

蓦然间,朱祁铭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漂泊两载,一朝回京,本该激动万分才是,可是,此刻他并无半分归心似箭的感觉,这种异样的心境令他自己都感到困惑。

掀帘瞟一眼护于车旁的方正,心中稍安。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州城南门。晨曦中,城外散落的民居升起袅袅炊烟,道边溪涧清流汩汩,四处碧树掩黛,芳草连天,好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朱祁铭心中一宽,于是,听樵夫放歌,看浣女戏水,将一切的烦与忧尽数散去。

车至拐弯处,回首北望,保安州州城已消失在无边的林海中。

心中并无回京前的热望,却有离别时的伤感,朱祁铭眼中渐渐浮起泪光。

突然,前方山林中传来尖厉的口哨声,举目望去,隐约可见闪动的人影。

蜿蜒而行的队伍猛然一顿,“吁!”马车骤然停下,朱祁铭被惯力带得窜了出去,胸口撞在蓬壁上,只觉得气滞难受。

一旁的蒋乙却借势倒卧在车中,依然是鼾声大作。

一名校尉策马而来,禀道:“千户大人,山林中有可疑人出没,前队请大人示下”

方正踏上马车,掀帘而入。“殿下,林中恐有贼人窥伺,须用前方的马车引开那些人,以防万一。”见朱祁铭呲着牙说不出话来,赶紧扶他入座,瞟一眼酣睡不醒的蒋乙,连连皱眉,低声骂道:“酒鬼,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睡成死猪!”

朱祁铭略一凝思,只觉得身为年少王子,不可贸然干预军务,况且此时使障眼法须拿捏好分寸,这不是一个小孩子的见识所能承载得起的。

用那辆空车引开暗中窥伺之人,随驾锦衣卫去少了恐怕会露馅;去多了这边又不安全,兵力分配注定要顾此失彼,就看方正如何调度了。

“方大人是领军的千户,本座悉听尊便,请方大人决断!”

方正断然道:“此地只留蒋乙手下的一百人,余者悉数护着空车先行。若果真有贼人,则贼人的注意力必落在前面的空车上。”见朱祁铭沉吟不语,续道:“此地距州城只有三十余里,若遇险情,可速退回城中。”

见朱祁铭点了头,方正下车吩咐一番,又回到车上陪在朱祁铭身边。

朱祁铭掀帘南望,那辆“豪车”的车顶渐渐隐入空濛的山色之中。

身后的官道上远远的似有蹄声传来,侧耳听去,顿觉蹄声愈来愈骤,回首北望,只见二十余骑人马飞驰而来,为首的蒙面女子,只需瞧发式身形,朱祁铭就知她是云娘,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霓娘。

方正跳下马车,掩实车帘,然后肃立于道边,指挥众校尉严阵以待。

云娘等人勒住马,“原来是方大人乘坐的马车!云娘差点看走了眼。敢问方大人,锦衣卫护送的贵人呢?”

“贵人?”方正瞟了霓娘身后二十余名劲装汉子一眼,冷道:“你是聪明人,区区百十人,能护得了贵人的安全么?”

“哦,明白了,方大人在使障眼法!”云娘怔怔地看一眼马车,“大队人马护送贵人先行一步,小队人马在此以为疑兵,可是,为何方大人未紧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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