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愣愣地想着,他们那边的桌子又有人走过来了,于是,我便冷冷地说:
“你们原来是下乡队友,现在各不相干了,你还那么惦记他做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可别拆人家的独木桥”
汪鸣宇又装作没有听懂我的话似的,照旧卖弄又装傻地打哈哈:“哎呀,说哪里话,说哪里话,我对所有的同志都很好的,我们代表团的这些同志虽然去过世界上很多国家,但到法国是第一次,你们大家说对不对嗳,先生们女士们,我今天真是不胜荣幸,有幸在这儿碰上了老朋友,我的这个朋友吴曼小姐现在是法国通,我们在这里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做么,我刚才是想请她能不能给个面子,给我们当当向导,到巴黎的各处走走,再介绍一些华侨朋友,或者,嗯,哪怕必要时帮我们过过语言关,怎么样我想这个忙,吴曼小姐是可以帮的嘛吴曼你说吧,什么条件都可以,哎,我们就住在这个饭店喏,这是我们的房间电话如果你能赏光,明天晚上我正式请你”
我恶心透了。说:“对不起,本人在哪里都是打工挣钱,你是要请我去当翻译没问题,照章付费不管请我赴宴、办事,哼,本来,照规矩付费就可以,可是,因为是你这个高级顾问出面,”我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崩着说:“汪鸣宇,我没有别的条件,就一个,把青铜剑还给我”
他一听,骤然变颜失色,打着哈哈对一起过来的那几个人说:“你们看,到底是老朋友,又说笑话了”
我再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就站起身来说:“对不起,我在等我的客人吃饭,请你们自便”正在这时,殷太太在外边大声招呼道:“吴小姐,你请的elle客人来了”
我立刻把门呼地大开,道:“老板娘,这里有点异味,请给我换个包间”
晚上回来,我再度失眠了。
那天晚上,我虽然应付过去找回了一点心理平衡,但那是用很庸俗的而且也很虚荣的办法遮掩的,虽然我在殷太太的帮助下演了这场戏,但是,说实在,我并没有因此而有胜利的喜悦,我还很看不起我自己,我并没有赢了他
我非常不安,汪鸣宇说起周立的情况,使我越发疑虑重重,忐忑不安。
我更痛恨的是自己,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更高明的办法打败这个混蛋我为自己没有更有力的手段揭穿这个伪君子而大生自己的气。
是的,我太难过了,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我为什么总躲不开他说实在,只要一看见这个汪鸣宇,我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世道是怎么的啦为什么总是教这样的家伙如此得意你看他,摇身一变又成了来往商界的重要人士,还打着改革开放的金字招牌
我相信,这个混蛋一遇上机会肯定还要算计别人的,他肯定还会招摇撞骗,而且,遇上那些戴着盲镜专喜欢下级溜须拍马的上级,他依然可以大肆谗媚奉迎,用他所擅长的种种能事博取领导欢心继续在政治和经济上大捞好处
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向有关方面揭穿这个家伙的真面目,可是,我和他的那些个理能上得台面吗而且,我现在是离国无家的海外打工仔,没有“单位”更没有领导可以依靠,我已经没有了与他“斗争”的可能
我真恨透了自己我太无能了
说一千道一万,首先要使自己强大起来。我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想了许久,脑袋都想疼了。殷太太和我自己顺口提到的派立克公司和elle,无形中提醒了我自己。是的,我不能长此陷在一个餐馆里,我真正应该寻找的是像派立克公司那样的舞台,我要真正成为这样大公司的一个成员,或者,真正成为elle的封面人物。
哦,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elle是法国的一个著名品牌,一份时装杂志,而喜欢名牌爱慕时尚的女子,没有不知道它的。
想到这里,我心胸顿开。是的,法国是艺术家的故乡,这里的招聘广告无处不有,机会随时存在,既然有幸在这里生活,我应当通过有效的途径,实现自己的梦想。要是有朝一日,我能重拾本行,应聘然后打进某个媒体,登上elle杂志的封面,就像巩俐上过的那样,那不就是最大的成功么
当然,上elle杂志的封面并非容易,在中国,目前也只有巩俐有这样的荣幸,当然,以后还会有张俐王俐或李俐,但是,短时间内不会有,至少目前还没有。
当然,我不是说我现在已经有了可以与巩俐这样的大牌明星相提并论的机遇和地位,但是,机遇是可以寻找的,地位也是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得来的。
尽管二十世纪都快过完了,可当今世界,为什么还是男人们横行无忌的天下呢多少优秀的女子即便才华盖世,也是男人们的陪衬和点缀,女人还是无法与男人真正相抗衡。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是上帝的初愿,女人与男人并肩立世,那是上辈子女人的空想,茫茫,尽管你空怀滔天大志,可你现在有什么你还想与巩俐比呢茫茫,你怎么还是这样虚荣浮浅没有见地巩俐是谁,你是谁每个人的成功都有她的特殊背景。如果你找不到一个展现才华的平台,即使教你上封面,又怎样上不上封面不是主要的事关键是一个平台,一个平台
我想着想着,又一次心乱如麻。是的,上不上封面并非是我的终极目标,在我,这只是追求自己人生目的一种过程,一个手段,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找到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那个平台以后,再以自己真实的成功,从精神上向这些欺压过我的坏蛋挑战
是的,无论如何,我要尽快改变自己的处境,殷老板他们对我再好,“留香居”只是我暂时的栖身之所。我要尽一切可能,打进那些有名的大公司,我要创立自己的事业,为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努力
“吴曼,是找你的”殷老板对我我。
我的电话有人给我打电话是周立吧一定是的,除了他我没有告诉过别人这儿的电话
我拿起电话,手都发抖了,冲口就喊:
“周立,是你吗”
“呀呀,我说廖无几你真是,痴情可比朱丽叶你真教我感动不过你得想开一些,天下的好男人可不只是周立”
该死,还是汪鸣宇他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他怎么知道我就在饭店打工看来,他看穿我那天是在演戏了看来我狠狠地摔下了电话。
回身一看,殷老板和太太正一齐瞪着我。
我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向他们说了声:对不起。
电话再次尖厉地响了起来。
我立即判断出:肯定还是汪鸣宇,他就是这么无耻的,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我愣了一下,再次抓起了听筒就在这一刹那,我立即有了主意。是的,不管汪鸣宇跟我说什么,我都要听了再说。如果连这一点心理的功夫都没有,还能成什么大事呢
我决定先发制人。
“汪鸣宇,你听着,你少来干扰我,你也别再想动你那些花花肠子,这里可不是你的天下,你要再搞鬼的话”
“”对方先是没作声,可紧接着就咕哝了一句法语意思是: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接着就放下了电话。
我愣了又是我搞错了原来,对方可能是来订饭局的。
于是,带着深深的歉愧,我向殷老板夫妇第二次说了“对不起”
别看殷老板言语不多,但他很会看人,也深知我的心思。
殷老板见我接连几天精神恍惚无精打采,就说:“吴曼,我看出来了,你有心事,跟我说实话吧,你想不想挪个地方如果你不想在我们这个店继续待下去,我可以帮你挪地方。你要不要到卢昂去你知道的,振西在那儿开了家中国餐馆,生意虽然比不上这儿红火,但是也差不多。他在那边也缺帮手,我会跟振西说让你可以拿更高一点
………………………………
第36节
的工资,振西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卢昂离巴黎很近,当然,你若是在那边不舒服,想回来马上就可以回来”
卢昂是呀,我不是去过么简直就像巴黎近郊,和这儿没多少差别。那儿熟人会少一些。而且,去殷振西那儿是的,他当然不会亏待我的。
应当说,这是个极好的主意。我知道殷振西为人和他哥哥一样诚朴。但是,我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殷家弟兄我欠他们的情,真是够多够多的了。不过,我若是再在“留香居”待下去,就有可能继续碰到我不愿碰到的人,还会发生上几天这样的事。因为,到这儿来吃饭的中国客人实在太多了。
“谢谢你,殷老板,你让我再想想”我非常矛盾,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过了几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柯可打来的。
“您好吴曼,是您吧真的是您我那天就往这里打过电话,可是一拿起来就被人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弄得我莫名其妙。我听着那人的声音有点像您,可又不相信是您,因为我想您不会这样凶”
什么那天竟是他来电话可我我连连向他道歉,却没有勇气承认那天那个很凶的人就是我。
我非常尴尬,又不得不装模作样:“是,是吗,竟有那样的事,哎,说不定是接电话的把您当作要知道,我们也经常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请原谅,那,今天您就直说吧,有什么事”
“哎,是这么回事,当然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吴曼,我跟您说的真是一件好事”柯可接着便说有个朋友告诉他:某地工商会在招收两名英法双语的翻译,而且人家希望有女的应聘。他问我愿不愿去接着,他马上说出了那个工商会的地点:卢昂。
我一听,这正是最好也没有了当下,我就对殷振中说明了原委,我说我要先去卢昂工商会试试,看看能不能应聘这个翻译工作。
殷振中夫妇都为我高兴。
我说走就走,按柯可的指点到卢昂去报了名。
旗开得胜,面试笔试之后,我被录用了。
这真是马到成功
太好了这样,我到卢昂就进退自如了。殷振中夫妇一再说:工商会的工作要是不如意,你还可以去振西的饭店帮忙,再等下一个机会。
当然真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我喜洋洋地收拾行李。卢昂,卢昂,我没想到会“二进卢昂”
离开巴黎前的那几日,我给柯可打电话表示衷心的感谢。柯可就又告诉我:这两天,正好有个“十八十九世纪名家铜版画作品展示会”,就在那个由火车站改成的奥雷博物馆举行,看的人多极了,连这里的华文报纸也天天报道评论这些价值连城的作品。末了,他还是说:“你如果真要去,我陪你”
我马上以别的借口,再次谢绝了他的好意。我觉得我这人有点卑鄙:不是吗,现在,我对别人好像都是利用,你看,柯可他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你都不领情我何尝不知柯可的心思我只是佯装不知罢了。
因为我总是禁不住再次想起周立,我纳闷他怎么还是没有音讯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有通,写信不见回。难道他是有意回避我记得以前他还曾说过争取机会来伦敦来巴黎,究竟什么时候兑现诺言呢他要能来那该多好我总是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和我又中断了联系,我想,肯定不是邮路而是出了别的什么问题,难道就是汪鸣宇说的那些大麻烦是不是又被扣上什么政治大帽子的大麻烦如果不是这,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呢
看来,我和周立的缘分彻底断了
天涯无处不逢君
一眨眼,到卢昂又快一年了。
我早已熟悉了这儿的一切。
卢昂工商会的工作不是很忙,报酬却不低。工商会对我的工作要求不苛刻,时间又极富弹性。只要有了外来客,就需要我这个翻译忙一阵。忙的时候每周可能会有二三起客人需要接待,闲时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一个。最大的忙碌,不过是在双方谈判时充任翻译,余下时间就是陪客人在当地转,有时也会陪着他们到巴黎去玩一玩。这样的工作日程于我来说,自如而又轻松。有时候,不意获得的“佣金”比月薪还丰厚。
现在我可以自喜的是:我很快跃入了“白领”一族,有了单独租房的经济能力。
新朋友越来越多,老朋友越来越好,朋友就是路,这点永远没有错。
我已经看到了:人生“目标”已经越来越清晰地等着我走近。我心安而沉着。
假日空闲时,我间或也会去殷振西的饭店转一转,一去,便像到自己家似的插手干活,而每每遇上什么要动脑筋动动笔头子与外界打交道的事,殷振西就特别愿意让我帮他的忙。可我每帮一次,他都要付我报酬,而且往往出手优厚。我推辞也不行,他红着脸吭吭哧哧地说,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他。
我很不好意思。在我来说,无非是想报答一点他们弟兄对我的盛情。虽然,我也觉察出了这盛情的某种不寻常的含意,特别是他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常常令我微感不安。
我很快就读懂了。
振西和他的太太,两人感情早就出了问题。前年,他太太回国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在老家原先有个相好,振西和他的太太勉强维持,别别扭扭过了许多年,但是并不奏效,弄到现在也没有能够重归于好,现在,两人摊牌了:都愿意离婚。
振西和他的太太,只有一个女儿,已上小学一年级。原先一直是振西的妈妈在带着,有时他也把女儿接过来住一段,但是他实在没工夫。所以,作为一个又当爹又当妈的男人,他过得很不容易。
当我全然了解这一切情况以后,不知怎的,我有点慌乱和内疚。好像现在他们的这种局面与我有关,虽然实际上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深知让一个男人误解感情的危险,特别是一个本性非常老实的男人。人的感情有时候真像一个织网的蜘蛛,特别是两个孤身男女相处的时候,任何一点不经意的触碰,都会触动这网上的某根蛛丝而使这只千辛万苦营织的蜘蛛,坠落在无望的深渊。
因此,当明白了振西和他太太的真实情况以后,我终于作出了判断,也越发理智地将他对我的关切和自己的回报行为,限止在一定的范围内,决不超限。我知道,这层窗户纸,只要对方不捅,我就更加要假痴作呆。因为我明白,现在,我再也不能教自己和任何一个男人,轻易地陷入一个感情的误区。
所以,除非我认为很必要的时候,我才去他的店。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我有男朋友,在另一个国家
殷振西当然也是聪明人,日久天长,他的态度就自然起来。
于是,我也轻松了,虽然免不了常常自责:撒这种谎太不应该了。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凭我目前的智商,只有用这办法对付尴尬局面才能屡试不爽。
春天,一年一度的春天,很快又来了,很快又去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文联的ye阿姨竟然带着一个访问团来了法国。
我与她本来可以在卢昂相遇的,可惜,生活又一次使我们阴差阳错偏偏那时我为尼斯的一份招聘连日奔波,身不由己的我又一次食言,没有能够见上她。
我更没有料到的是:阿姨他们这个团带来展览的书画作品中,竟然也有立舟周立的
等我得知这一消息时,阿姨却在匆匆回国中。我连忙约了她,还是没有能够见面。我真有点恼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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