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齐霖强压心绪，难看地笑了一下，说道：“皇家的人，咱们敬而远之。以后尽量少和他接触，若是再送你东西，便婉言拒绝了罢。”
小昭眨着大眼睛，有些迷惑，看哥哥的神情，应该是不喜欢晋王。现在这话呢，不是很明确，但却表现出了立场。
徐齐霖垂下眼睑，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刷刷点点地写了两句诗，淡淡地说道：“世人都道皇家好，我却不这么觉得。”
小昭低头看诗，随口诵念，“君门一入深似海，唯有宫莺得见人。”
读过之后细细品味，小昭看着老哥，试探着问道：“哥，你是不是也不愿意阿姐在皇宫？”
徐齐霖苦笑一声，说道：“凭阿姐的才貌，若嫁了寻常人家，必是正妻无疑，也少不了衣食用度。自家人欢聚，常相走动，或是同出游玩，也是无甚阻碍。和现在比，你觉得如何？”
小昭轻轻摇头，说道：“不方便，一点也不方便。”
“这话也就是咱兄妹私下里说说。”徐齐霖不再深入，轻轻摸着小妹的头说道：“日后那香露生意，还有几十家商铺，都要交给你来打理。便是嫁人，哥也让你在婆家挺得直腰杆，说话有底气。要是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丫的。”
小昭还小，可也知道害羞。听哥哥说什么嫁人，小脸泛红，嗔恼地小脑袋去顶徐齐霖，“坏哥哥，人家还小，就听你说这些混话？”
徐齐霖也不躲闪，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哥哥是考虑得长远，也让你心中有数。”
“人家才多大，一个小孩子嘛。不过是收了件礼物，值当得你又虑又忧？”小昭撇着小嘴还不依不饶。
徐齐霖宠溺地摸摸妹子的小脸蛋儿，说道：“早说也没坏处，与其得宠忧移失宠愁，不如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家的人，薄情寡义，敬而远之最好。”
小昭挥起小拳头，捶了哥哥一下，翻了翻眼睛，说道：“知道啦，真啰嗦！”停顿了一下，小丫头又笑道：“哥，你还很会作诗呢，虽然没一首完整的，但随口说出来的却都是佳句。”
“残句嘛，老哥这肚里还有的是。”徐齐霖嘿嘿笑道：“你看好了就随便拿去用，我不追究版权的哦。”
小昭笑着说道：“才不要抄你的呢！我便是不会做诗，也没人笑话。”
“今天咱俩说的话也不要外传，连阿姐也不能告诉。”徐齐霖又叮嘱道：“唉，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兴许阿姐觉得在宫里也挺好。若是某些话被人传出，陛下还以为她心中怨忿呢！”
小昭点了点头，说道：“哥你放心好了，我的嘴巴很严实，绝不给阿姐惹事。”
徐齐霖略感欣慰，说道：“顶多也就两三年，还能老让你去宫里陪公主？到时你就自由了，府里、庄上，还有城外的宅院，想去哪就去哪。”
小昭点了点头，说道：“到时候也会有差不多年纪的小宫女吧？公主有人陪着，也就不寂寞，不需要我常进宫了。”
……………。
奋斗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唐，更是为了亲人。
徐齐霖早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才放弃了自己经营、富可敌国的思维。各种谏议分君之忧，又替李二陛下当搂钱的耙子，又何尝不是在为宫中的老姐巩固宠幸？
再放眼得更加长远，徐齐霖也不希望已经被自己定义为“渣男”的李治登基为帝。
但现在，徐齐霖知道自己不能太早出手。
不管是瘸了腿的李承乾，还是越来越胖的李泰，甚至是等着天上掉馅饼的李治，目前的变数很多，绝不能轻易站队或表态。
可暂时不掺和，不代表就与其划清界限，该交好的还要交好，哪怕心里不喜欢。
所谓矬子里拔大个，徐齐霖已经把李治这个“渣男”排除在外，剩下的就是李承乾和李四胖了。
李承乾嘛，他没接触过。可在历史资料中，这却是个很叛逆的家伙，老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于派人暗杀老师。就冲这个，徐齐霖也不太敢靠前儿。
………………………………
第133章 李四胖和油墨
李四胖嘛，其实除了胖，除了被夺嫡冲昏头脑，还真没干过什么太出格的坏事。
特么的，李二生的这几个混蛋儿子，给小爷的选择余地还真是少之又少啊！
徐齐霖安排好大盈库的工作，骑上马赶去魏王府的路上，还在不断的琢磨思考。
当然，若是李四胖因为别的事情来请他，象什么饮宴、聚会，徐齐霖是会尽量推辞，不去凑那个热闹，也不给人以他和李四胖关系不错的印象。
但这次是涉及到活字印刷，是公事，作为活字印刷的发明者，徐齐霖就责无旁贷了。
来到魏王府上，早有得到交代的王府侍卫在门口等候，引领徐齐霖进府。
魏王府座落在延康坊，足有半坊之地，亭台楼阁林立，皆是雕梁画栋，更显得金碧辉煌、奢华堂皇。
切，长得辣么胖，还弄这么大的宅子，你能走得过来吗？在自家还要坐着小轿子行动，想想都觉得可笑。
徐齐霖边走边看，却不如何羡慕，只觉得路长腿累，要是让骑马嘛，那是不可能的。
来到厅堂，下人进去通报。时间不大，李泰便亲迎而出，这倒是让徐齐霖很是意外。
辣么胖，一走一头汗——徐齐霖上前施礼如仪，态度不卑不亢。
“免礼，免礼。”李泰伸手虚扶，打量了一下徐齐霖所穿的官袍，笑道：“齐霖升任大盈库丞，可喜可贺。这般年纪，这般品阶，令人赞佩啊！”
嗯，除了狗屁的官二代，小爷最牛。
徐齐霖嘴上谦逊，随着李泰进入厅堂，稍一打量，徐齐霖又有些意外。厅堂内竟摆着茶几、沙发，其它如古色古香的红木案几、青铜香炉，倒显得平常了。
或许是看到了徐齐霖略显诧异的表情，李泰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笑着解释道：“这里是偏厅，很少待客。孤多少知道些齐霖的性子，松散着更好说话。”
徐齐霖点了点头，笑道：“下官就是个懒散的性子，有条件便要享受，这礼节什么的，倒是不太讲究。”
“熟不拘礼，那些虚套，孤也不喜。”李泰坐进主位，伸手请徐齐霖坐下，又让下人奉上饮料。
徐齐霖也不想多耽搁时间，这都快吃午饭了，有啥事儿赶忙的。
“殿下，不知那活字印刷有何问题？”徐齐霖喝了口水，便直接开门见山，“来人语焉不详，下官也是一头雾水。”
李泰呵呵一笑，说道：“本想让你歇息片刻的，可齐霖倒是急性子。好吧，那就先说正事。”
说着，他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过几张纸，递给徐齐霖，说道：“齐霖你看，这是木活字和铅活字印出来的，两者可是相差不小。”
徐齐霖接过来，展开观瞧。一种清晰，一种印得残缺，笔划都没印全。
“模糊残缺的便是铅字所印。”李泰微皱眉头，说道：“本以为铅字耐用，可现在看来，却是不成。好在铅字只铸造了少许，若是全部完成，怕是要全部浪费了。”
徐齐霖没说话，又仔细看了铅字所印的字纸。略一沉思，便想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为什么清朝以前基本上都是用雕版印刷，即便是活字，也用的木活字和泥活字，而不是金属活字呢？
除了成本上的原因，其中还有一个关键，便是印刷所用的墨。
古代的墨都是水墨，在纸上书写的效果很好，用吸水的木材和陶泥也没有大问题。但用于金属活字，因为难以受墨，印刷书籍便很困难。
而解决的办法并不难，调制出粘性和附着力较强的油墨，金属活字印刷也就可以广泛推广，并付诸实用了。
徐齐霖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便开口说道：“下官以为金属活字耐用的优点不可替代，印字不清乃是不吸水墨之故。用粘性较强的油性墨便可解决，桐油应该就能用来调制油墨。”
李泰眨巴眨巴眼睛，大概明白了徐齐霖的意思，虽然还要经过实验，但徐齐霖的灵敏思维，依然令他感到惊诧。
“齐霖之机敏聪慧，令孤钦佩。”李泰不掩赞赏地说道：“只是略略看过，便找出症结所在，想出解决之道，其中必是少不了遍览群书、见识广博。”
徐齐霖笑了笑，谦虚道：“殿下过奖了。下官就是喜看杂书，喜欢瞎琢磨，难登大雅之堂。再者，这办法成与不成，还要试验后方才知晓。”
李泰摆了摆手，说道：“齐霖不必谦逊。这油墨嘛，孤便交给你去研制，齐霖想必不会推辞吧？”
徐齐霖挠了挠头，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可自己作为始作俑者，让活字印刷尽快实用，倒也说得过去。
“既是如此，那下官便勉为其难，接下这活儿了。”徐齐霖拱了拱手，说道：“还请殿下把铸好的铅字暂借，以便实验。”
“这是当然。”李泰见问题得以解决，十分高兴，叫过下人，吩咐厨房整治酒菜，要留徐齐霖吃顿便饭。
徐齐霖连忙推辞道：“不敢劳烦殿下，下官……”
“哎？齐霖若是推辞，便是嫌弃孤王。”李泰佯作嗔恼，说道：“难道王府的饭菜粗陋，令齐霖不屑吗？”
“下官岂敢。”徐齐霖也不再矫情，拱手致谢：“那就叨扰殿下啦！”
李泰哈哈一笑，显得心情欢畅，与徐齐霖闲聊着等饭菜做好。
“齐霖，上次所说佛法：争即是不争。还有为人处世的大智慧。”李泰突然问道：“孤王反复揣摩，虽有所悟，却愈觉精深。今日没有外人，齐霖可否详细讲述，解孤疑惑？”
来了，这是要搞事情啊！
徐齐霖垂下眼睑想了想，说道：“下官岂有这般才华见识？不过下官曾遇一白发道长，相处日短，蒙其传授杂学，下官欲拜师而不允，飘然而去。其言其语，下官深以为然，可说与殿下随便听听。”
“齐霖原来有此奇遇。”李泰立刻起了兴致，说道：“快快说来，仙长之哲理高见，孤洗耳恭听。”
………………………………
第134章 四胖子，你是不是傻
徐齐霖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大勇若怯，大智如愚。至贵无轩冕而荣，至仁不导引而寿。是以用舍行藏，仲尼独许于颜子；存亡进退，《周易》不及于贤人。”
史载李泰“聪敏绝伦”，雅好文学，工草隶，集书万卷，周穆王的《八骏图》亦是因其才得以流传下来。且李泰还有《濮王泰集》二十卷文集，后世失传。
所以，若论真才实学，文艺青年兼书画鉴赏家李泰，绝对要胜徐齐霖百倍。但作为一个文人，李泰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在人情世故上不够圆滑，行事不够低调。
同时，李泰还有文人的另一个臭毛病，嚣张和狂傲。这其实是很致命的，使得朝中重臣并不喜欢和趋附于他。
或许也是李二陛下没有节制的宠爱，把李四胖捧得太高，才惯出了他这样的臭毛病。
李泰微微颌首，听明白了徐齐霖的话。也相信他确实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某位世外高人的教诲和指点。
因为，这般充满人生哲理的话，绝不会是徐齐霖这般年纪能够得出的感悟。
没错，徐齐霖依然是在灌心灵鸡汤，什么皇位、夺嫡是根本不沾边。哪怕这话传出去，也会让人称赞，这鸡汤真特么的好喝，这话不是世外高人断然说不出来。
但李泰要真听得进去，从而有所改变的话，不说稳拿太子宝座，也不至于落到历史上那样的结局。
“果然是世外高人，泰竟不得而见，实在是遗憾之至。”李泰感叹道：“齐霖若能再见仙长，定要为孤引荐，泰愿执弟子之礼。”
徐齐霖点了点头，说道：“某也欲再聆道长教诲，只是——且看机缘吧！”
说着话，下人禀报，饭菜已做好。李泰命人就在这偏厅设案摆菜，并热情地邀徐齐霖入席。
徐齐霖也不客气，不就吃顿饭嘛，顺便看看李四胖是不是很能吃，为什么这么胖？怎么就这么胖？
菜肴很精美，味道很一般。精美指的是食材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都是稀罕昂贵的好东西。味道一般则是烹饪手法单调，作料不全，搭配差劲。
凑和着吃吧，徐齐霖心中腹诽，真是糟蹋了好食材，还不如俺的东坡肉下饭呢！
“齐霖，饮胜！”李泰举杯示意。
“殿下，饮胜！”徐齐霖端杯相敬。
李泰的嚣张和狂傲也有面向的对象，而外间传闻他礼贤下士，正是士人和学者的传扬。
可你养着供着那些著书立说的文人，对当皇帝有多在作用？而你得罪了朝堂大佬，谁来点赞，谁来顶你？
饮完一杯，李泰笑着说道：“齐霖新任大盈库丞，诸事繁杂，若要孤提供帮助之处，可不要客气。”
徐齐霖笑了笑，开玩笑地说道：“大盈库的工作尚未正式开展，资金恐怕不够。殿下少盖几座楼阁，借某些钱财，可也？”
李泰哈哈一笑，说道：“此事不妥，大盈库乃公器，资金不够，齐霖可向朝廷申领，怎好私相借贷？”
嗯，你还不傻，脑子里脂肪不少，还没进水。
徐齐霖笑着说道：“那下官就说别的要求，殿下已经开始铸造铅字模，不如便多铸一套，下官照价购买。”
“大盈库也要印书？”李泰有些疑惑，但转而便点头答应，说道：“此事容易，孤这便让工匠多铸造一套也就是了。”
徐齐霖拱手致谢，加快了吃喝的速度，只说下午还有公事，不敢耽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王府管事快步走进，向李泰禀报。说是李二陛下召三品官员至齐政殿，因为有人说朝中大臣对王爷不够尊重，此次定要受到陛下严词质问。
李泰挥手让脸带喜事，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管事退下。他眨着眼睛，很是迷惑，不知道是谁打小报告。而心中还有点窃喜，认为父皇如此看重自己，可谓宠异非常。
一抬头，李泰便看见徐齐霖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睛眨都不眨，象看一个奇怪的生物似的。
“此非本王所说，朝中重臣，孤岂敢轻视折辱？”李泰赶忙澄清，打小报告的不是自己。
徐齐霖面无表情，依然紧盯着李泰，似乎对这个解释根本不在意。
李泰微皱眉头，不知道徐齐霖这般失礼是为了什么，脑中也在急速思索。
“下官已吃饱喝足，这便告辞了。”徐齐霖心中暗骂这死胖子真是不开窍，也不多说，起身告辞。
李泰被徐齐霖这突然的举动弄愣了，伸手向下压了压，说道：“齐霖这是何意，孤哪里做得不对？”
孤你个头啊？！徐齐霖微微躬身拱手，说道：“殿下要急着赶去齐政殿吧，下官岂敢在此耽搁叨扰？”
去齐政殿嘛？！李泰缓缓眨着眼睛，猛然一挑眉毛，明白了徐齐霖的意思。
打小报告的虽然不是自己，但那些重臣如何知道，遭到训斥责骂岂不怨忿自己？在朝堂上，向自己靠拢的大臣并没有几个，自己还要尽数得罪他们不成？
想到这里，李泰霍然起身，说道：“孤正要赶去齐政殿，劝父皇息雷霆之怒，也替朝中大臣分说，他们绝无轻篾本王，实乃小人造谣中伤。”
徐齐霖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再次躬身拱手，说道：“殿下请速赶去，越是急迫越显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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