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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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7-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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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兵何时与他女朋友同居了,同居过几回{什么科长爱人哪天上哪个领导家烧香了,烧香是为了什么;什么阿今哪篇报道失实了,故意夸大其词是为什么等等,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知道得细,报告得勤。 
  上官江听着这类“报告”,心里很清楚老王的险恶用心:想把他当枪使呢。可这类鸡毛蒜皮的事值得他检举揭发吗?领导见他汇报这类小玩艺会兴师动众去调查、澄清吗?再说,如果大家发现他尽是揭露这类琐碎小事,能不骂他吗?对此,上官江感到既悲哀又可怕,他知道自己要真是贫嘴去反映这类琐事,不但不可能解决什么问题,反而会得罪人,扰乱人心,让人家鄙弃他。同时,他又知道自己如果老是对老王的“情报”置若罔闻的话,老王又会说三道四,以为他是胆小不敢向上汇报。 
  上官江觉得,自己的胆量真是越来越小了。 
  相比之下,上官江对李兵是不大怕的,因为两人关系情况特殊——有私交!说来也巧,上官江的老丈人曾经是李兵老丈人的老首长,老首长是走过长征的,真正的老军人。几年前仙逝。但在几十年前,他是一军之长,那时李兵的司令岳父不过是个小参谋,给军长跑腿的资格都还没有。司令对老军长崇敬有加,对老军长的后代也是倍加关怀,过年过节经常问寒问暖,关系一直保持着。李兵当了司令女婿后,把这层关系自然接过来了,如今又与上官江是同事,亲上加亲,两家走动便越发频繁,交情也就更深了。 
  这种情况下,两人按理是没什么可怕的。但理是理,事是事。事情总是比道理复杂。比如李兵和上官江之间,有一件事就很复杂。什么事呢?说来挺丢人的,原来李兵和那个被开除的女主持确实有一腿!这是密中之密呢,按理上官江是不该知道的。但事情就是比道理复杂,有一天两人正亲热时,居然被上官江的手下不幸撞见了。这种概率也许是万分之一的,但撞见了就是百分之百,就是不幸! 
  话还没有说明白,继续说:李兵的电视栏目组租用的是上官江的房子,因为两人的关系好,上官江给了李兵不少优待,比如免费打扫卫生、代缴水电费等。有一天,服务员去打扫卫生,正好看见李兵跟那个女主持在亲热。服务员的嘴守不住的,很快在一些人中间传,上官江听说了,去问李兵。李兵矢口否认。出于对李兵负责,上官江决定查一查,到底是谁在嚼舌头。一路盘查下去,把“当事人”找到了。当事人指天发誓她没有乱说——亲眼看见的,有时间,有地方,有情景,有鼻子有眼,不容置疑!回头,上官江又找到李兵责问,在强大的事实和道理面前,李兵只好承认了,让上官江很失望。 
  后来李兵虽然成功蒙骗了妻子,但上官江毕竟捏着他的尾巴(还有证人)。所以,李兵是不可能不怕他的,不论上官江嘴上怎么许诺,他心里总拖着长长的阴影,担心上官江因为某种原因失信于他。这是一种没完没了的怕,有私交和人品保证都没有用。 
  再讲这件事后,上官江对李兵隐隐产生了一种不信任,后来又出了有人告李兵贪污公款的事,虽然没告倒他,但在上官江看来,这不过是躲过去了而已。上官江相信一种种迹象表明,李兵的清白是可疑的,就像他对妻子的清白是可疑的一样。一个人品不端的人,可以不忠于妻子,也可能不忠于朋友、亲人、组织。这是上官江对李兵的一个怕。怕他不端的人品,有种与狼为伍的感觉。其次,他也怕哪天有人确凿掌握了李兵贪污的事实,把证据丢给他,让他做艰苦的抉择:告必然是伤害了李兵,不告呢又对不起自己头上的光环。他觉得这一天迟早会降临的,起先这仅仅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并没有多少理由;后来,慢慢地,他似乎还找到了理由,就是:其一,李兵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冒冒失失的性格是藏不住这么大秘密的;其二,他这人的运气也不行。要不怎么会连个偷情的事都会被人撞见?这种事被人撞见的可能是很小的,他都过不了关,更何况贪赃枉法的事。有道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李兵哪,你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吗? 
  这么想着,上官江的后背骨经常莫名地发冷。他怕着呢。 
   
  第三章 后记 
   
  A省B市公安局宣传科的故事,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男)。在一个多风的、细雨滴答的、天空墨墨黑的、对门歌声不绝、隔壁孩子哭闹不止的夜晚跟我讲的。朋友当过多年领导,口才非常之好,讲话热情高,有技巧,这么多人和事,讲得井井有条,一点不乱,时而高低有度,时而抑扬顿挫,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朋友眉飞色舞地对我总结道:“总而言之嘛,统而言之嘛,大老王,小老王。李兵,阿今,上官江,这五个大男人哪,谁都怕着谁,或你怕我,或我怕你,或明的怕,或暗的怕,或怕的深,或怕的浅,或怕是,或怕非,或怕过去,或怕现在……” 
  这天夜里,我们一夜未眠,就这么东说西说过了一夜。 
  天亮了,我们都困了,朋友闭上了眼睛,可嘴里还在说: 
  “我手下有十七个人,其中有十六个人都怕我,只有一个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他谁也不怕,连我也不怕。我想尽快把他弄走,因为我不想让一个不怕我什么的家伙做我的手下。” 
  我问:“‘弄’是什么意思?” 
  他说:“就是宁死不活也要把他搞走的意思。” 
  我想,就算小年轻现在真的什么也不怕,可真要是让人“宁死不活”地搞一下,他还能什么都不怕吗? 
  刚刚,我下楼去买烟,当我准备付钱拿烟时,我又怕了——我怕买了假烟。同时,我看到服务员把钞票又打又吹的——我知道,她是怕我的钱是假的。我们都怕。他怕,我怕,买烟怕,买肉也怕,买茶叶也怕,买家电也怕,买房子也怕……买什么不怕?买什么都怕。 
  本文也献给我自己。 
  或者讲,跟我一样的人。 
  我的情况是这样:今年四十三岁,男,未婚——我得说明这不是征婚广告。我已经有过妻子,离了,现在也没闲着,有未婚妻。我跟她爱我一样爱她。她不大爱我,因为我经常冲她撒谎。尽管我们都知道自己并不太爱对方,却都不想离开对方,因为我们都怕重新找一个没准就更差劲。当然更好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可我们都不想也不敢冒险。我们都是离过婚的人,我们怕。我怕。我性格里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小,多疑。多疑也是胆小——这一点跟阿今很相似。我希望有—个 



 
  
  。10:46
  
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有一种新的人生。 
  无所畏惧的人生。 
  无忧无虑的人生。 
  但是,说真的,我感到这很困难。 
  说真的,我现在怀疑自己可能是得了神经病了,因为——说出来你绝对不相信,我甚至看不得关着的门,看见就怕。 
  是的,我怕关着的门,更怕推开关着的门。我只要看见关死的房门,总是会下意识地去想:这里面有人吗?如果我知道里面真的有人,我马上又会有意识地忐忑不安,担忧里面的人正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个,那个,害人,害己……胡思乱想,心烦意乱。要是哪天我看见哪个同事突然走进我的另外一个同事或者领导家里,或者办公室里,并且进去后马上关上了门,那我就会怕得更凶,手心冒汗,甚至身子也会哆嗦起来。 
  总之,在生活面前,我总是有些莫名的不着边际的害怕心理,表现出来则是不敢朝它正面走过去,不敢正视它,不敢对它理直气壮,不敢冲它任性自我。纵然有时我明明知道应该理直气壮什么的,而且结果很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可我就是不敢。 
  真的不敢! 
  我宁可委屈自己,忍声吞气,也不想放松紧张的神经。我像一只祖辈遭受过不尽屠杀的羊羔,浑身内外都丧尽胆量和勇气,见人就怕,见坏人更怕。我感到心里有无尽的沮丧和因为沮丧而生发的颓败感。 
  当然啰,我对自己现在这种状况非常不满——深感厌倦!我努力安慰自己,别……别这样,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一切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比如说,事实上我自己平时也是经常关着门的,有时来了人(甚至是女人)也照样关门,我知道我们并没有关着门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我总是对门——关死的门——感到害怕,见了心里头就发慌,发虚,要躲开。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人讲这一定跟我在什么时候遭受过什么刺激有关。我想这很可能。是的,很可能,谁没有受过刺激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跟我受过刺激有关,那么我想大家可能都跟我一样,因为谁都受过刺激嘛。 
  是的,可能谁都跟我一样。起码,我发现我的诸多朋友、同事、亲人、老师、长辈、小辈……几乎都跟我一样,整天都在怕这怕那,有的怕得神经过敏,有的怕得无所适从,有的怕得萎缩不振,有的怕得要死不活……总之,跟我差不多。 
  这一点,我在正文中已经有足够的表达和证明是否是? 
  就是。 
  为此,我感到窃喜。 
  这是沮丧的我唯一的快乐。 
  我在本文中同样也表示出这样的疑虑:我,或者干脆讲我们,是否是已经都变了样,变得叫自己不满意,不认识了? 
  有本不大容易读懂的书,开头第二句话就是:一天清晨,格里高尔·萨姆沙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只大甲壳虫……这话我不大相信。或者讲,我情愿不信。人怎么会变成虫子,而且那么突然?我不信。我认为,我们人还是人,只是变了样了而已。 
  确实如此,我们都已经变了样了,变得叫你自己不满意了,不认识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非常丑陋——丑陋不堪!叫我厌烦!令我鄙夷!我是说,我看不起自己。我甚至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一个有血有灵的人。我经常像个哲学家一样地深刻地问自己:你是谁?你为了什么?你正在干什么?你将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回答不了自己提出的问题。虽然看上去这似乎是一些很普通的问题。普通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的,我现在的样子让我很失望! 
  你们不知道,我以前是一个蛮有性格和理想的人,好交友,重感情,爱玩,诚实,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任性,胆大,易怒……可现在完全变了,变得唯唯诺诺,斯斯文文,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言谈举止谨小慎微,像一台机器生产出来的“合格产品”。平时生活中,我很懂得见机行事,看风使舵,为无谓的名利撒谎,撒了谎还不脸红。我把自己内心包藏得死死严严,不让别人了解、认识,不暴露思想,不流露真情,对什么都看得惯,无所谓,想得开。我还经常附庸风雅,哗众取宠,装疯卖傻……这一切我都做得得心应手,还自认为这就是成熟。 
  真是恶俗之极! 
  当然了,这一切确实能帮我们在单位里应付自如,在社会上立住脚跟,然后又收名又得利。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似乎应该感激生活,感谢自己。可我又觉得我们是不划算的,因为我们背叛了自己——我们把自己卖了。换来的好像只是一些很浅薄、虚妄的玩艺。就是这样的。 
  讲真的,现在有许多事情和问题我都不想知道。不知道才好呢。譬如讲:我们领导到底对我怎么样?下回调整领导有没有我的份?人家在背后是怎样议论我的?我这样干下去会有什么结果?我需要改变一下工作环境吗?等等。 
  这是一类。 
  还有一类,譬如讲:我的未婚妻是否是真的爱我?她为什么爱我?我们将来会不会结婚?结婚后会不会离婚?还有,我的十四岁女儿整天在社会上干什么?跟她一块玩的那些小伙子是否是欢喜动手动脚?她有没有被人欺侮过?她还是处女吗?等等。 
  还有一类,譬如讲: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应不应该怕这些?不害怕会怎么着?人家有没有在怕我?怕我又是怕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今后我还会不会变得让我更讨厌?等等,等等。 
  所有这些问题,我并不想知道。 
  我觉得糊里糊涂不知道反倒更好。 
  对不起,我还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也许跟你有关,就是:我总认为现在每一幢楼里至少有一个人因为害怕在慢慢地变异、变异……在我朋友的单位里,我知道有个黄头发姑娘已经变疯了,她现在通常在当班时间里心不在焉地想起一些事儿,于是便莫名地笑,或者哭,或者尖叫,或者骂人,或者喃喃自语。同事们怕她,每天都紧张地观察着,等候着,捉摸不出再过多少时光她会在决定性的最后一秒钟里当真疯起来。捉摸不定。 
  还有一个小伙子,二十一岁,长得很英俊,因为跟××明星有点挂相,我们经常喊他“晃眼××”。他挺可爱的,听了我们这样叫他,总是灿烂一笑,露出一嘴皓齿。有个姑娘悄悄地爱上了他,就因为他英俊,含着一嘴皓齿。可是,有一天清早,我亲眼看见他从一幢洁白的十二楼上,纵身一跃,像演电影似的,坠落空中……他留下遗言说:我遗憾要跳楼自杀,我本来想开枪自杀,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搞到一支枪。 
  确实遗憾。我是说他自杀让人遗憾。 
  还有一个朋友,是我的老乡,父亲据说是个亿万富翁,做建材生意的。我们通过他父亲认识了,他父亲希望我关照他一点,所以我们有些来往。小老乡不爱说话,见了我总是看书看报,感觉是蛮安静的。可是有一天半夜,警察嘭嘭地敲开我门,问我有没有看见我的小老乡。我说没有,他们不相信,把我的每一个衣柜查看了才走。我知道是出事了,但是什么事呢?几天后我才知道,我的小老乡跑了,因为他杀了人,他怕被抓起来,就跑了。 
  跑是荒唐的,跑得了吗?更荒唐的是他杀的人,是一个卖西瓜的农妇。他买了一个西瓜回去,发现是生的,又找到农妇要求换。农妇不给换,他一定要换,就吵起来了,结果他拿农妇切西瓜的长刀把人家杀了,就这么回事,荒唐不? 
  太荒唐了! 
  亿万富翁的儿子哪! 
  类似的事情我看到、听到了很多,在我看来这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问题。问题很多,很复杂,需要我们好好想一想。我觉得,这些问题都是“怕”出来的:我们生活在太多的“可怕”中,慢慢地我们也变得“可怕”了。 
  难道不是吗? 
  我真的有种感觉,生活非常可怕,这也可怕,那也可怕,四面楚歌的感觉,十面埋伏的感觉,到处是地雷,陷阱,流弹,暗箭,我们不知该如何向前走,或往后退。我想,我们是否是得把我们脑袋里头的所有的乌七八糟的烂东西统统扔进下水道里,把它打扫得像多少年前刚脱落母亲子宫时那样清爽,那样无知,那样无畏,然后再重新注入一些好样的东西,是否是? 
  我们的路还远着呢,是否是? 
  我把本文做得很没有章法,是否是? 
  没章法也是章法,是否是?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一定要我说,我觉得,本文也许不过是一条铺满垃圾、废物、脏东西的人行道而已。 
  风像往年一样大,夏天像往年一样燥热,而思念中的黑雪却总是没有飘落。白雪是每年都在落,也是每年都在化。落了又化,天地照样还是一个模样,就这么回事。 
  我当真已经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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