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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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6期-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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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先映这么做肯定是极为艰难的。因为当他穿上女孩的内裤时,他的眼圈红了。但他在控制自己,想尽量排除屈辱感。所以,当他戴女孩的胸罩时,做出了一系列滑稽的夸张的动作。小罗忍不住笑了。小越还是板着脸,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但当李先映穿上裙子,模仿模特儿走台步时,小越也笑了,他骂道:“他奶奶的,你真像是一个人妖。” 
  两个成年人向这边走了过来。他们三十岁不到吧,一个一脸胡子,一个是金鱼眼。他们的目光不怀好意。他们在草地上停了下来,用一种挑剔的眼光看眼前的这三个人。小越很冷静,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你看什么?”金鱼眼大喝了一声。 
  金鱼眼从李先映身上扯下胸罩,问:“哪里偷来的?你们是变态的吗?” 
  “你他娘的才变态。” 
  是小越的声音,这会儿,他已把刀子藏起来了。小罗知道刀子在小越的手上不危险,藏起来才危险。他是想和他们干了。小罗想,他们斗不过这两个人。他们还是不惹这两个人好。但看来这一架是不可避免的。 
 “你们偷这东西干什么?”金鱼眼一脸下流,好像这会儿他已看见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小罗知道这两个人已确认他们是变态的了。他知道人们对待变态者的态度。人们一般瞧不上变态者,认为变态者没血性,像娘们一样,只会干些阴暗的事。人们对待这样的人,往往喜欢使用暴力,往死里揍。这不是说这些人有多高尚,事实上他们一样阴暗,他们的发泄正好证明他们的阴暗。这两个人挑衅意味更露骨了。他们开始一脸蔑视地对小罗和小越动手动脚。 
  金鱼眼踢了小越一脚,说:“你还嘴犟,干了下流事还嘴犟!” 
  小越的脾气已经上来了。他那张平时生动的脸,这会儿显得特别呆滞。他甚至是微闭着眼睛。小罗太熟悉小越了,小越越是这样,就表明越不平静。你只要仔细注意他脖子上的那根筋脉,这会儿已在跳动。一会儿,小越懒洋洋睁开眼,看了小罗一眼。小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小罗想,小越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鲁莽,不会看形势,今天这情形明摆着要吃亏的。不过,只要小越想打架,小罗是不会退却的。他俩几乎是同时向这两个人发起进攻的。小越对付的是金鱼眼,小罗对付的是那个胡子。小罗和小越一头扎向他们的腹部,把他们推倒在地。但没一会,那两个人就控制住了局面。小越很惨,那个金鱼眼下手重,小越的脸被打得血流不止,手腕处擦破了皮。小罗倒是没流血,但那个胡子专打要害部位。小罗几乎是昏迷过去了。 
  小罗醒来的时候,那两个成年人已经走了。李先映也不在了。那女孩的衣服凌乱地堆在一边。李先映可能趁机跑了。 
  小罗看到小越身上的血,肚子里有一股暖流上涌。他身上的细胞好像在不停地分裂。他想象小越这样流着血一定是极度快乐的。他们躺在草地上,头望着天,不看彼此,但其实都看到了对方。他们独处的时候,小罗经常感到他们之间有一些脆弱和伤感的气息。虽然脆弱和伤感,却温暖人心。 
  “你还好吧?”小罗问。 
  “我没事。你呢?” 
  “应该没事吧。” 
  “我头有点痛。他奶奶的,金鱼眼用手上的戒指对付我。” 
  天上的白云很高很轻。天很蓝。附近有几只气球,一动不动地固定在半空中。气球上面有字,是一些广告吧。有那么一刻,小罗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些气球,在天空飘荡。但那只是幻觉。他想,也许当刀刃在他的身体划过,他才真的可以成为一只气球,快乐地在天上飘来飘去。 
  “那人还在防空洞吗?” 
  “谁?”小罗一时没弄懂,一会儿才意识到小越在说那女孩。“不知道,应该在,她不能光着身子在大白天里回去呀。” 
  “我们把衣服给她送去吧。她一个人呆在那地方,也许都吓坏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小罗捧起女孩的衣服,向防空洞走去。防空洞很黑,小越弄亮了打火机。小越说你在吗?但没有回音。小越骂了一句娘,说,她可能走了,她怎么回去的?难道光屁股走的吗?小罗说,我不知道。小罗把她的衣服扔在地上。小越的打火机熄了。防空洞顿时漆黑一片。这黑暗让小罗软弱,他坐了下来。他说,小越,休息一会儿吧。小越在不远处坐下来。 
  黑暗的洞穴有一股潮湿而温暖的气息,这气息让小罗感到平安。他坐下来,靠在洞壁上,洞壁粗糙,壁上有一些尖锐之物,小罗的身体压着这些尖锐之物,有些疼痛,这疼痛令他的肌肤松弛了一些。除了洞中的潮气,更强烈的是小越的气息。小越身上的血还在流。他的衣服上都是血迹。这红色令小罗迷醉。他感到这黑暗的洞穴这会儿似乎笼罩着一层红色的光晕。他已被幻想击中,他想让小越那把刀划过他的肌肤。不是小罗自己划,而是让小越来这么做。他内心充满了期待。 
  “小越,我可以看一下你的伤口吗?你的血还在流。” 
  “没事。” 
  “你流血痛苦吗?” 
  “没有感觉。” 
  “是吗?” 
  沉默了一会儿,小罗又说:“小越,我可能有点毛病。”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出来你不要吓坏。” 
  “你说吧。你能有什么病?我看你身体好得很,能活一百岁。” 
  “小越,我真的有病,我的身体经常发胀,血脉胀,经常觉得全身发痒,只有把自己的皮割破,流出血来我才感到平静。” 
  黑暗中,小越抬头看了小罗一眼。他没吭声。 
  “你觉得我怪吗?你怎么不说话?” 
  “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已有一段日子了,我经常切割自己的身体。我看到你流血,我的肌肤又胀了。很难受,我很痛苦。” 
  “是这样。”小越说,“不过,有时候我也身体发胀,但我没这样干过。” 
  “小越,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帮什么?” 
  “用你的刀子帮我。” 
  小罗靠近了小越一点。他伸出手臂,他叫小越用刀子划他的血脉。小越有些犹豫。他说没事的,你尽管划。他这样说的时候,被某种欲望激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当刀子划过肌肤的刹那,他张大了嘴巴。那真是令人迷醉的时刻。来自身体深处的宁静迅速覆盖了他的全身,他感到自己真的变成了蓝色天空下飘荡的气球。 
  “很快乐吗?” 
  “难以形容。” 
  “我好像也有点胀得难受。” 
  “你想试试吗?” 
  小越把刀子递给了小罗。小罗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刀。血喷射而出,小罗的脸都染红了。 
  此刻,洞穴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小罗没有想到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神圣,美好,如此温暖人心。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像是在水中浸泡着,在幸福中浸泡着。他的呼吸均匀,满足。洞穴里充满了血腥气,还有小越呼吸出来的甜甜的气息。他问小越,感觉如何。小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小罗把身上的血液滴在刀子上面。小越也凑过来,把血液滴在刀子上。他们的血在刀子中溶合。两滴血结合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它们相互吸引,然后变成了一滴。小罗很多时候希望和小越是同一个人。 
  小罗就是感到小越好。 
  那个防空洞,那个黑暗的地方成了他们的乐园。 
  他们在防空洞点了油灯。他们把彼此的血滴入瓶子里,再分成两份,然后把血喝了下去。喝完血,他们就躺在地上。死亡的气息还在,小罗感到他的灵魂好像已升上半空,在微风中飘荡。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成为一只鸟儿,或已经成为风本身。每当这时,小罗的想象无比瑰丽。他还发现想象源自他的柔情。幻想如水,幻想是水中的植物,是柔软的水生动物,是水中滋生的青苔,是热带鱼,是雨水落入湖中。有时候小罗觉得自己就是那水,而小越是水中之物,他们是共生之物,是一体。 
  迷幻的气息是要传染的。他们平静地躺在那里时,李先映也爬了进来。这段日子,李先映一直跟着他们,成了他们的见证人。这会儿,李先映的脸上布满了决绝的神情。他拿了小越的刀子,学着样儿,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躺在小罗他们身边。小罗问他怎么样,爽吗?李先映点点头。 
  小罗一直看着小越。小越抬起头来,他们两人对视着。在黑暗中,他们的眼神分外明亮,就像是一对透明而易碎的晶体。是的,此刻他们都有点脆弱,就好像死亡此刻已攫住了他们,但此刻的死亡并不可怕,相反像是有极大的快乐,就好像死亡的气息把这里的一切照亮了。小罗看到自己的肉身此刻在欢快地跳跃,飞舞,无比的轻逸。小越的脸虽有点苍白,但显得更为清丽,他的嘴唇鲜红,使他显现出_一种柔性的生动。小罗闭上眼睛,看到了不能看见的事物,这些事物此刻光芒四射,如时间之河上的标记,如夜空中的星星。 
  李先映把这事说给了他们听。小罗不知道李先映是怎样渲染的,他俩偶尔回到班上,他们就用一种复杂的眼睛看他俩。有点惊恐,也有点羡慕。他们似乎也被某种气息控制住了,陷入对血的迷幻之中。一天,李先映带了五个伙伴来到防空洞,他们也要加入。那天,李先映弄来一只很大的碗儿,他们把自己的肌肤切割后,就让血滴人这碗。 
  集体的自残使死亡的气息更为浓烈,现在,好像整个洞穴就是天堂或者地狱本身。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圣洁之光,他们看小罗和小越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之情。小罗有一种身处圣坛之上的感觉,当他把目光投向他们时,有一种冷酷的居高临下的威严。这个时候,他感到另一个自己已不在这里,已在四周快活地飞舞,像一只蝴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多余之物,他想把自己的身体剔除干净,让身体和灵魂彻底分开,因此,他在自己的肚子上又划了一道口子。快乐和痛苦同时在延续,痛苦有多强烈,快乐就有多强烈。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这个游戏。有时候,当小罗独自走在阳光下时,这情形会令他感到恐怖,他也考虑过不再继续这危险的勾当,但当他感到身体需要的时候,他就什么都忘了。 
  在他们的整个身心被安静的死亡气息笼罩时,小罗的眼前会出现那个女孩的裸体。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女性的裸体。当小越命令她把衣服脱去,小罗的心跳就开始加快了。小罗的目光再也离不开她。她的叽肤是多么细腻,小小的胸脯结实饱满,身体小巧精致,洞中的黑暗使她显得更加妖惑,她的身体给人一种雨后滴在树叶上的露珠般的凉爽的感觉。细狭处浑然天成,阴暗处柔顺而灵敏,那轻微的起伏中像是蕴藏着无穷的热情。他看了她的身体,不再叫她烂货。也许她是烂货,但他不能忘记她的身体。他记得,当他看着她时,她转过头来,向他微笑。他的心震动了一下。 
  小罗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回家的。难道她真的是光着屁股回去的吗?对这个问题,他百思不解。因为好奇,这段日子,他的目光一直在捕捉女孩的身影。有一天,他独自走过冷饮店时,她站在那儿。他放肆地看了她几眼。他想上去问问她这个问题,但想了想,就装模作样、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她却叫住了他,说:“你过来。”他就过去。“你看我干吗?对我好奇?”他说:“我想问问你,你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她说:“嗨,想知道?晚上你来防空洞找我吧,我告诉你。”说完,她就走了。她的小屁股圆圆的,扭得十分风骚。 
  小罗愣在那里。对她的邀约他当然是有些想象的。他不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愿意猜测她的意思。他的猜测当然比较暖昧。那天下午,他和小越在一起时有点心不在焉。小越问,有心事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事。小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越似乎有点不高兴。那天下午,小越很有破坏欲,见什么就想砸什么。那天小越砸了三十八盏路灯。小罗整个下午都在想晚上是否让小越一起去。后来决定还是独自前往吧。 
  小罗对父亲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他想着晚上如何和女孩约会,父亲却要小罗去喊他的朋友打麻将。父亲说,他打电话没打通,不知道那人在干什么坏事。他又说,就是在床上搞女人,你也把他叫来。小罗冷冷地看着父亲,说,你等着吧。他就走出了家门。 
  天色已晚。街头已是灯火辉煌。小罗的父亲早些年在这样的街头捞世界,他的恶名曾让人闻之丧胆。但几年前,他被人修理了,他的一条腿被打成了骨折。他在家静养了三个月。小罗以为父亲会报仇,他没有,他变了个样了,变成一个只会对小罗撒气的混蛋,好像他的骨折全是因为小罗的缘故。小罗想,他才不会去替他办事呢。让他等着吧。他向防空洞奔去。 
  从防空洞回来,已是午夜。小罗觉得浑身是劲。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还在等着,他想,也许他气坏了,等着教训我呢。不过,小罗此刻一点也不怕他。小罗感到自己突然有了蔑视一切的气概。小罗对自己说,如果他想教训我,我会给他颜色看的。他走进房间,父亲睡得像猪一样,发出的鼾声比猪更难听。父亲的面容更像一个白痴。这时,小罗突然有了一个恶念。他 
掏出家伙,打算把尿尿到这张令人恶心的脸上。他想和父亲在今晚有一个解决。尿撒在父亲的脸上,溅起水花。父亲没有醒,相反,他好像在品尝美酒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没醒。小罗的挑衅无效。 
  第二天,父亲一早醒了。他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尿骚味,他用鼻子凑近自己的身体,嗅着,他用多疑而尖锐的眼神看了小罗几眼。 
  小罗和那个女孩睡了后,碰到小越,就会感到内疚,就好像他背叛了小越似的。这是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平常他说话时喜欢直视小越。小越的目光很清澈,亮晶晶的那种清澈,他曾嘲笑小越,他的眼睛亮得像一个白痴。但现在,小罗不看小越,总是低头和小越说话。 
  现在,小罗的身子不但胀,而且痛,这种感觉来得比以前更频繁。在防空洞里,他更加疯狂地自残自己。好像惟此才能缓解内疚。血液在流淌,最初,血流似柱,但一会儿,变得缓慢多了。这时候,他有一种无力感,好像就要死去。这让他感到恐惧,这恐惧几乎让他的心消融,就好像他此刻正在消失,或已经消失。但这消失的感觉同样让他快乐。他感到自己是多么自由。这时,他才会直视小越的眼睛。小越神秘地微笑着,目光既明亮又散淡,他好像是看着小罗,又像是在同一个不存在的人交流。小罗的眼泪流了出来。 
  只要小罗闭上眼,就会出现那女孩的裸身。她是多么炽热,身体可以把一切融化。她像缠绕不断的藤蔓那样妖娆,浑身潮湿,犹若仙境。一缕光线从防空洞外投射进来,照在她起伏的身体上,她的肌肤像一匹丝绸那样在空中挥舞,小罗的手一直离不开她那上翘的臀部,那里最初是光滑而冰凉的,但稍后就有细密的汗水珍珠一样渗透出来。他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他奇怪自己怎么会熟悉她呢。后来,他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和死亡相似的气息。他的刀子划向自己的身体时,也是这种气息。有那么一刻,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他们平静了下来。他们像是死而复生似的,喜悦充斥着整个身心,他们觉得自己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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