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棋士异闻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明棋士异闻录-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第一,他的口音很重,我在街上看着,许多棋士说的都是这个口音,也只有永嘉派这一可能。再者,能在现在还这么得意的棋士,只有进决赛的野雪大师和徐灵化了。他既然不是和尚,当然就是徐灵化了。而且他说,他是徐希圣的孙子,可不是姓徐了。”

    白璟沉默了一会儿,徐灵化虽然只在今年的金陵棋赛上刚刚崭露头角,但是他的声名早已远播,人们说,他是永嘉派的第一人。

    “徐希圣的孙子?听说当年徐希圣四处远游,与天下国手皆有对局,年仅二十六岁便死在了扬州。人人都说他的棋风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又一生漂泊,所以没有娶妻生子。徐希圣之后?恐怕是他自己编的。”白璟的脸sè很不好看。

    陆子逸似乎对此并未察觉,只是笑着说:“此言差矣。璟可知南宋时有个叫林洪的,也说过自己是林逋的七世孙。然林逋因有终身‘不娶不仕,梅妻鹤子’之轶事,是以林洪当时人对林洪称自己为林逋七世孙之说往往予以抵制。多年后,杭州知府亲自主持重修杭州孤山林和靖墓及放鹤亭、巢居阁等古迹,发现一块碑记,记载林和靖确有后裔。其实林和靖并非不娶,而是丧偶后不再续娶,自别家人,过着“梅妻鹤子”的隐居生活。是以林洪乃林逋七世孙之说也有可信之处。”

    话至此,徐灵化这个人,便再也没有在这饭桌上谈起。

    用完午饭,白璟与陆子逸两人便去看棋了。

    决赛是在同泰寺北偏院的住所内,只有与棋赛相关的要员才能在室内观棋,而为了旁人也能够欣赏到棋局,举办者便在寺院外搭一个台子,里面的人一通传棋落何处,外面的人便将这一手手棋展示给大家。

    这局棋是野雪大师与徐灵化对弈。

    真是好棋,白璟叹着,野雪大师是一名高僧,下出来的棋如出尘之莲花,颇有佛xing,而徐灵化的棋,一看便知是永嘉派的路子,棋思极妙,快步轻灵。原本对徐灵化并无好感的白璟,如今也对他有了一丝敬佩。

    棋局结束,徐灵化以一子胜于野雪大师。

    夜sè已深,窗外的蝉儿没完没了地聒噪着。陆子逸歪歪地靠在榻上,闲翻着一本书。白璟推门而入,他刚刚去外面打听了此次棋赛的前三甲。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子逸放下书,问,“怎么不去秦淮河逛逛?”

    白璟一边将云锦袍挂好,一边说:“我是去办正事的。”他的面sè依旧如往常一般严肃。他确实是去办正事的,金陵棋赛,朝廷选拔前三甲作为弈苑要员,且都是永嘉派的。野雪大师因为是僧人,所以不管这些俗事,所以第四名永嘉派的李冲被列入了名单。而从此以后,恐怕京师派的人在弈苑的ri子便会不好过了。白璟对此很是忧心。

    “子逸,你今天问我,‘京城’二字中,没有‘金’字,却是天下棋士所聚之地。”

    陆子逸安静地点了点头。

    “京城的确没有金陵一掷千金的繁华,但是,最拔尖的棋士,一定在京城。”白璟专注地望向陆子逸,“千万别辜负了李焯对你的栽培,他对你的期望很大。”原本很严肃的表情,配上这段话,还真让人倍感沉重。

    陆子逸只是嘻嘻哈哈地一笑:“最拔尖的棋士在京城?他现在明明就在这间屋子里啊。”

    “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白璟哑然失笑,目光中露出了少有的一丝柔和。

    若是子逸,应该能轻而易举地将徐灵化击败,白璟心里叹了一声,“天凉了,你也不知道关窗户。”白璟走到窗边,将大开的窗户合上了,有着实地子白窗纱隔着,这缕凉风所带的寒意,便不那么明显了。
………………………………

第十六局 三宣王令风云变

    ()  不知不觉,又过了五天。因父亲魏秉琰忙着给朝廷递折子的事,所以照看刘安德的任务就交给了魏长卿。

    魏长卿给了班头些许银两,这才进到了监狱中。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则让他大吃一惊。

    躺在地上的人,魏长卿已经认不出来那是刘安德,皮肤上有一道道烧焦的痕迹,血肉模糊,指甲也完全裂开,眼睛和踝骨也都被动了刑,而且是大刑。

    魏长卿想到过,刘安德在狱中少不了要受些拷打,所以来的时候特地备了药。然而,他却没有想到,此时的刘安德已经不需要这些药了,确切的说,他需要一刀来个痛快。

    忽然,门口的官差来通传,说京城传旨的人来了。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红sè锦缎官府的人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官差。

    “圣谕。”

    魏长卿闻声,是圣旨,不得不拜。狱中的其他人也跟着一一跪拜。

    传旨的人见众人都跪了,才继续念道:“刘安德,因杀害朝廷命官郑承恩,私藏密扇,意yu诽谤福王,现已俯首认罪,依大明律,于秋后问斩,钦此。”

    杀害朝廷命官?私藏密扇?诽谤福王?还俯首认罪?魏长卿此时惊诧的几乎僵在了原地。刘安德他最了解不过了,是个实诚善良的人,不问世事,唯爱下棋,涉及名节之事,更会以死相抗,又怎会俯首认罪。他此时多么希望躺在自己身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刘安德说句话。

    “长卿。”刘安德干涩的喉咙里奋力地挤出这两个字,“好好照顾师傅,这件事情到我这里,了结了便罢,莫要再生事端。你别管我,速速回府,府上必出大事。”

    宣纸的太监瞅了瞅躺在地上的刘安德,冷笑道:“虽然说是秋后问斩,但我看他怕是活不过秋天了。”说完,小太监便带着那幅令人生厌的嘴脸拂袖而去。

    魏长卿心里千百个不放心,便让自己的几个随身小厮在狱中照看着,自己带着弈儿驾了车,直接打道回府。

    **********************************

    回到府里,魏长卿发现,果真被刘安德言中了。

    此时,身穿洋红大缎的东厂人,已然雁翅而立在大门两侧。魏长卿赶忙进了北苑的棋院正堂,棋院的人早已悉数跪拜。站在正中的一个东厂太监,刚刚宣读完圣旨。

    “魏大人,当年皇上可是对你垂青有加,如今你却干这私下里的勾当,当真辜负了皇恩。”太监那种yin柔的口气让人听着着实不爽,“如今,棋院也封了,家也抄了,还劳烦您老和我们进京一趟。”

    说完,东厂的人便把魏秉琰押走了。

    魏长卿知道,与东厂争恐怕会再出人命,便吩咐下人好好送下去,又私下里让人施与负责押送的人二百两银子,也算是托人在路上多多周全。

    当他回到棋院正堂时,大部分人已经悉数散了去。只是似乎不对,魏长卿只瞧见自己的母亲突然一晕,便软软地倒在丫鬟和月的怀里。

    “夫人!夫人!”和月轻声唤着,“公子,您快来瞅瞅夫人。”

    魏长卿连忙赶了过去,把了腕子,见还有脉息,便长舒了一口气,道:“还真是祸不单行,和月,你快去请白术堂的大夫来看看。叫上车马号的人,好生接送。”

    事至此,请医问脉,暂且不表。

    晚饭,魏长卿自己一个人简单地吃了些,便亲自去照看母亲。卧房里,王氏还在昏睡着。

    “母亲如何了?”魏长卿悄悄地走到在旁伺候的和月身边,轻声问。

    “一个时辰前醒了,喝了一小碗冰糖紫稻米粥,又服了安神药,这才睡下了。”

    魏长卿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打小跟着母亲的,后来才到我这伺候。如今家里出了大事,以往家里的琐事都是母亲cāo劳,现在还望你帮忙周全。”

    和月听了,不禁落泪,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我自打跟了太太,太太便疼我如女儿一般。现如今正是我报答的时候,能帮忙的自然倾力相助。”

    这是,外边有人扣了两声门,是弈儿。

    魏长卿怕扰了母亲休息,便出了房门。

    “少爷,您快去北苑看看去。”弈儿慌慌张张地说。

    “怎么了?”

    “棋院那,有几个原来老师门下的学生,正闹着要退学费,正当乱,还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偷了棋院的东西。”

    魏长卿听罢,只是冷笑一声:“他们倒是惯会看风使舵。咱们家虽然正当难事,本该息事宁人,只是如今我若轻纵了他们,来ri指不定蹬鼻子上脸,再来难为咱们。”

    说完,魏长卿便赶去了北苑。他如今是这家里唯一的男儿,往ri里他无所事事已然不孝,现在,他必要拼死护住这个家。魏长卿心里默默发誓。

    魏长卿到了正堂,在官帽椅上正襟危坐,见底下有几个衣着不凡的人,便知大概是那些府里在棋院学棋的公子哥们。

    “你们是来要钱的?”魏长卿轻蔑地打量着这些人,落井下石、以怨报德的人,他向来不齿。

    一个穿着蓝绸缎长衫的人道:“长卿兄,话可别说的那么难听。以前我们在您府上学棋,现如今,魏大人犯了法,也被抄了家,做弟子的,大部分都是有家人做官的,到底多多少少会受牵连。我们要些银子贴补,也是理所应当。”

    好个理所应当,魏长卿心里狠狠地念。

    “这件事,我魏长卿也有考虑过。”魏长卿突然变了一副笑脸,道,“若是哪家因为我们家的事收到了牵连,不管是贬官了还是革职了,也均由我魏府赔偿。但是,当年你们在父亲手下学棋的时候,多多少少也借过我父亲翰林的官威。”

    底下的人听闻,便不做声了。

    魏长卿继续道:“那时候你们家里人若有升官发财的,是否也该有我父亲一杯羹呢?再说,如今你们有谁家已经因父亲之事遭到贬谪了?若真有此事,便拿着文书,来找我,咱们账房现取银子。若无此事,我倒要告你们讹诈。”

    下面的几个人听闻了,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一个人悄悄地对旁边那个打头的人道:“魏大人虽然倒了,但是人家母家的势力还在,王越温王大人在朝中,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咱们还是算了。”此话刚罢,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劝了起来。

    那个打头的人哪肯罢休,撇下了众人,走上前,扥着魏长卿的衣领子说:“小子,今儿,我可是带着家伙来的。”

    魏长卿偷偷向他身后瞟了一眼,的确,有五六个壮丁正在门后边站着。

    “你打你吃亏。”魏长卿冷笑。魏长卿是个纨绔子弟,在市面上混,拳脚功夫还是有一些的。

    话音刚落,那几个壮汉便抄家伙打了进来。打头的这个人刚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却不料被魏长卿反手一打,刀子便掉落在地上。那几个壮汉刚想上前来救,不料却突然被打,倒翻在地。

    魏长卿仔细一瞅,那打到这些壮汉的不是别人,正是呆霸王胡啸天。

    “不好意思,小兄弟。我来晚了。”胡啸天依旧穿着他那身体面衣服,胡子拉碴地,不修边幅。

    魏长卿不禁哑然失笑:“你?你怎么来了?”

    胡啸天见那几个壮汉还要挣扎,一脚便踢了过去,然后道:“小公子临走前交代过我,说你家恐怕要出事,让我能帮忙的时候帮把手。”

    “小公子?你是说白陆?”

    胡啸天点了点头:“他人很热心,我爷爷曾经被下了冤狱,也是他在姑苏的时候,帮我把爷爷救出来的。”

    魏长卿嘴上没说,心里却暗叹,白陆虽然表面上是个孩子,做的事情却件件思虑周到,计算缜密,如郭奉孝在世。“那长卿在此先谢过了。”

    “谢我作甚。”胡啸天道,“我捉摸着,这几ri恐怕还会有不少人来你这找麻烦,我索xing就在你家对面的客栈里租了个小间,你若有事,就找人去那唤我便是。”

    “干嘛住客栈,你既然是来帮忙的,住在我家里便是了。”魏长卿笑着说。

    胡啸天却摆了摆手:“我是一粗人,你们家本来正当乱,我住进去,岂不要鸡飞狗跳了。”

    “那你的住宿费用,便也应该由兄弟我出。”

    胡啸天摆了摆手:“你既然认我这兄弟,就休要再和我提钱的事,你和我要钱,那是骂我。”

    胡啸天生xing直率,因没读过书,嘴里难免冒出几句俗话,但是这些俗话却又是最真诚质朴的。弈儿和几个下人们听了,虽然觉得好笑,但是心里也对这位呆霸王敬重了起来。

    这时,门口的人突然来报,说,刚刚送走的公公,突然接到圣旨——魏秉琰赐死。
………………………………

第十七局 如棋世事局初残

    ()  一天下来,三道圣谕,这是连魏长卿也始料未及的,这场风波来的太快,以至于一个惊涛骇浪掠过,大家还来不及分辨,便已石沉大海。

    这时,外面的人禀报,说王越温大人来了。魏长卿虽然是个有主意、心xing成熟的人,却能经历多少事,如今自己的舅舅王越温来了,他心里也算有了几分底。

    “是谁向朝廷递的折子!”王越温刚一进书房,便急切道。

    魏长卿知道,怕是递上去的朝廷的折子出的事:“家父曾托顾大人,让他在朝中的势力帮忙照应。”

    “错了错了!”王越温一边捶腿,一边道,“你父亲好生糊涂,如今的首辅是沈一贯,咱们和顾家沾亲,顾宪成的东林党,处处与沈一贯的浙党不和,他能放过这个打压的机会?再者,你们也不想想,这奏折里参的可是当今福王。”

    “可是,外甥听说,福王与郑贵妃早已引起朝臣不满。”魏长卿这话是实话,因着当时立太子的风波,郑贵妃可谓是将朝臣们得罪尽了。

    王越温道:“正是因为福王与郑贵妃在立太子时得罪了群臣,又没捞到太子之位。皇上对太子又只是面上的,对郑贵妃那才是真真的,他正愁找不到事情来补偿郑贵妃呢,你这不是自己往前送么。还有,折子里为什么要提密扇的事?”

    “密扇?”魏长卿开始糊涂起来,他只从刘安德口中听过密扇这个词,还没来得及问母亲,难道父亲折子上也写了密扇之事?

    “就是你父亲那柄梅篆竹的折扇。”王越温见魏长卿还云里雾里地,“如今大事当头,我也不瞒你了。那柄折扇,藏了福王谋反的信息,你们这么一提,贵妃和福王自然要杀人灭口的。”

    魏长卿突然回想起来,当他将扇子给白陆的时候,白陆的脸上曾露出那么一丝惊恐。白陆虽然年少,却很少表露心思,这样一个矜持有度的人,居然也会在那时大惊失sè,恐怕那把扇子也不那么简单了。“我把那把扇子给白陆了,难道是他把扇子给了福王府?”

    “幸亏你把扇子给了他。”王越温叹然道,“你大师兄那天对局,正好巧了,将棋子下在了扇子上标写福王谋反相应的棋位上,福王府想结果了他,肯定是没救了。他倒是个好孩子,一个人将罪名全担了,也没再拖累你父亲。扇子已然在京中藏好,断不会再有什么风波。只是,你父亲一道折子,把他自己给断送了啊。”

    “可是,刘安德的死罪,主要牵扯到郑承恩被害一事。难道福王府为了给刘安德立罪,还要杀自己人不成?”

    王越温也皱起眉来:“这的确是桩怪事,难道只是巧合不成?”

    魏长卿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扇子是当今棋圣周源送与我父亲的,棋圣他…。。”

    “你思虑的不错,如今恐怕这第四道旨意,已然取了周棋圣的人头。”

    夜已至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