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李二陛下擅长书法,喜爱书法,器重书法家,但却并不墨守成规。
一方面,他“心追手摹右军者深矣”,另一方面又发扬自己“不守成规、雍容和雅、园劲道丽、朗润流美”的风格,并且讲究书法的骨力和气势。
也正是这样,对徐齐霖具有创新意味的楷书,李二陛下还是赞赏居多,不苛求其不足之处。
两人正说着话,晋阳公主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径直扑到李二陛下怀里,娇声道:“父皇,兕子会抖地铃了,现在就抖给您看好不好?”
李二陛下拿过帕子,宠溺地给爱女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父皇刚刚看过了,兕子抖得嗡嗡作响,可真厉害。”
兕子得了父皇的夸奖,笑得开心,调皮地去揪父皇颌下的美髯。
李二陛下摸摸爱女粉嘟嘟的小脸蛋,越看越喜欢,温言说道:“可兕子体弱,就不要多玩儿,免得累着。”
晋阳公主眨着又大又圆的眼睛,说道:“可徐小郎说,经常进行适量运动,能使体质变强。还说俗语有云:体健病自消。”
李二陛下捋着胡子略一思索,便微笑颌首,说道:“这话倒也没错,可关键还是在适量,不能累着啊!”
晋阳公主点了点小脑袋,说道:“子曰:过犹不及。父皇放心,兕子明白这个道理,自不会偷懒,也不会累着。”
“公主殿下聪慧,说得极对。”徐惠忍不住夸赞道。
李二陛下轻轻颌首,面露得意之色。看那样子好象在说:也不看是谁的女儿,能不聪明伶俐嘛?
正在此时,新城公主也由乳母抱着,走了过来。
文德皇后去世后,晋王李治和晋阳公主李明达幼而偏孤,李二陛下做出了震惊世人的举动,亲自抚养两个年幼的儿女。
而新城公主也是文德皇后所生,还是年纪最小的,李二陛下亦是十分宠爱。
要知道,新城公主到了八岁就会得封衡山郡公主,不仅打破了唐代“凡名山、大川及畿内县皆不得以封”的惯例,还早早得了实封。
只不过新城公主太过年幼,李二陛下没有象对晋阳和晋王那样亲自抚养,而是将其安排在别处由乳母照顾。
“父皇,父皇。”新城公主看到爹爹,奶声奶气地叫着,在乳母怀里扭着小身子,伸出小手求抱抱。
李二陛下笑得愈发高兴,伸手接过新城,一腿一个,两个女儿都坐在大腿上。
新城公主咯咯笑着,将手里的新玩具举起来,向父皇展示。
“啊,这是——兔子。”李二陛下看着这怪模怪样的东西,从长耳朵上才分辨出是个什么。
“兔兔,兔兔。帮你,帮你。”新城公主咧开小嘴,胖乎乎、粉嘟嘟的脸蛋,简单萌得要人命。
兕子伸手摸着,满脸的喜爱,向父皇介绍道:“这是小昭带来的玩具,她说这个兔兔叫邦尼。她还说,下次来的时候,会再送给我一个。”
“哦,兔子还有名字,叫什么——‘帮你’?”李二陛下觉得好笑,可更心喜晋阳不与妹妹争抢的品性。
看表情和眼神,就知道晋阳也喜欢这个叫“帮你”的兔子玩具。可只有一个的时候,她却甘心让给了年幼的小妹。
宠爱非常地拍拍晋阳的小手,李二陛下笑道:“让宫人照样子给兕子现在就做这个,这个‘帮你’。等小昭再入宫,还要好几天吧?”
徐惠岂能想不到这个办法,可她毕竟还想让妹妹得公主的好感,听李二陛下这么一说,她含笑不语。
晋阳听了马上拍手,笑得欢喜,伸手比量着,“那兕子要比这个大的,睡觉抱着它肯定舒服。”
“好,就做大的。”李二陛下想到女儿这么小便失去母亲,晚上一个小人儿睡在大床榻上,不由得心酸了一下,没口子地答应着女儿的要求。
“大,大的。”新城公主说话还不利索,可也知道多要玩具。
“大的,跟新城一样大。”李二陛下一手一个搂着,这两个女儿是他的宝儿,就是要星星他也要去摘。
……………
天气清明,南风刮来,一股热浪便从烤得发烫的地面卷起,使人有点窒息的感觉。
徐齐霖走得满头冒汗,眼见前面一片树林,急忙赶到树荫下,手中扇子摇得飞快,驱散着这暑热。
田庄,这里算是徐家的地头。离长安四五十里,只有五百多亩田地,还有相当一部分挨近翠华山,属于贫瘠的山地。
没办法,老徐是后来调任的京官。而那时候,长安城周边的土地基本上都被高祖和太宗赏赐出去了,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勋贵功臣。
而徐家能得这离长安较近的几百亩田地,还是沾了徐惠的光儿,是李二陛下赏的。
当然,这几百亩不算肥沃的田地,不到百户的人家,与那些贵族、高官的田庄规模不能比,可好歹也能让徐齐霖过下小地主的瘾。
现在,这个小田庄不仅是徐家的田租收入,还将是徐齐霖开始创业的基地。
………………………………
第12章 庄子,野生丫头
一望无际的苍空画出的弧线俯伏在大地上,好象睡熟了一般,娇慵困倦。
徐齐霖放眼望去,在茂密的绿色中还夹杂着各种野花的鲜艳,暖风里泛着各种香气,把临近正午的静寂和酷热也消减了不少。
“小郎要看田产租税的情况,叫账房拿账簿即可,又何必如此辛苦?”徐管家的胖脸上流着汗,跟在徐齐霖旁边,话语中满是关心。
徐齐霖心说:我特么也不愿意啊,可有些事情不亲自指导还真不行。
何况,他也要了解一下庄上的劳力情况,以及农闲农忙的时间段,以便招人开工啊!
“不辛苦,不辛苦。”徐齐霖收了折扇,摆了摆,在家人放好的马扎上坐下,口是心非地说道:“只看账簿如何能全部了解实际情况?你看看,这庄子的破败,田地的贫瘠,百姓的生活也是够贫苦的。”
徐管家觉得不象徐齐霖说得那么不堪,至少在周边,这样的庄子不少见,大家过得还不是都差不多?
没有战乱,能吃饱饭,老百姓就应该很满足的吧!徐管家就是这样想的。
但徐齐霖这么说,徐管家便附和了几句。可心里却觉得他年幼无知,在家里也算锦衣玉食,哪里懂得民间的疾苦。
徐齐霖不知道徐管家在腹诽,只顾想着自己的计划。
路上走来了一个瘦小的姑娘,穿得挺破旧,挎着个篮子,头上戴着个用枝叶编的“草帽”遮阳。
野生的小丫头哈!徐齐霖看这丫头的年纪也不过七、八岁,却已经在劳作,为生活奔忙,不禁心生感慨。
篮子里是野菜,夏天可以吃的野菜不如春天多,但还是有一些的。例如荠菜、蕹菜、马齿苋等等。
看这小姑娘的穿着打扮和瘦小,可以想见她挖野菜可不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吃点清淡的改善下口味,而是为了填饱肚子。
贞观之治说的是政治很清明,社会相对稳定。但毕竟是战争过后不久,人民的生活只是走上正轨,不仅达不到永徽朝中后期的水平,更远不及开元盛世。
但勿庸置疑,贞观之治为大唐的极盛打下了相当坚实的基础。而从百废待兴中振作并迅速恢复,李二陛下的能力也比他的子孙要强得太多。
“野生”小姑娘看见树荫下有人,穿着都不似百姓,便低头疾走,乘凉歇息的念头也打消了。
“小姑娘,你过来一下。”徐齐霖挥手相招,自觉表情很亲民很和蔼。
小丫头停下脚步,看着徐齐霖,但却没走过来,且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我象为祸乡里的恶霸地痞嘛?徐齐霖被看得略有些尴尬,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丫头。
眼睛很大,但不甚灵活,并不是傻,而是相较这小小的年龄,有着不相称的忧郁。看她的眼神,就是一个操心劳累且办事谨慎的小大人儿。
“小丫头,这是本庄的庄主徐二郎,快过来行礼。”徐管家介绍着,想打破这有些僵的场面。
小姑娘的眼珠动了动,勉强行了个并不规范的礼。
“呵呵。”徐齐霖讪笑了两声,其实自己还算不得庄主或家主,但管家这么叫,也是尊敬加恭维。
起身走过去,他掏出两文铜钱,犹豫了一下,放在篮子里,顺手抓了一大把马齿苋,说道:“没别的事儿,就是看这野菜水灵,想拌了吃个新鲜。嗯,你走吧,赶紧回家吧!”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但也是转瞬即逝,再施一礼,转身快步向庄里走去。
“乡下丫头,兴许从来没见过铜钱,不懂得规矩礼数。”徐管家见徐齐霖坐回马扎,赶忙让家人把野菜接过来,“这野菜过了早上的水灵劲儿了,还敢卖两文钱?真是。”
徐齐霖摆了摆手,笑道:“是我强要买的,不关她的事。要是张嘴问她卖不卖,她肯定白送,咱们可掉身份了。”
“是,那是。”徐管家连连点头,说道:“乡下人倒是实在,可要他们白送,这传出去可丢人。”
徐齐霖笑了笑,没再就这事多说。
现在可是个讲究身份的年代,他是地主,人家是佃户,或者叫长工。
尽管徐齐霖没设水牢,没逼租砸锅,更没强抢白毛女,可这种阶级差别使得徐齐霖的亲民行为并不太被接受的。
又歇了半晌,徐齐霖估计管事儿的在庄里也走访调查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初步看了庄子的大概情况,便迈步返回庄中的宅院。
宅院占地倒不小,但也是很破旧。因为,平常徐家人也不过来,只留下管事儿的在庄中打理。
徐齐霖这回带着几个家丁、仆妇,回到宅院时,家丁、仆妇还在打扫,可已经有了几间能勉强住下的屋子。
就这宅院,刚来的时候,又脏又旧,所谓的小花园里杂草丛生,演鬼片都是现成的。
徐齐霖虽然十分想把这地处长安城外的庄子,建成休闲的花园别墅、避暑庄园,可现在还只能先将就住着。
而且,徐齐霖还因陋就简,把宅子的东西跨院划成了工坊,准备尽快开工生产,尽快销售赚钱。
规模小没关系,徐齐霖想先把架子搭起来,把应用器具置办齐,再培养出一些技术骨干。
徐齐霖在收拾干净的房中安顿下来,刚喝上冰镇的果汁,庄中的管事徐安便赶来汇报情况。
徐安四十多岁的年纪,粗手大脚、身体健壮显示着他的辛苦劳作,汇报得条理清晰又透出他的精明能干。
“庄上有口二百三十六,其中丁壮八十七,共有田五百余亩;按照关中农耕节气和习惯,全年需要守在农田里的时间不足百日,百日里还分大忙和小忙……只要不影响耕、种、收,庄户并不需要在田地里投入全部劳动力……”
对这位徐家的老人,即便是徐齐霖,也要客气地叫声“安叔”。
徐齐霖边听边轻轻颌首,这和他的估计差不多,作坊规模小的话,劳动力的问题应该能在本庄解决。
………………………………
第13章 招工
而庄户都算是依附徐家的佃户,用他们作工更方便,既能给他们带来额外收入,保密工作也相对容易。
“二郎欲开工坊,让庄户们多了额外进项,只要不耽误农耕,他们自是愿意的。不过,依某之见,工钱换成粮食倒是更让庄户们心喜。”
徐安说完,望着徐齐霖,等着小二郎发话。
“安叔辛苦了。”徐齐霖先赞扬一句,才笑着说道:“既然庄户们愿意,那就从明天开始,先招十个来试着做工。安叔刚刚说庄上还有铁匠,这更好,省得去外面请了。明日也一并叫来,让他打造些应用物件。”
停顿了一下,徐齐霖接着说道:“还要劳动安叔,明日去买些粮食,以便发放工钱。”
徐安点头称是,二郎年纪虽幼,可礼数周到,叫自己一声“全叔”,那是多大的抬举和看重。
而自己一说把工钱换成粮食,二郎便接受下来,也是一种信任。
徐齐霖又和徐安商量了一下招工的具体细节,都确定下来,徐安才告退而出。
其实,招工的顺利并不出乎徐齐霖的意料。
首先是田地少且不肥沃,耕种技术落后,农作物品种单调,产量也少得可怜,庄户想靠这几亩田地吃饱穿暖并不容易。
其次是当时的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低下,老天照顾,风调雨顺还好说,可遇个旱涝虫灾什么的,便要歉收挨饿了。
所以,在不耽误农耕的前提下,百姓当然愿意再多些收入和保障。
而庄户们不要铜钱,却更愿意要粮食作为报酬,就应了那句“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话了。
夏天黑得晚,徐齐霖吃过饭,便在宅院里转了转,熟悉下地形。
家人陪着他左转右转,指点介绍,这里是正堂,这里是书房,这里是卧房……
真大啊,不是一般的大,不收拾成渡假山庄或别墅太可惜了。
徐齐霖感慨着,也是欣喜若狂,这依山傍水的庄子太棒了。只要钱够宽绰,建得雅致漂亮、赏心悦目也不费事。
钱,钱哪!
徐齐霖感觉对这俗物的渴望愈加热切,回到房中又提笔规划一番,直到很晚才上床休息。
红光满天的曙色照到了田地,原野苏醒过来。
不知名的小鸟啼声宛转,迎着新的黎明,粉红色的云朵向四边奔放,使人们的心灵里似乎充满了一种崇高的感觉。
嘿嘿、嘿嘿……
徐齐霖光着膀子,伏下起上,汗水直流。
俯卧撑、蹲起各一百个,是徐齐霖给自己定下的锻炼计划,每天都坚持不缀。
在前世的传统的教育体制下,父母望子成龙,徐齐霖也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从小学到大学,各个特长班可没少参加。
文艺性的有二胡、美术书法,锻炼身体方面的有跆拳道。到了大学,还加入了柔道社团,想着是不是能和女生有贴身接触的机会。
而且,徐齐霖在前世也不是个消停的家伙。年纪又正是血气方刚,在外面与人言语不合、动手开打也不是没经历过,脑袋还曾被酒瓶开过瓢,缝过六针呢!
呼!徐齐霖长出一口气,练完收功。
擦干汗水,徐齐霖握紧拳头,屈伸手臂,虽然还没有令人特别骄傲和欣慰的肌肉,但明显有了进步。
以后呢,什么行走江湖、匡扶正义的爽快之事暂且不说,能自卫,或者来个英雄救美的狗血桥段,那也不白流汗坚持啊!
都说唐人凶残,徐齐霖还没见识过,可却听说过。再说,不练出几块腹肌,日后如何让美女尖叫冒火?一副小鸡子模样,他都觉得不好意思出门。
洗漱穿戴完毕,徐齐霖出了卧房,便看见徐安引着两个庄户人走过来,其中一个便是昨天的“野生”丫头。
“二郎,这是庄上的木匠孙阿四,还有他家的丫头。”徐安施礼完毕,给徐齐霖做着介绍:“昨天二郎买了野菜,他觉得不妥,特意来还钱的。”
孙阿四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身材挺魁伟,浅黑的肤色,浓重的眉毛胡子,形象很粗莽,性格也实在。
给徐齐霖施了个礼,孙阿四开口说道:“丫头不懂事,地里挖的野菜,家主要尝个鲜就拿去,可不敢卖给家主。这钱——”他伸出大手,两文铜钱递了过去。
徐齐霖摆了摆手,笑道:“没这个道理。不是你们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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