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一晃,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另一道剑光飞射而出,眨眼间已刺入左护法的右肩,左护法一声惨叫,兵刃脱手飞出,摇摇晃晃往后退开,口中厉声喝道:“快给我上,给我拦住这臭小子。”
月落乌啼的黑衣手下原本围在“姑苏凤展”四周,此时左护法一声令下,便都纷纷拔出兵刃,向柳悦清直冲过来。
柳悦清剑眉一扬,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这一声运劲而发,气势甚猛,黑衣手下都是一愣,脚步缓了一缓,柳悦清剑刃挑起一抹剑光,指着左护法和张姓男子,冷冷说道:“我只向他们算清旧账,你们这些人若不要命,便来尝一尝这把剑的滋味,否则就给我快些滚开。”他脸色一沉,露出少有的威严之态,黑衣手下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他们深知柳悦清的厉害,听到他口气不善,杀气毕现,顿时心惊胆颤,竟是无人再敢上前一步。
这一声怒喝震住众人后,柳悦清一弹剑刃喝道:“花拾你若不再现身,柳某先将这两位擒下,交给吴二当家发落。”他跨步逼近左护法,眼神锐如刀锋,左护法看在眼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扬手一挥,一把金针朝柳悦清打了过去。
柳悦清哼了一声,挥剑护住全身,只听轻响不断,金针一根不漏都被击落地上,左护法正欲再出手,柳悦清已掠到他身前,探手往其肩骨抓去,喝道:“当日你奉命对宁怜雪下杀手,所谓虎毒不食子,这个宁柏仁绝情绝义,竟连自己亲孙都不放过,如此毫无人性,着实令人可恨。”
吴惊云显然也听说过宁柏仁之名,这时猛然听见柳悦清对其怒骂,不禁颇感奇怪:“宁柏仁绝情绝义?这又是怎一回事?”
忍住肩部剧痛,左护法闪过柳悦清的擒拿招数,怒道:“小子废话太多,老夫杀个人也要经你点头?死在我手上的人数以百计,老夫也不曾皱过一丝眉头。”他右肩痛得厉害,只能换剑于左掌,毕竟不是惯用手,随手一剑刺出,实无精妙可言。
柳悦清心头涌起一阵怒火,峻声说道:“好一个杀人恶魔,简直就是毫无人性。”他话音一落,吴惊云突然叫道:“柳兄弟,此人恶贯满盈,不得心软,杀了他为死去的人报仇。”他脸颊浮现一道异红,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突兀,显然是听到有百余人死在此人手里,抑制不住怒火中烧,又怕柳悦清心肠甚软,轻易不夺他人性命,便立刻出口相劝。
左护法盯着柳悦清的眼睛,隐隐感觉对方杀气渐盛,心口顿时一跳,转头怒道:“你们这些混蛋,快给我挡住他,老夫重重有赏。”自己却退到张姓男子身旁,苦笑道:“早知会遇见姓柳的小子,这里就该多派些人过来,如今可是守不住了。”
张姓男子捂着手腕,眼珠子一转,说道:“咱们杀了姑苏凤展不少人了,也算出了这口恶气,如今你我都已受伤,还是先撤退为宜,吴惊云的性命暂且搁下,让花拾自己前来应付。”
左护法点头说道:“不错,先撤为妙,咱们走。”
黑衣人群得令后,如潮涌般扑向柳悦清,一时将他和左护法张姓男子两人隔开,柳悦清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虾兵蟹将,着实无趣。”他晃身扑上,回剑入鞘,展开“千丝缠花手”,转眼先后制住数个黑衣人,突然向人群中拍出一掌,一股大力涌去,黑衣人齐声惊呼,忙不迭地往两侧闪开,不少人却是各自相撞,纷纷摔倒在地。
他势若猛虎,张姓男子更见慌张,急声说道:“快往太湖那里撤走,和花拾碰头就能转危为安了。”他当先扭身向西而去,左护法也是急急忙忙跟上,两人竟出走为上招之计,对手下弃之不顾,柳悦清等见状都是气怒交集。
吴惊云皱着眉头,喃喃说道:“太湖,太湖……”他突然脸色大变,脱口叫道:“难道说……花拾去我大姊的住处了?”
柳悦清正扣住一个人,闻言也是一惊,说道:“吴兄所言极是,花拾心机深沉,月落乌啼大举进犯吴家,恐怕连吴大夫人也算计进去了,兵分两路是个毒计,这下可不妙了。”他将制住之人扔出,挡住纷纷逼近的黑衣人,厉声喝道:“糊涂混蛋,你们的头让你们来送死,自己早已逃之夭夭,可笑你们还替他们卖命,简直蠢得无可救药。”黑衣众人都是紧盯眼前这个劲敌,都没察觉到左护法和张姓男子已是不见,这时回头一看,顿时大哗。
趁此良机,柳悦清从黑衣人的包围圈中翻身跳出,飞身上了坐骑,说道:“吴漫霞那里事态紧急,柔姊,我先赶去一步了。”耿沧柔点点头说道:“小心为上,我们随后就来。”柳悦清心中焦虑,扯开缰绳,往西纵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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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竹佩拆字缘妙手
吴惊云更是脸色苍白,月落乌啼去了大姊住处,便是要对她下手,围困店铺或是声东击西之策,姑苏凤展遭袭已过了半个时辰,恐怕大姊那里已是……他不敢往下想去,回头看了一眼店铺里死去的弟兄,吴惊云一咬牙,猛然转过身子,正逢此时,一条马缰递到了他的面前。
吴惊云抬头一看,云绊笙牵着马已到自己身边,但见她有些怯生生地盯着自己,眼眶含泪说道:“吴二爷,你怎还在这里发呆?快去救大夫人,迟了就来不及了。”
吴惊云恍然惊醒,脱口道:“该死,我怎在这里发呆?”他接过云绊笙的缰绳,说了声“多谢”,翻身上马,云绊笙柔声唤道:“吴二爷请多多保重,小琵琶这就……这就……”“告辞”两字已在嘴边,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吴惊云看她泪眼婆娑,尽显娇弱可怜之态,他深深一叹,俯下身子揽住云绊笙的纤腰,将她拉上马背,说道:“你有一身不俗功力,如今你要洗心革面,便助我一臂之力。”也是纵马往西湖边赶去。
云绊笙靠在他的怀里,心头百般滋味,轻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我如今已不是月落乌啼的人,他们杀了我的师父,这个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还。”她靠在吴惊云的胸口,芳心喜悦之极,微微闭上双眼,嘴角挂起淡淡微笑,甚是甜蜜的样子。
柳悦清匹马当先出了盘门,却还没见到先撤一步的左护法和张别秋两人,他心头十分焦虑,吴漫霞丝毫不会武功,其身旁两个丫头更是手无缚鸡之力,暂不论花拾,就算月落乌啼随便哪个手下过去,出得三拳两脚,三人都将性命不保,柳悦清忖道:“宁无城不在中原,花拾接管月落乌啼,行事这般大张旗鼓,着实和往日大相径庭,吴漫霞对其称霸武林毫无干系,他怎会对区区一个疯女人下手?难道是昨晚漏了破绽,花拾察觉到我们已知吴漫霞实乃装疯,这才按耐不住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柳悦清微微摇头,此事其中内因尚且不知,连吴漫霞也不甚明白宁无城此举何意,就算当年旧事被人知晓,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去夺她的性命。“难道我和吴惊云都想错了,花拾并没有前来寻她?”柳悦清蹙眉苦思,却仍然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到了山麓前的小道,这里相距吴漫霞的住处已是不远,前方喝叫声隐约可闻,飘忽而至,正是从那庄园处传来,柳悦清暗叫一声“糟糕”,急忙飞身下马,竭尽全力提气急赶,一口气奔到了近处,见到庄园门口两人交手正酣,来往过招之间,正处相持之势。
柳悦清一时没看清相斗双方是何许人物,但见旁侧不远处负手立着一人,正是“飞白吟花”花拾,此时微皱眉头,注视场中交手双方,柳悦清暗道一声:“好个花拾,果然暗渡陈仓来到了这里,今日正好把叶前辈的仇一并算清。”
他念头转得飞快,脚下更是快如一缕轻烟,旁人察觉时,他已纵身跃起,朝恶斗两人扑去。他已看清两人中月落乌啼一方是封锐平,他武功不俗,此时占得上风,而另一方是个姑娘家,只是背对自己,不见容颜,柳悦清生怕她败走受伤,转眼欺入两人中间,剑走偏锋,往封锐平手臂削去,封锐平识得厉害,忙不迭往后退开,柳悦清冷笑一声道:“封锐平,好久不见了,莫非今日你想步练幼阳的后尘?”
封锐平脸色惨白,看着柳悦清,眼神中闪烁着惊惧不安,柳悦清见他说不出话,便也不再搭理他,回头一看,不由一阵错愕,脱口说道:“竟然是你,真是意料不到啊。”
眼前这一位少女竟是潘思思,世人皆知她是天下最善女子,却不曾料到她亦有一身过人绝学,穷舍之中,柳悦清也不曾看破,此时惊讶之余,他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说道:“我们又见面了,潘姑娘。”
潘思思经过一场恶斗,此时显得极为疲累,娇喘吁吁凝视着柳悦清,正欲开口,却听柳悦清一声轻叱:“花拾,先吃我一剑。”朝花拾猛扑而去,凌空刺下一剑,他深知花拾不好对付,出手便施展“长剑当歌”剑术,这一招“天涯落笙箫”其意萧萧,其势绵绵,行招极为独特,正欲攻其不备,抢占先机。
花拾咦了一声,这一剑来得飞快,自己来不及取出兵刃,急忙往后疾退,其身旁一人见状不妙,拔出一把钢刀,往柳悦清剑上斩去,柳悦清也不避让,剑走厚重之势,与此人火并一招,柳悦清身形一挫,飘然落地,对方却是一声娇呼,钢刀脱手落地,但又急急忙忙又俯身捡起,持刀往后跳开,退得甚是慌张,唯恐对方追杀而至。
出手拦截他的是个女子,柳悦清颇感意外,当下沉住气,目光一扫,突然间脸色大变,勃然发怒,指着这个女子厉声喝道:“原来是你这贱妇,终让我又遇见了。”
这女子看似三十余岁,柳眉杏目,颇有姿色,此时望着柳悦清,俏脸藏匿不住的慌乱惊恐,柳悦清却是罕有地大为失态,手中剑刃亦是被他握得微微颤抖,更是抛下花拾而不顾,盯着这个妇人说道:“静波府内你们用的好计,差点令我身败名裂,你这**……竟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就是这个妇人在静波府内以“含羞乱神散”蛊惑柳悦清,当时差些令他干出身败名裂的羞事,柳悦清后来时常回想此事,仍然心惊不已,这时见到元凶,岂能按耐得住心头怒火。
妇人定下心神,咯咯一笑说道:“此事也不能怨妾身,柳公子年少有为,英俊风流,哪个女孩儿家不动心,姊姊我闺房寂寞,却已年老珠黄,不敢将柳公子占为己有,只是妄想稍沾雨露,才用了些许手段,还请柳公子不要怪罪。”
柳悦清冷冷说道:“笑话,我若推算不错的话,你自己下手杀害亲夫,如此丧尽天良的恶妇,天底下着实少有,竟也敢在柳某面前大言不惭?”
妇人原本巧笑盈盈,柳悦清这番话却令她脸色陡变,尖叫道:“你说什么?什么杀了亲夫,真是胡说八道之极。”
柳悦清冷冷盯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海琴山庄血案至今未破,但天下人都以为是黑道势力下的毒手,又怎能料到海琴山庄宁柏仁便是月落乌啼的帮主,亦是四十二年前于三清山使诈杀害淮阳凌府凌傲翔的宁无城,其一人难以分饰两角,为求便利行事,月落乌啼崛起于武林,海琴山庄便是个障碍,于是他将海琴山庄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而当时尸体中缺少了四个人,便是‘摘花飞叶’二人、宁无城本人和你,宁峰夫人李梦醉,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他眼光烁烁,宛如一把利刃插进妇人的胸口。
这妇人当场愣住,发呆半晌才缓下了神情,柔声说道:“这事柳少庄主说来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宁峰既然已死,我若是他的夫人,又怎能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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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悦清冷冷说道:“只因你和宁无城为了牵制宁怜香,才不得不在琅琊绝境里现身,虽然只是匆匆一面,我却依稀记住了你的相貌,在淮阳城外初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似曾相识,直到昨晚得知月落乌啼帮主是宁柏仁之后,便立刻将你和琅琊山中那个被制住的女子合二为一了。”柳悦清突然淡淡一笑,说道:“说是被制住,其实只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让宁怜香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妇人咯咯一笑,只是其笑容甚为勉强,旁人都是看得分明,但听她说道:“宁怜香是宁峰之子、宁柏仁亲孙,彼此血脉至亲,怎又会让宁怜香投鼠忌器?”她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之色,斜眼看着柳悦清,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
柳悦清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宁怜香、他、不、是、宁、峰、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连花拾都动了颜色,妇人更是花容惨变,颤声说道:“你,你究竟胡说些什么?”
柳悦清神色严肃,缓缓说道:“正因虎毒不食子,宁无城既然会对宁怜雪下手,恐怕连宁怜雪都不是宁无城之后,我听说宁峰碌碌无为,而你的手段却极为厉害,以你这么一位不让须眉的女子,嫁给如此窝囊的宁峰,未免有些不合情理,如今宁峰死宁夫人你却安然无恙,在下便能算出一事,宁峰只不过是你和宁无城推出的傀儡庄主,而你更没嫁给宁峰,你们只是一对假夫妻而已。”
妇人嘴唇一动,正欲开口分辨,柳悦清却已接着说道:“你想说宁氏兄弟?他们或许只是孤儿,被你们收养过来当作义子,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如此一来,旁人更不会疑心你和宁峰之间并无夫妻之实,原本这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你们却偏偏弄出一个宁峰,或许其中只有一个原因,你李梦醉和宁无城才是真正的夫妻吧?”
这句话更是石破天惊,连一旁的潘思思也骇然失色,这妇人更是满脸紫胀,尖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
柳悦清不屑地一笑,似乎没看见她失态之状,继续说道:“老夫少妻原本也正常,你们却做了这件奇怪的事,恐怕避讳的是旁人的流言蜚语,毕竟海琴山庄在杭州城里名声太过响亮,宁柏仁又是毫无瑕疵的大善人,更需要常常抛头露面,总会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定会对海琴山庄名声不利,这才有了宁峰这个傀儡,宁无城啊宁无城,这老贼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
他话音才落,便听吴惊云的口音传来:“原来事情竟有如此内情,宁柏仁的名声我早已久仰,原来竟是沽名钓誉之辈。”随着话声,吴惊云从小道缓缓走近,云绊笙紧跟其后,正含情脉脉望着吴惊云,脸上满是欢畅之色。
花拾扫过两人,眼中杀气一闪,阴阴地说道:“臭丫头,师父一死,你就叛帮而出,果然是天生反骨。”云绊笙转头望着花拾,蓦地涌起怒色,尖叫道:“你杀了我的师父,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花拾冷冷一笑,不再理会她,转头扫过柳悦清,说道:“柳少庄主这些话说得甚妙,不过只是推测,又如何确定句句属实呢?”
柳悦清微微一笑,说道:“海琴山庄名扬天下,至少杭州城内不少人都认得宁峰夫妇,她是不是李梦醉,叫人指认一下便可。”
妇人长叹一声,有些泄气地说道:“花拾,这少年太过聪明,咱们是瞒不过他的,无城的身份已被揭破,咱们也不必和他再做口舌之争了。”此话一出,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柳悦清听她此言一出,嘴角扬起,鄙夷地一笑,趁着花拾和李梦醉分神之际,退到潘思思身边,微笑说道:“潘姑娘竟然身怀绝技,在下这次可走眼了。”
潘思思擦着额头香汗,笑道:“还好不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