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经营的小店铺,是小本经营,全家就靠这个小店铺,维持生计,很是艰难,谈不上有什么储蓄。这次王盛烈一下子拿走那么多钱……简直就是断了生路。王盛烈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心里很不踏实,深感不安,他太想知道走后家里的情况。
“对了,他们好吗?他们的生活过得下去吗?”王盛烈不由得问一句。
“他们都很好!”这是韩大记者一句安慰话,事实上也如此。可是王盛烈并不知内情,他知道的都是他给家留下了灾难。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王盛烈是个大孝子,尽管父母为其包办婚事,给他造成感情伤害,但是他能理解父母的本意也是为他好,但是这毕竟是他娶媳妇,父母怎么可以不考虑他的感情……
但是,怨归怨,不管怎么说,父母茹苦含辛把自己抚养成人,还省吃俭用供他出国留学,家境的艰难非比寻常,王盛烈从父母身上能感受到。那满是沧桑的脸,那过早就斑白的头发,那额上条条皱纹,那带补丁的衣裳,那佝偻的腰身,在他的印象里仿佛永远没直过……
对这样可亲可爱又可怜的父母,王盛烈哪能不起怜悯之心!哪能心不痛!王盛烈有时睡不着,想起这些来,也会暗自落泪。
当韩大记者说他的父母都很好,王盛烈哪能相信。
“很好?真的很好吗?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王盛烈有些不信。“他们都跟你都说了什么?……他们一定很伤心吧?”
“真的很好!他们什么都没说……可是什么也都像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一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我能看出他们的心事,那心事很重!眉毛眼睛鼻子嘴几乎戚成一团,一句话都不想说……”
“是这样……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能想象到!……我对不起他们!我是个不肖子孙!我……”王盛烈说到这,眼圈有些发红,恨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不过,现在好了,两个人眉开眼笑!
“是吗?那是为什么?”王盛烈又惊讶又不解。
“盛烈,你走的情况我们知道些,你也不用过多的自责,我们知道你是在逃婚,不想见家里人一面,拿走家里的钱也是不得已……知道吗?你拿钱走的时候,你母亲就在你身后,她一切都看在眼里……”
“啊?什么?你说什么?我拿钱走的时候,母亲全都看见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阻止我?”
“我想……她是不想让你知道!你不了解一个做母亲的复杂心理,当他看到儿子要远走高飞,她怎么会舍得让你走?但是她……她不动声色!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她宽容了你!她知道你是去救人,救黄毛姑娘!”
“……我,我对不起他们,是我不相信她,她应该打我骂我……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行了,你就别难过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说那些干什么!”韩大记者不想看到王盛烈难过,便说了一句。随即他转了话题。
“盛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你家吗?”
“不是说……为什么?”
韩大记者笑了笑,“除了想去拜访外,我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替我大姐还你一份人情,大姐困难的时候,你能解囊相助,实属难得!”
“快别这么说,提起我都觉得丢人,就我那几个小钱,杯水车薪能解决什么问题?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大姐不笑话我,我就……比起大姐对我的帮助,那可真所谓九牛一毛!千里送鹅毛!”
“话不能那么说,大姐是什么人,是一个坚强的人,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对那么多帮助她的人,她心怀感激,但是没掉过泪。唯独对你,她落了泪!她知道你的艰难,多不容易!正是这点,才更让她感动!千里送鹅毛,还有下句话,礼轻人意重!”
“对了,她那个最小的孩子小四,那个叫春雨的,现在应该四岁了吧,他怎么样?听说自小营养不良多病,可怜那孩子,现在好些没有?”
“这孩子命大!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着呢!我能想象到大姐一定很心酸!”
“那是自然,孩子都是母亲身上的肉!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大姐生活的挺好!她想托我……可是这份人情,让我好为难,始终没送出去!你父母说什么也不受!”
“其实根本不需要!郭大姐对我多好!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实在有点太见外!”
“咳!我不是看你们家正需要钱吗,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可做应急用!我这也是想帮你们一把!”,
“我一想就是这么回事!我了解我的父母为人,他们都是那种无功不受禄的人!家再穷也不肯向别人伸手,你再怎么说,他们也不会接受的!”
“不愧是做儿子的,真了解你的父母!这话让你说着了,不管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接受,最后没办法,只好……临走时,把钱塞到坐垫底下。”
“你也是的,你怎么可以这样!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也是没办法!”
“我们之间用不着这样!行了,这也是你的一片浓浓的情意,我领了,有朝一日,我王盛烈发达了,自当涌泉相报!”
“其实我那些也都是小钱,解决不了大问题,真正解决大问题的是我们那于大编辑,他出手阔绰!”
“噢?这又是怎么回事?”
“于大编辑要出一本,是关于云鹤长老的一本书,现在他正在埋头整理搜集云鹤长老的资料文稿墨迹,云鹤长老你也知道,天性喜欢云游,足迹几乎踏遍全国各名山大川,所以一些资料墨迹搜集起来相当困难,他听你说云鹤长老来过你们家乡中华寺,还和你父亲谈过话,还留有字迹,所以……”
“我知道,这件事我在日本学画的时候,见过莲客前辈,我和他提到云鹤长老的题字,只是父亲偏爱固执恐怕难以出手相让,我已经和他说了,学成回国后,我就想帮他办这事,没想到回国后,会遇见这么多事!更没想到他等不及,捷足先登了……我父亲同意了吗?我父亲对云鹤长老的题字,那可是纸包纸裹爱如珍宝!”
“于大编辑何许人也?那可是大收藏家!这次诚心诚意想购买,当然也不排除想帮你们家度过难关!可是你父亲不是那种爱钱如命的人,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相让的……”
“我就说这事不太好办,于老前辈未免心急了点!这事还得我回去和父亲商量!”
韩大记者晃了晃头“不用了,这事已经办成了!”
“这么说我父亲……忍痛割爱了?他收人家多少钱?”
韩大记者又是晃了晃头。
“你父亲是个深明大义明事理的人,他听说于大编辑要给云鹤长老出书,高兴的不得了,非要把自己收藏的珍爱墨迹,拱手相送不可。于大编辑哪是那种得便宜卖乖之人,非要以三百大洋送之,两个人正相持不下,正不好办的时候,你母亲从外面回来……”
“一定是我母亲见钱眼开,收下了!我那母亲也真是的……”
“这事不怪你母亲,你母亲是个实惠人!小铺的钱被你拿走了,经营不下去了,全家人还指望这间小铺吃饭,她四处借钱。那借钱的滋味不好受,低三下四看人眼色……世态炎凉,谁肯借给他,你母亲求借无门,如今有送上门的钱,就别称英雄好汉了!那只能苦了自己,再说你父亲和我们的于大编辑,两个人都是要面子的人,相持不下,事情怎么解决?要我说亏得你母亲接受了,要不然这问题真解决不了!解决不了两败俱伤,解决了皆大欢喜!”
王盛烈听到这,细想也对,低头不语了。
那个姓于的画家听到这点点头。“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韩大记者看了一眼盛烈。“我上面说这些话的意思,一是想你也应该回家一趟,看看你的父母,你这样逃婚终不是办法!我想你的二老会想通的,现在什么时代?满清的封建王朝已经被推翻了,封建的那些东西早晚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二是……借你的光,让你去奉天,替我把这封信交给郭大姐。”
王盛烈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抽空我一定回家一趟看望二老,顺道把信交给郭大姐,我也很想看看郭大姐!”
“当然,这两件事都不急,等你有时间再说……对了,你这次来长春,带了那么多钱,不会是专为了救黄毛姑娘吧?”
“当然不是,我的同学都在长春,我想在长春找一份工作!”
一听盛烈要在长春找工作,王言大立刻走过来插上一句。
“好嘛!我就希望咱们在一起,有说有笑那该有多好!”
“不过,听说现在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王盛烈有些担心。
这时康明瑶也走了过来。“这不需担心,你工作的事,这里有我和王言大呢!明天我和王言大一起帮你找!你是从日本留学回国的高材生,牌亮!是香饽饽,找工作不成问题!等找到工作,回抚顺也不为迟晚,到时候衣锦还乡,你父母高兴不说!郭大姐也会替你高兴!”
这时于画家掏出怀表看了看。
“诸位我看时间不早了,咱们就此分手吧,我和李师傅还要去火车站赶火车,你们不想一道……”他说着望一眼康明瑶和王言大。
“不了,这有王盛烈驾到,我们岂敢不迎!盛烈到我们那去吧,别的不敢说,日本的料理我们还是请得起!”康明瑶道。
“算了,你还没吃够啊!还不如咱们东北的高粱米水饭,小葱拌豆腐吃起来香!”王盛烈摇摇头。
“那咱们就吃高粱米水饭,小葱拌豆腐。既经济又实惠,吃完了回宿舍美美睡一觉,但愿盛烈做个美梦,第二天美梦成真!”
“这个言大,真会说话!”
就这样大家高兴的分了手,于画家和他的朋友李师傅去了火车站,韩记者夫妇回到自己的家,王盛烈跟着康明瑶,王言大走。
为了救黄毛姑娘和李满多他们三个人紧张忙活了一天,谁也没顾得及吃午饭和晚饭,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噜的叫,他们在王言大提议下,来到长春图书馆附近一个小市场。
这个小市场很热闹,尤其晚间,灯火通明,有拉洋片的,有说书的,唱东北大鼓的,有放小电影的,摔跤练武打把式的,变戏法的,还有小人书铺……
他们三个人都很爱看小人书,但是肚子饿的实在不行,不得不先解决肚子问题。
市场周围有很多小饭馆,经营各地有特色的饭菜,有海城的馅饼,杨家吊炉饼,山西刀削面,那家的大米饭白肉……
王盛烈他们找了一家专门经营高粮米水饭,土豆拌茄子,小葱拌豆腐的,一个小门脸,只有一间屋,四张桌子的小饭馆。
三个人先后走了进去,店主人立刻迎了出来。“三位请!”
三个人也不客气,找了一个比较宽敞的位置坐下。饭菜都是现成的,坐下不久饭菜就上来了,三个人也不客气,便狼吞虎咽吃起来。
………………………………
第六十六章饭馆巧遇小少爷
为救黄毛姑娘和李满多,王盛烈和他的两个在日本学画时的同学,也就是康明瑶和王言大在长春巧遇。由于他们都是马不停蹄,投入紧张营救黄毛姑娘和李满多的工作,所以忙了一天,大家都没顾得吃饭,但是也没觉得有多饿。如今营救结束了,一切都放松了,他们才觉得饥肠辘辘,便想到饭馆饱吃一顿。
他们来到长春图书馆附近一个小市场,在那里找到一个小饭馆,还没等饭菜上齐,三个人便狼吞虎咽吃起来。
他们吃了一碗又来一碗。康明瑶看王言大只顾低头往嘴里扒拉饭,那吃态,实在不能恭维,便笑骂一句。
“瞧你王言大,坐没坐样,吃没吃样,像饿死鬼托生似的……小心噎着!”
王言大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哼!你也别说我,你那样也不比我好到哪去!那老粗瓷碗就是不能吃,若是能吃,你都恨不得把它吃了!”
王盛烈知道两个人爱斗嘴,便笑了笑。
“你们两个也是的,吃饭也没能堵住你们的嘴!快吃饭!我这里已是困的不行……昨天折腾一宿,今天又一白天,也没合过眼……如今是又困又乏!今晚说什么我也得把觉补过来,不然明天哪有精神找工作!”
“说的也是,康兄,在日本学画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同室又共铺……看来今晚又可以重温旧梦了!”王言大揶揄两个人一句。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了味!真讨厌!”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王言大涨红着脸,不忘与康明瑶,辨上一句。
“是事实,那又怎么样?都是男同胞!不像你和那日本小护士……我都不稀得说你!”
康明瑶瞥了他一眼,咧了一下嘴露出鄙视目光。
“说呀!光明正大,我王言大有金刚不败之身,不怕说!”
“还用我说,闹的满校风雨!”
“哼,你没看出来?那是日本同学嫉妒我!”
“行了,快吃你的饭吧!没时间搭理你!”
王盛烈只顾吃他的饭,没去搭理他们。看样子吃的差不多了,他撂下碗筷,从兜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一下嘴角。接着康明瑶,也吃完了最后一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抢过王盛烈手中的手帕,擦了擦手。王言大见他们吃完了,连爬了几口碗里的剩饭,虽说也吃完了,但是塞到嘴里的饭,尚需咀嚼一阵子。
康明瑶看了一眼王盛烈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又在想找工作的事?”
“能不想吗!大老远来的……我可不想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怎么可能呢!你是高材生!还怕找不到工作!我想不是你找工作,而是工作找你!再说有我们帮你找,在一旁助威,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是……对了,你们工作是怎么找到的?”
王盛烈想到他们都已工作,便问了一句。
这时王言大总算把嘴里的饭咽进肚里,可以说话了。
“说起我们找工作,老实说,我们真得感谢吕大伯,若不是他老人家为我们四处奔走,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工作!”
“吕大伯……”王盛烈一时没明白吕大伯是谁,他用诧异眼光看着他们俩。
“吕大伯你都不知道!就是你最想见而没见到的那个吕馥慧的父亲呀!”康明瑶解释一句。
“噢,噢……我知道了!”王盛烈有所悟,慢慢点点头。
“如今找工作没有认识人真很难……对了康明瑶,若不然……咱们把王盛烈介绍给吕大伯,让他老人家再辛苦辛苦,帮帮忙!”王言大道。
“这,这当然也是个办法!不过眼下……”康明瑶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康明瑶,别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不过后面,想作什么文章?”
康明瑶眨了眨眼。“我哪有什么文章可作。盛烈,我们是知己朋友,我说出来你别不高兴。,吕伯伯为人敦厚秉性刚直正派不是那种善于交往的人,不会也不愿低三下四去求人,他为我们找工作,那也是出于无奈,破天荒第一次,硬着头皮……当然我们可以憨批晒脸去求他,但是……我们是不是先不去劳烦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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