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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袹雨明白姐姐的意思,可如今弋儿还小……”,袹雨自知她也是过得极不容易,也不敢多说什么。
“袹雨,我曾经特别记恨你,百夜云为了你不惜放弃百夜家在朝中的地位,弟弟也是苦命要你等他,你却执意要走,如今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清闲自在”,袹雨低头不语,她说的话句句在理。
“那就十年为期吧,十年后的今天也是弋儿进宫后的日子,事就这么定了,若你等不到十年期,也尽可带弋儿来长安,但别的人应当绝生了”。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弋儿去了长安便好,为何还要牵扯到别的人”,袹雨心中惶恐,她明白她说的别人是指什么,她要她……袹雨苦苦劝说,但始终无用。
她带着据儿走了,临走前,袹雨问她:“伉儿可还好?”
“弋儿好,伉儿便好,伉儿的命可在你手里”
她走了,却留给她一瓶绝生。
用弋儿的命来换伉儿的命和卫家所有人的命,弋儿啊,是母亲对不起你。
夜深孤灯下,袹雨坐在榻前,王立仁则站在榻的另一边。
“立仁,你和莺儿连夜走吧,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走?能走去哪里?袹雨,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立仁也知足了”
“立仁,我早说过,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却执意如此,如今,我又何能救得了你们?莺儿还小,你带她走的远远的,让姐姐找不到你”,袹雨含泪哀求王立仁让他走,王立仁依然摇头拒绝。
“袹雨,若我一死能换得你们三人此生无忧,立仁甘愿为你们饮下这绝生酒,莺儿虽不是你所生,却也是我骨肉,日后你们三人去了长安好好度日吧”
次日,父亲的堂前,袹雨三人穿着白衣跪在王立仁的灵柩前,“立仁,你安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莺儿和弋儿”
袹雨和羽弋眼睛都已经哭红了,可羽莺却丝毫的泪都没落,羽莺脱掉自己头上戴的灵帽,“母亲,我要替弋儿入宫”。
袹雨听羽莺这话大惊失色,“莺儿可休要胡说”,“莺儿没有胡说,母亲和那夫人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和父亲的话我也听到了,弋儿和母亲是我和父亲最珍惜的人,我才不会让你们白白为了那狠心的夫人不惜牺牲弋儿,你和弋儿是父亲最爱之人,莺儿已经大了,要替父亲保护你们”
袹雨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莺儿,以后休要再说这些话,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答应过你们的父亲,一定会照顾好你们,那宫门一踏,便再也出不来了,这是弋儿的命,怎能让你为她受呢”。
“莺儿明白,可莺儿愿意,你不是说莺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就算那宫里如那夫人说的那般,莺儿也一定能够应付,这样我们三个人才能永远在一起啊”
羽莺说了那么多,羽弋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我们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
十年后的今天,那人坐在灯火烛光下,转着手中的紫色锦盒,语气丝毫不减当年。
“如今弋儿已经进了宫了,午时见了她倒也真如看到了当年的你一样,清新脱俗,文静优雅。日后她在我身边,我便也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弋儿在宫里若是有言语举止不得之处,还请姐姐多多包涵”,袹雨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见过莺儿了,她定是没发现什么不当之处,以后弋儿跟着溧娘远走他乡,不再回长安,便也放心了。
“你这消息也真快,早早就将这楼里的人遣了,我若是想要你命,早就赐你绝生酒了,也好让你和百夜云团聚,你放心,为了伉儿和据儿,我会好好待你的”
袹雨低头叩谢,“多谢姐姐宽容”。
“升儿,把她带走,这烟雨楼中的人全都请回来,人不在,楼还是要开的,人要谋生,我们也要谋命”。
百夜升将袹雨连夜带走,关进了百夜家地底私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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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阁之交
兮行把予诀琴放置好,已经两日不见百夜升了,也不知他在忙什么,索性这就去寻他,也好将自己的打算讲于他听,在这府中一日,兮行便一日不安,还是早早离开这里,长安城中那么多落脚之地,总有兮行的容身之处。
兮行刚走到南亭,便看到百夜升从后门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妇人,兮行以为是客人,可客人为何会从后门进来,百夜升对她谦恭有礼,看来那人也绝不是一般人。
兮行走上去问他:“百夜兄这几日在忙什么?终日不见你踪影,那夫人又是谁?”
说完兮行看向夫人走去的方向,百夜升连忙做出嘘声的动作,将兮行拉至南亭,“小声点儿,这可是秘密”
兮行疑惑,“秘密?什么秘密?”,百夜升想了又想,觉得告诉他也无妨,“她便是雩家的人”。
兮行大惊,“雩家的人?百夜兄不是说百夜家和雩家失去联系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在此处?”。
百夜升立刻捂住了兮行的嘴巴,“你小声点,别被我爷爷听到”,兮行点头。
“父亲去世的时候也告诉过我关于四门的事情,却与我爷爷说的不同,十年前雩家没来赴约,我就已经开始暗中查坊了”,“我现在谁都不能信,只信你,因为我只确定你是真的,还有……那个夫人也是真的”
兮行说:“你越说我越不懂了”。
“现在我还不确定,等我完全确定的时候我会再完整的告诉你,我只能说,我们现在的任务只剩下了一个,溟天剑的下落”。
兮行说“百夜兄,明日我便离开这里,今日是同你来道别的”。
“为何突然离开?在这里住不好吗?”
说实话,兮行心里也只信自己,夫子说过,,江湖险恶,人心可畏,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稍不留心便会丢了性命,兮行几次死里逃生,也当是命运,可如今关系到自己的身世和他人的身世,兮行却大意了。
荆家,高家,雩家,都流离失所,百年来几乎无音讯,可百夜家却安然百年不乱,百夜家这是非之地,城府太深,还是早早离开。
“今日已找到了居所,在城南一处琴阁,百夜若有事可来琴阁找我,夜深了,百夜兄早些歇着吧,兮行先去了”
次日,兮行收了自己的琴作别百夜升便朝了长安城南的方向走去,兮行在长安各处试琴,音未出,便被赶了出来。因为兮行的琴残破不堪,连琴弦都已经断了两根了,兮行每每被人破骂一顿。
昨日又是。
“琴都残了还来试什么琴,哪有用五弦琴的琴师?”
兮行也自知自己的琴的确是不合他们的要求,只得抱歉离开。在长安兮行也因此小有名气了,大家见了他都唤他“五音琴师”,兮行听到也只是含笑摇头离开。
五音琴师,无音琴师。实则是嘲笑他身无分文,背着一把残琴,处处碰壁,狼狈不堪。
然而一日流转街头,身旁一位喝茶的人却突然开口道“五音,七音皆为音,自古先有五音才变七音,琴是好琴,少年正直意气当年,何愁有人不谙你五弦残音?若真无人懂这五弦琴,便再去将两弦补上,可这琴弦实属罕见难得啊”
兮行倒也赞同那人所说,听他所言,那人似乎对琴也大有研究。
“听闻城南有一处琴阁,是天子为鼎鼎有名的大汉乐官李延年所建,前来长安的琴师都以能在那里学琴操琴,互相切磋为荣,不如你带这琴前去一试!”
兮行倒是听过这李延年,当初,他是一位极富天分的乐师,却因罪被困于宫中,一日,他在宫中歌,“北国有佳人,绝世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她的妹妹李夫人便因此被推荐给了当今圣上,从此圣上对他们的家人也是恩宠有加,李延年因为满腹的词乐才华也被封为了掌管宫廷乐器的乐府协律都尉。
兮行想,琴师便只为琴师,李延年虽为宫廷乐官,既然琴阁为爱琴之人所设便也不为政治所困。
兮行来到城南,经路人指点,便来到了这琴阁脚下。
远远的望去,这琴阁依水而建,三层阁楼立于两水之间的交汇分流处平地而起,站在阁楼的最高层里向四周观望定能居高低看这阁前流水,阁后人家。
阁前石板路平铺齐整,两岸榆柳成排,将这琴阁环绕。两座石桥相对而建,似是一对眷侣隔着琴阁前的青石路,遥遥相望。
若是春夏之际,这里怕是榆柳成荫,流水画桥,御风行乐的风雅之地,再抬头看那琴阁的名字,“仙乐阁”,景美,阁好,名字也佳,兮行暗自欣喜,这大概是来对地方了。
兮行站在阁楼前,看过往行人,的确如市井之人所言,这仙乐阁来往琴师不断,其中必将琴高艺绝之人比比皆是。
兮行犹豫着要不要此刻进去,却听道旁之人站在那里对着自己闲言碎语,指指点点,“那不是五音琴师吗?”,“他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哪是他能来的了的”,“他若仍旧拿出那把破琴,岂不是让其他琴师笑话”。“听说这人是外地来的,还不如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长安城哪是像他这般人呆的地方”。
兮行站在门口久久不愿进去。
“站在门口,却不进去,你不是琴师吗?何必听他人所言”
兮行转身,看到站在台阶处的人,清逸俊容,凤目涟滟,穿衣打扮,红黑相配,一脸雍容华贵之貌,却一身风流儒雅之气,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丝时有时无的愁绪。
“他们说的的确没错,我家境贫寒,出身卑微,身无分文,这长安难道真的容不下我?”,兮行叹了口气。
“天下之大,若如你所说你这般身世领悟之人无定所,那天下百姓贫苦之人,出身卑微之人如此之多,难不成都要流离失所?长安留不留得你,进去一试便知”。
“我们不妨来打个赌”,说着他解下腰间的佩玉,向兮行递了过来。
“若你通过了先生的考验,你便携这玉佩来这城南博望苑找一名叫刘据的人,你若通不过先生的考验便当了这玉佩在这里学琴,一年之后再去博望苑,你看如何?”
兮行听了他的话立刻摇头,“我本与这位仁兄素不相识,佩玉乃仁兄喜爱之物,君子只成其之好,不夺人之美,兮行无故受仁兄玉佩实为不妥”,“有何不妥?我本来便爱结识好朋,广交贤士,与他们饮茶尚乐,谈文论道,如今你也是这乐道中人,与你在这阁前结识也是缘分”。
“兮行自幼流浪世界,心性自由,无所羁绊,结交好友也是兮行所好,不如这样,我便持这残琴去阁中试他一试,若是过了先生那关,我便如约登门拜访仁兄,若是不过,我便修缮残琴,再来受验一年之后仍旧赴约,既不受仁兄之玉,也不负仁兄之约”。
眼前男子听他语罢连连点头拍手,“好想法,日后,来我博望苑,我必盛情款待。你且先去阁中,我随后便到”,兮行跟他作别朝阁中走去。
“老师,你看刚前这人如何?学生的博望苑若收他,收得收不得?”
石老头(石庆,高祖万石君之子,为太子太傅,当朝一国之相)笑着捋了捋长须,答,“太子看重的人又岂会收不得?”
“眼前这人一心向琴,可谈吐之间却知事明理,谦恭谨和,气质秉正,身性刚直,洒脱不拘谨,淡然不好功。虽如他所说行走江湖多年,但小时也定是博览诗书礼易之书,通晓精世治道之理,若收为己用,定能为殿下所用”
“老师可是很久没这么夸过人了,老师久居朝堂内外,阅人无数,老师仅凭他几句话便能从他身上透晓如此之多,我相信老师绝不会看错”,刘据站在石老头的一侧,看着阁中的兮行走上阁楼。
“治世之才,多出于布衣之巷,看来多来这长安城中走走也是不错的,长安的秋真是越来越冷了”,石老头最不喜欢这长安的秋,一冷起来,骨头都是凉疼凉疼的。石老头咳嗽了几声,用拐杖轻磕了两下石板。
“老师,我们进去吧,幽老头的考试要开始了”,刘据上前去扶石老头,石老头连忙拒绝,“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殿下这尊贵之躯岂能用来扶我这老头子”。
“你我师生十多载,又不是在朝堂之中,何必在意这些礼节”,刘据不屈不挠,依旧上前扶他。石老头也拒绝不得,只得任他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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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阁试弦
兮行进了阁楼的第一层,阁楼内满是负琴前来求高人指点之人,有不少人也有眼熟,以前去他处试琴时曾有过一面之缘,兮行找了一处相对僻静之处,将琴解了下来。
刚过了不久,便听有人站在三层阁楼正中间的栏杆处道,“今日试琴,即刻开始”
“试琴规则,仍按旧则,第一试过者进一层阁楼之上,二试过者进二层阁楼之上,三试过者进三层阁楼之上,幽先生已在三层阁楼之上等着”
“第一试,诸位琴师将手中的琴且都平放于坐案之上”,话音刚落,兮行见周围的人都开始将自己的琴与弦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用手小心翼翼的摸着轻轻放下,兮行只当他们是爱琴罢了。
兮行还未将琴拿出,便看到刚刚讲话那人带着两个男仆朝自己这边走来了,男仆的手中端着木质托盘,方盘内放着锭锭银子,那人看了兮行片刻,兮行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出琴慢了。
接着那人又转而站在了自己的斜对角处,看向对面的那人。接着从身后奴仆端着的方盘里拿出一锭银放在了那人的琴案上,兮行想这难不成琴好还要奖励银子吗?可这琴好,所弹出来的曲子未必好,正如百夜升曾说的那样,一个好的琴师应该有一把好琴为伴,可如果一个琴师像自己这般穷困潦倒,买不起好琴可怎么办?如此一来,那些真正有才华的琴师岂不是要因这琴埋没了?
兮行环顾了一周,用手指按下琴弦,自己手中的琴,在厅内所有的琴中都是最破败不堪的。心想若现在走倒也还来得及,不至于在世人面前被人当笑谈,可转而一想,已经答应了别人来试琴,现在试音还没开始就走掉,岂不是失信于人?
兮行正苦思冥想,却看到刚刚那人站在正中间的位置道:“请案上有银者带琴出阁”,话音一落,已经见有人哀叹也有人小声低语,兮行想自己这是第一试就已经被淘汰了吗?因为予诀琴破。
兮行不满,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想到这琴阁也是依名附利之地,琴有优残之等,琴师也有优劣之分,可若因琴好便能赏银过了这第一试,那琴好艺不精的人也能过了这一试,而琴破艺有成的人岂不是要埋没了。这琴阁名字虽好,可选起琴师来却实为不公。
兮行语罢,那人立刻朝兮行转了过来,语气生硬坚定,“仙乐阁一向公平正义,所选琴师皆为琴艺博雅之人,从未有错”,“请案上有银者立刻带琴出阁”。
兮行还打算再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一位琴师一把拉了下来,你这人怎不懂琴阁规律便乱说一气,兮行反驳他,“我怎是乱说,琴阁实为选人不公”
“若你说他不公,你现在已经被请出阁了,也不会留在这琴阁中了”,兮行不解又听他说,“这琴阁一向以仁厚为名,想必你是第一次来这琴阁,不懂其中规矩,带琴来此处者,琴若不好,案前便会被放置一锭银子,算是给琴师的补偿,即便被请出阁也不会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