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上前将愉妃拉着坐下,指了青雀道:“今日还没好好给愉妃娘娘行礼吧?”
面对未来的婆婆,果然心情很不一样,而青雀更担心自己会被婆婆讨厌,毕竟因为她五阿哥做出了反抗皇上的事。下跪叩首,再起身再下跪,青雀今天在任何人面前都是礼仪周正,可对着愉妃时,心里过度紧张,再屈膝时腿下一软坐在了地上,红颜几人眼瞧着青雀的脸红成了熟透的柿子,都忍不住笑出声。
愉妃见孩子摔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就起身搀扶她,青雀冰凉的手被愉妃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不知触动了孩子哪一根心弦,她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今天所有的事都来得太突然,她唯一明白的是,若能和五阿哥在一起,任何委屈她都愿意承受,甚至他们之间不得不存在其他女人。
可她不敢说那样的话,她怕自己会在这些娘娘眼里变得轻浮,怕别人以为她迫不及待地要嫁给永琪。她当初刚跟着三福晋时,也是小心翼翼,觉得安稳平静的生活来得那么不真实,今天眼前所有人的温柔和气亦是如此,直到这一刻被愉妃握着手,青雀才明白,这都是真的,她的人生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愉妃见不得孩子哭,也红了眼圈,哽咽了一声道:“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是这样选儿媳妇的,永琪那么刻板的家伙,竟然给了我这么一个措手不及。”
青雀的脑袋低得都要埋进胸里,舒妃上前笑道:“人家还没进门呢,婆婆就把儿媳妇训哭了?”
愉妃泪中带笑道:“孩子,往后你可别理舒妃娘娘,她是最不可靠的人。”在众人的笑声里,愉妃郑重地对青雀说,“我可把永琪交给你了,往后我再也不管,也管不了了。”
这边温情脉脉,还是庆妃小心地问了句:“要不要带青雀去给太后请安?”
众人这才把凝春堂想起来,愉妃知道此刻再去,太后必然没有好脸色,她已经舍不得自己的儿媳妇去老太太跟前受委屈了,不如自己过去说几句话,老太太那些酸言酸语她横竖都习惯了,便摇头:“等正式进门了,自然有规矩,这会子过去没名堂,天色不早了,送她回三阿哥家才是。”
小七很喜欢青雀,跟着大人们一道送未来嫂嫂出去,红颜挺着肚子坐半天已经很疲倦,但没忘惦记忻嫔那边的事,又派樱桃去太医院问,直到晚膳时分,何太医才来为红颜请平安脉,一并将忻嫔的事说了。
何太医说:“从忻嫔娘娘的病症来看,应该早几年就已经这样,似乎没有及时就医,继续这样下去,忻嫔娘娘的身体会被自己耗尽,或许有一天再晕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红颜问:“能医治吗?这算不算癔症?”
何太医道:“臣不了解忻嫔娘娘的身体状况,很难断言。照过去的病例来看,忻嫔娘娘这样,往后若能心平气和,才是长久之计,若动不动就要动肝火动心神,当真不知哪一天就过去了。”
红颜皱眉:“这么严重?”
何太医道:“每一次气绝晕厥,忻嫔娘娘的心脑都会受损,而受损的心脑会影响她的情绪,让忻嫔娘娘变得越来越易怒易躁,然后再损心脑,这是恶性循环。所以到最后,忻嫔娘娘会自己害了自己。”
红颜摇头,叹息道:“她好好的,怎么给自己作践出这样的毛病。”
听说忻嫔长此下去命不久矣,红颜竟有些动摇要不要再针对她,去翻她的一切底细,直到看见榻上留下的永璐的小枕头,才勾起心头的痛和恨意,忻嫔能活多久是她自己的事,红颜不能不给死去的儿子一个交代,不能不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留心忻嫔屋子里的用药,不必干涉,只管来告诉我就好。”红颜吩咐何太医,“自然……也不必费心救她。”
何太医请红颜这些日子要格外小心,不宜出门,算着日子,她就快要临盆了。
也因令贵妃临盆在即,圆明园里的太医每日都到园中来随时候命,可那么多太医,却没几个人愿意来照看忻嫔,外人以为忻嫔可怜,不想忻嫔本就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有这种怪毛病,何太医当时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打听到她的状况,傍晚时才刚刚告诉红颜。
之后几天,忻嫔那边照旧是无人问津,后来还是太后出面请了几位太医,好在那时候忻嫔足以敷衍过去,好掩盖自己有那种怪病。
转眼已是十月,何太医计算红颜临盆就在这几天,可红颜肚子里的孩子迟迟没有入盆,每天活蹦乱跳地在里头翻滚,红颜甚至能摸到他的踢出来的脚,但他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越是如此越是不得疏忽,天地一家春每天都有很多人围着转。
令贵妃这样的优待,令人眼红,而曾经那苏图夫人有个心愿,就是女儿若也能得宠,她可以不用徒步走过偌大的紫禁城或是圆明园,可以坐着轿子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但随着忻嫔的起起落落,这个心愿始终不能实现,她更想不到的是,如今连圆明园的门都进不了了。
那日忻嫔派人召见她的母亲,那苏图夫人如往日一般领牌子预备进圆明园,可跟着来引路的太监才走几步路,前头就有人赶过来,不知耳语了什么,那领路的人回身来赔笑:“忻嫔娘娘有事,这会儿不能见夫人,夫人请回吧。”
那苏图夫人认得女儿身边的人,来传话的很眼生,内侍们不让她进园子,她不敢坚持,而她更不知道,并非忻嫔不见她,而是皇后下旨,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踏进皇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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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 六姐姐被推下去了(还有更新
九州清晏这边,忻嫔左右等不到母亲来,派慧云去问了一次又一次,才知道母亲早已来过圆明园,却不知被什么人打发走了,说的是自己无暇见她让她改日再来,她直直地看着慧云问:“你说的?”
慧云连连摆手:“奴婢不是一直在您身边吗。”
然而改日再来,那苏图夫人还是被挡在了圆明园门外,几次三番的,便有闲话传出来,忻嫔本想瞒着太后,这下连太后都知道了,把她叫去问这是做什么,可忻嫔才是想知道为什么的那一个。
当发现每次去阻拦的人,是从接秀山房去的,才知道拦住忻嫔母亲的是皇后,忻嫔没有资格闯去接秀山房问明白,原以为太后会帮她,谁知太后只是敷衍几句,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把她打发了。
太后是私下才对华嬷嬷说:“还能为了什么事,皇后能眼睁睁看着勾引自己父亲,伤了自己母亲的女人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我若为此去问皇后,不是自讨没趣。”
忻嫔这边,慧云也提醒她会不会是为了夫人和纳布尔大人的事,可忻嫔不仅不内疚,还阴冷地一笑:“既是如此,她不仁我不义。”
十月的天越来越冷,天地一家春每日都围着许多人等候红颜分娩,可孩子迟迟不入盆,令贵妃毫无分娩的预兆,头几天紧张过后,难免要松懈。红颜本不喜欢乌泱泱的人把天地一家春围得水泄不通,初六这日何太医来请脉说暂无分娩迹象后,红颜就让众人散了去歇一歇,她也想得片刻清静。
可皇命在身,都不敢怠慢了贵妃娘娘这边的事,太医宫女们一时不敢散去,红颜只能领着小七去散步,嘱咐他们不必跟着,而她多走动能助益分娩,经历了数次,红颜自己早就有经验了。
小七比永璐刚殁了那会儿活泼多了,平日跟着舒妃庆妃又有了往日的淘气,但今天跟着红颜,却小心翼翼搀扶着额娘,小小的人儿紧绷着脸,生怕额娘会不舒服。还总软软地问:“额娘,我们走好远了,回去可好?”
再往前走,就能遇见永璐溺水的地方,因曾出了那么惨烈的事,往这边逛的人越来越少,好好的园中一景成了荒凉地,而红颜明显地感觉到,小七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
“我们回去了。”红颜不想刺激女儿,低头摸摸小七的脑袋说,“额娘累了,咱们往回走吧。”
小姑娘连连点头,可是红颜一转身,猛地感觉到身下一股热流,经验告诉她可能是羊水破了,腹中这孩子真是顽皮得很,等他来他不来,他几时想来了,招呼也不打地就要闯出来。
红颜站定了没动,朝樱桃递过眼色,樱桃先是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派人回去抬轿子来,吩咐太医们开始准备,这边搀扶红颜到一旁坐下,原就带着垫子预备随时给主子坐着休息,这会儿真是派上用场了。
大家都有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可是年幼的孩子不会这么想,红颜生永璐生恪儿时,小七什么都不懂,现在才堪堪懂事,可却在这之前经历了悲伤,红颜如今对女儿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她的人生里能不要有阴影,但方才即将靠近永璐出事的地方女儿表现出的不安,让她意识到自己还要继续小心守护孩子。
“额娘你疼吗?”小七明白额娘是不舒服了,伸手在红颜的肚皮上抚摸着,可这样的抚摸会催促胎儿的分娩,可红颜不能把孩子生在外头,她顺手拉过女儿的手,心疼地捧在掌心亲了亲,安抚她,“额娘没事,额娘要生小宝宝了,小七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七抿着唇,把脸贴在红颜的肚子上,像是在听里头的小娃娃有什么动静,她呜咽了一声问:“额娘要把弟弟生出来吗?”
红颜笑问:“弟弟?小七想要弟弟?”
小七却摇了摇头:“额娘是要把永璐生出来吗?”
红颜心头一痛,仿佛宫缩带来的痛处都不及此刻一分,她搂着小七道:“永璐再也不会来了,这是新的弟弟妹妹,小七不能把他们当做永璐,这样对她们不公平。”
小七却啜泣着说:“额娘,我想弟弟,我想永璐。”
这似乎是永璐殁了以来,女儿第一次开口说她想弟弟,对于红颜而言虽然心痛,竟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希望小七能一点点敞开心扉,她不期待女儿能告诉自己什么真相,倘若她能忘记也是最好的事,可她希望小七能变回曾经那个小霸王。
小七忽然指着远处说:“额娘,弟弟在那里掉下去。”
红颜心头一惊,小七则嚎啕大哭起来,柔弱的小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知是什么样的恐惧笼罩着她,她下意识地躲进了红颜的怀里。可是红颜怎么哄她都不能停止哭泣,直到小七抬头看到红颜因为不适而露出的痛苦神情,才止住了哭泣,泪眼汪汪地望着母亲说:“额娘不要死。”
红颜吃力地笑着:“额娘不会死,傻丫头,额娘会一直陪着小七。”
小七不安地抓着母亲的胳膊,仿佛这样红颜就不会消失,但她又似乎想起什么来,转身直愣愣地看着弟弟出事的地方,红颜听见她很小声地在说:“六姐姐被推下去了。”
樱桃就在一旁搀扶着红颜,听见这话也是变了脸色,和红颜面面相觑,果然她们一直猜测的事就是事实,难道真的是忻嫔狠心把两个孩子推下水溺死的?
樱桃急着想再问公主说了什么,被红颜阻拦,小七念叨了几遍就不说了,专心致志地抓着额娘的胳膊,眼睛盯着红颜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声地嘀咕着,像是在说不要让额娘疼。
天地一家春的人很快赶来,一乘轿子把红颜抬回去时,皇帝也赶到了天地一家春,每一次都安安稳稳,偏这次弄出些惊险的事,弘历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到了这个年纪,对于失去的恐惧远远大过对于生的期待,他只求红颜能平安。
这是红颜的第四个孩子,十几年不生育的她,忽然就成为这宫里为皇帝诞育子嗣最多的人之一,可淑嘉皇贵妃算上夭折的那一个,足足生了四个皇子,而红颜唯一的儿子不久前才夭折,剩下女儿对皇权继承不会有任何影响,于是这一胎是男是女,早在分娩之前就成了朝堂和后宫最关注的事。漫长的等待,终于要见分晓。
皇帝在离开产房前,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可是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弘历紧张得模样惹得红颜想笑,可她也明白,弘历这一放手,未必就不是最后一次相见,自己也不敢保证每一次都能顺利母子平安,她每一次期待新生命的到来,都是把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朕在外头等你,朕会带着小七和恪儿,佛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皇帝终于开口,简简单单地说了这句话,俯身在红颜的额头上深深一吻,红颜分明看到弘历眼中有晶莹之物,一如当年自己被太后灌药后皇帝赶回来时,因为心疼而落下的眼泪,当初为了那一滴眼泪,红颜远远放下一切一生一世地跟随他,从没想过十几年后,还能再次看到他为自己湿润眼眶。
“朕在外头等你。”弘历只是重复了这句话,便起身走了。
一阵剧烈的宫缩带来疼痛,红颜本想对皇帝说什么,可疼得她一口气缓不过来,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很快注意力就全集中在腹中的胎儿身上,一心一意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什么都无暇去想了。
门外头,愉妃诸人已在守候,皇帝从乳母怀里一手抱过小七,一手抱过恪儿,在恪儿的咿咿呀呀里往偏殿去,那背影瞧着叫人心酸,舒妃忍不住说:“万岁爷这是怎么了,往年都特别得兴奋,今年红颜也是好好的,皇上怎么那么紧张。”
愉妃道:“上了年纪了,盼的是身边有人相伴,皇上他……”谁也没说穿,但皇帝真的不年轻了。
佛儿赶回圆明园时,才进天地一家春就听见婴儿啼哭,她欢欢喜喜地跑来,也见父亲从偏殿闯出来,满头大汗的樱桃从门里闪出身影,给各位道喜说主子生了小阿哥,眼下母子平安。
周遭一片恭喜声响起来,皇帝紧绷的脸上才有了些笑容,他见佛儿在这里,忙指了说:“快去看看你额娘。”
里头乱糟糟的,见佛儿进去,愉妃几人就等在外头,舒妃推了推她的胳膊,朝皇帝努嘴,意思是方才还浑身透出悲伤气息的人,此刻已龙马精神,她轻声道:“咱们到底,是比不过红颜的。”
屋子里,佛儿守在红颜身边,见她慢慢苏醒,红颜笑问:“你几时来的?”
佛儿道:“才来额娘就生了,都没轮上担心,怎么这么突然呢,我早上派人来问还说等等等等。”
红颜浑身无力,闭上眼睛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此刻接生婆抱着襁褓过来了,喜滋滋地说:“恭喜贵妃娘娘,是个小阿哥,这么小的孩子,劲儿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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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 十五阿哥(还有更新
“额娘要把永璐生下来吗?”
不知为何,望着新出生的孩子,红颜耳畔却响起了女儿说的话。她身边还留着儿子身前的小枕头,仿佛永璐还能趴在自己身上撒娇,一时悲从中来热泪模糊了眼眶。红颜感觉到身子越来越重,分明听见佛儿在喊额娘,却拦不住意识堕入黑暗里,再醒来时,屋内一片清明,不见佛儿也不见樱桃,空荡荡的竟没有一个人。
“樱桃?”红颜喊了一声无人回应,再喊一声“佛儿”也不见女儿的踪影,她觉口渴觉得躺着不舒服,慢慢支撑起身体,双脚落地,趿着软绵绵的鞋子一步步走到窗前。
窗外阳光明媚,不见深秋萧索,风里似乎有花香,院子里有葱葱绿意,一派生机盎然的春色。
“春天?”红颜觉得好奇怪,她分明在深秋分娩,分明在十月产下孩子,怎么一眨眼是春天了?
她只穿了单薄的寝衣,可身上暖暖的没有寒意,想要找人来问为什么,一步步走出了寝殿,可偌大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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