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张行成来到崇教殿,看见李承乾和其他都到了,忙向李承乾告罪。
李承乾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刘葵把一份诏书拿给他看。
张行成薛大鼎加封正二品散官‘特进’的诏令,心里十分不解。
散阶是代表一个官员官阶,相当于现在的高官到股级,本身并没有实权,官员的权力来自职事官,比如县长什么的。
薛大鼎是工部尚书是正三品的职事官,给他加封散官应该加封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或者高一级的从二品的‘光禄大夫’都没问题,可是直接加封正二品的‘特进’就有些过份了。
要知道之前享受过这等殊荣的是魏征,魏征加封‘特进’时虽是正三品的侍中,但是侍中是宰相之一,职权上要比六部尚书略高,所以才加封正二品散官。
“太子殿下,近来臣没有听说薛尚书有立大功,这突然超拔恐怕不好吧!”张行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生怕因此引得李承乾反感。
李承乾闻言也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薛尚书出京办事困难重重,升高散阶也是为了好与当衙门打效道。”
其实李承乾是想把六部尚书的散阶都加到特进,只是担心一时变动过大,又引起百官议论,现在薛大鼎正在办差所以先给他加了。
张行成闻言心里一动就知道了,这一定是薛大鼎在外办差时遇上了什么麻烦,李承乾想通过提高他的官阶来压迫地方上的官府。
想到此便在诏令画押,准备回去用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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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敲打张行成
张行成虽然同意加封薛大鼎,但李承乾对于薛大鼎能解决这伊川的事情,也不报多大希望。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如此。
暂时放下洛阳的事情,李承乾脸色严肃地回头对刘葵道:“把那些奏疏都抬上来。”
刘葵忙对殿门口的小内侍使个眼色,不一时就有内侍抬进来两口大箱子,放在大殿中间。
李承乾一看见这些奏疏,心里的火气就往上窜,起身柱着拐杖一步一步绕过书案,走下宝座。
“砰砰砰……”
是李承乾手里的拐杖把地面敲击地面的声音,殿里的大臣听着这声音心都提起来了,都不敢继续安座,默默起身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没看任何人,直到缓缓走到箱子跟前,抬起拐杖“砰砰”敲两下,寒声问道:“父皇为了大唐江山数十年如一日宵衣旰食,直累的重病不起,孤王虽不及父皇英明神武,但自膺命监国以来也是勤勤勉勉,从不敢稍有懈怠。”
大殿里有李承乾的心腹听了都觉的心酸,李承乾这一二年来为了大唐操劳,可以说费尽心思。
但是张行成刘德心里却猛地一跳,他们已猜到两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两天尤其是张行成,看着满朝大臣上奏疏弹劾杜正伦,心都提到嗓眼,他原本是想拦住直接下旨改革铨选。
可是自那日之后李承乾没有再提起此事,现在这些人弹劾杜正伦其实是师出无名,可是却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朝廷运作。
朝廷受到影响,无论是他泄露议政事情,还是作为唯一留守的宰相,他都有逃脱不了的罪责。
听李承乾的话音这是准备反击了,不等他反应就听李承乾继续道:
“代天牧民,原该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以求天下太平万民康乐。这些都是孤王该做的,孤王不抱怨。”
“太子殿下圣明。”刘德威连忙带头行礼道。
李承乾见此却只是冷哼一声,摆摆手道:“孤王不圣明,孤王若是圣明岂能任朝中大臣党同伐异,联手逼宫?”
说到此再次提起拐杖用力敲着箱子,大声道:“你们都睁眼看看,这些官员在做什么?朝廷没有事情可做了吗?”
“臣等有罪?”
群臣忙低头请罪。
这是无可辩白的,刚刚李承乾才把他和李世民都择出去,他们爷俩都宵衣旰食兢兢业业,朝中出事罪责自然在大臣。
李承乾看一眼躬着身子的大臣,神情冷漠,直接走回书案后的宝座上坐下,声音漠然地道:“你们有罪,是死罪吗?”
张行成听了这话心道:完了,李承乾这一年多可没少办谋反的案子,也许不敢把上疏的大臣都杀了,但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恐怕难逃一死。
“太子殿下慎言呐?”禇遂良忙沉声道。
李承乾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连珠炮似地道:“怎么孤王连一句话都不能说了,难道孤王成了你的傀儡?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孤王给加九锡,剑履上殿啊?”
“九锡”是九种礼器,“剑履上殿”就是腰悬宝剑穿着鞋上殿,这两样都反贼身份的象征。
一般皇帝赐给哪个大臣这些礼遇,就相当于昭告天下过几天就要举行禅位大典了。
禇遂良听了李承乾这样诛心的话,脸色一白就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李承乾厌烦地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张行成道:“朝政成这样子,你身为宰相不说话就行了吗?”
张行成知道今日若不服软此事无法善了,暗叹一声双膝跪下,亲自摘下冠带放在地上道:“回太子殿下臣有罪,臣德不配位,请太子殿罢去臣的官位。”
大殿里的人见此都缓缓出一口气,心道得罪了太子殿下早该有此觉悟。
不想李承乾却没打算放过他,看着脸色灰白的张行成仍然嘲讽道:“国家没事的时候就要做宰相,把朝政弄成一锅粥,就把官帽子往地上一放,弃如敝履,你把君父和天下人都当成什么了?”
张行成闻言抬起头来半张着嘴,惶恐地看着李承乾。
见李承乾嘴角微翘,眼里满是嘲讽地看着自己,张行成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立时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心如死灰地道:“臣无能请求太子殿下发落。”
大殿里的大臣看着都是心有戚戚焉,知道张行成说了这话李承乾虽不至于现在要他的命,但是流放蛮荒是躲不过去了。
“太子殿下!”杜正伦刚说了一句话就迎上李承乾严厉的目光,只得把心里话忍回去,弱弱地说道:“还请从轻发落。”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着张行成冷冷地问道:“张行成你是真的无能,还是宁愿死都不愿为朝廷效力?”
这话说的更诛心,张行成此心如死灰,以为李承乾这么说只是为了更严厉地惩罚他,便没有作声。
倒是刘德威听出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了。
带着一点不确定小心地问道:“太子殿下意思是可以让张侍中戴罪立功?”
李承乾见有人‘捧哏’心里暗自点头,脸上却带着冷笑道:“戴罪立功?你们一看见这一箱子的奏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会请罪还能立功?”
殿里大臣闻言简直想骂娘。
这是什么道理?
你那样说了一大堆话,我们请罪顶多算是应一声而已,谁也不能当真啊!
但是被李承乾这么一问,群臣却也说不出什么。
要是真说:那一声“有罪”只是礼貌性的东西,太子殿下不该当真,那就谁也下不来台了。
到时候李承乾治他们欺君也怨不得旁人。
“事情确实难办,但是臣等想一想,总能想出办法的。”刘德威为官多年,也不觉得尴尬,轻轻一句话就给遮过去了。
不过李承乾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的,指着跪在地上的张行成抱怨道:“刘卿家这么说孤王是相信的。
不过你也看见了,张侍中从头到尾都是说他有罪,对于朝廷的事不置一词,还以辞官相威胁,分明是看孤王年轻有意为难。”
张行成刚放下的心闻言再次提了起来,却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再说错被李承乾抓住不放。
刘德威心里苦笑,面上郑重解释道:“我等身为大臣不能防微杜渐,化事端于无形,让这些奏疏摆到太子殿下面前,自然是有罪的。”
李承乾闻言眼神凛冽看一眼张行成道:“既然不能‘防微杜渐’那就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李承乾把“防微杜渐”四个咬地很重,张行成听的脸上一红。
就在张行成顾不上其他事,跪在地上就思考对策时,却又听见李承乾嘲讽道:“看来张侍中是真要弃孤王而去,连帽子都不肯戴了?”
张行成闻言,是戴帽也不是,不戴也不是,还是刘德威弯腰端地上的官帽给他道:“张侍中快起来吧。”
张行成胡乱戴上帽子站起来,想再向李承乾请罪又不敢,只得道:“请太子殿下容臣想一想。”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才容他归位。
此时,殿里群臣都明白了,李承乾这场做作是为敲打张行成,只是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禇遂良有些为难。
趴在地上的禇遂良也明白了李承乾的用心,意识到自己插话不是时候,加上李承乾这几天本来对自己就有意见,就直接发作出来。
想到这里就恨自己自作聪明。
李承乾看一眼禇遂良淡淡地道:“怎么禇学士真等着孤王给你加九锡呢?”说到这儿顿一下,没好气地道:“不起来也替孤王想想办法?”
禇遂良闻言不敢矫情,慌忙趴起来。
李承乾坐在上首看这些大臣想办法,心里忍不住冷笑。
对付上疏的在这些人李承乾早想到办法了,为难张行成只因为张行成太不是东西。本来跟他交心交肺,杜正伦一送来奏疏就叫他过来商量,他却在背后搞小动作,不收拾顿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
第三百九十六章 平息纷乱
李承乾坐在宝座上端着茶杯慢慢地啜着,冷眼看着下面大臣不住翻看箱子里的奏疏。
杜正伦也随手拿出几份看,只是才看了两份,就脸红脖子粗,啾啾喘气,恨不得找上疏弹劾他的人拼命。
这些奏疏上把他骂的实在是太凶残了。
杜正伦看不下去,放下奏疏就听见坐在前面的张行成也气的直哼哼,不由眼里露出寒光。
只见张行成拿起一份奏疏看两眼,就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扔,再拿起一份看两眼再扔掉,旁边的小几上乱七八糟堆满了各奏疏。
一边看还不住地哼哼叽叫摇头,显然也是一愁莫展,杜正伦见此心里冷笑道:老匹夫耍手段,到了现在还惺惺作态。
但是抬头看着宝座的上的李承乾,又心里暗叹:太子殿下虽然为难老匹夫,但此事绝不能善了,老匹不用心替太子谋划,少不得我辞去官职暂时平息此事,以待来日。
此时禇遂良一连看了几份奏疏,见这些人根本没有要给杜正伦活路的意思,心里不由暗想:不管怎么样,现在太子殿下是保不住杜正伦了,但是就算要舍弃杜正伦,还得想办法帮太子殿下化解百官对他的怨气。
禇遂良虽然有私心但他是个守成之人,一心只想着守着规矩保证大唐沿着前些年的势头发展下去,对李承乾也算尽心。
只是在他装做不经意见看杜正伦时,也有一些不怀好意目光不时从他身上扫过。
李义府一直对禇遂良压自己一头不满,只是惧怕李承乾不敢使坏,现在禇遂良恶了李承乾,他自然以为他的机会来了。大殿里其他大臣看了几份奏疏也都放下,心里叹息不已。
这里除了刘德威都是李承乾的心腹,自然知道杜正伦写这份奏疏是李承乾授意的,眼下却要推杜正伦出去了挡灾,不觉都是心有戚戚焉。
李承乾抬头看看殿门口太阳射进的光线知道已经快到午时了,便放下茶杯,看着张行成与禇遂良淡淡地问道:“你们不是自作聪明吗?怎么连这点主意也没有吗?”
两人闻言都是脸上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承乾忍着心里的不爽不再看他们,正色对众人道:“孤王把诸位当成肱骨之臣,每有政事在此商议,拿出方案才会明发诏旨。就是希望尽量少出现错误的政令,政令发布后诸位也能与孤王一体同心,推动政令的执行。
可是你们有些人,竟想把这里变成一言堂,只能他说话,别人略有不同的意见,就必欲除之而后快。
做事毫不计后果,使得孤王和朝廷陷入困境,现在可是知道错了?”
这话虽是对众人说的,但是都知道这是在教训张行成。
可怜张行成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被说的老脸通红吭哧半天才像小孩子一样,起身低着头道:“臣知道错了。”
这可比打一顿还让人难堪。
李承乾看一眼张行成又扭头看向禇遂良,禇遂良见李承乾的目光看来,脸一子就红了。
他可是李承乾的老师,李承乾对东宫心腹一向尊重,现在其他人都好好的就自己当众认错,这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禇遂良坐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动。
大殿里落针可闻,都看着禇遂良,禇遂良身上像压了千斤重担一般,就是起不来。
直到李承乾等的不耐烦,重重地冷哼一声,才吭吭哧哧地站起来低着头,声音极低地道:“臣也知道错了。”
李承乾这才把目光转向一边,接着道:“既然你们知道错了,那我们就说说事情怎么解决吧?”
李承乾说到这里顿了顿,见众人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接着道:“此事看似是一件小事,却关系朝廷威严和法度。朝廷铨选制度混乱这是有目共睹的,杜卿家提出此事并无过错。
如果朝廷上议一议都不被容许,那禇卿家常劝孤王要兼听则明,不以言罪人,又从何说起?
所以此事孤王不会让步,若是这次让了步,那挑头的人就以为他可以在朝堂上兴作浪。
下面的臣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有多大的势力,以后在朝廷大事上都以他马首瞻,他们就会形成一党。
他们今天看不惯杜卿家就发动弹劾,孤王罢免杜卿家,明日他想当宰相呢?
若是孤王一让再让,他们欲壑难填,早晚会走换太子、换皇帝的道路。”
李承乾说到这里张行成和禇遂良都后悔死了,张行成现在已经是宰相,禇遂良一直以太子党自居,是最不愿意朝堂出现混乱的一批人。
若是这一次真让卢承庆得逞,可不是下台一个杜正伦那么简单,还打击了李承乾这个监国太子的威信,若是东宫不稳……
想想这一年来死那么多大臣,文臣、武将、亲王、外戚凡涉及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现在朝堂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竟然毁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不由悔恨交加,十分愧疚地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也正看着他们见他们抬头看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此事既由你们而起,那你们就联名写一份弹劾卢承庆、张文瓘,结党营私,党同伐的奏疏,然后亲自带人去抄了他们的家。”
殿里众臣闻言不由都张大了嘴,心想李承乾怎么想出这么损的主意。
禇遂良倒也罢了,卢承庆之所以能知道杜正伦奏疏的内容,还是张行成泄露给他的,说白了他在替张行成这个宰相办事。
“太子殿下,现在上疏弹劾的官员众多,如果只处罚了卢承庆和张文瓘两人,怕是难以平息此事。”许敬宗眉头深锁道。
殿里其他大臣也都跟着点头,但是一时又想不出主意。
李承乾正要说话时就见李义府站起来道:“太子殿下,臣有一个办法或可平息此事?”
群臣不由都朝李义府看去,李义府今年才三十岁,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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