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言吓到,那江公子留神了,请接小妹一招。”她纤手轻挥,柔柔地朝江舞鹤拍出一掌。
江舞鹤正缓缓迫近,两人不过相距丈许,谢荟兰这一掌拍出,虽然令人猝不及防,但掌势软绵无力、滞缓迟钝,如何能打中江舞鹤。这时耿沧柔逐渐恢复,晕眩消失殆尽,双目便能视物,见此情景,也不禁心生狐疑,不知谢荟兰此举究竟何意。
江舞鹤凝神戒备,果然掌风飘至,一缕芬芳随之传来,沁人心脾,他乍闻异香,便如一只惊弓之鸟,忙不迭地向后弹出,窜入了道旁乱石堆中,凝气闭目,竟自一动不动。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两人心中惊奇之意无以复加,柳悦清暗暗忖道:“不知谢荟兰用了什么手段,轻描淡写就逼退了江舞鹤,看江舞鹤这般举止,莫非已中了剧毒?”他摇了摇头,实是看不出其中玄妙,忍不住暗暗称奇。
约一盏茶时辰过后,江舞鹤才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说道:“残泪花雨竟然重现江湖,帮主这下可就失算了,既然如此,敝人不再打扰,告辞了。”他一说罢,扭身便走,毫不理会那些倒地痛苦呻吟的黑衣弟子,转眼消失在夜幕山道中。
此人说走就走,判断形势之果断,也是胜人一筹,柳悦清目眺其背影离去,凝色叹道:“此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都非等闲之辈,月落乌啼有这等厉害角色,江湖其他门派可要当心留意了。”说着,他弯腰呕出一口鲜血,不停喘息起来。
谢荟兰见他突然萎靡不振,忍不住暗暗奇怪,脱口问道:“你进山不过半日,怎弄成这般模样,幸好姑奶奶我及时赶到,否则真是大事不妙了。”
柳悦清生受沈通尧一掌,内伤极其严重,虽有耿沧柔灵药扶助,但一番折腾之下,反而更坏,此时虽听得谢荟兰说话,只觉气血上涌,无法回答,只得勉强一笑,竟是站立不住,便往地上倒去。
谢荟兰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搀扶,耿沧柔更是眼疾手快,两女及时托住其臂膀,柳悦清这才稳住身形,谢荟兰抬头张望,将雨伞置于正中头顶,说道:“这雨势似乎有些减弱,咱们出山安顿下来再说。”耿沧柔点头应允,看见谢荟兰也是满脸倦容,心中忍不住暗暗讶异。
三人好不容易出得山去,只见阿大早已驾驭马车守在山脚,他看到谢荟兰现身,急忙从马车上一跳而下,抹了抹脸上雨水说道:“小姐,你可出来了,让阿大好生久等。”钗儿也从车厢内跳下飞奔过来,娇声唤道:“是呀,小姐,你都去了个把时辰,钗儿可担心死了。”她擦擦眼角,一头冲到谢荟兰怀里。
谢荟兰摸摸她秀发,阿大在旁也是凝视自己,神情激动,谢荟兰心中不禁感动,笑道:“我没事儿,这山里崎岖弯折,好生难行,可浪费了我不少时辰,咱们先上车,柳公子伤势颇重,须得静养,阿大,去最近的客栈留宿一宿,再转道去洞庭。”
阿大应答一声,几人连同耿沧柔纷纷钻入车厢之内,马车缓缓向南而去,直到一处镇上客栈,已是半夜之时,幸而客栈内仍有数间空房,便取得数间,各自下榻安歇。
耿沧柔虽受江舞鹤笛声所创,内伤不轻,但经一宿调息,已是好了大半,这时收功吐出一口浊气,星目微睁,窗外隐隐透进光亮,便起身推开房门,才惊觉外面天色已是大亮。
一夜过去,屋外雨势早已停歇,清风徐徐吹来,沁人心肺,耿沧柔精神一振,手指轻拢鬓发,四下看去,忽见左侧房前,谢荟兰斜靠墙壁,含笑望来,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耿沧柔见状,便也回报一笑,款款走了过去,谢荟兰秋波在她脸上一转,问道:“耿姑娘这一夜休息安好?”耿沧柔微笑道:“多谢谢姑娘挂怀,小妹功力浅薄,昨日给姑娘添手脚了。”她正说着,正见此屋窗子微开一道缝隙,不禁目光向屋内一扫,床前一人正襟危坐,闭目肃容,正是柳悦清在调理内伤。
耿沧柔掠过一丝忧色,问道:“看柳公子他脸色着实不好,不知脏腑受伤重否?”谢荟兰却是一脸轻松,笑盈盈地说道:“他能下得山道,经受得起一路颠簸,便知他内伤并不致命,柳氏冰魄封神诀心法独步武林,自有过人之处,你也就别担心了。”
她这番话似乎话中有话,耿沧柔眼中掠过一丝羞意,急忙岔开话题说道:“谢姑娘今日要去洞庭,为何这般匆忙?”谢荟兰说道:“前些日子,有位故人欲和清月山庄柳少庄主会面,便托我将柳少庄主带去洞庭,原本数日前便要取道洞庭,却听闻江舞鹤招兵买马进犯琅琊绝境,柳公子执意前来,便给耽搁了。”
耿沧柔沉吟一下,微现不解之色,说道:“说起洞庭附近,只有叶师叔的洞庭一脉涉及武林之事,难道是叶师叔欲见柳公子?只是从不曾听闻她们和柳家有瓜葛,这事可有些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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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怎叹花容伤
谢荟兰闻言,恍然说道:“原来耿姑娘是蓬莱绝情神尼高徒,失敬失敬。”耿沧柔微笑摇头说道:“小妹不敢当。”谢荟兰笑道:“洞庭叶洞主座下老老少少都是女子,自然牵扯不到柳公子,要见柳公子的另有其人。”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朝着耿沧柔眨了眨眼睛,耿沧柔见她欲吊人胃口,并不动气,只是说道:“谢姑娘若是不便说,小妹也不再问。”谢荟兰噗嗤一笑,突然说道:“柳公子起身了。”耿沧柔急忙回头看去,却见柳悦清依然闭目端坐,并未起身,便回头盯着谢荟兰蹙眉说道:“谢姑娘……”谢荟兰笑着打断她说道:“姑娘颇为关心柳公子,却不问是何人物要见他,难道你不曾担心这是个骗局,柳公子会为此而送命?”耿沧柔摇头说道:“谢姑娘若要柳公子性命,至今已有无数机会,何必等到那时,再说拈花公主虽然脾性古怪,却不失巾帼英雄气概,姑娘乃拈花前辈高徒,自然也是古道热肠,令小妹敬仰。”
谢荟兰默默看着耿沧柔,半晌才叹道:“你真是个令我心折的女子,难怪柳悦清会为你如此拼命。”耿沧柔几乎一跳而起,脱口说道:“谢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谢荟兰露出诡异的笑容,低声说道:“在山中江舞鹤那厮欲对你不利,柳悦清都急得大喷鲜血,不顾自家性命,也要冲上来和他搏命,那时我可看见了,嘿嘿。”她取笑一番,耿沧柔更是羞得双手都隐隐透出红色,慌乱说道:“这是姑娘想错了,柳公子宅心仁厚,换做谢姑娘遇险,他也会如此不顾性命,并非只对小妹而已。”谢荟兰啧啧几声,随即叹道:“若有个男子为我如此拼命,我就算立即死去都不枉此生了。”
她长叹一声,突然搂住了耿沧柔,伸手朝她脸上摸去,耿沧柔正诧异她说到“死”字,不防她这个举动,顿时惊叫一声,正欲挣脱,谢荟兰急忙说道:“妹子别慌,我不过看看你的脸蛋。”
耿沧柔不知自己脸庞有何不妥,但见谢荟兰并无恶意,便愕然不动,只觉对方双手在自己脸颊两侧不停按摸,来回数次才收手后退,忍不住哑然问道:“谢姑娘,你这是何意?”
谢荟兰注视着她,脸上讶色愈浓,皱起眉头说道:“奇了,看你双手肌如玉脂,颈部亦是如此,为何脸上却是如此粗陋,我还以为你戴了面具掩藏真容,可我没发现你带着人皮面具,真令人大惑不解啊。”
耿沧柔这才恍然,不禁失笑道:“小妹幼时生过灾祸,相貌便就此坏了,如今只是个丑丫头而已。”谢荟兰叹道:“方才我对你有些佩服,此时听你这般一说,我可是完全折服于你了,妹子你坚强若斯,已胜过世上多数男子,换作是我毁了容,早已痛不欲生,一刀了结自己算了。”耿沧柔笑道:“姑娘过奖,小妹并非姑娘所想这般坚毅,只是更随家师多年,更为看透罢了。”
谢荟兰拉起耿沧柔的手,说道:“我有个不情之情,妹子你若是不嫌弃,认我做姊姊成不?”耿沧柔轻笑一声,说道:“姊姊方才不就称呼我作妹子了?难道方才不是真心诚意?”谢荟兰咯咯笑道:“妹妹你的嘴巴也厉害得紧,姊姊受教了。”
此时,屋门突然咿呀打开,柳悦清缓缓走了出来,开口问道:“两位姑娘兴致甚高,不知在谈论何事?”
两女正在屋前笑谈,柳悦清这一开口,二人各自一惊,松手退开,谢荟兰转过身来,立刻大叫一声:“你可吓死我了。”拍了拍胸口,显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在下行功完毕,听见有人在屋前相谈,便出来一看究竟,原来是二位姑娘在此。”谢荟兰哎了一声,急忙说道:“咱们姊妹之间再说着密事,可不能给你知道。”柳悦清恍然说道:“二位成姊妹啦,恭喜恭喜。”谢荟兰瞪了他一眼,叫道:“妹子,你看这小子,还未痊愈就来取笑咱们,可是要挨打?”耿沧柔失笑道:“姊姊别再捉弄柳公子了,柳公子内伤未愈,还需静养,你再揍他一顿,可就去不了洞庭了。”
她如剪双眸款款凝视,经过一晚休养,柳悦清脸色虽苍白难见血色,但萎靡之色尽去,便见他皱眉说道:“不知洞庭那处究竟是何人欲见在下,着实令人捉摸不透。”谢荟兰笑吟吟地说道:“你去了可就知道了。”柳悦清哈哈一笑,打趣说道:“若是清月山庄的生死仇家,在下这一去宛若羊入虎口,怕是没有半分生机了。”谢荟兰闻言,顿时跺了跺脚,嗔道:“你这狼心狗肺的,本姑奶奶好不容易救你下来,却说这般无情无义的话,着实该打。”说着,一拳打在柳悦清胸口,柳悦清痛呼一声,苦着脸说道:“那姑奶奶也应该告明此人是谁,如此口不透风,在下自当要掂量掂量。”谢荟兰白了他一眼,说道:“只是个糟老头儿,据说这老头儿在洞庭湖畔隐居了近四十年,久不入世,说到此老姓名恐怕连耿家妹子都未听闻,你听说过岳溪明此人吗?”
柳悦清一愣,这个名字陌生之极,果然从未听过,他暗道:“既然是隐居经年的老人家,为何此时突然要见我,即便是打算会晤,亲自前来更是省时,却反而托人传话指引,如此大费周章之事,透着几分古怪。”
他沉吟不语,谢荟兰似乎看透其心意,于是说道:“你也别胡思乱想,岳老儿可正儿八经得很,不过他似乎对清月山庄所生变故有所耳闻,便托我前来寻找柳少庄主,我欠他一个人情,便也不好推辞,就一路打探下来,途中有人说见过像你这般一个人物去了杭州,我急赶慢赶,终于被我追上,果然是少庄主本人,也算不负我十数日奔波。”
柳悦清听她谈及清月山庄变故,心中一凛:“难道这个岳溪明知道其中内幕?”他心念一转,急声说道:“既然如此,谢姑娘,我们此时可否动身,在下欲尽早拜访那位岳前辈。”谢荟兰笑道:“这时柳少庄主为何如此心急火燎呢?何不在这里多休养两天,等伤势好些再动身也不迟。”柳悦清道:“此去洞庭不过二、三日,我途中边作疗伤亦是无妨,江舞鹤或许会卷土重来,此地寻常客栈多是寻常百姓,咱们不能牵连到无辜之人。”
谢荟兰叹了口气,说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也罢,咱们此时就动身,耿家妹子,你和姊姊同行如何,路上有个伴儿,那江舞鹤就算前来,姊姊也有些底气。”耿沧柔轻笑道:“姊姊谦虚了,你那残泪花雨一出,江舞鹤就束手无策,小妹在旁最多替姊姊压阵而已。”她这番话出口便是应允了谢荟兰同去,谢荟兰嫣然一笑,低声说道:“我那残泪花雨是假的,江舞鹤可是上了一次恶当。”说着窃窃偷笑不停,耿沧柔不明其理,怔了一下,转过头看去,正见到柳悦清双目也正注视过来,四目相对,耿沧柔微微害羞,不禁垂下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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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夜访梅花坳
八百里方圆洞庭湖,自东晋南朝形成而来,如今已成极为辽阔之势,烟波浩渺,雄伟壮阔,古来文人墨客以洞庭为名,留下许多千古绝唱。而洞庭湖内物产极丰,周围土壤肥沃,气候适宜,乃是居住佳地,因此在洞庭湖畔居住谋生的寻常百姓也愈发增多,各处形成许许多多繁华市景,一派生机盎然的江南水乡风貌。
柳悦清等出得客栈,依然乘坐谢荟兰的马车,沿道南下,这一路倒也风平浪静,并未有月落乌啼现身阻拦,过得二日便入了岳阳境内。
那车厢帘子一角微微掀起,便见钗儿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一番,随即缩头回去,叫道:“咱们紧赶慢赶,却又到了日落时分,小姐,如此下去,到那梅花坳处可不又是晚间了?这可怎么办呀?”谢荟兰笑道:“虽说岳老儿晚间不见客,不过他知是柳少庄主前来,该是不得不见吧?”钗儿咦了一声,转过脸儿朝柳悦清打量不停。
柳悦清靠在一脚,似乎有些郁郁寡欢,那钗儿凑到他跟前晃着脑袋,一股幽香入鼻,不禁皱了皱眉,问道:“钗儿姑娘有何指教?”钗儿哈地一声,说道:“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变木头了呢。”谢荟兰喝道:“钗儿,不许无礼。”钗儿一撅小嘴,回头高声叫道:“小姐,你看他上到车内就一副死人板板的面孔,好似我们欠他多还他少,你说气不气人?”谢荟兰笑骂道:“胡说八道,别嚼舌根子。”向柳悦清看去,只见他神色阴晴不定,郁郁寡欢,显然是饱含心事。
谢荟兰拉过钗儿,坐到柳悦清身侧,笑道:“你可是又想着江舞鹤那厮,此人树大招风,此时恐怕又在哪处兴风作浪,也不惧寻他不到,你又何必犯愁?”耿沧柔也轻声说道:“谢姊姊此言极是,报仇一事无法速成,急躁难以成事,柳公子你内伤未愈,再生心结,郁气凝滞,对脏腑更是不利。”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多谢二位挂念,这二日我时时回想山中和江舞鹤交手情景,才知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竟然只能耍弄非常手段才能自保,真是愧对柳氏先人。”他自嘲地苦笑一声,又道,“好低劣的武功,好高明的手段,江舞鹤此言实是不差,令我哑口难辨。”
谢荟兰啐了一口,说道:“那姓江的阴阳怪气,说出话来也是阴损狠毒,作不得真,柳少庄主你理他作甚,就当他是放……”突然觉得那个“屁”字着实不雅,急忙捂住嘴巴,才没漏了出来。耿沧柔笑道:“姊姊,你要安慰柳公子,也不必把他人说得如此狠毒。”谢荟兰摇摇头,叹道:“妹子,你太过善良,这江舞鹤还不狠毒,那还有谁更狠毒?若非那日雨势助他,我早让他尝尝师门的毒技了。”
她三十余岁模样,却是瞪眼吹腮,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柳悦清见她娇憨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耿沧柔笑着说道:“姊姊天真烂漫,小妹好生羡慕。”随即盯着柳悦清问道:“小妹心有疑虑,柳氏冰魄封神诀心法享誉武林,据说令尊弱冠之年已有大成,一身功力醇厚之极,武林中已是鲜遇敌手,却为何柳公子内力竟如此浅薄?”谢荟兰听得连连点头,两女都是一脸不解,注视着柳悦清。
柳悦清挠了挠头,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下愚笨,七岁开始习武,却花了七年才将敝门第二层心法练成,而从那时修炼第三层时,却遇到体内内劲四下冲突,气血更是激烈翻涌,犹如走火入魔症状,难以控制,这几年来时常如此,更甚者连四肢都成瘫痪状,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