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鸿儒骇然。
这点小事,怎么会惊动刑部?
关键是动作还这么快,不仅抓了人,还审了两轮?!
刑部的人什么时候办事这么有速了!
“有相关作案人员被刑部扣下?”他当即就瞪了眼:“这事好像不属于你们的管辖……”
“那是。”刑部主事阴冷的注视着乔鸿儒,“造成百姓惊扰这种事本不属我们刑部直接拿人,但是乔平海把人家太平阁酒楼砸了,造成巨大的损失,人家老板去衙门报案,这损失数目达到万两以上,足够刑部立案拿人了。”他说着,就朝着皇帝躬身:“乔大人既然觉得委屈冤枉,不如到衙门里一同陪审,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冤枉!”
皇帝一直抚着额没说过话,就这么听着自己的官员在下面你一句我一嘴。
听到要让他下令,他的眼神立即就是一冷。
这一冷,就直接射向了乔鸿儒。
“乔爱卿近来是不是事务太多?”
乔鸿儒一凛:“不……”
“朕现在觉得是有点多了,江州那边的庶务暂且放下。”皇帝已经慢悠悠,不愠不火的把话截了住:“大丈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治不好,何以治国?朕想,大抵是乔爱卿太忙累了,导致连自家都无心打理,朕用你们,却不是让你们把自己的家都放弃了的。”
乔鸿儒只觉胸脯如被重石砸中一般,不仅透不过气来,甚至于还有一口腥甜涌上了喉头。
再一扭头,刑部主事阴阴的正冲着他笑。
“乔爱卿,莫要贪权,该放就放,记住――齐家才能再谈治国。”
皇帝说完就起身往后殿而去。
朝还未散,乔鸿儒咬牙再忍不住,眼一黑,直接厥倒。
早朝才下,秦航就过来将早朝上的事情跟宁馥大致讲了一遍。
宁馥也没想到韩尘的动作竟然这么大,而且还这么严密,一点缝子都不给乔鸿儒留。
或者,韩尘算到了乔鸿儒会有什么说辞,便早就有所安排。
再或者,万千种可能之中,乔鸿儒所选的是这样的说辞,但是万千种可能,韩尘都全部有所部署。
秦航是个清淡的人,早朝上事件的过程也许很短,但是波涛却是可以想象的,从他口中道出来,就像是在讲述早上吃过什么一般的平常,就连乔鸿儒当场昏厥抬回府中,太医尾随其后至今示醒,从他口中说出来,依旧清清淡。
“晕了过去,这种冲击可想而知。”秦航淡声道:“皇帝一句斥责都没有,这比昨天的雷霆之怒更让他不安吧。”
隔天便传来乔鸿儒病倒不起卧床养病的消息,又过了几日之后,乔闲庭开始每天都要在乔鸿儒的府里待上一会子,周凡这边也有些并不算秘密的消息――乔闲庭开始花钱了。
乔鸿儒在朝堂上得到这样的损失,眼下失了江州的庶务,以后怎么样还不敢深想,就冲眼下乔鸿儒连早朝都去不得,而他被皇帝这样冷待,就连他病倒了,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宁家四房府门,近日也几近萧条,访客寥寥,这种情景,真是无法让人安下心来。
“乔闲庭每日照例会去乔鸿儒处,但是近来似乎与一些从不往来的官员开始走动了。”周凡如是道:“一大半是当年乔鸿儒的同窗,还有一些同僚,钱庄那边近期有不少的支出,都是乔闲庭亲自提取,所用之处――应当就在这里了。”
宁馥点了点头。
钱能花得出去,有人肯收,这就说明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时,乔鸿儒不可能就栽在这件事上再也起不来。
若是把钱拿出来都没人要,那才是完了。
“要不要……送些补品过去?”周凡试探的问道。
“送礼?我?”宁馥听了这话都无奈的笑了,“我不送的话他也许明天就好了,我若是送了,只怕他还得再躺几个月。”
(未完待续。)
………………………………
第396章 芬芳
啪啪。
有人在门外鼓掌,笑嘻嘻走进厅来,“好一番血浓于水亲情好戏,你送或不送,你以为乔老四就觉得你无辜没有牵涉其中?只是有件事你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有人已经打着你的旗号把礼送过去了。”
“韩尘?”宁馥一怔,目光下意识的又向隔壁望去,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他这是要把她与乔家彻底的对立起来?
“告诉你个最新消息。”林清之坐在椅内歪着身子,望着门外韩尘府邸的方向,“乔平海被打的起不来,现在的情况比乔老四还惨,他弟弟乔云志立即得了重用,已经把他在京中的三间银号全权接手,扛起家里的大梁了。”
宁馥一笑,心想乔平海彻底完了。
当日夜,乔鸿儒府内的副管事盯着人往后巷子里扔出几个礼盒来,几人一从后门回了去,立即就有人上前翻弄,从礼盒中拿出名帖来瞬间消失在巷子深处,转头宁馥接过周凡递来的名帖,见上面果然落着自己的大名,就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落款之处的模仿痕迹。
隔日,接连三位太医出入乔鸿儒的府邸,整个乔家四房的府邸都围绕着低沉的气氛,连过往的行人从门前走过,都觉冷风阵阵。
乔鸿儒接连几日不曾上朝,朝局微动,学院院正大人择一日午后入宫面圣,相聊甚欢,当朝太傅大人陪同在左,黄昏时分前后出宫。
这一番谈话时间甚长,但知皇帝心情之后大好,具体三人都说了什么,并无人得知,许是事关朝局,许是不过就是午后茶余随便聊聊放松心情。
晚饭时分院正大人让人来请,林清之今日正好赖在她这里准备用晚饭,林清之又正好在被请之列,二人一同前往清藤学院。
盯着宁馥门口的是乔赛,近期因为乔鸿儒的事也没心思重点关注宁馥这边,但她这府院里可到处都是赶都赶不走的韩尘的眼线,她这边前脚做了决定,人还没进马车,韩尘在隔壁就听到了消息,比她还先一步出门,直往清藤学院而去。
宁馥和林清之到了学院下车一眼就看见了韩尘,二人当即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低头各自一笑谁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的相互打过招呼,礼让着进入了院正的书房。
又是一通长谈,期间送茶的下人都没能进得了书房这道门,等到夜色深重起了浓雾,几人才相继踏出院正的书房。
宁馥让林清之去驾车。
程衍早前就让她打发先回去休息了,反正有林清之和晴鹤还在,程衍也不担心,对她的安排从来都明白是有道理的,早早就了去,后院的马车留了下来。
林清之不依,目光斜睨着韩尘。
韩尘却不看他。
宁馥瞪眼。
林清之咬了咬唇,埋头往后院而去。
三个人在的时候不觉得,少了一个人竟觉得异常静谧,淡白缭绕的雾气中,朦朦胧胧的似乎遮住了所有晦暗深沉的眼神。
韩尘站在廊下,暗夜浓雾之中眼睛微眯却甚是精亮,檐角沿顶之外的方向,目光锋利却凉如霜雪。
夜凉了。
他突有感应的移目过去。
便见庭院参树之下,薄雾缭绕之中,那一身少年打扮的女子,平静如波,负手立于垂下的枝绦之中,遥遥注视着他。
似笑,又非笑。
韩尘遥遥的回望回去。
倾轧之下,夹缝之中,那女子始终如水,静若身处于诗画之中,站在夹缝之中不令人觉得卑微低下,承受倾轧之时也不令人觉得无力对抗命运,永远都神容平静成竹有胸,在这样平静的面容之下,在这样淡泊的背后,一身浪潮。
这样一个无论处于何种局势,都可以顺势而行,挤出自己一条生路的女子。
两人目光交汇,此时都有了一番不同往日的意味。
从最初的完全被动,生死和命运的格局都掌握于他手,到今日的遥遥相对,一笑之间各自算盘。
他知道他的事情她知,正如她知道他知道她的知道。
韩尘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这个从一开始让他觉得有些趣味的女子,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壮大起来之后,她将逐渐走向他,以越发不可捉摸和不可揣测的姿态。
他忽然想过去说上几句话,至于要说什么却是毫无头绪,他并没有想好,也想不好,不过他却隐隐觉得,这几步向她走近的路途,足够让他想明白要对她说些什么。
他刚要举步,她却突然转过了头去。
明明很近,却突然之间似乎遥不可及。
雾在这时似乎在空气中开始流动,时而薄时而浓,如烟一般在那玉琢一般的人的身周游动,她却依旧不看任何人,只微微仰起头看她身侧那一株参老的枯树。
林清之驾车而来,到了她的身旁附近,她调开目光,转头对着林清之笑,不知说了什么,林清之似乎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她的神情也渐渐的松散了些来,也不介意林清之的态度,又微微仰首,似乎是在嗅着这雾云中的芬芳。
可这个时节,这个地界,哪有什么芬芳。
这是另一个她,他没有见过的。
她面对他的,只有锋利与尖锐,是载浮载沉的心机,是唯恐避之不及。
他突然就觉得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浓雾似乎真的薄了些,氛围不再悠然辗转,那些先前并不能看到却感受分明的美妙光晕,在这一瞬间碎到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这薄而白的雾,让人看不分明的压抑让人难以忍受。
韩尘抬起手来,远远的,对着宁馥一指。
宁馥回首,看见廊下太傅大人不知何时神色又阴晴不定,薄唇紧抿,表情似乎相当的不友善,心中噔时便就有些怨念――您刚才在院正大人的书房里似乎心情很好,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成这样?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怒无常?
他指指她,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林清之,随即拂袖离开。
“男女有别,别共处一室。”
宁馥嘴角抽了抽,躬躬身,微笑,目送他离去。
“您最好也时刻谨记才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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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媒婆
半上午的时候,秦航过来给宁馥送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上等的新茶,在宁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秦航言简意赅又轻描淡写的转达了太傅大人的话。
“这是今年南方的贡品,太傅大人叮嘱,没有品级和不在官位的人是断断不能饮用的,所以,宁姑娘一定要谨记了。”
这算是绝了林清之再来这里蹭茶了。
秦航还带来了朝中的消息,果不其然,乔鸿儒这一回损失重大,新年许多事务都要在这个时候做出一整年的决议和对策,而他本人却养病在床,这些庶务,他流了不止一半。
这次乔鸿儒和韩尘的对抗,只有四个字最合适形容:一败涂地。
“乔赛也是弱智。”秦航大摇其头,“先前还上门来让我家主子把乔平海的事捅出来,这事闹大了乔闲庭肯定得把乔平海教训得服服帖帖,他打的算盘是让乔平海再不敢给你找麻烦,还想让你对他……哈哈……”
他突然尴尬的笑了出来:“那个,想让你对他改观一下,是吧?哈哈……我实在忍不住笑了。”
这一屋子里的人,谁曾见过秦航这副模样,哪曾想过一向温文儒雅的秦航,竟然会有这个表情?
宁馥负手,遥遥的望了望天花板,似是被秦航这副模样给雷倒一般,半晌后才缓缓道:“再是弱智,经此一事也该通气儿了,事发之后他再没出现在你们面前,就说明他已经什么都弄明白了。”
谈买卖做生意打交道,这种事情看似与韩尘毫无关系,但实则他却比谁都更精打细算,让乔赛以为他帮了他不说,还能倒打一靶从乔赛的身上再扒两斤肉下来,这种行径,委实有些……
无耻。
实非常人可及。
秦航走了之后,林清之琢磨起这件事来。
“这回受益最大的人非韩尘莫属了,乔鸿儒连番被皇上斥责伤了元气,但是这并不能真的动到乔家的根骨,乔老侯爷至今未出面,就说明事情还没到一定的程度。韩尘不可能不明白。”他深思了一番,又补充道:“你这边和乔平海的事情算是终了,剩下的就是韩尘和乔鸿儒的较量,之后,他定然会连消带打,不指着这件事就把乔鸿儒如何,但是至少他一定会把这件事给逼到让乔老侯爷出面不可。”
审时度势,顺力而为,韩尘的思路也许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任何都揣测得到的,宁馥潜意识里与林清之推断的不差什么,但是她总是觉得,若是人人都认为他韩尘接下来要做什么,那么定然就不是他要走的。
关于是不是能扳倒乔鸿儒,宁馥主观上不是很在意此事,但是她很清楚指着乔平海的事就把乔鸿儒踢下来几个台阶是不大可能的,首先乔平海与乔鸿儒之间的关系就不算是直系,叔侄之间受累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韩尘下一步可能就该给枣了。
其实若说指着乔平海想把乔鸿儒怎么样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要知道所有的下场和结局全都取决于一个人的态度――皇帝。
如果皇帝想,那即使乔平海与乔鸿儒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那乔鸿儒也别想跑得掉。
如果不想,就算这些事情是乔鸿儒本人办出来的,他也一样平安无事。
皇帝怎么想,她不会知道。
但是韩尘未必会连消带打,这却是很有可能。
因为,正如林清之所说,乔老侯爷都没有出面,证明事情就还没到那一程度,没到那一程度就要做那一步的事,结果只有一个――欲速则不达。
宁馥一直未接话,对林清之的言论有些不置可否,也许韩尘很想把乔家踢下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手里端着的茶盏早就冰了。
宁馥的心,也如这杯中之水一般,微凉。
这波谲云诡的庙堂之地。
这盏茶一直凉到下晌,周凡疾步踏尘而来,林清之端坐不动,啪的一下撂了杯子,动作似乎过急,桌案都隐隐有些微颤。
周凡这样急步,定是有事。
宁馥也撂了杯子,周凡一踏进来见到林清之,正欲急中行礼,被林清之空手一挥:“快说事。”
周凡心中一紧,立即低眉敛目:“韩太傅亲自登上了乔四老爷的门。”
“探病?”林清之愕然。
周凡摇头:“不像是,没有着官服,私下拜访,还带了……一个……”
“什么?带了一个什么?”林清之相当震惊,“带了朱槿?”
朱槿最是能把人活活不噎死也气个半死的性子,带了她去,定然是要雪中送霜了。
周凡忙摇头,后又道:“京中有名的李婆。”
“李婆?有名的李婆?”林清之一脸懵,“哪个有名的李婆?”
“快嘴,李媒婆。”
一片乌鸦当场从林清之的头顶飞了过去。
宁馥也怔了:“带个媒婆?他想干什么?”
林清之更是抢白惊叹:“昨天他在院正大人面前不是说了不去乔老四府上气他吗?今天怎么出尔反尔?在朝堂上压一压不就行了?这是要把人活活气死在床上?等等,他带个媒婆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凡摇头,叹道:“查不到,查乔四老爷的府邸本来就不容易,韩太傅的人一进去,我的人就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他好像就是要防着我们似的。”
林清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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