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机会,而温惠太妃是这漫长岁月里,她内心可寄托的所在。
三日后,天地一家春为小阿哥摆满月酒,弘历有心办得隆重,可红颜不乐意,最终只是公主阿哥和宫里妃嫔小聚的家宴,红颜虽然一早就亲自去邀请太后,但太后一句头疼就回绝了,自然老太太不来大家更自在。
而虽是家宴,几家有头脸的皇亲国戚也受邀列席,富察家每次一来就是十几号人物,众人但见富察福晋与令贵妃亲如姐妹,她的大儿媳妇因有身孕而被贵妃带在身边坐着,与和嘉公主享受同样的待遇。令贵妃娘家明明是小门小户,今日都不列席十五阿哥的满月酒,可富察家一大家子人仿佛成了她的娘家人,这么多年来,谁都知道富察家一直支持着延禧宫。
相比之下,皇后领着十二阿哥,那拉氏的族人只来了一位嫂夫人带着孩子,单薄冷清的模样,若非皇后那一身华丽的凤袍,几乎叫人记不起来,中宫还有皇后。到如今,令贵妃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酒宴列席的,还有舒妃的家人,庆嫔的家人,颖妃和愉妃因族人远在京外而不能前来,令贵妃也算面面俱到,可是偏偏没有邀请忻嫔的家人。也许论资排辈她不能与几位妃位的娘娘相比,可是地位在她之下的妃嫔,也有族人列席,天地一家春从前到后摆开几十桌酒宴,却没她什么事。昔日坐着皇帝御赐肩舆在内宫走动的人,此刻形单影只地缩在角落里,兰贵人不知几时把八公主带走了,在上头面前混得如鱼得水。
慧云看到主子紧紧握起的拳头,看到她瞧见十五阿哥被皇帝抱在怀里时眼中的杀气,她小心翼翼地守在忻嫔身边,生怕她一激动又做出什么,可连慧云也没想到,忻嫔只是这样一激怒,竟然就晕厥过去了。
谁能料到喜宴上会出这种事,红颜倒是大方从容地让人赶紧照顾忻嫔,其他人却趁机数落忻嫔的不是,颖妃更是当众嗤笑,说忻嫔是故意这样子好引起皇上的注意,但皇帝只是淡淡的,并没有当一回事。
因忻嫔晕厥,红颜直接将她留在天地一家春就医,请来的也是自己多年的心腹何太医,何太医这次能好好为忻嫔把脉,很清楚地告诉红颜,忻嫔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每一次晕厥都会缩短寿命,这一次能醒来,当真不知下一次会如何。
而何太医为忻嫔诊脉的时候,樱桃将慧云拦在门外,旁敲侧击地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来,可慧云嘴巴实在紧,她要保命就什么都不能说,樱桃还是无功而返。
红颜却道:“既然她是闪烁其词,既然她这么紧张,眼下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她一定是知道忻嫔有这个病。”
樱桃冷冷道:“有病的人,就该好好养病,像纯贵妃那样。”
红颜默默念了一声:“把她关起来吗?”
然而正如红颜曾经担心的,她若针对忻嫔做什么,太后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与自己作对,今日忻嫔不过是在永琰的满月酒上晕过去,不等前头宴席散去,不等忻嫔苏醒,虽孙子的满月酒不关心的太后,却派人来问忻嫔怎么回事。
红颜没有阻拦凝春堂的人带走忻嫔,才苏醒的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太后要去了有能如何。
红颜回到宴席上,本有话要对皇帝交代,但富察家的人正与皇帝说话她插不上去,本要静下心来想想忻嫔的事,却见皇后身边的花荣过来,恭敬地说:“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到后头去了,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红颜见皇帝与富察家的人一时散步了,宴席里的事又有愉妃她们周全,便应了花荣的邀请往后殿来,皇后正给十二阿哥加一件袄子,见儿子穿暖和了才放他走。
“令贵妃吉祥。”十二阿哥走时,给红颜行了礼,红颜忙笑着夸赞几句,皇后笑悠悠地走上来说,“清儿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红颜笑而不语,本想听皇后吩咐什么,可皇后却问:“忻嫔怎么样了?”
“忻嫔?”红颜忙将忻嫔的事禀告给皇后知道,但对于她的旧疾,还是斟酌了言语。
不想皇后却道:“往后忻嫔的事,你就别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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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 你好像不高兴(还有更新
红颜若立刻应承,便显得她知道什么似的,可红颜还真找不到该有的姿态来应对皇后这些话,但皇后仿佛不在乎红颜如何表现,自顾自地说着:“今日你没有邀请忻嫔的家人来,我挺高兴的,不然她的家人若是列席,我一定就不带十二阿哥来了。”
“你是说那苏图夫人……”
“不要提那个人。”皇后打断了红颜的话,干脆地说,“你记下了,不论是圆明园、紫禁城,不论是出巡在外,从今往后都不许那个女人靠近皇家半步,除非有一天我死了,不然我永远也不想见到她。”
红颜知道,皇后除了与傅二爷的感情缱绻纠葛,处理其他的事一向利落果断,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根本容不得人说不。
“那个女人勾引我阿玛在私宅鬼混,把我家里弄得鸡犬不宁。”皇后眉头紧蹙,竟毫不遮掩地就说出来了,“我没杀她,已是仁慈。”
红颜的心突突直跳,虽然是该对这样的事表现出惊愕,但其实她心虚的,是那苏图夫人与纳布尔苟且虽错,真正把这件事抖落出来的,却是她和如茵。
皇后当然不会知道是富察家的人查出这件事,也从没想过红颜一早就知道这些事,她只是恨道:“更可恶的是,那个女人竟然还撺掇我阿玛来给我试压,我一时糊涂帮了她一把,不知给你添了多少麻烦。”
红颜忙道:“没有的事,臣妾一直好好的,娘娘对臣妾向来诸多支持。”
皇后摇头说:“之前我扶持忻嫔给她机会,就是听了我父亲的话,当时的犹豫果然是对的,也不必现在后悔。”
红颜觉得愧疚,不明所以的愧疚,除了傅二爷的事,皇后一直光明磊落明辨是非,或者私心来说,皇后一直是向着自己的,所以傅二爷的事之外红颜没道理觉得人家不好,而傅二爷早就故世那么多年了。
皇后已笑道:“好在宫里也没出什么事,忻嫔就撂在那儿吧,看在八公主的份上,我不打算和她计较,但若她再要生事……”
后面的话,皇后没说,但一股子仿佛中宫正室才有的气势,从那明晃晃的凤袍上蒸腾而起,这似乎是红颜第一次感觉到皇后身为中宫的威严,她仿佛忽然清醒了什么似的,在富察皇后故世后这么多年里,也许她心里并没有再认同过皇帝有正室。所以的尊重和礼节,当真只是表面所见的而已。
“这事儿原本难以启齿,我恶心得两天没睡着。”皇后长长一叹,对红颜笑道,“意外的说出来了,反而松了口气,大概是不必再被这么龌龊的事绑缚,心里头就畅快了。”
“臣妾必定保守秘密,请娘娘放心。”红颜满心愧疚地说着这些话,分明这秘密就是她捅出来的。
“我自然信你的。”皇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服饰没有不妥之处,便道,“没事儿了,与你交代清楚我就没心事了,这宫里离了谁也不能离了你,这些日子你不管事,我觉得好烦躁。忻嫔颖妃都不靠谱,豫嫔又唯唯诺诺,等过了年,重新把宫里的事交给你吧,我实在没那个心力。”
红颜心里很乱,前几日与太妃一番促膝长谈,她以为自己明白了些,可皇后今日这样的坦率,又让她觉得迷茫,正如之前那些事乱糟糟地在盘踞在脑子理不清,红颜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各种各样的**纠缠着。
“回去吧,客人们不见了你,要奇怪了。”皇后笑着往外走,红颜却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皇后身上有什么,是红颜曾经拥有,但现在好像很难再找回来的东西。
这一边,凝春堂的人并没有把病倒的忻嫔送去太后身边,忻嫔已经回到九州清晏,太后那边的人似乎只是为了让令贵妃难堪,至于忻嫔的死活并不是他们要关心的事,自然太后更不会在乎。
慧云守着慢慢苏醒的忻嫔,含泪道:“娘娘,奴婢在天地一家春听得几句,您不能再激怒动气,指不定下一次晕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忻嫔木讷地转向她,动了动双唇想说什么,可嗓子干涩没能发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等慧云搀扶她起身,为她喝下一口水,忻嫔才咳嗽了几声缓过一口气,问道:“我要死了?这到底是什么病,没得治了?”
慧云道:“奴婢隐约听得几句,若是您从今往后能安神静气地养着,还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可若再一次次地动怒晕厥,就、就难说了。”
忻嫔凄惨地笑着,身体又微微地颤抖,可她怕死她不愿就这样死去,猛地就克制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呼吸看着颤抖的双手恢复平静,但又忍不住紧紧抓住了慧云的手腕,恨道:“哪怕死,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为什么?”
“娘娘……”
“今天谁都高高兴兴的,只有我孤零零的。”忻嫔抽噎着,“为什么别人有的,我都没有。”
这是一个死胡同,慧云早就觉得主子走不出来了,正如世上有善恶,善良的人永远无法明白恶人的世界,也不能用善良的标准去要求他们,在他们眼里所做的恶就是正义,这是从娘胎里生出就在骨子里注定的人性。
而她家主子就是这样的人,说大道理没用,摆事实给她看也改变不了什么,即便有再安逸平静的生活,也无法让她满足。
忻嫔口中念叨着就是死了也不让人好过的话,可她到底怕死,让自己冷静后就问慧云讨药吃,吃过药就要休息,外头的事一概不管,眼下当真是保命最要紧。
天地一家春的满月酒散了,各色各样的礼物堆在屋子里,弘历懒懒地歪在暖炕上,看着襁褓里酣睡的小婴儿,心满意足。小七洗漱干净了香喷喷地跑来,一骨碌钻进父亲的怀抱,但很快就捏着鼻子说:“皇阿玛臭臭的。”
红颜本是满腹心事,听见这话不禁莞尔,而弘历则故意追着女儿不放,满身酒气逗得小丫头又哭又笑,结果把熟睡的永琰闹醒了,父女俩都被红颜说了一顿。不久后乳母将公主带走,樱桃带人准备好为皇帝香汤沐浴,弘历拉着红颜的手不放说:“朕想你陪着,孩子们有乳母在,你若一个一个轮着看过去,明儿早上再见你吗?”
“那可要老老实实的,不许做别的事。”红颜到底答应了,亲手为皇帝宽衣解带。
待弘历舒适地在浴水中放松身体,红颜摸到皇帝脖子后头硬得像石头一般,知道他近来政务繁忙,不免心疼,轻揉地将紧绷的筋骨揉散,但皇帝还是会时不时喊疼,毫无威严地央求着:“轻一点,实在疼。”
“皇上辛苦了。”红颜道,“吴总管也是,该每日请太医为您推拿才好,这样积着,当然疼了。”
“朕不愿那些手脚粗糙的太医碰。”弘历道。
红颜噗嗤笑出声,之后便忍不住了,也不知到底什么好笑,就是皇帝瞪着她也没能收敛。自然弘历明白自己是被笑话好色,若是女人的手,他肯定就不讨厌。但这一个月红颜辛苦坐月子,皇帝也一并养身体,没有亲近后宫。
“罢了,今晚你一直绷着脸,朕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弘历道,“这会子能笑出来便笑吧,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朕有很多法子让你笑个够。”
这暧昧的话语里,触及了红颜的尴尬,她果然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流露在脸上了吗?是自己不谨慎,还是皇帝太了解她,比常人更能读懂自己的心?
“你好像不高兴。”弘历道,“是不是忻嫔晕厥的事,让你扫兴了?何必在乎呢,至于颖妃那些话更是没意思,朕岂能因为她柔弱晕厥,就对她诸多关心,你是最明白的,朕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甚至讨厌戴佳氏。”
红颜默不作声地为皇帝揉捏肩膀,她现在有两条路选择,一是直接告诉皇帝忻嫔的病,把她像纯贵妃那样关起来,之前的罪过都用往后的压抑苦闷来偿还。而还有一条路,就是挖出更多的事送到太后面前,让太后明白这些年,她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了,朕说对了,还是说错了?”弘历转过身,好心情地洒了红颜一脸的谁,逗她道,“又把脸绷起来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红颜看着皇帝,年年岁岁的相处,她竟有些记不起皇帝最初的模样了,眼前的男人还没见苍老,但到底有了岁月的沉淀,不知什么缘故,这一刻的四目相对,红颜莫名其妙地就像依赖他,就想什么都不用操心,完完全全躲在他的身下。
“臣妾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红颜到底没说出口,忽地抱住了皇帝的身体,伏在他被浴水泡得热乎乎的肩膀上,背过了弘历的目光,沉下心道,“臣妾是想皇上了,咱们好久好久,没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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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为什么叫清儿(三更到
若是从前,红颜的主动一定会勾得皇帝心花怒放,可眼下不论是红颜的身体不合适,还是今晚的心情很微妙,皇帝没有兴致,红颜亦如是。纵然肌肤相亲,也只是平平静静地度过了一晚,隔天清晨不是门外小太监叫起,而是传来永琰嘹亮的哭声,把皇帝和红颜都惊醒了。
“他哭得好大声。”弘历坐在榻上,红颜随手裹了件衣裳去取茶水,宫人们总有法子在寒冬也能保持屋子里茶水的温热,送到皇帝手边时还冒着热气。一夜醒来干涸的身体得以滋润,皇帝渐渐恢复精神,低头见红颜光脚趿着鞋,他稍稍瞪一眼,红颜便笑:“大清早就要凶人,也不瞧瞧这屋子里暖得跟春天似的。”
她转身要喊人进来,弘历却拦住说:“天色还早,咱们再躺会儿。”
红颜摇头:“这一下迷糊过去,什么事都要耽误了,您别看天色早,小七和恪儿指不定已经醒了,这些小家伙每天都醒得早,还能一整天精力旺盛。”
弘历嗔道:“是不是等下朕离了,你还要睡个回笼觉?”
皇帝看到红颜笑,心情便跟着好了。两人一整夜都仿佛有心事,红颜不说弘历也不说,到这会儿还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人,仿佛又离得很远。可是看到红颜能笑出来,弘历又觉得无所谓,他那点心事……
心里思量这些时,看到红颜的目光定在了永琰屋子的方向,那么专注地听着儿子的哭声,没有慌慌张张地想要去看看做什么,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似乎就和她平日里一样,在儿女身前面面俱到,在自己身边,也从不会为了孩子而疏忽自己。
“你辛苦了。”弘历冷不丁说。
红颜听见回过神,呆呆看着皇帝,笑问:“这是打哪儿说起?”
弘历没说话,起身要她为自己梳头穿戴,只让宫女太监将热水龙袍拿来,其他所有的事都是红颜亲手做,最后为皇帝带上冬帽,红颜忍不住嗔道:“原是要辛苦臣妾做这些?”
可是穿几件衣裳有什么辛苦,从前皇帝不要她做时,她也不愿假手他人,只是很少由弘历自己提出来,红颜自己心里也明白,从昨晚到此刻,她和皇帝之间似乎有什么事别扭着。
门前吴总管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说下雪了已经备了轿子,皇帝可随时动身,弘历应了声知道了,要红颜拿热奶茶给他喝,可红颜转身时他又一起跟了过来,惹得红颜笑:“到底怎么了?”
弘历微微皱眉,后头吴总管识趣地带着人退下了,红颜将奶茶送到他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