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朱姬人前被卷了面子,死死咬着嘴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亲生儿子的话如同无数枚钢针刺穿她的心脏,剜心一般的疼。
大厅内静寂无声,落针有声。
半晌,沉默良久的秦颐人终于开了口,“好了,国事要紧,先让吕大人进来再说!”
既然皇帝发话,朱姬即便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好反对,温声软语道,“皇上身染重疾还如此勤勉,真是百姓的福气!小德子,也一并宣恏毐进殿吧!”
秦森唇瓣涌现一丝冷笑,“人道皇后娘娘绝顶聪明、贤惠无双,儿臣今日看来果然闻名不如一见,真是我等之楷模。”明褒暗嘲的讽刺,好比响亮的巴掌狠狠甩在朱姬脸上,人人都知道北秦皇后是个狠心无情,阴险毒辣的女子,为了富贵荣华不惜将自己的亲子丢给旁人,秦森高明的讽刺让人啧啧生叹。
正说话间,男子低哑沉厚的嗓音陡然响起,“皇上万岁万万岁!”
闻声,朝阳宫内所有人一并转头,一位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同一位素衣美貌少妇同时到来,福身施礼。
余人的眼光全部被那女子吸引过去,她白衣白袍,生的玲珑剔透,一双妙目毫不避讳紧紧锁定当今圣上,目光痴迷神游好似失散多年的恋人。
“婵儿?”秦颐人先是一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看清那女子的面目之后又喏喏地改口,“柳月珊,是你吗?”
婵儿?叫的可真亲切!吕夫韦手指紧紧攥拢,骨骼咯咯作响。
柳月珊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一发不可收,“颐人哥哥是我,月珊,没想到哥哥还记得我,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瞧瞧。”
“大胆!”皇后一听炸了庙,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竟然敢直呼皇上大名,吕丞相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柳月珊吓得哆嗦,全身抖动厉害,福了福身道,“民女柳月珊叩见皇帝陛下。”她从前住在丞相府时就是这样称呼他的,多年不见,从前的相亲相爱消失的没有影踪,现在更是生疏与别扭。
“珊儿休要这样,还像以前一样称呼朕就行。”秦颐人笑意盎然,一别多年,那个总爱缠着自己的小女孩俨然变成美妇,她和婵儿眉眼有几分相似,看一眼也算一解相思之苦。
数年前,柳月婵自尽后,其妹柳月珊一直在佛堂吃斋念佛,为姐姐诵经祈福,今年年初清竹出嫁的时候,她本想参加盛典,可想来想去没有过去心里的那道坎最终还是没来。
清竹却在心里道:柳月珊?不就是母亲的妹妹,自己的姨母吗?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禁好感顿生。从母亲的绝笔中知道这位姨母对秦颐人痴痴爱恋,眼前的情形也确实如此。
“吕大人,你冒死觐见该不会就是为了让你的小姨子瞻仰天颜吧!”想起当年的耻辱,朱姬时时不忘挖苦几句,一泄心头之恨。
吕夫韦一双利眸在几位皇子中搜索,最终落定清竹身上,这个女人是他的心头肉。
皇后问话,丞相不答,朱姬颜面扫地,恨得牙根痒痒,“本宫问话,吕丞相难道听不见吗?如果真是年老体衰,早该卸甲归田、告老还乡了。”
“呵呵呵,”吕夫韦移动目光注视龙椅上的一对男女,一阵冷笑,“皇后太心急了,老臣若是有罪,娘娘想要垂帘听政、插手朝堂,也要等到皇上驾崩之后。圣上还在壮年,懿旨总比不过圣旨!”今天咱们就新帐旧账一并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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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宫变
吕夫韦与朱姬四目相接,目光中怒火相接,恶狠狠地剑拔弩张。
突然一个面容妖娆妩媚的下侍踩着细碎的步子,端着托盘从殿外走了进来,表情平静的说道,“皇上,您该吃药了!”
恏毐将一碗棕黄色的液体递到皇后手中,低头退到一旁,态度恭顺。
虽是第二次见面,可清竹还是扑捉到他平静表情之下那没来得及掩饰的一闪而过的狠毒和得意。
秦政也察觉到恏毐眼神中的诡异,这个人,绝对不是良善之人,这个人,他以前便觉得神秘莫测,现在,叫他无端的觉得恐惧,那种恐惧,是深入骨子里的恐慌和惧怕。
秦颐人听话的吃了药,力不从心的神色几乎是立刻恢复了过来。他的目光深沉,似愤怒又似羞愧,看向身前的吕夫韦与柳月珊。虽然对朱姬的嚣张跋扈、自作主张并不认同,可她毕竟是自己的皇后,两个儿子的母亲,人前总要给她三分薄面。
“皇后不要动怒,自古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吕大人是何其忠心耿耿的臣子,知道君臣有别不会言语逾越的。”秦颐人缓过一口气,似怒非怒地阴沉着脸,“吕右丞今日究竟为了什么事搅扰皇家聚会?”
吕夫韦虽然低眉顺眼、面带恭敬,但眼底还是晃过一丝狠戾,“皇上息怒,此事也关系到天家的血脉,微臣不得不冒死觐见。臣女,峯王爷的正妃吕妙竹昨晚于丞相府丢失,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臣特来请罪。”
秦峯平时性格温和,从不与人争执,他和妙竹的婚姻有名无实,本就是个错误的开始,如果能这样结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他们没有同床的情谊,一贯各自为政,彼此不干扰也算相安无事,过得和睦。前几日苏婉病逝,妙竹以守孝之名常驻吕府,秦峯也没拦着,他想这样两不相见倒也清净,谁知昨晚她竟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到底是死还是活,是谁绑架了她或是暗杀了她?
三王爷好说话,皇后可不依不饶,声势骇人,“峯王妃是你的女儿,又在丞相府走丢,吕丞相难逃其责!妙竹既然嫁进皇家就是金枝玉叶,她若有个闪失你们相府一个也别想逃,本宫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到人我让吕府寸草不生,全都给我砍了。”
“哈哈哈……”吕夫韦骇人的嘶哑笑声狂妄的响了起来,“朱姬,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的性格,依旧仗势欺人,气焰嚣张,若不是因为你,婵儿也许现在还活着。”
“放肆!吕丞相你竟敢直呼我母后的名讳,来人……”秦峯双目圆瞪,厉声喝道。可是,等了半晌,却没有一个侍卫听命进来。
吕夫韦目光一转,叹口气,有些惭愧的笑着说,“爱婿,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宫里的人老早就已经被老夫悄无声息的换掉了,这里的人,只会听命于我,而不是你的父皇……现在他们都在门外守着,等待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朱姬气得双目发红,直恨自己早该行事,先下手为强。最近光顾着讨皇帝的欢心,直到现在才发现,整个宫廷要变天了,“狗奴才,你到底想怎么样?”
指着那个高高在上、金碧辉煌、蟠龙飞凤的宝座,吕夫韦暗哑恐怖的声音毫无顾忌的飘来,“自然是想得到它了!”
一时间,整个朝阳宫极为安静,议事厅更是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响。清竹与柳月珊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父亲,姐夫你胡说些什么,这样犯上作乱不怕罪孽深重?”
“像他这种昏君早该有人将他赶下龙椅,让他如蝼蚁一般苟且偷生。”吕右丞温柔一笑,继续说,“竹儿,珊儿别担心,我今天就是让你们做个见证,父亲为婵儿报仇来了!”
“姓吕的,你说什么?为谁报仇?”秦颐人神色一变,几乎是踉跄着站了起来,恍惚的看着吕夫韦,喃喃道,“婵儿是怎么死的,你快说!”
“秦颐人,到现在你还装糊涂,”吕夫韦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张揉的几乎碎片的信纸,“睁开你的狗眼,自己好好看吧!”
秦颐人浑浑噩噩,似乎神智不清,展开信纸看了良久后,朗声大笑,“原来,婵儿最后竟爱上了我!”
“皇上自重!”皇后忍不住提醒道,眼下是何等紧要关头的时刻,保住皇位和性命总比一封死者的书信重要。
可秦颐人却好似根本不晓得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抱着女人娟秀的小字,此刻眼里只有柳月婵的绝笔而根本看不到旁人,半日,志得意满地笑了,“吕夫韦,那晚真的是你将婵儿献给朕的吗?”
“放屁!”吕右丞忽然大吼出声,清澈的眼珠变成赤红色,大大的拳头骨骼清声脆响,“我会将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榻上?”
秦颐人轻蔑怪笑,凤目睥睨皇后,讥嘲的勾了勾唇角,“你不是已经将朱姬赠给朕吗?”
吕夫韦倏地暴跳如雷,“朱姬这个贱人,人尽可夫,老夫从没拿她当成自己的女人!再说,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若不是她放出消息,婵儿也不会误会深重,最后了断残生。”
秦颐人大踏步来到朱姬身前,力大无穷的扇了她三个耳光,又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单手捏住她的下颌道,“你在宫里,她在宫外,何苦传这样的闲话,让她内疚自杀,如果你不是政儿和峯儿的亲娘,信不信我立时活活掐死你!”
朱姬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一面红肿脸颊上是五指山的水墨画,愤恨灼伤胸膛,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喜欢她?她哪里比我强?论年龄论样貌论身姿,她哪有一样及我?柳月婵这个天生的狐媚胚子,就是勾魂摄魄的妖精。吕夫韦为了她不惜喂我吃药幻想欢爱,秦颐人与我同床共枕夜半却喊着她的名字,我恨她,我恨她,恨不得她早点死!”
早在丞相府时,朱姬以为自己出众的美貌定能够替代柳月婵,登上正妻的位置,最后却像一块抹布般遭人卑贱的丢弃,后来,她又天真的以为秦颐人不嫌弃自己,可渐渐地才发现他居然找人监视她!两个男子与她没有一点真情,倒对柳月婵死心塌地,自己从始至终都可怜兮兮,连一个真诚待她的男人都没有。
朱姬知道柳月婵脸皮极薄,把贞洁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于是故意放出风去,误导事情的真相,导致她最后伤心自尽。
“心如蛇蝎的女人!”秦颐人终于松开几乎被他勒死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因为妒忌你就这样恨她?”
清竹也狠叨叨地骂着,“皇后娘娘,我娘即便什么都比不上你,但有一点你穷其一生也无法比拟,那就是她的善良贤惠,你再怎么装也是东施效颦。”
“朱姬,你从前在相府时,我姐姐是怎样对你的?”柳月珊愤愤不平,“她一如既往一视同仁,从没因你的出身小瞧你,下作东西,你的心肝是黑色的吗?她那夜不知受了多少伤才被迫失身的,又不是自己的心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秦颐人与吕夫韦随即想起什么事情,马上交换眼神,冷飕飕地道,“珊儿,你姐姐受伤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庄重如柳月婵,如此丑事即便是家人也难以启齿。
柳月珊全身一阵恶寒,被两个男子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的如芒在背,猛然,她像是犯错的小孩子一般扑倒秦颐人怀里,喋喋不休的说着,“颐人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有心的,珊儿实在是太爱你了,只想一生一世跟着你。”
清竹听得头皮发麻,姨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秦颐人原想拉开柳月珊,无奈急于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只好温声道,“珊儿,哥哥不怪你,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心爱的男人没有嫌弃责备,她抹干双颊上的泪水,叙叙道,“记得那夜宴会,酒桌上我听哥哥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当时心就像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一般难受,为了能在你身边服侍,我鬼迷心窍竟然到药房偷了一包催情的药粉,暗中指使丫头趁你不备投入你的酒壶中。我想当你药性发作,势必神志糜乱,到那时我若及时出现便能木已成舟,完成心愿。不曾想,晚宴结束当我精心装扮后却怎么也寻不到你,我急得不行便想找姐姐出个主意,可当我走进她的厢房时却发现你们已经……你赤裸。身子沉沉睡去,姐姐全身挂彩昏了过去,我自知闯祸也没有旁的办法,想着偷偷将你搬到我房中便是,但你身子沉重,目标太大我几乎寸步难行,怕被旁人发现,于是我便将你藏在旁边一个房间中,自己找下人们帮忙,只是当我再次回到那里时,你因为药力作用头脑混混僵僵又和她——朱姬,有了夫妻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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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恶斗
两个气质雍容的中年男人,全部脸色铁青,嘴唇涨紫,寻找了这么久的真相,做了这么多的调查,该怀疑的不该怀疑的统统猜测一遍,惟独将柳月珊错过,她那时还那么小,谁也不会相信她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
催情粉?当时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她无意得知这种喔龊东西,沾染稚嫩的心灵,为了心爱的男子不择手段,最终害了姐姐清白,自己也因为内疚至今未嫁。
柳月珊见她此生挚爱用抽筋拔骨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心像漏了一个洞鲜血淋漓,她发疯一般冲到秦颐人跟前,双手颤抖地拉着他的手,“颐人哥哥,求你原谅我吧,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最爱,没有之一。珊儿今天就是来谢罪的,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北秦皇帝双眸中盛放的怒焰,如两团火焰燃烧到极致,直到一点点熄灭,良久过后他长叹一口气,“珊儿,朕不怪你,不管如何也是你间接助我完成心愿。”如果不是催情粉的作用,秦颐人再怎么胆大也不敢逾越世俗,霸占义兄妻子的身子,毕竟那是兄长最珍贵的女人。当他在柳月婵的遗书中读到她竟然也钟情于自己时,早已干枯的心如一泓清泉涌入,滋润出新生的枝桠。回味那一夜的露水姻缘到现在还春心荡漾、记忆犹新。
秦颐人的一句肺腑之言,听在吕夫韦耳里如同锥子一样剜得肉疼,一双大手攥的青筋暴起,瞪着一对血红的眸子,猛地狠狠一拳突袭对方面门,怒声道,“姓秦的,欺人太甚,难道不知朋友妻不可欺,何况你我还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没想到你居然无耻到极点,连大嫂也想占为己有。”
当今天子近来身体羸弱,好在方才服药现下还算精神抖擞,否则被这一下子重的非打晕了不可。只见他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摔倒,好在身后的恏毐及时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皇上,您没事吧!”恏毐很是关切的询问道,“吕大人,您不应该造反,枉费圣上那么信得过你,让你手握重权!放过皇上,就算是吕夫人在也不希望你这样做!”
吕丞相对恏毐的话不置可否,对于秦颐人的信任也颇为感动,他本来也不想以下犯上,历史上留下谋朝篡位的恶名,不过柳月婵绝笔中的那句情话激怒了他,他决定报复,哪怕因此筋骨俱烂,不得好死也绝不后悔,“还敢说婵儿,不提她我还能饶你一命,既然如此,你就同她一起到阴间赔罪吧!”
话音未落,吕夫韦右手运足十成功力,大掌恶狠狠朝着他的胸口,转瞬之间便能震的人心肝俱碎。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素色的娇小身影发狂一样扑到秦颐人身上,将自己弱不禁风的身子挡在前面,只听“咯咯”几声,女人的胸骨全数碎裂。
“珊儿,你……”两个男子异口同声,难以想象平时柔柔弱弱的女子在危急关头,能有这样的勇气。
“姐,姐夫,往事都是我的不对,珊儿求你就放过颐人哥哥吧!”柳月珊断断续续地说话,惨白的唇瓣上溢出一丝苦笑,眼神悲切中带着一丝寒意,转而望向天之骄子,抬手摸着他苍白的面颊,“颐人哥哥,你也别怪姐夫,他不过是太在意姐姐了,一想到你没登基之前,我们在丞相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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