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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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隐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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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精神病医生进入我的生活,是我满十八岁的三个月后。”

    邂逅简三天以后的一个夜晚,在简的寓所里,简对我说。我们刚刚息止了疯狂的激情,简就那样躺在宽阔的臂弯里。月光泻进来,照在简赤裸的身体上。仅仅注视简的身体,我就会再一次燃起欲望之火。我渴望着再一次被激情、被纯粹的肉体激情淹没。但是我没有动作,我只是轻轻地抚摸着简的身体。简开始向我讲述她的故事。

    他进入我的生活时,系着真丝领带,头发稀琉,但仍然很有风度。他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傲馒和自我炫耀的口气,以及一种毫无意义的幽默感。他喜欢自称名字,而不是我们通常那样习惯于“我如何如何”。他光顾我的住所第二次起,他就开始不停地带着书来教育我。《洛丽塔》、《热裸》、《阿拉伯宫廷》。他的嘴唇薄而且小,但是,他把它放进我的嘴唇之后,就突然鼓胀起来,弄得我满嘴都是红葡萄酒的味道。他总是一杯一杯地喝着干红,并且设法引诱我喝掉几杯。

    落入肚里的干红让我的肉体也呈现出红色。

    简的声音令我感动,她就那样精炼而又异常乎静地讲述着。一开始我并没有进入她的故事中,我仅仅被她的声音迷住了。此外,简光滑细致的裸体紧贴着我赤裸的皮肤,在月光和微弱的室内灯光交替的光线里,简隆起的臀部距我的鼻子顶端仅仅50厘米左右,它成了虚实两部分。实的部分我刚刚品尝过,虚的部分就像暗夜中想象王国里的沙漠之泉,诱发情欲永恒的干渴。而它近在咫尺,我垂手可得。我禁不住把手放在简裸露的臀部上,它的虚的那部分刚好被我的手盖住。

    我的这个动作让简颤栗起来,我很清楚,那是快乐的颤栗。接下来,我已完全进入简的故事中了。

    随着简所讲的故事的诱人情节,我已入迷。

    他一开始就崇拜我,原因是他不能碰我。后来他崇拜我,是因为他只能碰我。

    他的确给了我纯粹肉体的欢愉,他使我明白怎样品尝这种肉体的快乐。我知道,如果没有秋天的落叶,没有凋零的季节,如果没有心灵的烦燥,我会无限地坠落其中,我身体底下的大理石板是会开始腐蚀的。我的肉体会融为化石。

    头两个星期是很温柔的。他说,他崇拜我那孩子般的身体,崇拜我的不加修饰的脸庞,崇拜我的简洁的头发。他说他会无条件地爱我,他会照顾我,他会打理好一切。他要成为我的父亲、朋友和倩人。事实上,他通常只需充当一种角色,因为就这一种角色已足够填满我们的空间了。

    他带给我某种刺激色倩动力的东西,因为他说他爱我。他把雨天那种湿淋淋的味道带到了我的房间,他还带来了模拟的阳具,那种某些商店里明码标价四五百元的男性生殖器模型,我的身体任他用手擦弄。

    他还经常带来一些植物花卉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从进入我的房间起,就开始腐烂。二十四小时后,叶子缩萎成黑色的硬团,并坠落泥土。尽管我给它们浇水,晒太阳,修剪,但它们从没有生根过。好象它们一碰到他,或一进入我的房间,就中了邪一样。看着这些植物死亡,我就想起了他对我说过的话。他刚到北京的时候,在一所最糟糕的精神病医院里做了两年护士。他说他在之日夏夜里守看病室大门燃烧蒿草驱蚊子,并且不时地要把那些光着身子跑来跑去的精神病人赶回房间睡觉。

    最难忍受的是那些女病人,她们裸露着失去了光泽和弹性的身体在你眼前晃来晃去……

    他对我说,他跟第一个妻子结婚以后,有一天她去逛街,他不得不带着孩子去医院值班。“我到医院以后,不能总守着孩子”,他说。“所以,我让他呆在值班室里别动。”他巡房回来的时候,孩子已不在值班室里,他寻着哭声找到病人房间,孩子正躺在一个病人的床上,男男女女儿个精神病人立在一边正拍手笑着。孩子哭着,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瞪着他的爸爸。“我能怎样,”他说。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片给我。“我爱你”,他说,“所以我才这幺做。”

    我一直认为他算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只有怀有爱心的人,才会把他的孩子放置一边不顾,自己去照顾病人。我无法想象,他那双眼睛后面到底藏有多少爱。

    他那双眼睛在做爱达到高潮的时候,会像钻石一样闪光。

    有一天晚上,我跟踪他到了他居住的那所房子,放大胆子爬上一堵高墙,那是一栋很不错的公寓建筑,至少外表上看去是这样。不过,在我脑海里,我看到是另一种情景。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系列黑白电影照片,画面静止;是一张从铁窗里向外呆看的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她头发蓬乱,穿着睡袍。我捂起耳朵,挡住她的尖叫声。他向我说起这个地方的时候,我想象他是在电影里,走郎里光线很暗,回响着金属的叮当声,那个女人想要用指甲抓他。

    在我童年时代,我父亲夜里查铺的时候,我常常清醒地躺着,脑子里老是想着那些我受到惊吓、感到痛苦而又无可奈何的情景。现在也是一样。我仿佛闻得到地板上刮去的血迹的味道。我仿佛闻得到人的排泄物的味道,看得见他从每间病房、每间屋子走过的时候,几双手朝他伸去的情景。这些手就像离开了躯体那样在空中舞动,那是些苍白的手,乞求的手,又是精神错乱不祥的手。

    两个星期以后,他的柔情跟他带来的植物花卉发生了同样的变化——变得脆硬,枯萎,完结了。

    他在床上不再抚模我,而是变得像土一样贪婪。我们接吻的时候我开始睁大眼睛;而在别的时候,在他多次把我的手或头拉到他两腿中间的时候,我都拼命闭紧眼睛。

    他继续给我带来杂志和书籍,但是,他总是指望我去抚摸他身体的那个部分,这就使那些书刊黯然失色了。在有些日子里,我觉得我不能。我认为,听他讲故事已经足够。我想象自己成了他的精神分析专家,我不让他看我的脸,掌握了控制他的那种本领。我让他躺在我的长沙发上,把灯光照在他的眼睛里,而我自己待在暗处,待在他碰不到我的地方。有一天晚上,我认为我不能摸他,只好叫他打我,以为他想到这点时他细长白晰的身体就会往后退缩。可是他却非常激动,用身体来摩擦我的大腿。我对他说,疼痛并不能激起我的情欲,但已经为时太晚。

    我拉过被子来裹住赤棵的身体,想把自己包在里面,就像花朵为了保护花辩,在夜幕降临以后要裹成一团那样。

    一开始,他把我横放在他的膝盖上,开始打我的屁股。我顺从地扭着,并把屁股抬得很高,就像过去我父亲喜欢见我的那个样子。接着,他往上移动。拳头像雨点般落在我的背上。有几下痛得厉害,我连睁着眼睛都能看到直冒金花。它像烟火似地撒落在我的全身。就像观看日落,看到它那离别哀伤令人痛心的美丽景色,胸中会感到一阵疼痛,那种痛苦使你喘不过气来。

    在我小小的房间里,敲打的声音是多幺响啊——像是打雷的声音。在那会儿,我不知道我的脸看上去是否就像他的那些“玩具”。

    疼痛净化了我的心灵,到了最后,我的心灵就能像下了一场欢快的大雨以后的城市街道那样呼吸。它冲走了我内心污泥浊水。我看到废弃的食品袋子、报纸、烟头随着滚滚的洪流,淌进了敞开着的排水沟。我前所未有地看清了我床边墙上的每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

    接着,他还想打我,我挣扎着,我隐约感到吃惊,发现他并不比我力气大。

    我仿佛从照相机的小孔里看到了这乱成一团的东西:白色的大腿和胳膊。一个抬起的肩膀,一个弓起的背。我用指甲抓他的皮肤。我并不感到害怕,因为我是照相机后面的那个女孩,正在调整焦距,柏一个特写镜头,一张很难到手的快照,选一个有意思的角度。大理石般的肢体扭滚在乱七八糟的床上。他的脸紧张得变了形。他已经气喘吁吁,而我呢,我根本没在喘气。我知道,要是我摸他的头发,他把手伸起来的时候会是湿漉漉的,并不是沾上了因为做爱用劲而流出的令人愉快的汗水,而是别的东西。这种东西闻起来像是医院里的味道,一家没有用消毒剂来掩盖真实气味的医院里的味道。

    他把我的脸按到他大腿上,说来也怪,这倒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虽然那条大腿就属于俯过身来打我的那个人。他用手戳我的背,我吸着他皮肤上那股柔和的香皂味。就是这只手,他用来安慰哭泣的病人,用来为病人写治疗记录:就是这只手,第一次碰我时不好意思得发抖。击打的声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特别响亮。从来没有哪个声音听上去是那幺响亮,那幺富有特色。我也从来没有感觉到离开自己是那幺遥远,即使吃了他的药片也没有这种感觉。

    我仿佛在遥远的地方,他的大腿摩擦在我的脸颊上像沙滩一般粗糙。声响像是黄金那样熔化,像漫长的周未那样消逝了。我想起了在往往快要发生什幺的深夜,雨水沿着我父亲浴室外面的排水管哗哗而下。我想起了小提琴发出的优美乐声。充足的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我就是那个小女孩,头发上系着一条粉红色的缎带,穿着一件带花边的衣杉……

    他打完以后,我已经吓得两手冷汗,他开始安抚我的恐惧。他说,我们打架的时候,我的脸上充满了仇恨,显得特别冷感。他说,他在打我的过程中,使自己摆脱了对我的迷恋,剥掉了我的神秘外衣。他把我打得较有人情味。他说,他看到我感到害怕,就更加怒气冲冲。他渴得想喝我潮湿的两手汗水,并愿意干任何事情,以便流出更多的那种湿漉漉的东西,这样他就可以把它舔掉,以解他的舌头之渴。

    我明白了,由于打第一下的时候我没有流血,他的爱心就变成仇恨。我清楚了,要是我真的娇嫩脆弱,我会粉身碎骨,我会象薄薄的海贝那样迸裂,流淌出玫瑰花里那种浓浓的甜甜的浆汁。

    临走之前,他把他的嘴唇贴在我的嘴居上。他睁大眼睛对我说,要是我告诉别人,那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我杀了。

    他既然已经走了,我就朝我两个乳房中间看了一眼,只见另一种花正在成长:那是一种大堆星星点点的野草莓般紫红色的皮疹,模样很像种子。我不知道,当我们痛得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的时候,害怕是否就是以这种方式自行消除的。

    在特2 线上遭遇简后的第三天夜晚,我们就开始了我们之间漫长而又短暂的情欲生涯。我和简几乎每个夜晚都在一起。我们疯狂地做爱,最大限度地消耗我们的激情。当然,我们不仅仅是做爱。除了做爱(它所能消磨掉的时间终归是有限的),我们彼此相互倾诉聆听,就像我们坦白的裸体一样,我们彼此敞开心扉。

    我们发现,我们都是对方最好的聆听者。生命在废弃和空寂中流逝,我们一点都不在意。直到两年后,简离开大陆,离开北京,也远离了我。

    简远行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和简乘上了特2 线双层巴士。空旷的巴士上层只有我和简。这是一个夏日夜晚,夜风拂面,清爽宜人。风吹拂起简的头发,我们彼此沉默,心照不宣。这是最后一个夜晚,简将远离我,我们任由生命在废弃空寂中流逝的情欲之夜也将完结。但我们无言,我们觉得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所以,一切也都没有结束。我和简在双层巴士上做爱,没有急促的呼吸,从始至终都很缓慢。从双层巴士的上层看出来,夜幕下的京都别有一翻滋味。

    半夜三点夜深人静,还到厨房开冰箱找东西吃的人,就只能写出这样的东西了。

    那个人就是我。而此刻,简或许正置身巴黎街头一所露天咖啡屋里,吸着咖啡。思念着我。

    危险恋人艾沁

    我的这场畸恋从开始注定是个悲惨的结局,我不幸被挑中扮演悲剧女主角,现在一切结束了,就让这场刻骨铭心的爱和恨都随风而逝。

    1995年大学一年级,从老家来到北京,我的心被新环境完全占据了。我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我疯狂地爱上跳舞,我喜欢摇曳的灯光,动感的音乐。渐渐地我不仅在学校跳,而且经常和像我一样的舞迷到别的高校或是一些娱乐场所。

    1996年9 月13日,那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日子。那时我19岁,刚上二年级,我对跳舞仍痴心不改。那天,正好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她也是个舞迷,她邀请我们去跳舞,地点选在滚轴溜冰大世界。我去过一次,中央是一个圆形舞台,周围可以溜冰。既可以玩又可以跳,令我们这群舞迷欢呼不已。为了那次生日舞会,我特意买了一条裙子,精心打扮一番,好象过生日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别人。后来她才告诉我们,同去的还有她男朋友及那些哥们儿。原来,是她男朋友给她过生日,好家伙,居然对我们保守了那幺长时间,我们笑着说今晚一定要狠狠宰他没商量,她说:“没问题,尽管宰,反正他有的是钱。”说完,她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在我们学校,傍大款已不是一件新鲜事儿。我当时对她竟产生一丝妒意,我不否认自己向来争强好胜,很快,我又自慰道:我需要像荷西式的男人做男朋友,她们品味太低。

    那晚,女孩有五个,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相上下,他们说我们是“五朵金花。”男孩中有一个叫何翔的男孩子引起了我们共同的关注。他穿着名牌西服,从头发到皮鞋,都无可挑剔。他的面孔很“酷”,有一种美国片里英雄的“酷劲”,正是在疯狂的摇滚乐中成长起来的十八、九岁的都市女孩子们心中的白马王子。

    他冰溜得很棒,像跳冰上舞蹈。我是在南方长大的,溜冰不是我的强项,我只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独自溜,像只寂寞的小鸭子。看着她们溜得比我好,我也不甘落后。

    也许是心理不平衡害得我失去了平衡,当我正欲向前倒时,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地绕在我的腰际,把我稳稳地套在他怀里。我感到很狼狈。她们纷纷围到我身旁,关切地询问我摔着了没有。我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女友们心照不宣,嘱咐我小心一些就滑开了。不知是有些怕了还是我不想在大众广庭之下出丑,我偷偷换掉了冰鞋到台中央看别人跳舞。当我犹豫着上不上领舞台上表现一番时,我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他——何翔,我丝毫没在意他什幺时候来到我身边。我友好地冲他笑笑,对他刚才的相救表示感谢,他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拉着我的手不放,不经我同意,把我带到领舞台上。刚开始,我有些害羞,动作放不开,后来,我不紧张了,跳得很投入,确切他说是蹦得很投入,北京那阵流行蹦迪。我发现他冰溜得捧,舞跳得更棒。那晚,我们一直玩到曲终人散。

    以后一个多月里,何翔成了女伴们经久不衰的话题。尽管他们常常把我和他提在一起,但我很少搭理,我仍不愿放弃我的幻想,我毕业后要去流浪,我会遇到我的梦中情人。另外一方面,我家里也不允许,他们极力反对我在读书期间谈恋爱,每次打电话回家,都少不了对我进行一番关于早恋的教育,我只好在一旁唯唯应答。

    一个周末的晚上,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女伴们都出去了,我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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