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棋士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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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棋士异闻录-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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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麦芒儿,早晚得露尖,凤鸾怎能困于山谷?与其让别人把魏长卿捧上去,倒不如自己做个顺水人情,至少能把这只凤雏稳住。

    果然,万历没有丝毫犹豫,只道:“‘明朝紫书下,应问长卿才。’既然他父亲是翰林,便也让他在翰林院奉职。”

    更鼓又在紫禁城内回响起来,老吴领了命便往宫门外去了。旭ri笼着云霞才把天边染了嫣然一片,老吴的马已然过了玄武门。他看过无数的ri出ri落,他知道,朝堂中的ri出ri落亦是每一天都在上演,从未停歇,不过是寻常。

    注释:

    1。妍捷:形容书法笔法灵活敏捷。

    2。言瑞:可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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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局 二十六手平秋弈(上)

    ()  到了八月末,京城的天如同被压到了额头,仿佛一喘气,就能呼吸到大片夹杂着水汽的云朵。魏长卿这种适应了南方气候的人,遇到这样的天气也不由得拜服。他原本是那种很热的天也不会出汗的体制,穿着里外三层的深衣,在道场下棋时,他一边喝着茶,一边流下汗来。

    封庶吉士的旨意前几ri方下来,再过五ri魏长卿便要进宫面圣谢恩。面圣之事就连魏长卿自己也颇为惊讶,老吴偷偷告诉他,他父亲魏秉琰的案子被平了反,原是刑部的人查办不利,如今刑部尚书刘清国已然被革了职。魏长卿一边听老吴说着此事,心里却不由得一紧,密扇案牵扯到朝野上下多少人,刘清国查办不利,却只被革了职,想来不过是圣上找来的替罪羊罢了。

    话虽如此,魏长卿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父亲的案子得以昭雪。

    “长卿,要不要一起去秋弈馆?”

    魏长卿听见有人叫他,回头去看,只见徐灵化正穿着一身妆缎万字花样的广袖,身边跟着李焯和白璟二人。

    “秋弈馆?”魏长卿一脸迷茫。

    李焯见魏长卿这幅表情,笑着道:“才得了乌纱帽,如今连弈坛的事都不知道了。秋弈馆是昨儿个才开张的道场。这回去秋弈馆一来是去切磋,二来也算是摸摸那个道场的门路。”

    魏长卿恍然大悟,他本想着徐灵化与李、白二人关系并不甚好,怎么会一齐相约,想来必是弈苑的要务。王元所还在刑部呆着,陆子逸去福王府回不来,弈苑里有一定棋力的,恐怕也只有李焯和白璟了。

    还没等魏长卿答应下来,李焯早已把魏长卿推出了门外,四人就这样去了秋弈馆。

    秋弈馆和昭和弈苑大不相同,是民间的围棋道场,来往出入之人也是三六九等。四人除了徐灵化之外,皆是平民打扮,混在人群中,也没有人认出他们是昭和弈苑的棋士。

    相比于徐灵化和魏长卿,李焯和白璟显然对道场的环境格外熟悉,两人订了棋室,又在道场找了几个师父,便开始下了起来。这也难关,李焯原本是诚源道场掌门李釜的养子,对于道场的经营已是格外的熟悉。白璟虽未拜师,却在诚源道场呆了好几年,跟着李釜学了很长时间的棋,也对道场的环境熟悉了起来。

    魏长卿环顾四周,秋弈馆相比于昭和弈苑可是热闹多了。即便是穿着破衣烂衫的人,也能在一方角落找到下棋的地儿。隔壁的棋室里是个老师傅教四五个孩子,孩子也算安静,偶尔说话,也只是提问。

    对手太弱,徐灵化不大愿意看,便拉着魏长卿从棋室出来到处逛逛。

    “真想有一个这样的道场啊!”徐灵化一边用扇子头瞧着自己的肩,一边叹然。他是个直率的人,魏长卿从他满怀期冀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遗憾。

    当年永嘉派、京师派与新安派三足鼎立之时,各个道场在京师可谓遍地开花,而年纪轻轻的棋仙徐希圣一枝独秀,击败京师各大棋手之后,便归隐云游四方。或许,这位英年早逝的仙人,曾经也希望拥有一家这样的道场。而这样的期冀,又同样在徐灵化身上传承了下来。

    “只可惜子逸没来。”魏长卿道,“他若来了,必定喜欢。”

    徐灵化也笑了,他的笑声如同皮鼓一般:“那小子的话,想拥有一间道场还是有机会的。我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喽。”他嘻嘻哈哈地笑着,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少有的yin郁,“骑虎难下啊。坐在棋圣的位置上,想开个道场都不行呢。”

    “如果您要从棋圣之位下来的话,大家也不会同意的。”魏长卿宽慰道,虽然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假,但是至少从他的心里,对徐灵化这个棋圣还是十分认可的。他不知道徐灵化的棋圣之位还能做多久,但是他知道,只要徐灵化在一天,弈苑这个地方,就是在棋士们在棋盘上对弈的地方。对弈的形式有很多,但是在昭和弈苑越久,魏长卿越觉得在棋盘上对弈才是最轻松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人走了过来。他原本就瘦,还穿着宽大的袍服,愈发显得松松垮垮的,没有jing神。那人似乎喝了点酒,走路歪歪扭扭的,一个回避不及,便倒在了徐灵化身上。

    “谁站在这挡了爷的路,好狗还不挡道呢。”那人大概是喝醉了,嘴里开始胡乱说起来。

    徐灵化是自幼四处游闯之人,虽然在昭和弈苑呆了几年,却还改不了一身侠气,脾气也是点火就着型。他一听那人说出这番话来,一个窝心脚把他踹到了墙根处。

    那人顿时醒了一半,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徐灵化故意打人,要拉他去官府,还让他陪银两。那些道场里爱看热闹的人,听了也都围了过来。

    围得人多了,那人也愈发的猖狂起来,他看出了徐灵化是名棋士,却不知他是当今棋圣。他轻蔑笑道:“看你的样子,是个棋士。昭和弈苑是酒馆娼寮,你们棋士一个个的也都不过是酒囊饭袋,仗着老子家里有钱有势,就在弈苑混口饭。只怕是出了弈苑的大门,连征子都看不清了。”他话刚说完,魏长卿也觉得这话说重了。

    徐灵化也不驳他,一只手便把这瘦子拖到了一方棋盘边,往座上一按,又在棋盘上摆了五子,道:“在道场里也没个规矩,今儿个你若赢了本大爷,本大爷不但陪你去官府,还给你二十两银子,从此再不进昭和弈苑。”

    此时,白璟和李焯闻声赶了过来,见此情景,也觉得事情闹大了。但是依着徐灵化的脾气是越劝越瞎,便也不好多说,只得与魏长卿站在一旁观战。

    让五子已经是很大的数目,更何况对方的棋力到底多高,徐灵化俱不知晓。作此决策,魏长卿真不知道该说徐灵化莽撞,还是赞徐灵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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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局 二十六手平秋弈(中)

    ()  让子局与分先局的下法不同,若依寻常棋理则必输无疑。因让子局在布局方面基本上已无优势,所以让子者的计算和大局观俱要高出对方几倍不止。

    徐灵化先与对方下了五手,一旁的白璟只是闭口不语,盯着棋盘。李焯这时走到魏长卿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细声问道:“你觉得徐灵化的前几手如何?”

    一般开局所下皆是本手,魏长卿也没太琢磨,况且徐灵化下的那五手棋既没有什么破绽,也没有什么亮点。他只道:“面上看,起的平平。”

    李焯却笑着道:“你往后看罢。”

    徐灵化又下了几手,魏长卿才发现之前的定式徐灵化并未按步走完,而是各角都下了几手,然后便转向他处。但是这却并不要紧,没走完的定式反倒给盘面留下了很大的空白,增加了变化的可能。

    这时候魏长卿有些理解了徐灵化的路子。原来让子局在布局上的优势,需要徐灵化利用自己攻击和计算上的优势填补,如果将所有定式下完,棋的余味全无,到时候自己再攻杀、侵消的机会就不多了。无论徐灵化怎么下,都会给自己留有很大的余地,用以将盘面导入对方看不清的局势,正所谓浑水摸鱼。

    果然还未下几手,徐灵化便开始施展各种各样的压迫和侵消手段。肩冲、大飞罩、曲镇、飞镇,各种手段不仅用的灵活,而且感觉颇有力道。而对方在这样急猛的攻势下,原本的实空被大大的压缩,就连外势也是徐灵化优势。

    终于,在徐灵化下第二十六手棋的时候,对方便投子认负了。

    这么快就到来的胜负结果让道场的每个人都大吃一惊,让五子局在道场的挑战对弈中已是不多见,用二十六手棋让对方认负的,更是难上加难。魏长卿自己又把刚才徐灵化的对弈反复琢磨了一遍,与其说布局上徐灵化挽回了局面,倒不如说徐灵化的攻击力恐怖的让人不寒而栗。如果此次徐灵化的对手换做是自己,自己又能撑多久呢?

    自上次徐灵化生ri时让魏长卿四子棋之后,今ri让对方的五子局,魏长卿隐隐疑惑,难道徐灵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棋力又增长了?然而他很快否定了这一点,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一个一等弟子身上,不足为奇,但是徐灵化本身就是棋坛的最高标度,就算前进一小步,对于他来说恐怕也要花上几年的功夫。只有一个可能,徐灵化生ri那天,他有意让了一下自己。

    在徐灵化没有当棋圣之前,徐灵化与陆子逸曾一度被称为棋坛的双壁高手,但是两人的风格却是截然相反。与陆子逸这个闪耀着天才光芒的棋士不同,徐灵化则是以厚重的气势压倒对方。这不仅仅是在下棋方面,陆子逸xing格温和入水,总是爱笑,而徐灵化平时则沉默寡言,只在亲近的人面前聒噪聒噪,xing格也是急xing子的那种。然而就是这两个xing格截然相反的人,总是在许多事物上出奇地投缘,比如琴。

    魏长卿曾把上述的评价说给了李焯听。李焯听完后不禁哈哈大笑道:“长卿的话就很像两人的中和体啊。不过按下棋经验,徐灵化是在子逸之上的。”这次谈话过后,魏长卿也隐隐感觉到,其实李焯这个人公私分的很清楚的,于私,他并不讨厌徐灵化,于公的话……魏长卿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感觉憋了回去。

    这局棋虽然jing彩,但是对于徐灵化来说却是十分没营养的东西,他只收拾了棋具便带着魏长卿一行人离开了道场。

    才走到离大门不到几米远的地方,几个衣着不凡的人便把他们拦了下来。

    一名年迈的老者施了一礼,道:“在下是秋弈馆掌门陈思昭,听闻有高手在此对弈,特来拜会,不知几位可否赐教一二。”跟随在老人身后的还有十五名年轻人,他们与魏长卿年龄相仿,一脸气血方刚。

    徐灵化看了看几个人,不屑道:“李焯,你来安排一下。”

    的确,不可能让十几名ru臭味干的黄毛小子随随便便的就和棋圣过招了。李焯将包括陈思昭在内的十六个人分成了四组,分别由徐灵化、自己等四人对弈。其实不仅是对方对这次对弈有着很高的兴致,就连李焯、白璟和魏长卿都跃跃yu试。二十六手内像徐灵化那样击败对手,无路是对魏长卿这个年轻人,还是对李焯这样的老江湖都是一种期望。

    棋盘已经摆好,徐灵化让陈思昭等人五子,李焯、白璟和魏长卿让四子。

    白璟与李焯在四十几手的时候干掉了对面的人,而魏长卿则在三十几手的时候干掉了对面的人。但是另三人吃惊的是,与徐灵化对弈的四个人都是在第二十六手的时候认负。换句话说,徐灵化不仅在棋力上可以控制对手,就连对方的心理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魏长卿三人心中各怀心思。白璟的棋风是很接近徐灵化的,属于攻击方面的好手,然而他审度一番,认为自己虽然攻击力度强,几手冲断、靠压都是强有力的招法,但是棋并不干净利落,留下的后续隐患很多。李焯的棋虽然稳妥,计算力强,但是也自认为无法做到徐灵化那样快速击败对手,这是棋风所致。魏长卿则将自己的棋琢磨了几遍,他与徐灵化的布局上没有差别,攻击强度虽不及,却也相通一二,但是他发现自己所用的时间比徐灵化多一倍。

    看来水平还是无法和徐灵化相较啊。魏长卿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如果真的作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奉职的话,自己是否还有可能在棋艺上有所造诣。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曾经的翰林院一品卿,在棋坛上也能与周源一较高下的人。

    忽然,坐在徐灵化对面的陈思昭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棋盘上顿时一片鲜红。白璟也吃惊不小,立刻上前去为老人把脉。把完脉,就连白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老人是气血上涌,再加上平时缺乏保养,年轻时落下了病根,已经没救了。”果然,那老人又喃喃地说了几句什么,便断气了。

    这时,从外门进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他看到如此惨状,指着陈思昭身后的年轻人破口大骂:“为什么不拦着父亲?你们与昭和弈苑有席位的棋士对弈,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说完,那年轻人又向徐灵化施了一礼道:“在下是秋弈馆掌门之子,父亲手下弟子轻狂,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包涵。”

    徐灵化别看是一副急脾气,但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只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就走了。”说完,他便率先踏出了秋弈馆,说要找个地方好好地喝一杯。

    魏长卿见这种状况,一般觉得那老人实在可怜,另一半则诧异。陈思昭已然吐血而亡,这也算秋弈馆一件大不幸之事,而那年轻人并无过错,又何苦这般低声下气地求饶?

    “这就是那个东西。”白璟忽然悄悄地在魏长卿耳边低语了一句。

    ‘那个东西’,仿佛是棋坛中大家默而不言的词汇,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词汇,然而敢说出口的没几个。或许,这就是一种对弈鬼隐藏恐惧的方式。

    晚饭时,魏长卿吃的心不在焉,一个永嘉派和三个京师派组成的宴席,谈不上什么觥筹交错,更没有相谈甚欢。难得的,徐灵化亲自给魏长卿夹了菜,魏长卿只顾着发呆,竟没反应过来。多亏白璟在桌子底下踢了魏长卿一脚,魏长卿才回过了神,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徐灵化夹的菜。然而徐灵化却是个粗线条的人,只认为魏长卿下棋下累了,嘱咐他多休息。

    魏长卿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觉得徐灵化是好人,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对好人的定义是不是太广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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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局 二十六手平秋弈(下)

    ()  秋弈馆这一次输惨了,掌门被徐灵化让了五子之后,在第二十六手中盘告负,本来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其手下的十几名弟子也都在被让子的情况下输了棋,不禁让秋弈馆的生意渐渐冷清了下来。再加上掌门陈思昭之死,秋弈馆内可谓是乱作一团,如今只靠陈思昭的养子,同时也是大弟子孟观,也就是在徐灵化面前告饶的那个年轻人一手打理。

    昭和弈苑却因此事威名远镇,原本京城各大道场遍地开花的局面,因此事而变成昭和弈苑一枝独秀,许多棋士也慕名来应征。然而对于徐灵化来说,这或许是他不幸的开始。

    陈思昭之死立刻在京城这个每天都有新鲜事的地方变得销声匿迹,但是魏长卿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他本想和陆子逸聊这件事,因为陆子逸的看法一般比较公正。然而考虑到陆子逸与徐灵化的关系,怕他知道惹起伤心与失望,最后,魏长卿还是决定亲自问徐灵化。

    “什么弈鬼我可不知道,那个老头的死也和我毫无关系。我徐灵化可是个堂堂正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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