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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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5期-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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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里坡有了土地,还要有房子。搬迁到白鹰新村的成功与否,当然是每户都能在那儿安顿下来。县里的政策是,砖瓦钢筋由县民政局拨给,搬迁户出力不出钱。每家建筑面积100个平方,同时配置了三通,既通电、通水、通广播电视。为了使封山育林得到真正的落实,请来技术人员为每家建造了沼气池。
  县里颁布的搬迁政策好啊,乡里也颁布了相应的有关规定,最核心的内容就是乡政府历年抓而不力的计划生育问题。乡里要求搬迁户,从今往后必须遵守计划生育的有关规定。每户责任到人,必须签订保证书。为了搬迁,适合这一条的村民们当然都是写了保证书的。搬到了好地方,大家都兴高采烈,大家也知道计划生育好,可这样写保证书,心里毕竟有点不舒服。
  这点不舒服自然是传到了乡长耳朵里,乡长生气了说,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呀,多找找你们自己的不是,乡政府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却几乎花了一半的工作时间来抓计生,你们却与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这猫爪子再好,也只有四爪,抓东跑西的。
  有人说,你们乡政府只有一个女干部,你们都重男轻女。我们多生,只是想要一个娃崽。
  乡长说,生男生女都一样,这次不管是妹仔还是娃崽都是按人头分了地的,谁他妈的混蛋,张起嘴巴乱说。
  有人说,乡政府只有—个女干部总是事实。
  乡长说,那也是因为你们,你们自己寻思寻思,你们村有多少妹仔没到学校读书的。乡政府也是一级政府,总不能任命一个天天在家打猪草做家务的没文化的来当干部吧!
  村民们感觉乡长说得有道理,可大家就是觉得心里还憋着什么。不过搬迁之喜激动着每一个人,那小小的憋闷真是可以忘记的。
  可以忘记的憋闷总是个憋闷,在大欢喜的日子里毕竟是个小小的遗憾。也许好日子就是这样,它是不会允许有好日子过的人总带着遗憾。是的,这小小的遗憾在几天后被来看望村民的专家们化解了。
  专家们送了一副对联挂在了村委会的门前。上联:少生孩子多养猪,下联:多栽树木少放羊。横批:奔小康。
  
  当然仅仅这副对联还不能彻底清除村民的疑虑。说实话,村民们也听过看过很多有道理的,比如乡长所说,比如专家所写的。最后真正心里舒畅了,解开了疑虑还是专家们临走时对村支书说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专家说,支书呀!你是村里的主心骨,我们来算一下土地的问题,你确认我算得对,你就转告大家。见支书点头专家继续说,祖辈有地10亩,生了五个娃崽,成家后每人分了2亩地,父辈有地二亩,生了五个娃崽,每人只能分到0.4亩,这就是你们穷的根源。现在你们每人有了1.4亩,再像原来那么生娃崽,谁也救助不了你们。共产党再好也是人,不是神仙,我们水平再高,没有地,我们凭空是造不出粮的。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是越来越紧张了,回到以前受冷受穷我想你们谁也不愿意。你们说,我们送的这副对子在不在理。
  支书在听专家讲话的时候,是把三崽爹拉到身旁一起听的,三崽爹是白鹰村的名人嘛!三崽爹越听越觉得专家在理,越听越就打心里感激。他越感激心里也就越内疚,他想,上回没让专家们见识到他歌王的亮嗓门,这回我不把歌唱得那山窝窝直回响,他们就不知道我嗓门有多高。
  在专家话音刚落之际,老歌王一伸脖子喊起了歌来。是的,心里千言万语,口里的万语千言都不如一扬嗓子唱起。歌王唱道:
  春风吹来菜花黄,
  推窗就闻香味来。
  我是蜜蜂出门来,
  亲人他身沾黄花进屋来……
  老歌王人老嗓子不老,一下子把村民们的热情推向了高潮,专家们的车都跑出了百十米远,还有年轻人追着车子跑。
  专家们走后,村民们不再心里憋着什么。大家兴犹未尽,也唱起歌来,虽然没歌王嗓门大,但众人一唱,那声音震得那山窝窝很轰鸣。
  白鹰村从太阳乡最穷的村,一下子进入了乡长所说的小康村,这是三崽爹想天想地也未曾想到的。
  第二年秋天,三崽家的7亩田沉甸甸的稻穗飘香时,三崽爹带着三崽扛了把锄头,来到了老白鹰村三崽家老屋基。三崽爹和三崽在屋槛脚挖出四十个小土瓦罐,小土瓦罐里装满了苞谷。
  三崽爹看着排列整齐的小土瓦罐对三崽说,你两个姑姑还没嫁人,为了几棒苞谷而死,爹一辈子心痛。从那以后,爹每年都存一罐粮食,防范着哩。唉!早知道有那粮食关要过,爹早些年每年存一棒苞谷,你两个姑姑也不会死。说着三崽爹眼圈一红,又要掉眼泪。
  三崽说,爹,埋起来,还是带回家。
  三崽爹说,带回家。
  三崽说,回家后埋在哪里?三崽问爹这句话有他的想法。原来住老白鹰村,单家独户的,要埋藏什么,不会有人看见。现在几十户都住在一起了,不便藏什么了。  三崽爹说,不用藏什么了,你三崽是赶上好日子了。
  三崽爹和三崽挑起了箩筐,沿着起伏的山道离开老白鹰村朝新白鹰村而去。两边山的旱地上那些新栽植的树,迎山风飘动着绿色的叶子,哗哗地喧闹。  父子俩心情非常愉快,沉甸甸的担子在他们的肩上显得很轻松。老歌王三崽爹一昂头高亢地唱起了一首老情歌:
  叫你不逗你要逗,
  逗逗打打,
  打打逗逗就起了头,
  就起了头喂……
  冬月里,三崽把田家湾田家妹仔娶进了门。这是田家当家的主动提出让三崽与田家妹仔完婚的。田家当家的说,与三崽爹是早年的拜把子兄弟,三崽大妹晚一二年嫁到田家是不用计较的。
  田家妹仔进了三崽家,就成了龙家媳妇。龙家媳妇过门的第二天清早,婆婆拿了十六棒苞谷进了媳妇的屋里,那苞谷棒每八棒一组用苞衣结束起,婆婆要媳妇把两组苞谷棒挂在门梁上。
  晚上,三崽媳妇与三崽讲枕头话说,老妈奇怪,腊月都快过了,苞谷棒早晾干了,苞谷米都打成苞米面了,留下几棒做什么,还挂在屋梁上。
  三崽说,这苞谷棒,不是地里长的。
  三崽媳妇说,你有病是不是,苞谷不是地里长的,还能是石头里长的啊!
  三崽说,还真是石头里长的,你信不信?
  三崽媳妇说,不信。
  三崽说,真的,去年我在山上种了八棵苞谷,秋后收了这十六棒苞谷。


瓦 儿
■  徐 岩
  此时,黄昏的光线降了又降,院落里的人影就有些凝固的感觉了。
  但这并不妨碍晚阳的投射,淡得不能再淡的晚阳,有些呈浅红色地将光线洒在院里的石板上。这些光线在接触了湿润的石板之后,颜色就有了些许的变化,然后开始上升,在起伏的炊烟上飘浮,连光亮都是温暖的。
  院落被这些光线一罩,就有了些生气。
  钱福嘴里打着酒嗝,从木楼上下来,双脚摇摆着将楼梯的木板踩得咯咯吱吱响。
  钱福手里捏着几张纸币,嘴里说着什么话,下得楼来,从坐在院子  里的瞎眼的老女人身边经过时,屏了声息的弯下腰身,他的另一只手  慢慢地探进老女人的大衣襟里。
  少许,钱福的手抖颤着从老女人的大衣襟里捏出一张纸币来。
  老女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咳嗽了起来,钱福便弯着矮小的身子朝院外晃去。
  钱福吱呀一声推开院门时,老女人的咳嗽声也跟着加剧了些。
  钱福的动作被影在木楼窗影处的瓦儿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叫瓦儿的年轻女人,圆脸细眉毛,两只丹杏眼就像汪了两股  子清泉水。
  刚刚钱福也是在她坐在竹凳上洗脚的时候,将那双脏兮兮的手伸  进厂她的褂子里。钱福先是在她的左乳上摸揉了几下,就又转移到了  右乳上,最后使劲捏了几下后,就又将手转移到了她的裤袋里,钱福在  瓦儿的嗔怪声里捏了几张纸币出来。
  瓦儿知道,男人钱福又要打麻将去了,整天喝呀赌呀的,男人钱福的这些行为已经令她和瞎眼的婆婆习惯了。
  瓦儿将洗脚水倒进墙根处的竹筒里之后,用干毛巾净了手,便提了一只矮脚的竹椅下了楼。
  瓦儿在老女人跟前坐下,她看见老女人的一只手里捏了两只青皮核桃,在缓慢而笨拙地捏着。
  瓦儿便抓了老女人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
  老女人间或还咳嗽一声,然后声音很慢地问女人道:
  老大又去赌牌了?
  瓦儿说是,还偷了你一张钱呢。
  瓦儿一边说一边拿手在老女人的背上拍打,想尽量使她间或的咳嗽能减缓下来。
  瓦儿穿了件宽松的褂子,是半袖的,绸布的料子,浅绿色。裤子也是同样的料子,只是颜色有些不同而已,是那种水云的青灰,显得质朴。瓦儿知道这整套的布料都是隔壁的老宋偷偷送给她的。瓦儿起先相中这两块布料的时候,老宋不动声色的站在她身边帮着夸布料的成色,等瓦儿真正动了心要买后,老宋又执意不要钱了,说邻里邻居的,瓦儿你就先赊着,什么时候等手头宽裕了,再给也不迟呀。
  瓦儿拿手在裤袋里捏了捏那几张钱,真就不够买这两块布料的,瓦儿便拿眼睛瞄了老宋一眼,感激地笑一下。
  老宋早已麻利地用黄表纸将那两块布料叠起裹好,塞到瓦儿的怀里。老宋往瓦儿怀里塞布料的时候,手就走了偏,老宋肉乎乎的手指就顺势碰了瓦儿的奶子,老宋在瓦儿一惊颤的当口,咧开嘴角笑了一下,老宋的笑是极其开心的笑,就像午后的阳光一样。
  瓦儿一边陪婆婆纳凉,一边想这些细节,瓦儿的一张俏脸就慢慢地红了。
  瓦儿想,老宋是个不算遭人喜欢却也不算惹人烦的男人,几年前在镇子自家临街的街面上开了家绸布店,起名叫鑫圆布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圆他早些有钱这样一个梦。
  绸布店开起来了,钱也不缺了,和他一起吃辛苦的婆娘却得病去了。没了婆娘的老宋寡寂了一阵子后,就有些想女人了,镇子里的确有不少的婆娘来他的铺子里买裁衣服的布料,也有不少是有姿色的,有时候为了使自己要买的布料能够便宜上块八毛钱,就对老宋暗送秋波。但老宋对那些婆娘却没有几个能看得上的,老宋除了喜欢来他店里隔三差五送缝好的衣服的裁缝周嫂外,就是隔壁的瓦儿了。
  老宋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夸瓦儿长得秀气的,说瓦儿有女人味儿。
  可无论老宋怎么挑逗和讨好瓦儿,瓦儿的心却不在老宋身上。
  瓦儿在心里说,自己已经委身给一个男人了,那就不能再随了老宋的意,做女人的固然喜欢穿漂亮衣服,但心思不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瓦儿说的已经委身于一个男人不是指她丈夫钱福,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的一个远亲,在镇上做干部。瓦儿也不知道她这个远亲在镇上做什么干部,就知道挺有权势的,人们都管他叫王税务。至于有啥权不说,就凭一条就足可以证明这一点,那就是说王税务不论去镇上的哪家酒馆里吃酒,都是不收钱的。
  瓦儿委身于她的这个远亲王税务是不得已的事,那是半年前的一个阴雨天,租瓦儿家前院门脸开黄烟铺的冯麻子突然间就不付租钱了,要知道瓦儿她们全家就指这点租金生活呢,半年的租金钱不给不说,还硬逼着非要瓦儿她们家减三分之一的租金。
  全镇子的人都知道冯麻子是个无赖,惹不起的主,就连瓦儿的男人钱福都不敢惹冯麻子的。拿瓦儿的话说,钱福是个狗屁不如的东西,好吃懒做,喝酒耍钱,挺大个男人腰杆却挺不起来。
  全家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钱福主张去南水河找他兄弟钱坤回来跟冯麻子理论。
  钱福的瞎眼娘不同意,说你兄弟在河滩上打渔够辛苦的了,至今还没讨上婆娘呢,你还烦他做啥子呀,何况钱坤回来又能咋样,他也是个老实人,不就念几年的书吗?文文弱弱的能抵得过那冯无赖?
  瓦儿也赞成婆婆的话,她认为不光是婆婆说的这些都在理,重要的原因是她还打心眼里喜欢她这个小叔子。
  瓦儿曾经在心里想,钱坤是个不错的男孩,浑身透着股子书卷气不说,还能吃苦,没去南水河打鱼时,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什么活都抢着做。瓦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喜欢她这个小叔子,清瘦瘦的一个人,并且貌不出众的,只是比他哥个头上高一点,可瓦儿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有点喜欢她这个小叔子。
  但瓦儿知道钱坤看不起她这个做嫂子的,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喜欢穿戴,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钱坤发现了她跟王税务的事。
  瓦儿记得那个晚上,远亲王税务来家里闲坐,瓦儿做了两样菜,让丈夫钱福陪着喝些酒,钱福刚陪王税务喝几盅酒,就有人在木楼下喊他赌牌,便急慌慌地朝瓦儿讨了些钱出去赌了。
  瓦儿碍于有客人在家,也没拦着钱福,给婆婆送些饭菜后,就回木楼上陪远亲王税务聊天。王税务一边慢慢地喝自己杯中剩下的酒,一边拿眼睛色色地看瓦儿。
  几个月前,瓦儿为家里的事去找她的这个远亲王税务,是瓦儿的本家弟媳开洗衣店的事,需要镇里审批,跑了几天也没跑下来,弟媳就来求她帮着找找人。瓦儿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她的远亲王税务来,去镇税务所找到王税务,还真就答应了她,几天后批下来了,瓦儿去王税务那儿取手续时,就被喝了酒的王税务给抱住了,当时天已黑了,镇政府的干部们都走了,任凭怎么喊怎么挣扎,瓦儿最终还是被王税务占了身子,事后王税务给了瓦儿一条纯金的细项链和一条丝巾,并跟哭哭啼啼的瓦儿说,你也不是女儿身,做就做了嘛,何况我还帮你办了件大事情呢,就算是报答我了好不好,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来找我,我会管到底的。
  当时瓦儿想,王税务说的也有道理,两人做那件事时王税务虽然是强行地对她,但终究是比她家钱福温和多了,想罢就揣了审批手续回了家。自那次之后,王税务又找过她两回,都捎信说有要紧的事找她,待去了镇税务所王税务的办公室后,无非是送她花露水香胰子之类的女人喜欢的物件什么的,尔后跟她云雨一番。
  可就在王税务去家里喝酒的那晚,偏偏她男人钱福就中途急着去赌钱了,喝完酒之后王税务就又强行抱住她欲行好事,在瓦儿裤子被扯脱的当口,瓦儿的小叔子钱坤凑巧去同学家聊天回来,进院听到木楼上的响动,以为哥嫂又吵架了,就上楼劝解,结果就发现了那令人难堪的一幕。
  钱坤知道王税务是他嫂子瓦儿的远亲,也没怎么难为他,只是一脚将桌上的酒菜踢飞,然后离去了。
  瓦儿感觉到有沁凉的晚风拂进褂子里的时候,她站起身来,扶婆婆回了院北的平屋。婆婆住的两间屋也是纯木质结构的,檐廊均刻了花纹,虽说是经风经雨朽了些,却还古朴,这是掩在大山脚下的渡口镇几百年留下来的老屋呢。
  瓦儿先扶婆婆去了趟茅房,再安顿她躺下后,才返回院子里,重新在竹椅上坐下。
  瓦儿想,明天真就得去一趟镇政府,找她那个远亲王税务,让他找冯麻子把房租的事给解决了。
  瓦儿这么想的时候,天上的月光已经变得瓦蓝,这是油菜花黄过的江南的六月的夜晚,瓦儿坐在竹椅上想,小叔子钱坤这会儿是在做什么呢?瓦儿的眼里就出现了一些跟小叔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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