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
她忽然很想念那一天纸鸢在天空自由飞翔的感觉,她有些后悔没将那只纸鸢带回来。
仔细回想了纸鸢的构造,她盘算了一阵,自己是否能做出一只一样的纸鸢呢。
唤来了丽姝和潋滟帮忙。能让公主高兴地事,她们自然比谁都愿意去做。三个人费了好大的劲准备好了纸笔,线卷,却没有撑起纸鸢骨架的竹签。冥思苦想了半晌,潋滟看着老桂花树叫道:“没有竹签,我们可以用细的树枝代替啊找最细的那一种,应该和竹签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临倚和丽姝恍然大悟,丽姝立刻跑到后面叫来打杂的小太监小福,他在丽姝和潋滟的指挥下满头大汗地爬上桂花树摘下了她们要的细树枝。
丽姝三人找树枝的时候,临倚已经不声不响在洁白的宣纸上绘出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燕子。
临倚从两岁起就开始了学习写字,画画。皇家的孩子从小不需要学习女红,临倚又在这静草堂没有一点寄托,梁嬷嬷为了能给临倚找到一件可以做的事情,也为了能够磨砺临倚的心性,就到隔壁的冷宫找了住在那里已经十多年的先皇铮太妃来教导临倚写字画画。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铮太妃就是以画画扬名在外而被先皇选中。但是铮太妃性情刚烈,爱恨都太执着。终于惹怒了先皇,被打入了这冷宫,最后与临倚成为了邻居。
临倚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铮太妃的时候,她一双倨傲的眼睛在临倚身上打量了好久。临倚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只有像铮太妃那样的才女,才会有那样清高倨傲的眼神。
当时的临倚在铮太妃长久的注视下,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半晌,铮太妃才缓慢地开口道:“你知道吗无论是学画还是书法,都是要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用平静的心捕捉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当时,年幼的临倚不明白她所说,只是在梁嬷嬷的示意之下乖巧地点头表示记住了。现在回想起来,铮太妃所说的,却是事实。到现在临倚也才知道,为什么铮太妃进宫以后,却不再画画。因为她已经不能超然物外。
可是临倚佩服铮太妃的骨气。先皇上游幸御花园,兴起之时要她作画,她却拒绝。自此以后,宫中流传她并不会作画,只是阴谋冒了别人的名义进宫而已,真正的才女另有其人。对这些流言,她竟不澄清。最后,终于惹怒了皇帝,被打入了冷宫。
此时临倚才觉得自己了解了她。她并非没有才华,皇家的妃子,如何是什么人都可以冒充的那可是欺君大罪。只是,作画是她心里最圣洁的事物,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掉入了凡尘,就再没有资格拿起那支画笔。
临倚每每想起铮太妃,都为这样一个轻灵的女子而感到惋惜。她也更深切地感到这皇宫,是女子的坟墓。竹妃如此,铮太妃如此,自己,也如此。
丽姝和潋滟小福三人对临倚所画的燕子都叹为观止:
“哇公主画好了耶。好快啊”
“公主画的活灵活现的,像是燕子真的要从上面飞下来一样。”
“公画的真好看,跟真的似的。”小福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画纸。
临倚淡淡一笑,放下笔,让丽姝三人从桂花树上折下来的细枝扎风筝骨架。
她一边看着丽姝灵巧地扎着,一边淡淡地吩咐潋滟:“既言太子最喜欢你做的桂花糕了,我看现在这桂花也开的很好了,你就做一些,给他送去吧。”
潋滟一愣,愉快地答应,转身一叠连声的招呼小福子帮她收集桂花。
自从那一晚送她回来之后,既言太子就没再到过静草堂。他和临倚公主内心,都有一些心结没解。太子殿下爱吃她做的桂花糕,公主让她给他做,那就是代表她不生气了,他们的心结就能解了。潋滟自然是比谁都高兴的。
不多时,丽姝就已经将纸鸢扎好了。小福兴高采烈放下采了一半的桂花,跑过来想第一个将它放上天。可是不知道是他们哪道工序弄错了,纸鸢只是在地上挣扎,不管他们怎么做,却始终不能飞上天空。
努力了好一阵,纸鸢都只是在地上栽跟头,一点上天的意思都没有,这着实打击了四人高涨的积极性。最后,纸鸢不仅不上天,干脆挂在桂花树的树枝上不下来了。
四个人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卡在树上的纸鸢,都有一丝沮丧。临倚淡淡地对小福说:“既然没办法上天,就算了”说完,她就转身往屋子里走。潋滟和丽姝面面相觑
就在几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曹顺来了:“奴才叩见七公主,太子殿下让奴才来报个信,今天太子殿下要出宫办事。想问您还愿不愿意出去玩,想去的话,就立刻准备,一刻以后,奴才来接您。”
临倚原本已经要进屋了,曹顺的到来让她知道阮既言有事要告诉她,于是就站在廊下,回过头听着。此时,她略一思索,就对曹顺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太子殿下,我这就准备。”
临倚怎能不知道阮既言的用意。他始终对那一天出宫的事耿耿于怀,他想要做些事,能够安慰临倚,让她不那么难过。他想让她再次出宫,让她知道出宫的机会不是只有一次,那些自由快乐,也并不是无法复制,她便不会那么悲伤了吧。
临倚在心中感叹,既言太子真的是良苦用心啊可是他不知道,越是沉溺,回归冰冷现实的时候就越是受伤。可是这些都是他所为她做的,自己又如何能拒绝。
曹顺领命而去。丽姝三人此时也不管还卡在树上的纸鸢了,都喜气洋洋的忙着给临倚换装。临倚能出去感受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他们三个是比谁都高兴的。
一刻钟以后,曹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临倚和丽姝走出了静草堂的大门。潋滟忍不住跟了出来,对丽姝说:“在外面要注意公主的安全,照顾好公主,别只顾着自己玩。还有,别忘了给我也带点宫里没有的东西。”
丽姝从马车里伸出脑袋,笑着啐道:“呸,人还没我大呢就开始教训我了,我自然知道公主的安全最大了,放心,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冰糖葫芦。”不等潋滟说话,她就已经放下车帘,催促曹顺快走。
潋滟还想说什么可是还没有等她开口,马车已经启程了。恨得她站在原地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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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出宫
马车很快驶出了皇城门,阮既言和临倚都是安静的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可是连丽姝也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安静地呆在一边,临倚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阮既言出宫,是因为公务。因此,一路上他都埋首于公文之中。当他分神关照临倚的时候,却看见她抓紧了窗帘,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窗外。他放下手中的公文,伸手将窗帘从临倚手中抽出,对她温和地笑:“今天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去逛。去看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生活。临倚,有时我们所畏惧的,只是自己无法了解的那一部分真相,当你了解了,也就不再惧怕,也就可以释怀了。”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似曾相识的景物,临倚的心跳渐渐加快,宫外,对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心仪已久的世界,那里有她毕生追求的东西。在自己这样的执着面前,临倚不能再保持那个皇宫里淡漠的自己。
当西琪王朝明亮的正午阳光照射在熙攘的街市上时,临倚已经站在了西琪帝都最繁华的东市入口。
阮既言已经离开,他这次本就是因为公务才出宫的,为临倚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带着曹顺匆匆离开。留下了他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侍卫肖雷守护临倚的安全。
此时临倚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头顶上那个大大的“东市”。她心里一片茫然,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出来,可是如今真正出来了,有了充裕的时间去逛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她叹了口气,明亮的阳光照不到临倚心底幽暗的角落。
丽姝站在她身后,看到临倚对着“东市”两个字出神,忍不住开口提醒:“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
临倚公主回过神,她停顿了一会,才说:“不知道。”
丽姝欲言又止,她站在临倚身后,看了一眼肖雷,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临倚想了想,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丽姝和肖雷说:“我们去上次我走丢的那个地方。”
活是熟悉的,可这样的现实还是她所陌生的。这个宫外,她知道的,能去的,只有她想不到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虽然觉得自己应该对这样的生活是熟悉的,因为她已经在心中幻想过千万遍这样的平凡人的生活。可现实依旧是让她感到陌生的,似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似乎每一个人都有来处。看着他们笃定的眼神,临倚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的游魂一般迷茫。这个宫外,她知道的,能去的,只有那个地方。心中有隐隐的期待,那个人,也许还在。
穿过半个东市,他们来到了那一天临倚丢失的那个街角。临倚站在街角,眼中却有一丝失望。那个写着铁口神算的布旌没有出现,青布长衫的萧索背影也没有没有出现。
她站在街角的阴影下默默看着街对面原本该是那个人的卦摊,如今却被一个卖糖人的小贩所占,心中喃喃自语:“难道,你只是在等我那一次的相遇,你只为我而来真的要等到三十年约期之时,我们才能见面吗”
站在那里发了一阵呆,临倚知道,他不会再出现。她果断地转过身,对丽姝和肖雷说:“我们走吧。”
丽姝不解:“公主,我们现在去哪”
临倚摇头,神情里带了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丽姝低下头想了想,道:“公主,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卖首饰的店,那里有好些奇怪新颖的首饰,甚至还有不少胡人风格的首饰呢有南昭少数民族的,有穆可部落的,还有西都部族的呢。我们去看看吧。”
被丽姝眼中的热切感染,临倚一愣,点点头道:“好吧反正也没地方去,我们就去看首饰。”说完,她朝着丽姝指引的方向走去。
肖雷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可是临倚公主已经按照丽姝的指点走了。肖雷只好跟上两人,他似有若无地抬头看了看街边阴影里,那里有隐隐约约的人影闪动,但是他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丽姝带着临倚在一间不大的店面前停住,临倚抬头看到店的门楣上写着两个镏金大字“饰居”。字写得遒劲有力,临倚一看便知出自名家手笔,忍不住低下头轻笑。丽姝不明所以,临倚指了指那两个字道:“你看那两个字,写的好吗”
丽姝抬头看,奇道:“写的好啊写的不好,能挂出来当招牌吗。像这样有名一些的店都会请人写一个这样的招牌的啊字都一样写的很好的。”
临倚淡笑道:“饰居,店的名字取的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卖饰品的。”
不等她说完,丽姝接口:“当然,你看嘛,都写的是饰居了。”
临倚笑着说:“可是你不觉得这两个字太遒劲有力,太阳刚了吗与这字意,还有这店里卖的东西都不相称了吗”
临倚这么一说,丽姝也觉得有些怪异。临倚接着说:“其实,这两个字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手笔,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大书法家陈庭之的大作。能请到他写招牌,这店的主人来头一定不小。可是丽姝你知道吗书法,其髓在意。它要与外界万物相形,相衬。这样的字,才是好字。可是这两个字。虽然出自当代大家陈庭之之手,字也是好字,可是用在这里,却是失了颜色的。”
丽姝听她如此一说,嗔怪道:“公子,你又犯痴了。人家一块招牌,怎么也能招来你这么多的议论别的呀,你什么都好,只是一碰到读书啦写字啦你呀,就比谁都痴。”
临倚笑笑,没有说话。他们一行正要进去,却看见店里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朝她们走来。临倚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裳,心里有些紧张。这是第一次被外人所注意到,自己这身男装打扮,能不能蒙过世人的眼睛。
那个人清瘦身材,穿着一般生意人常穿的衣服式样,并不显眼,但却自有一股沉稳贵气。他走到临倚面前,恭敬一鞠:“公子,我家主人有请三位,还请公子赏光,到寒舍一叙。”
临倚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后一直不做声的肖雷道:“不行”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把临倚和丽姝都吓一跳。
掌柜的一愣,没想到临倚身后黑塔一样的人拒绝得这样干脆。他不由自主看向临倚。
丽姝回头将一肚子气全撒在肖雷身上:“原来你还会说话啊我以为你是哑巴呢。不声不响的,弄出一句来,人都被你吓死。”
肖雷抿紧了唇不说话,他一早就知道,这个婢女对自己有敌意。可是他想不明白,自己也没得罪她,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和她结下梁子了呢。以前的兄弟们常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来似乎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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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礼物(一)
临倚安抚地拍拍丽姝,回头对掌柜的道:“不好意思,我大哥不会说话。他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担心我年纪小,说话不妨头冒犯了贵店老板。”
掌柜的一看临倚有缓和的意思,立刻道:“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听公子刚才的高论,必定是对书法精通之至的,我家老爷也是喜欢书法之人,因此才要老朽出门相邀。”
这里的老板也是喜欢书法的,他居然还能请到陈庭之给他的店题书。就连这掌柜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也不像是能屈居庸人之下的人。临倚忍不住好奇,这“饰居”的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临倚沉吟一会,店看来不大,藏不了多少人,而且有肖雷跟着,她便不怕。于是,她对掌柜的笑道:“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掌柜的请前面带路。”
掌柜的一听,松了口气,立刻恭敬地引着三人进到店里。
肖雷没想到临倚居然答应,大惊无奈临倚已经抬脚进去了,他只得提高警惕亦步亦趋跟随。
临倚和丽姝好奇地四处打量:这饰居果然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店里的面积并不大,只是布置非常巧妙,所售饰品要么高雅大方,要么古意盎然。临倚忍不住在心中一阵赞叹。
掌柜的引着三人穿过店堂,就看到一座玉石屏风,底色是淡淡地绿色。要说玉石屏风在西琪也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这屏风胜在“巧妙”二字。以玉石原本的淡绿颜色作为底色,淡淡的绿色是水,无边无际的水,在水中用青色的颜料勾画出一叶扁舟,舟头一人长衫而立。远处是黛色的山峦,一轮红日隐在这山峦之后。微风过处,水波涟漪,长衫飘飞,一派恣意潇洒的景象。天然和人工掺杂,却看不出一点突兀的痕迹,只透出了深深的悠然闲逸。
画的旁边有一首隶书小题,曰:
挂席东南望,看山水国遥。
舳舻争利涉,来往接风潮。
问我今何适天台访石桥。
坐看霞色晓,疑是赤城标。
临倚站在屏风前忍不住赞叹:“这屏风,石崇年的画,与这题诗啊真可谓相得益彰。掌柜的,你这老板,可真是剔透心思啊。”
“哈哈,看来老夫这是找到知音了。”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临倚三人不着防都吓一跳。她回过头看去,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正从堂后楼梯上下来。他偏瘦身材,精神矍铄,微黑的脸上是一把长及胸的山羊胡。身穿一件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