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谁见明”！他在北上及回程的诗中，都曾沉痛地诉说自己的忧愤之情。
安史乱后，他更是关怀国事，如说，“抚剑夜吟啸，雄心日千里。誓欲斩鲸
鲵，澄清洛阳水。” （《赠张相镐》其二）又说：“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
忧。”对国家的危亡，人民的灾难，表示了深切的忧虑。
李白对泥古而不通今、虚伪而迂腐的儒者是十分厌恶的，曾写诗嘲笑他
们，讽刺他们，并明白表示，自己和这些儒生绝非同道；对汉以来奉以为正
宗的儒家的礼教，极为轻蔑、鄙视；对孔孟思想带给人们的精神束缚，给予
有力的反击。
李白热爱祖国的大好河山，他曾以豪迈的情怀，奔放的诗句，赞颂我国
的壮丽河山。奔腾咆哮的黄河，崎岖险阻的蜀道，落自九天的瀑布，无不给
以汪洋恣肆的描绘，再现大自然的雄伟的形象。他曾凭借想象，描写幻梦中
的天姥山，展现了雄奇瑰丽的神仙世界，表现了他对自由、光明的渴望与追
求。有时写月，写山，又极为幽静安谧，表现了一种恬静而富哲理的情思。
这些诗为人们所传诵所珍爱，不仅使山河生色，也使人们的精神得到了感染
与熏陶。
季白一生浪迹于封建统治阶级的上层人物中间，跟劳动人民比较隔膜。
但当他偶然接触到劳动人民时，对劳动人民的高尚的淳朴的品德，表示了自
己由衷的敬爱和赞叹。这从本书所选的《宿五松山荀媪家》等诗可以看出。
他还以不同的笔调，塑造了各种类型的妇女形象，倾诉了她们的愿望和
梦想，咏叹了她们美好、纯洁的情感。对那些在封建社会受压抑被损害的商
人妇、征人妇等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天才横溢的李白在创作上却是一个十分刻苦向前人学习的诗人。他的文
集中至今还保留着模拟前人的诗、赋。他推崇 《风》、《雅》，赞美建安，
在他的诗歌里可以找到类似各代待风的作品，特别是对乐府民歌的学习，最
为明显。正是由于他继承了我国古代诗歌自 《诗经》、《楚辞》以至六朝诗
歌的优秀传统，产生了他自己的“想落天外”、“横被六合”的诗歌。在他
的诗集中，乐府诗约占四分之一，汲取了古乐府的健爽、真挚、明朗的特色，
又能溶合他自己豪迈不羁的性格，从而形成了李白歌行所特有的飘逸、奔放、
雄奇、壮丽的艺术风格。如 《蜀道难》、《梁甫吟》等，都写得感情奔放，
变化莫测，已完全摆脱古乐府的羁绊，可以看出李白推陈出新的创造力。
李白也是五七言绝句的圣手。五绝含蓄、深远，只有王维可以相比；七
绝则韵味醇美，音节和谐流畅，感情真率，语言生动，真正做到了他自己所
标举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标准，和玉昌龄的七绝，被评为有唐
三百年的典范。
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是李白作品的艺术特点，他是继屈原而后我国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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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驰骋想象，运用神话的离奇境界，把自己热烈的情
感注入到所描写的对象之中，以惊俗骇世的笔墨，恣意挥洒，描写了壮丽奇
谲的世界，借以抒发个人怀抱的抑郁与不平。他鞭挞封建社会的魑魅丑怪，
淋漓尽致，真所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他的诗歌中的强烈的爱憎
之情和艺术魅力，千百年来鼓舞着人们，激发着人们，是我国人民精神财富
中最可珍贵的瑰宝。
李白诗歌中也表现了浓厚的消极、颓废的情绪，如说：“钟鼓馔玉不足
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将进酒》）这类的诗宣扬人生如梦，提倡及时
行乐。这些不健康的倾向，都是应该批判的。
前人编注的李白诗文集中，以请王琦所注 《李大白诗集注》较为详备。
古风
一＇一＇
＇二＇ ＇三＇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 ？王风委蔓草，战国多荆榛 。龙虎相啖食，
＇四＇ ＇五＇ ＇六＇
兵戈逮狂秦 。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 。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 。
＇七＇ ＇八＇ ＇九＇
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 。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 。圣代复玄古 ，
＇十＇ ＇十一＇ ＇十
垂衣贵清真 。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 。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
二＇。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十三＇。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十四＇。
＇一＇《古风》共五十九首，是表现李白政治理想和人生感慨的重要诗篇，其中不少篇以寓言、
咏史形式对当时的政治措施及社会现象进行了抨击和讽刺，倾向性很强。这篇原列第一首，是表现李
白文艺思想的一首诗。李白早年以匡济天下为己任，志似不在删述；可能作于晚年。
＇二＇“大雅”，《诗经》的一部分，是反映西周政洽的诗篇。这两句是仿孔丘的口气，自叹年
力已衰，不知有谁再能写出《大雅》那样的诗篇？《论语·述而》载孔丘语：“甚矣吾衰也。”“陈”，
是陈述之意。
＇三＇“王风”，《诗经·国风》的一部分，是周室东迁洛邑以后所产生的民歌。“蔓草”、“荆
榛”，都是荒芜的意思。这两句说春秋时诗歌已零落，战国时，干戈扰攘，诗歌的创作更是荒凉。
＇四＇这两句指战国时七雄 （秦、楚、齐、燕、韩、赵、魏）互相争战，至秦始结束。班固《答
宾戏》：“于是七雄唬阚（音消喊，勇猛强悍），分裂诸夏，龙战虎争。”“啖（音淡）食”，吞噬。
＇五＇“正声”，指上面所说“风”、“雅”一类诗歌。“骚人”，指屈原、宋王等，《楚辞》
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屈原的《离骚》，后世因称“楚辞体”的作品为“骚体”，《楚辞》的作者为
“骚人”。
＇六＇“扬马”，扬雄、司马相如，都是汉赋的重要作家。这两句说扬雄和司马相如继屈原、宋
玉而兴起，对后世起了很深远的影响。“垠（音银）”，边际。
＇七＇“宪章”，指诗歌的法度。这两句大意说扬雄和司马相如以后，诗歌虽屡有变化，但诗歌
的法度已经沦替，不受重视了。 ＇八＇这两句说建安以后的诗歌，讲究形式的华美，不足珍重。“建安”，
东汉末年献帝年号（一九六——二二0）。当时曹操、曹丕、曹植及建安七子的作品，风格刚健，内
容充实，后世称之为“建安风骨”。 ＇九＇圣代”，指唐代。“玄古”，远古。
＇十＇“垂衣”，《周易·系辞》：“垂衣裳而天下治。”这句比用《周易》语以歌颂唐朝的政
绩。合上句是说唐代恢复了古代文化政治的淳 朴之风。“清真”，即自然，与“绮丽”相对而言。李
白曾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反对雕章琢句。
＇十一＇“群才”，指当时的文人。“属”，逢、遇。这两句谓当时文人逢到政治清明的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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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好的时运，产生了好的作品，有如龙腾鱼跃。
＇十二＇这两句进一步赞美唐代文学的形式与内容互相辉映，作品又十分丰富多彩，有如秋夜的
繁星一样，光辉灿烂。“文质”，文学的形式与内容。“旻（音民）”，天空。
＇十三＇这两句说我的志愿在于象孔丘那样编定一代文献，使之流传千载。相传孔丘曾删定《诗
经》。
＇十四＇这两句进一步申述自己愿意效法孔丘的意愿：尽有生之年，努力有所建“立”，直到死
亡，才停止写作。《春秋公羊传》载，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孔丘见麟后说：“吾道穷矣。”
传说他所编著的 《春秋》即绝笔于这一年（参阅《左传·哀公十四年》杜预注）。
＇一＇
二
＇二＇ ＇三＇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白天启，
＇四＇ ＇五＇ ＇六＇
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邪台 。
＇七＇
刑徒七十万，起土驰山限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连弩射海鱼，长鲸
正崔鬼。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徐市载秦女，
＇八＇
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
＇一＇本篇原列《古风》第三首。这是一首评论秦始皇的诗，前半说他雄才大略，建立了不朽的
功勋；后半批评他迷信神仙，并惜以讽刺唐玄宗。玄宗开元末期，好神仙长生术，迎方士张果入宫，
和另一方士姜抚都封为银青光禄大夫。李白写这首诗是针对当时现实而发的。
＇二＇“秦王”，指秦始皇（前二五九——前二一0），是中国第一个建立了统一封建王朝的杰出
政治家。“六合”，古称上、下、四方为“六合”。“扫”，清扫。“虎视”，如老虎一样雄视。《周
易·颐卦》：“虎视眈眈。”
＇三＇这两句说秦始皇统一中国，诸侯都西向臣服于秦。这里用《庄子》成语比喻秦皇征服群雄。
《庄子·杂篇·说剑》：“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
天下服矣。”“决”，断。
＇四＇这两句赞美秦始皇英明果断，雄才大略，能驾驭群才。
＇五＇这两句说秦始皇销毁天下兵器，铸为十二个金属人像，天下太平统一，函谷关也可以向东
大开了 （见《史记·秦始皇本纪》）。“函谷”，函谷关，在今河南灵宝县西南，东至崤山，西至潼
关，形势险要。秦未统一前，防守甚严：“关法鸡鸣而出客”（《史记·孟尝君列传》）。这里说秦
统一全国后，函谷关不必防守了。
＇六＇这两句说秦始皇巡游天下，树碑立石，歌颂秦的功德。据《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二
十八年，南登琅邪（音郎雅），“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
三十七年，“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铭功”，记功。“会稽岭”，即会
稽山，在今浙江绍兴县。“骋望”，极目四望。“琅邪台”，在今山东省诸城县东南海滨的琅邪山上。
＇七＇这两句说秦始皇令罪犯修筑骊山陵墓。《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初即位，穿治骊山，
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骊山”，在今陕西省临潼县。
＇八＇“尚采”以下十二句说秦始皇还要寻求长生不死之药，茫然无若而哀叹。亲自用连弩（能
一连射出许多箭的弓）去射海鱼。而长鲸巨大，鼻子象山似的，扬波喷雷，它的鬐鬣把天都挡住了，
哪里看得见蓬莱仙山呢！徐市（音福）载着童男童女的楼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但见三泉（三重泉，
深掘地至水）之下，金枪装着皇帝腐朽了的骨灰。据《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命方上求不死药，
齐人徐市说海上有蓬莱、方丈、流洲三座仙山，上有仙人居住，愿带童男童女数千人到那里求神仙和
长生药。徐市去了几年，没有求到，害怕受惩罚，骗秦始皇说蓬莱确有仙药，但海上有大鲸挡住去路，
希望有善射者同去射死大鱼。秦始皇令入海去的人带了捕捉大鱼的工具，自己带着连弩，从琅邪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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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荣城山，也没有见到大鱼，到之罘 （音浮），才射死一条。“鲸”，属哺乳类，大者长六七丈，
鼻孔位于头上，常露出水面喷水，水形如柱。“崔嵬”、“蔽天”，“喷云雷”都是夸写鲸鱼的巨大。
“金棺”，即铜棺。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初即位时即铸铜为棺椁，深凿地以筑墓穴。
三＇一＇
＇二＇ ＇三＇
咸阳二三月，宫柳黄金枝 。绿帻谁家子，卖珠轻薄儿 。日暮醉酒归，
＇四＇
白马骄且驰。意气人所仰，冶游方及时 。子云不晓事，晚献长杨辞。赋达
＇五＇
身已老，草玄鬓若丝。投阁良可叹，但为此辈嗤 。
＇一＇本篇原列《古风》第八首。唐玄宗天宝初年，因为宠爱杨贵妃，外戚杨国忠官自御史至宰
相，凡领四十余使。杨贵妃的三个姐姐封国夫人。朝廷大权操在杨氏手中。杨国忠又和杨贵妃的姐姐
虢国夫人淫乱。李白借西汉董偃故事，讽刺当时政治的腐败黑暗；又借扬雄的事，为文士的不遇慨叹。
＇二＇“咸阳”，指长安。
＇三＇“绿帻”，指西汉馆陶公主的情夫董偃。董偃初随母卖珠，出入武帝姑母馆陶公主家，后
与馆陶公主同居。武帝至馆陶公主家宴饮时，偃头裹绿帻 （当时卑贱人裹绿帻）拜见，受到武帝的封
赏，后来又被武帝宠用。
＇四＇这四句写权贪骄纵浪游，扬扬得意的神气。
＇五＇“子云”，汉代扬雄（前五三——前一八）字子云。“不晓事”，不懂世务。汉杨修《答
临淄侯笺》：“修家子云，老不晓事。”这六句以扬雄的遭遇，写当时文人不受重视。“长杨辞”，
指扬雄的《长杨赋》。此赋写汉朝声威之盛。“草玄”，扬雄曾仿《易经》写《太玄经》，对当时社
会政治表示不满。“投阁”，王莽时，扬雄作了《刷秦美新》歌颂王莽。他的学生刘芬犯罪，扬雄受
株连，在收捕时，扬雄从他校书的天碌阁跳下，几乎死去，后被赦。“此辈”，指权贵们。
四＇一＇
＇二＇
胡关饶风沙，萧索竞终古 。木落秋草黄，登高望戎虏。荒城空大漠，边邑
＇三＇ ＇四＇ ＇五＇
无遗堵 。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棒莽 。借问谁陵虐？夭骄毒威武 。赫
＇六＇ ＇七＇
怒我圣皇，劳师事辇鼓 。阳和变杀气，发卒骚中土 。三十六万人，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