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更使千头万绪的事齐集心头。我祈求佛祖保佑,请他庇佑我的一切努力不会是白白的,徒劳的。我想,明天一定会有意外的好消息在等着我。明天
我在主持节目常用这样的开头语: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年轻的朋友,祝福你
于是,我便对自己念念有词: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年轻的茫茫,祝福你明天将有好消息等着你
我不知道这是几月几日。以后,恐怕更无法以准确的日子来记叙“日本之行”了。
万万没想到,我会在下山的途中翻了车倒霉的我,当时就昏迷过去了。
总算大难未死等这一切都过去、等到我能够回想前些天的大致情况时,我已忘了时序,也不知道现在记下的事是否确切
也许应该先记下在医院醒来的第一感觉或者,应先记下我是怎么鬼使神差地上了这趟本不该上的车的
我不断想起在灵园的那天傍晚。是的,真不应该一屁股坐在那块“百度石”上,我一定触犯了某个鬼魂,不,我一定是触犯了那个神灵了,所以受到这么大的惩罚
照理说不应该迷信。但正是那天偶遇百度石的经历,才使我第二天就遭遇了翻车
那天清晨起床到外面走,在松林中我碰见了两个自称在奈良打工留学的中国学生。他们的出现,让我觉得简直就像上天派遣的。正是他们怂恿劝说,我才兴兴头头的犯了糊涂,随随便便的搭上这辆车
促使我犯错误的又一原因,也是因为这天清早,我刚刚洗漱完毕,寺中的老和尚就交给我一张纸条,原来是研究所转来的东正一郎果然“寺”中有名但他不是守寺和尚,而是像我们中国的“居士”果然是在家修行的,他晚年的居所在新宫的熊野。
在这张条子上,附着东正一郎在新宫熊野的确切地址。
看了这张条子,我霎时心花怒放。太好了,居然找到了东正一郎
这一来,我又一次觉得一切辛苦都没有白费,当下就决定不吃早饭就和学生们一起下山。
谢过和尚后我收拾了行李,与这两个好心学生搭上了顺路车。
促使我作决定的,也是因为我想省下这趟车费。因为我想过再去买票,就又要花一笔钱,而这两个自称在此打工的中国留学生,说过本来就是在今天下山回奈良,他们认识一辆开小面包车的日本司机,司机今天要到山下去运东西,他的车将会路过新宫。
天下会有如此好事就像在尾道突遇周立似的,一切都像上帝的刻意安排于是,一声招呼,我就上了车
一路上真开心,我的运气真不错,如此重大的事,马上就有结果,天涯四处有友人
一路上我们三人说说笑笑,他们说东京,大阪,也说奈良,说奈良的樱花,说唐招提寺,说这说那,惹得那个开车的司机也总是不时回头插上几句
祸事,就在麻痹大意中发生了
司机和坐在副驾座的那个学生伤得最重,而坐在我旁边的另一个姓苏的学生,在我出院时,眼睛和上半身也都还缠着绷带,时不时的处于半昏迷状态。
最侥幸的是我,虽没有伤着内脏。但当时真是头破血流,且有轻微的脑震荡。怪不得直到现在,我都脑子蒙蒙的想不清爽那一切经过。
现在总算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依然惊魂未定。
我只记得,当我能够与问询的人对话时,为了替司机和学生揽过,我只说是自己找上他们搭的车,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说,车主司机确实无辜,是他好心肠才让我们搭车。而两个中国学生和我,都是自作自受。事已至此,我无法追究别人的责任,而只能自己遭罪认命。
我与那两个学生从一路交谈中得知,他们好像也属于超期羁留日本的“黑人”,在各处打工也属非法,是此间朋友偷偷帮的忙。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在这里多赚点钱,把还差一年多的学业进行到底,日后好将一切“非法”变为光明正大的合法。他们在说这些事时口气很含糊,当然因为有所为难。因此听他们说了一些情况后,我就不便多问。
所以,连那个受伤最重的学生到底是姓包还是姓鲍,我都没有搞清楚。而那个车主,只听他们也叫他山口、山口的,到现在,我也不知全名。
总之,在后来一切过程中,惊魂未定的我,就像稀里糊涂的傻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无法说清楚。对我来说,活着就好,活着就算万幸了
我依稀回忆,只记得那天下山时,一路景致好极,满山遍野绿树樱花,到长谷川一带,更是谷底清流,绿如翡翠。傍着公路的小饭店,店旁樱花掩映,屋下碧水潺潺,真是美极了。当时我就想: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美要是找到了井上诚一的下落,就是留在这里当个卖饭的村妇,不也是一件美妙不过的事么乐极生悲,我太善于幻想了。
快到熊野川时,我记得远远望见路旁有熊野本宫四字。那个小苏一看便对司机说,好,我们的目的地不远了司机一听,喜洋洋地一下踩大了油门
就在得意而又大意的刹那间,悲剧发生了
记起来的还有,我在医院里苏醒能够与调查者对话时,只说自己是旅游者,对两个学生的事守口如瓶,我要求救护者在我出院以后,能够将我送到新宫熊野的东正一郎的家。
救护者看了我的护照,得知我的来历之后,果然照办了。
于是,大概在车祸的第四天或第五天之后,我来到了新宫。
那天,我就在新宫熊野的一个叫铃木俊三的老人家里,等待着那位能与我用中国话交谈的铃木秀的到来。
现在,我再怎么赶,也赶不上签证所限的时间和班机了。好在我手中有一张日本警方签署的报告,这样不光仍可以乘机回国,以后有什么事也就有了证明。
反正我已经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将最后的寻找进行到底
我给老杨还有台领导都写了一封信,简单地说了我“掉队”的原因。我在信上说:虽然路上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但不太要紧,详细情况,等回国后再向领导们当面汇报。
我想这样一来,领导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一来,我更庆幸自己陆陆续续记了这么多事,虽不是那么严密,但日后向领导报告就有了依据,否则,教我这该死的笨脑瓜去回想,一定一塌糊涂。
来铃木家前,我在一个小小的有着奇怪店名的饭店中,吃了一碗素菜面。所以,当时与这个一句中国话都不会的铃木老人对坐,也不觉饥饿。
日本人最大的优点是,即使所居空间很小,也能把它们擦得一尘不染。在等待的当儿,只觉得窗明几净的空间弥漫着雨后的清新气息和樱花的香味,我真奇怪没有看见这屋子前后有樱花,香味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丝丝一缕缕地传来。
不久,那个叫铃木秀的“课长”总算很快来了,我原以为他是铃木俊三老人的后代,然而看他与老人对话的样子,却不是。是什么“课长”也不得而知。
铃木秀是个年轻干练的小伙,约摸三十多岁。有了他,我的问题总算迎刃而解。
这儿本该是东正一郎的家,可是,主人却是这个一句中国话都不懂的铃木俊三。对于这层解释,铃木秀代替俊三做了回答:这屋子原先的屋主是叫东正一郎,可他将屋子老早就出售了。铃木俊三是向第二个屋主租下它的,第二屋主告诉他:老屋主是东正一郎,至于老屋主的下落,铃木俊三没有问过。
一见我露出失望的神色,铃木秀马上说:你别着急,我们这儿还有一位对中国的事十分了解的老人,叫川村雄三,是个有名的“徐福通”。他担任新宫市史的编撰,二十多年前,他就对徐福发生兴趣了。因为这,他近年几次去中国大陆,对中国的事都非常了解,他肯定也知道东正一郎,对在这儿住过的与中国人有关的事,川村雄三肚里有一本清楚帐。铃木秀又说,他知道川村平日的去处,如果我愿意,他马上陪我去。
我这才知道此地原是与东渡的徐福相关古迹最多的地方。听铃木秀这一说之后,我马上起身就跟了他走。
铃木秀的小车载着我很快到了“徐福之宫”,他说,川村老人每天都会来此地转悠的。而这座“宫”的背后,即是传说中的蓬莱山。
小小的山包郁郁青青,长满各种树木,碑文旁边有一棵小树,即被认为是东渡的徐福传带来的那棵“长生不老树”这样一棵小小的树,这样一座小小的山包,就是徐福向秦始皇说过的海上仙山蓬莱山我不相信。但是,看这修缮得十分整洁的徐福宫,看这香火不绝的模样,我不能不相信此地人对徐福的虔诚崇拜。
一条小小的长条石碑,写着“徐福之宫”,旁边的碑文刻着“徐福渡来记”文中写着:“孝灵天皇六年秦人徐福”中间夹着很多日文,但大意是清楚的。这里,果然将徐福尊为“神武天皇”。
就在我默看这块碑文时,去打听川村下落的铃木秀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说,川村的家人告诉他:川村去福井的妹妹家了。大概后天即能回来。如果我能住下来等,肯定能等着他;如果不想等,那么去福井找他也可以,铃木秀的手中,握着川村在福井的电话和住址。
我一时没了主意。真是出门千般难,怎么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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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周折呢但事已至此,我不等也得等,福井当然也该一去,福井还是藤野严九郎的故乡。到了福井还应该去仙台,仙台,就是鲁迅先生与老师藤野有着故事的地方但是,我这样平白无故的闯到福井去,又该如何万一失之交臂,岂不又白跑一趟了
更重要的是,我的钱袋瘪瘪的现在又剩下了极有限的几张日元,虽是“万元”大钞,但所值有限,我再也支撑不了在这儿东跑西颠的费用了,若不是周立相助,我早就成乞丐了。
但我还想硬撑一下面子。我总不能在日本人面前丢了国格和人格。我强充豪气地说:好,既然他后天就回来,我等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第二天下午,就见着了川村雄三原来,老人听到有中国人在等他,特意提前赶回来了。一见面,我愣了,川村雄三已是八十多岁,但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与老人一见面,他马上带我去了自己经营的小店,就在徐福墓附近。他经营的很多东西都与徐福这个名字有关,最主要的是徐福茶老人一开口,就说与徐福有关的事,他还说,你在徐福宫看到的树,就是徐福当年带来的树种,那树,就是浙江天台山的乌药树。
竟有这等事浙江天台山,这么说,又与故乡有关。
就着一张小台子,老人依然谈兴极浓,话题除了徐福,还是徐福
令我惊异的是,这位八十岁的老人,不仅身体极好,而且头脑非常清晰。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徐福,说到山东龙口和连云港赣榆县的徐福村、说到这里纪念徐福的火把节;还说到传说中搭救杨贵妃的阿倍仲麻吕
我一直不忍打断老人的话,何况他讲得如此有意思。他肯定也把我当作对徐福研究有兴趣的人。天已向晚,我摸着口袋里的钱,鼓起勇气邀请老人和铃木秀吃晚饭。我想,余下的话,在晚饭时讲比较合适。
没想到老人却说,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当然应该我请你吃饭。我说不,今天,我要当一次东道主
真是天助人愿席中我一问起东正一郎,川村雄三马上说:我知道他早年也到过中国,和不少中国人打过交道。在我们这里,要数我们两个最知道中国
我的心又一次跳到了腔口。当我问他东正一郎是否还健在时,不由紧张得浑身发颤。
当川村说出:“在,肯定在”时,两颗泪花跳出了我的眼眶。
川村雄三随即又说:七八年前,东正一郎就丧失了生活的自理能力,前年就被他的亲戚接走了,东正一郎的亲戚,也在福井。
接着,川村老人看看我,又向铃木秀说了一些话,但是,一直很殷勤地每句话必“翻译”给我的铃木秀,却只是“哈依、哈依”地向他点头,没有翻给我听。
我想,也许其中有难言之隐。我不好问。
这么说来,福井是不得不去了当我正在沉吟时,铃木秀说:明天是周六,如果你要去,我开车陪你去一趟福井。他说他只要在周日晚上回来,不耽误下周一上班就行。
这一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感激之余,我为这两位热情的一老一少朋友唱了两曲我们浙江的民歌,还为他们唱了几句不成腔的越剧白蛇传。他们高兴极了,因为,白蛇传和西湖的故事,他们都知道。
于是,八十岁的川村雄三也高兴地唱了歌,雄沉低回,非常动听。真没想到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唱歌的中气那么足铃木秀在旁助兴,用手掌轻叩桌沿,为老人轻轻地打着拍子。
临别时,川村利雄又拿出几颗乌树的茶种送给我,说这是早年来自天台山的种子,是徐福带来相传至今的。我深谢老人的好意,也许真的可以带回南浔去试种一下
天下起了小雨,车内却是温暖的,铃木秀将他的丰田,开得十分稳当。
这些天下来实在疲劳,我在温暖的车中,一路看风景一路昏昏欲睡。
路过“伊势”茶园时,我才清醒了。这里的茶坡一起一伏,那茶园与杭州梅家坞、龙井等处非常相似。这伊势茶园肯定也是此间有名的茶叶产地。
不久,就又见到了一处大书“牛肉”的标牌,可能这里的牛肉,也很有名
中午,我们就在一家“北熊”面店停下吃饭。
从外表看,日本的乡间好像静静的没有什么人,谁知一进这小店,却有许多人在排队等候,看来这家店的面有名。铃木秀要了两份面和一盘饺子,一碗面上铺了几块很嫩的小牛肉,店家自制的泡菜就摆在小桌上,让客人随便尝。那面果然相当可口。
上车后,又见树木葱茏,樱花夹道,小小的房子就那么两层,干干净净的。在经历了这么些天以后,对日本这种城市乡间大体相似的景致,差不多闭眼都能想得出是什么光景了。
快到福井时,铃木秀说,今天我们运气好,可能会赶得上这里的一个“将军节”大游行,那是很难得一看的日本民间游艺活动。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一边踩了一下油门。心有余悸的我本想让他不用如此着忙说实在,现在我心里哪里还装得下别的东西可是,人家是主人,能够这样陪我已经不错了。于是便把话又忍了回去。
车到福井,“将军节”的彩妆游行果然刚刚开始。五颜六色,热闹非凡。铃木秀说“将军节”就是纪念一位叫织田信长的“将军”的,怪不得走在每队行列中间的,无例外是一个骑马的将军,前面的几位“将军”多是老头所扮,虽然前呼后拥,却一点也不威武。只有最后一队的将军骑着马,大概是人们熟悉的名演员,扮相很帅,扬威过街,掌声热烈。
“将军”的后面,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姐,一身大红缎袍,端坐轿中,含靥浅笑频频向人招手。市民们更是疯了似的鼓掌。铃木秀说,这女孩是新当选的福井小姐。怪不得呢
“将军节”源自“德康时代”发生的故事:“将军”就是织田信长,他有个妹妹叫小市,长得很美,原来嫁给浅井长政为妻。后来,浅井长政势力渐大,被猜忌他的织田信长所杀;小市又被迫嫁给了柴田胜家,夫妻非常恩爱。不久,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