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作者: 雪莉-哈泽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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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 作者: 雪莉-哈泽德-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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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利思等待着领教她的厉害。德雷斯高尔自己,虽然保持着受过训练的好战性,外表上却显得有些失落。他们是合作伙伴关系,但并不平等。 
        
        丹契回来了,拿着挂在衣架上的军装。   
        梅尔芭正在说:〃我们不等人。我们这里不拘泥于礼节,不管是谁。议会的代表团星期五离开了,现在是大学来的一伙人。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在丹契的帮助下,德雷斯高尔费劲地穿上衣服。   
        利思权衡着在镇上找住处的可能性。   
        这个女人说:〃在这个地方,我们并不热衷于深入的交谈:我们喜欢简单的对话。我们澳大利亚人是很随和的。〃   
        德雷斯高尔插进来说:〃我们是秉性善良的一类人。我们也有缺点,就像你们其他的人一样。但我们这些老人可是心眼很好的。〃   
        在它的隔板那边,房子通向花园,那里有假山石和矮小的树木。看不见林木,看不见山丘,也看不见遥远的大海,甚至连感觉都没有:距离被使了魔法,并被封闭住了。 
        
        〃他们的那些糟糕的花园。〃   
        他已经把她给忘记了。   
        问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些西方人自己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利思在一条长凳上找到座位,一眼看见一位身材魁梧的学者,顿时感到轻松不少,那是他在南京认识的,一个名叫考尔德的历史学家后者调换了位子,坐到他旁边来,大概也同样感觉到一种解救。初尝到德雷斯高尔夫妇的滋味,引起一种休戚相关的感觉。 
        
        考尔德说:〃原来你到了这里。〃   
        〃并且正好赶上了,别人对我说。〃   
        有人嘟哝:〃我们不等人。〃偷偷摸摸的笑声,就像在学校那样。在长桌的每一端,都有一位德雷斯高尔密切注视着。巴里·德雷斯高尔正在告诉别人,说他在任何时候都是喜欢狗甚于猫,宁愿读真实的书也不愿读小说,认为歌剧是开玩笑。就像加德纳说过的,德雷斯高尔夫妇作为新的权力的一种征兆,令人不安:梅尔芭和巴里这样的人竟然会如日中天,决不是一个人希望从和平中得到的。这甚至似乎都不像是停战了。 
        
        他们已经急不可耐地抓住未来,这个未来迄今还未向利思,以及他们会称作他那一类的人显露过。   
        那儿有啤酒、日本清酒,盛在极小的杯子里。菜肴已经端出来,倒好茶,鲜花漂浮在一个碗状的容器中。两个穿着和服的妇女,可能是母亲和女儿,悄悄地走来走去,端上端下。姑娘过分纤细,身体几乎像个孩子。她的细心周到十分引人注目,以至于人们注意看着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老妇人的脸上是一道道的皱纹,没有表情。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日本服装的年轻男子,进进出出,好像是管事的。 
        
        考尔德告诉利思,那个年轻人在英格兰接受过一些教育,是一个大使或者公使馆公使的儿子。被带到这里来担任翻译,他却变成了所谓的男管家:〃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面来了一个说不准年纪的年轻男孩,西方人,女侍们温柔地向他献殷勤反过来他也不熟练地用她们的语言对她们讲着话,小小的鹰钩鼻向上翘着;然后用明亮的不带情感的眼睛看着周围的客人。一堆金发下面是三角形的脸。出人意料的丰满嘴唇,在不见阳光的皮肤上显出一些灵动的色彩。有为他准备的特别的食物,他吃得很困难。这个男孩弯腰驼背、瘦骨嶙峋,身体状况的异常使他苦恼。关于这个话题,利思也回忆起加德纳说过的话。 
     
        昨天的那个时辰里,加德纳还活着,正在等待他的到来。事实证明他是不可缺少的。   
        桌子的那一边,从布雷福德来的一位土木工程师,正在详细描述他在鹿儿岛的经历那一类的故事之一,在这些故事里,旅行者总是聪明的一方,而当地的居民,则很容易被金钱所打动,或是很幼稚。他说:〃我仅仅是陈述事实而已。〃充满怀疑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叫做故事。利思半转过身子听着,眼睛望着淡红色的鲜花和红色的漆器,陶制的杯子,西方的餐具。他能看见一只静止不动的手。它伸开在桌面上,静静地放在那里。他等待着另一只手的出现,就像一个观察鸟的人,等待着它们的另一半或是配对的鸟到来。很快另一只手到了,移动了一盘调味汁后,放在先前那一只手的旁边,军人愉快地瞧着整个过程。 
        
        〃利思先生。〃   
        桌子对面,男孩微笑着,也许全部都被他看见了。   
        〃这是真的……〃声音既不是完全断断续续的,也没有孩子气。除却明亮的眼睛,抬起来的脸像戴着假面具一样:假面具上的孔隙眼睛和鼻孔如此精致和靠近,以至于使人想起猫的口鼻的部分。和猫一样,他的超人的视力也有某种使人着迷的东西。 
        
        男孩伸出手。利思不得不站起来,与他握手。   
        〃本尼迪克特·德雷斯高尔。〃   
        那么这就是那两人的儿子了。   
        〃为什么你要步行穿越中国?〃   
        〃我想要那么做,也是别人向我提议的。〃坦率的回答和谨慎的微笑,意在消除无缘无故的怀疑,这种怀疑盘旋在饭桌的两端。〃不过我不能够说我是步行穿越。因为内战,我不得不向南方行进。我曾经希望走北方的路线,那是很久以前一个意大利的旅行者走过的,可是这条路线行不通。〃卡皮尼修士在1245年,古老的英雄时代,可能做到的事情,对于一个年富力强的现代人,在1946年,却没有希望。〃而且我并非总是步行。经常坐火车、大车、马车,或者骑在骡子背上。或者经由水路。〃 
        
        〃然而这是一个很远大的计划。〃男孩低下头来,因为被触动而觉得害羞。   
        〃这个计划恐怕必定是不成形的,除非是在旅行者的心中。我的意思是它不可能包容万象,像一个单一的目标,或者是很确定地进行下去。〃   
        本尼迪克特说:〃要将一件事情做好,也许是有危险的。人们被局限于单一片面的知识领域内。〃   
        考尔德说:〃为什么不行?〃他又成了大师,斥责冒失的新生。〃如果一个人付出,奉献毕生的精力。人们很容易空谈学识,出于纯粹的无知而作出判断。我本人决不会在评价人时,只根据他们所知道的关于伊拉斯谟的知识;虽然我可能有这种权威。〃 
        
        〃伊拉斯谟?〃男孩明亮的眼睛凝视着考尔德。人们听着。〃鹿特丹的伊拉斯谟出生于1466年,并不像有的人推测的那样,出生在鹿特丹,而是在高德。真正的名字可能是希尔特。他在巴黎学习,1492年不太情愿地当了教士。1499年,他受到英国的欢迎,在剑桥教授希腊文,然而主要以拉丁文写作。1536年在巴塞尔去世,没有任何教士出席他的葬礼。自相矛盾的是,他是由于他翻译的《新约》而被后人记住。〃 
        
        考尔德露齿而笑。〃够公正的。〃利思放声大笑。很得意的本尼迪克特,被他的小小的表演累坏了。年轻的男仆走来,俯下身,扶他走开了。席上的人散了。   
        考尔德说:〃哎呀,我真没料到。〃他原本想要抽抽烟,聊聊天的。可是利思告诉他,〃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小时进花园看看。〃   
        德雷斯高尔太太突然出现了,说道:〃我们现在要把这里锁起来。服务人员必须要清理打扫一下。〃   
        〃东方花园该关门了。〃考尔德说。   
        利思走上通往他的住处的小径,低矮多结的松树伸出来,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因为这一片斜坡,超出了一些起伏的丘陵的高度,完全暴露在大海的面前。他看见本尼迪克特被扶着走在他前面,便故意落在后面,以免打搅他。 
      
        梅尔芭·德雷斯高尔跟在他后面。〃你看见了我们的不幸。〃   
        利思说:〃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已经诊断出来了。我们一直不确定,不过现在伦敦的一位专家……〃她说,〃我们承受得太多了。〃   
        他说:〃残酷的疾病。〃他不能够坚持反驳她,可是感觉到对于男孩的背叛。尽管意识到这一点,母亲仍然打出她儿子的痛苦这张王牌。   
        〃别人不会了解。这件事对于他的父亲来说特别难以接受,他曾经是一个冠军。〃她走近他,放低声音。〃一个母亲更能经受得住。女人天生拥有特殊的勇气。我们非常坚强,艾尔德瑞德。〃 
        
        当然,他不喜欢他的名字挂在她的嘴边;她知道这一点。   
        德雷斯高尔来到她身边。〃我们不得不忍受不愉快的事情。他已经看过最好的医生。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一本正经是冲着利思而来,正像人们要和外来人讲话时那样,拘泥于虚假的礼仪。〃该付出的就得付出。〃 
        
        意识到另一个人的到场,利思转过头,希望可以脱身。   
        梅尔芭说:〃我们的小女儿。海伦,快说你好。〃她告诉利思,〃你见不到我们的大女儿了。〃   
        金杰曾经提到,算你来的是时候。   
        女孩不出声,和他握了握手。   
        他说:〃我正感到好奇,这只手,是属于谁的。〃   
        收回手,微笑着,她轻轻地拍拍上衣。   
        梅尔芭忍不住了。〃你看得出长得很像。每个人都看得出。〃她的意思是,像她自己。   
        〃是的,我看得出。很美。〃这位最年轻的德雷斯高尔非常像她的哥哥,这种相似竟比兄妹俩在长相上与父母的差别还要大。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女孩的健康快乐。仿佛在这个孩子身上,本尼迪克特被重新创造出来,健康得容光焕发,头发光滑,肌肤充满活力,体格强壮。在第二次的努力下,大自然的造化成功了。眼睛是同样罕见的清亮,更加圆。 
        
        她用手指拨弄蓝色的纽扣。   
        他说:〃好像一幅美丽的手的漫画。〃   
        她本想要立刻就看看自己的手,用他的那种眼光来观察一下。不过快乐的感觉应当保持着,最好等到独自一人时再享受。   
        她说:〃我该走了。本和我打算读书去。〃   
        巴里叹息道:〃我像她那么大年龄时,整天被关在屋子里。〃   
        〃谢谢你。〃她说。这话一定是对利思说的。她的语音轻柔,不完全是孩童的,而是成熟女性的前兆。因为爱情就像流行性感冒,使之沙哑。她非常镇静地离开,但是,在这个男人的注目下,最后几步是跑到她的哥哥身边的。 
        
        梅尔芭说:〃他们从来不分开。自从海伦能够爬起就没有分开。〃   
        〃对于小孩,这并不是一种幸福生活。〃这是巴里说的,带着满足。   
        〃可是他们互相陪伴。这里什么适合年轻人的东西也没有。〃梅尔芭打了个手势,意指整个群岛,一直到千岛群岛。〃即使我的可怜的男孩聪明能干。〃   
        从圣诞节以后,兄妹俩就一直在国外,由一个英国朋友监护。诊断已经做出。接着是一段很长的远航。他们即将着陆时的担忧是可以想象得到的:阖家团圆,越来越近。利思看出,德雷斯高尔夫妇利用女儿来照顾他们的儿子。他还看出,这种对女儿的虐待竟一直被当作是对她惟一的拯救。 
        
        在他的房间里,他发现了放在桌上的信件,于是坐在床上读起来。他忘记了德雷斯高尔们,满心欢喜地回忆起当天的其他发现:盘旋在绿波翻滚的梯田四周的上坡路,最后映入眼帘的金杰的白色轮船;还有他的善良的、愉快的、优柔寡断的驾驶员。 
        
        有一封他父亲的短信,他将它放在一边,准备回信。银行寄来的通知,印在质量极好的象牙色的纸上,抬头是凸出的字母,用漆黑色的草体写成:多年来他第一次接触这么好的信笺。散放着的明信片,是通信减少的标志对于有些人来说,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一封很厚的信,寄自孟买,寄信的人是一位军中的朋友,现在正乘船去香港。一个女人寄来一页信纸,她不久就会加入寄明信片的一类人当中,信内附了几张照片:〃初春的时分我在四川。〃照片的上方是雪痕,下方鲜花盛开,陡峭的村庄里,一级级阶梯通向河边。穿着棉衣的男人和女人正在干活儿,冲着摄影的人微笑着,带着顺从的惊奇。 
      
        如果他有意思乡,感觉就会是那样的。   
        这段时间,利思全神贯注的就是他的著作。通过这个媒介,他构想出未来的生活。他一心致力于描绘出发生在一个古老的和正在消失的社会中的战争的后果。那种幻想的或者是荒谬可笑的承诺占据了他的注意力,有两年的时间,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他的余生。他的主题丧失和分裂如今在全世界流行。经过严肃的选择,许多幸福在远方的社会出现。存在着一些异常的、超验的冲突。他无意去解释或者控制。军旅生活中的集体的混乱,证实了需要孤独孤独的程度,可以任意被制造出来,甚至在他人之间。从战争的大事件中,他竭力发掘出成熟中包含的孤独的要素。如今,他希望发现自己具有亲和力;那将会改变他,就像一个人不由自主地被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或者泉涌的知识所改变一样。 
        
        艾尔德瑞德·利思已经养成了恬淡寡欲的生活方式,这或许是一种暂时的状况,存在于战争年代,存在于他执行任务和旅行的过程中。然而他知道,感情的能量必须保持流通,如果它还没有减弱成为明信片的话。年轻时的敏感,并不保证就能对抗后来的冷静。他的父亲,在这一方面,是有点谨慎的。在奥立弗·利思身上,热情的、原始的强烈情感的源泉已经枯竭:他现在的写作,来自于对真实感情的深刻记忆。儿子了解自己,他要比父亲多一点适应性,少一点自负即使也少一点天赋,正如别人一直使他这么相信的那样。 
        
        他回复了所有的信,除了寄自孟买的长信外,然后走出去,沿着小路往上走,来到一间小屋子,标着公共休息室,邮件可以从这里发送出去。从那个高地上,人们可以抬头看到原初的那栋房子,坐落在被遮蔽的高原上。他看到那房子并没有关闭,一两个人影透过隔板在暮色中移动。利思虽然意识到继续走下去毫无好处,不过他还是走上上山的岔路去,在一片鸢尾花处,他瞧见那个小湖,一个中心区,德雷斯高尔早晨在那里喝矿泉水,做矿泉疗养的地方。背对着简陋的小屋和不雅观的公共休息室,利思再一次想起金杰。他曾经说过,十分漂亮。这是真的:这地方本身,如非烙上了德雷斯高尔的印记,就是个乐园。当然,那种情况适用于世界上所有的地方。 
        
        起初,他没有将声音与这栋房子联系起来。有人在尖叫,不是求救,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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