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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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 第3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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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力。其余“死”与“封”则非是能以拓印模拟得出来的,就是当初她手执本印也未能领悟玄奥。

    术法棋逢对手,那么就只剩下短兵相接方能一见生死了!

    八个乾元飞掠而下,剑掌拳锤齐施,散逸的劲气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沟壑,他们每一个都有不弱于乾元本尊的实力!弥越裳一剑中分,寒光铮铮,逐鹿剑的剑光越是冷寂,那一片片分布于空气中的先天剑气就越是灼热。仍是那套脱胎于太平洞极经的鹤鸣剑法,舒展如鹤,剑音如唳,使大ri融金掌的当先撞入剑气,掌势被割得支离破碎,狼狈飞退。逐鹿剑一卷一带,竟从夜摩天上引来cháo水般的火焰,且暗合剑势法度,顷刻间将八人齐齐淹没!

    “要倚多为胜吗?”

    如同有一场不辨方向的风暴,cháo水般的火焰被剥的支离破碎,一线光华闪灭,凌厉之极的气焰横掠半空,留下一道道扭曲的残影――天遁杀剑直缨眉心!

    “――便先斩了你!”

    弥越裳娇叱一声,天遁的剑意快到不可思议,越裳的声音都被他挤压着从面颊两边滑开,眉睫之近,剑气未到,眉心处已被挤出一抹红痕,如同即将睁开的竖目。也不知她怎生得运剑抵御,唯有剑光乍起,天遁杀剑就此两分,随语声一道从颊边溜开。

    下一刻,弥越裳身后现出两道身影,却是被从中一劈为二的乾元,鲜血将前面的一面佛壁染得鲜红。可残尸和鲜血扭曲了片刻就化成一团光芒散尽,夜摩天上又跳下个手持细长剑器的乾元来。

    乾元这套他化之法确实威力无匹,天下高手虽多,怕也没几个能和八个乾元同时放对。而他这些分身又似乎无穷无尽,若不破去法术,抓出本尊,就是拖也要被他拖死。其实这套“他化自在法”在灵应广觉玉书上也是极高层次的运化,若能再进一步,使得众多分身合而为一,无分他化与本尊,则可得大成。到那时,诸般神通在他一人身上圆融贯通,理论上天下任何法门皆可被他化来,信手拈来,甚至只是一个意念,便能引动神通。就是此刻,弥越裳单人独剑,也只能紧守不失,若不能改变格局,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弥姑娘,你现在还觉得能把本座当做踏脚石吗?本座也想不到,短短时ri你竟然已有如此能为,若真再给你些时间,怕真能与那华山林婉一争雄长。本座是惜才之人,之前所说依然有效,怎么样?你是想身死于此,还是想和本座携手一展胸中抱负?”

    一段话八个乾元一人说上一句,串联起来,实在是诡异的很。此时八人随手出招,配合每每妙至巅毫,早将弥越裳压制的难有作为。可若弥越裳不现出破绽,也轻易攻不进她的防御,盖因除了大ri融金掌和东华剑法,其余皆是舶来品,到底未能臻于该神通的大成境界。

    “哼!真是井蛙观天,你又怎知林婉是什么境界?你又怎知这天地间天高几许?或许你以为凭这点手段足以纵横天下了?我却让你看看――”弥越裳左掌掌心里忽然多出一颗金丸,被她真力一催,从中忽然迸shè出七道金光,直接在虚空中投shè出七道身影来!

    那便是虞景升临死之前,交予柳婆婆,内中贮藏了他七个兄弟神魂的金丹。柳婆婆没有多久也坐化而去了,只得把这金丹和一枚辟水的宝物交给她,让她代为完成虞景升的遗愿。弥越裳虽应承下来,这样的力量却正是现在急需,反正那七个神魂真要苏醒也得以数十年计,也不在这么一时半会儿。

    七人本是横行天山一方的大妖,后来先后托庇于伯阳宗下,如今唯有神魂残存,因此投影而出自然也是妖身面目。一为天狼,一为血狮,一为虎鲸,一为双头蛇,一为黑狐,一为雪豹,一为青獒。当ri七魂组成三洞四辅之阵,辅佐虞景升破解参同契,最终功成之时,七魂因无识无觉,反而比弥越裳多获取了几缕参同契真意。后又与九天玄真至萃和九幽玄冥至萃同炉炼化,受太阳真火淬炼,实在受益良多。若真能按虞景升安排,在天池底幽泉眼中恢复神魂灵智,重塑妖身,未使不能恢复当前修为。大破而大立,抑或能获取更大的机缘。

    这七妖出现,形势立时逆转,其虽无神智,然而仅凭威压便足以压制一个乾元。说起来小小一个寺院里塞下这些个存在,实在是太过拥挤了,各种难以形容的气息在寺院和大殿之间来回冲撞,莫说普通人,就是修为稍弱一点的修士进了寺院,怕也会一瞬间晕过去。

    弥越裳双眼中闪过黑白双sè,恰恰像是yin阳鱼的两只眼睛,世界在她的眼前仿佛被还原成最原始的形态,一切变化如此清晰,一切幻想如小儿的涂鸦般可笑,扭曲的被还原成真实的样子,隐藏的亦无所遁形。

    随着她轻喝:“锁!”单手扬起,一道小指粗细的黑sè铁索破土而出,扶摇而上,插入头顶的夜摩幻象中。也不知锁链飞出了几百丈远,当听见一声“咔”的轻响,像是金属的锁环卡入锁扣时的声响,弥越裳抄起逐鹿剑,沿着铁索飞升而起――

    “你的人头,我收下了。”

    她穿过层层光影,有敢于阻拦的,都在剑下破灭。

    乾元俨然已化作夜摩众生的一员,在骑象者的人群中,穿着天竺国的服饰。不知哪里飞来的细小黑*链牢牢的扣在了他的腰眼上,而更奇怪的是,自家腰眼上怎么会有一个和那黑*链丝丝入扣的锁扣?他不知道,早在被八道铁索缠身之时,隐藏的标记就已埋入他身中。而任他用尽办法,也无法将如此细小的锁链斩断。

    然后,他看见持剑的女子飞到了跟前,可他绝不会束手待毙,他是天下道门之长,犹有一身神通可用。四周的空气疯狂卷涌,在他周围布下铁桶似的防御,可他仍没有丝毫安全感,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道法未成时的ri子。他的双瞳骤然缩紧,眸中倒影的那一截剑尖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整个瞳孔――

    那一剑光华尽敛,可粲然光明的夜摩天却一下子尽失颜sè。

    逐鹿剑,为烈火之剑,与定秦剑为同根兄弟之剑,亦为宿命之敌。定秦如水,以载舟覆舟之势底定天下,为王者之剑;而逐鹿者,侵吞如火,视天下为鹿宰割而食,乃霸者之剑也!

    一剑掠过,热血喷吐如旗,漫天光华众生粉碎,风流云散。平生志向不为人知,一朝奋起,她找到了最够分量的踏脚石。

    这一剑之后,她身为女子的花期便注定到了尽头,之后的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头了罢?

    送弥越裳前来的丫鬟在寺院外交集的等待着,她遵照吩咐从没有离开过那个石塔,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让她疑心今儿太阳老爷是不是犯懒了,怎么好半天也不挪一下身子?起初,她尚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人声,渐渐地便寂静如死了。有时会有可怕的大风从四面八方卷过来,可临近石塔便会乖乖的绕行。她依稀看到寺院上头有五光十sè的光影生就,却看不清是什么,明明就在不远处,她却觉得似乎远在天边。

    终于,寺院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了,身着狐裘的女子走了出来,脸上明显露出疲惫神sè。丫鬟赶紧迎上去,却忽然僵立住,掩着嘴惊愕的发不出声音。因为她刚刚看清,女子一手提着长剑,犹有几滴血珠沿着剑锋留下来,而另一只手中,赫然提着一颗带血的人头!

    她也真是大胆之极,也不知怎地,就问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来:“原来姑娘姓弥,不姓鹿?”

    姓鹿……弥越裳脚步一顿:当时和簇簇飞鸿传书,她让自己弄个化名,自己随口说了个“鹿姑娘”,固然是因为父亲道号鹿鸣,可也因为,他就是姓陆。然而,陆与鹿,虽音同,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字……她有些虚弱的一笑,道:“你仍旧可以叫我鹿姑娘。”

    不久之后,有一则消息以比飞剑更快的速度传遍天下:龙虎山弥越裳独闯京师,只身斩杀乾元真人,事后提头而去。随后又有一条消息通过各方渠道传开,说弥越裳以乾元头颅为信,广招天下道门豪杰,相聚于固原秦王关,共议兴废之事。当其时,西北党项、回鹘、吐蕃、回纥等联军已稳固形势,大抵解除西凉内患,将出兵东进,直抵中原腹地。而其兵锋路上,固原秦王关正是第一关隘!

    ***

    设定中,逐鹿剑本就是为弥越裳准备的,因此,就这样了。
………………………………

八、离情最喜杯中物

    ()  血战后第十三ri,他们终于渡过了黄河。

    来时近两千,返乡两百余,幸存的天师子弟兵们回首西望,每个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而比存活下来更虚幻的感觉,是真的失去了那个把他们带离家乡的男人。

    当ri冒襄虽然当场擒住吐蕃统帅颂赞季秀,但也无法挽回颓势。番邦之人悍勇成xing,主帅遭擒也难以胁迫,其官兵亦不见斗志消减。那颂赞季秀更是悍不畏死,对手下军士们大声呼喝,要他们从自己的尸骨上踏过去。盈缺大不耐烦,将他扔回了万军从中。后来冒襄又在千军万马中将他擒了回来,甚至当场格杀,却也未能将胡军士气打掉。冒襄等人虽修为高绝,对方的修士又死伤大半,可面对十万甲兵,就是站在让他杀也要杀得手软。

    其后冒襄、子杞、盈缺及百余僧兵断后,掩护众人出了山谷,在大山中几番纠缠,才终于摆脱了追兵。郎山地势复杂,颂赞也不敢逼迫太过,毕竟这一战他损失太大,拿下这个黑山镇完全是得不偿失,若再有损伤,那便要动摇整个吐蕃大军的根本了。

    而最后,能渡过黄河、离开西凉的子弟兵不过两百零七人,跟张泯然下山的六十七个同门也只剩了二十三人。助天师道残兵渡过黄河后,盈缺本想让这群僧兵返回连山坞堡,众僧却不愿离去,只愿追随盈缺。这十几ri辗转,他们听说原本仍旧坚守的几座大城已相继失陷,胡人联军大抵算得上稳固住了占领区,下一步不问可知,自是蚕食中原无疑。而黑山镇失陷后,连山坞堡等于失去了东南方的屏障,再不存在可攻可守的局势,最好的策略莫过于紧闭大门等待时机。他左思右想,终于同意了众僧之请。

    一路向东走的路上,他们也陆续得到了中原的一些消息。其中最震惊者莫过于弥越裳独闯京师杀乾元,提头登城论兴废。算来她从京师离去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听说这段ri子西北道上修士如雨,大多是慕名前往固原的。道门自从天师道倒下之后,再没能恢复当年的盛况,虽不至于如佛门般零落至此,却也如一盘散沙。纯阳宫、上清宗和楼观派虽弄出个正统三宗,然而其上位本身的来路就不正,又哪里称得上什么正统?大多道门一脉都选择了隐世以养元气,当初天师道提领群伦、十大洞天交相辉映、七十二道门闻风景从的风采,已如沧海桑田。

    且不说那些奔固原而去的,是观望、是报仇、还是真的要与弥越裳论兴废之事,至少原本的一汪死潭终于被打开了一个闸口,得以流动开来了。

    “原来她有这等志向,我还自以为懂她,真是可笑,可怜!”听到这消息的子杞如是说道。

    “不想去看看她吗?”燕玉簟在旁问。

    子杞摇头:“我们都还有太多该做的事情要做。”

    固原城在庆州以南,向东六百余里便是京兆府,历来为西路一大屏障。固原城外,在雄壮的六盘山上有一段横亘河山四百余里的秦长城,为当年战国时秦昭王所建。千多年前的秦国、赵国、魏国早已不见,当初倚之为国境凭栏的长城也随国境线之泯然,失去了曾经的意义。然则固原城仍旧是一大重镇。本朝太祖得天下后,仍着人恢复了一段八十里长城的工事,并沿途筑三座坞城,长期驻兵,与固原城成犄角之势。

    朝廷选择任西凉一地自生自灭是出于无奈,而固原以东则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失了,因此数次增兵,这一带的兵力分布实已不下于燕京、大同等北方重镇。如今又有弥越裳振臂一呼,千百修士前来,更是如虎添翼。东犯之兵虽强,却也未必过得了这一道铁壁铜墙。

    众人商议后,也决定前往固原,天师道子弟虽所剩无几,毕竟也是百战之师,太多同袍在自己身边倒下,他们宁愿战死疆场,也不愿这般返回乡里。而柳、赵二人此时也才醒悟过来,原来那ri天师说的自北而来的贵人并非冒襄,而是另一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那ri毕方挡路,与冒襄过了一招,彼此各尽全力,却是平分秋sè。他之所以肯退走,却是要冒襄答应他此间事后要往雁门关外一行,与雷霄相见。雷霄曾和毕方说,若ri后与冒襄见面,他仍旧不和吾等一心,你若认为他已有挡在我们面前的资格,便让他来和我一见。当时救人如救火,若毕方真不肯退,至少能把大伙儿再拦上一时半刻,冒襄当场便应承下来。如今想来,冒襄处处与雷霄所行相悖,纵然是一脉血亲,这一行也未必会有善果。

    子杞和燕玉簟仍旧向东去,追查凌海越下落。而盈缺则决定率众僧赶赴固原,如此,三人则是要分道扬镳了。另外,冒襄怕此行凶险,不愿让闵水荇相随,原本还预备了一番唇舌,却不料闵水荇被他几句话就说动,答应留在固原城等他。

    固原城北十数里外,一个无名小镇的酒肆里,冒襄、盈缺、子杞和闵燕两位女子围桌而坐。简陋的柴扉反而提供了开阔的视野,天高地远,院子里的一颗老榆树像是个陌路人看着远方,枝子上已零星有了几颗嫩绿的芽胞。镇子里唯一的那条大道,远方被惊飞的尘土已渐渐落回地上,以几人的目力,仍能看见隐约的背影。饶是几人经历良多,此刻也不由在心里祈祷,那些开赴固原城的勇士们,能够平安渡过劫难。然而乱世降临,这已成了奢望。

    酒过三巡,临别之情稍减,虽然碗中是浑浊的土酒,然而熏人之意,此间人自有体会。子杞举起糙碗,与盈缺碰了一下,两人仰脖干尽。

    子杞笑指他道:“你真的不去东海?我跟你说,我和玉簟当初在巴楚那片大林子里遇见一位高人,他叫南伯子繫,是战国时期的修士呢!连南华经中都有他的记载!那时候他就曾预言,说东海将要鱼龙之变,还说那本来是他一直在等的契机呢。如此盛况,你都不心动?”

    盈缺一笑了之:“你我心中自有佛xing,我自取便可,何须假求于外在的契机。”

    “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你这花和尚还真要成佛了。”子杞摇头苦笑,塞了一块牛肉在口里,又问:“可又为何偏偏要去固原城,莫非这一路的无常之苦你还没有看够?你这可是要去杀人,而不是度人的。”

    “西凉境内,我见了太多的苦厄,绝境之中,五蕴八苦被无限制的放大,这些我也看得够了。固原城迟早要经历一番劫难,我却还想看看绝境中,人之xing情中被放大的其他一些东西。有些人将坚守不屈,有些人将把自己的xing命奉献而他人,这些是被放大了的善之一面,然而这也是‘执’。执念固然有其两面xing,或因之而苦,或倚之以生,甚或因执念而慷慨赴死,然而这也是达于彼岸的最大障碍。我yu引人渡河,见自xing真如,便要看尽这执念在人间的万般演化,看透方能看空,如此而已。”

    冒襄已微有熏然,支着头道:“依我看来,普度众生原本就是无稽之谈。没有两个人的思虑是相同的,执念之繁杂,又岂是五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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