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还是另有心思,愣愣看着柳悦清,心中不悦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柳悦清乍一说完,便笑道:“钗儿姑娘,如此您老可还有怨怼?”钗儿满脸通红,捂着脸说道:“柳公子,真是对不起,我只是替我家小姐着急,得罪你了,你可不要告诉我家小姐,否则钗儿可就要被小姐骂死了。”耿沧柔笑道:“潘思思这件事我和她说了,千般解释你不是行止放荡的轻薄之人,可惜钗儿姑娘偏不置信,非要听你亲口一言,钗儿,你柳大哥说了这些话,你可信不信?”钗儿跺了跺脚,不依说道:“姊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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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言非浪子恶事 落难知 会英雄助
柳悦清微笑说道:“南宫兄妹平安到了耿府,这些日子我甚为挂念此事,如今可以安心不少。”耿沧柔颔首说道:“南宫姑娘向我道出此事情由,也知你寒山寺中遇险,可把我吓坏啦,月落乌啼竟要致你于死地,早知如此,我该陪你一同前去平江府的。”柳悦清说道:“这位帮主对我们柳家怨恨极深,这才先以无妄真气乱我心神,后又嫁祸淫贼之名于我,只可惜他在寒山寺中并没能夺我性命,便让我有反击之机。”
钗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真是如此,那个坏蛋就要大呼可惜了,当日柳公子被困在船上,他们凿沉大船,就能得逞奸计了,啊,柳公子对不住啊,我不是咒你去死,只是想到便说了。”耿沧柔问道:“救你的那个女子是谁你可有头绪?”柳悦清摇头道:“她没留姓名,我也没当面见到她,只知这个女子也是月落乌啼的人,如此便知此帮中人并非齐心,或许这就是他们一个大破绽。”
钗儿吐了吐舌头,正要说话,耿沧柔已开口说道:“月落乌啼总舵在寒山寺那里,你怎会又来到了江州?”柳悦清说道:“我有一事更为重要,要赶去兰妹那里,这一路正是前往南疆。”钗儿神色一动,脱口说道:“去见我家小姐?”柳悦清点头说道:“这一次虽然我毫不知情,却是我害了兰妹,所以需快马加鞭赶往昆仑山。”当下把去往东雁荡后诸事逐一说出,说到自己数次神智失常,痛苦不堪,是那“无妄真气”在体内作祟时,耿沧柔这才明白。柳悦清神色黯然,当他说至这股真气传入了谢荟兰体内,钗儿突然流下泪来,哽咽着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耿沧柔搂过钗儿,款款望着柳悦清,柔声说道:“这次是为了寻你,钗儿和阿大千里迢迢而来,兰妹妹前些日子不知为何,有两三次胸腹痛得厉害,险些昏了过去,却又不似毒性发作,连拈花前辈都有些束手无策,只是听她迷迷糊糊喊着你的名字,钗儿心疼兰妹妹,和阿大回到中原来找寻你,只因不知你行踪,他们无计可施,便去到耿府寻到了我。”
柳悦清紧握双拳,脸上露出痛惜之色,咬牙说道:“果然是无妄真气作祟,这正是我……我担心之事,我这就赶往昆仑山,去见兰妹妹。”
耿沧柔捏了捏钗儿的鼻子,说道:“这下钗儿你信了不?清弟可负了你家小姐?”钗儿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眼泪汪汪盯着柳悦清,哽咽着说道:“柳公子,请你救救我家小姐,她,她实在是痛得不行了。”说到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顿时把茶馆内的人齐齐惊动,纷纷转头向他们投来好奇目光。
柳悦清毫不犹豫说道:“我这就赶去她那边,柔姊你还是回去耿府,宁兄弟和郁姑娘不日会携着麒麟血去你府上。”耿沧柔颔首说道:“我听南宫姑娘提及,她身怀绝症,需用此物治疗,虽然我和爹爹他们都不知这是何物,但听她说得郑重,令我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柳悦清握住她的手说道:“麒麟血不仅能治疗南宫姑娘的病,或许连你和兰妹的病症亦是有效,我已托郁姑娘多取些回来,我这次前去昆仑山,便是打算和兰妹也一同去到耿府,望能到时药到病除。”
耿沧柔听到自己心坎疾病也有望医治,顿时一喜,随即定下心神,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一同去昆仑山,这一路遥远,咱们同去路上也有照应,接兰妹妹后咱们再一同回去荆州。”
柳悦清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钗儿,我和耿姑娘先行一步,你们不如在城里留宿一晚再出发赶来,如此可好?”钗儿螓首微点,说道:“柳公子你们赶路快,不必替我和阿大操心,还请两位一路保重,我替小姐谢谢二位了。”
柳悦清推桌而起,说了声:“柔姊姊,咱们走。”出了茶馆,取回马匹向城外行去,耿沧柔在他身旁欲言又止,到了城外后,耿沧柔拉住他问道:“咱们怎不等明日天亮再出发,我还想去买一匹马呢,如今就一匹坐骑,去往昆仑山路途遥远,怎驮得了我们两人?”
柳悦清说道:“无妨,这一路沿途有不少城镇,明日再买一匹也不迟。”他翻身上马,笑嘻嘻地指着身前,又一伸手,示意耿沧柔上马,耿沧柔脸蛋一红,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纤手放在柳悦清掌内,柳悦清臂膀用力,将耿沧柔拉到身前,环臂将她搂住,一振马缰,骏马一声长嘶,撒腿便跑了出去。
夜间郊外并无他人,周围不见光亮,若非两人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寻常百姓岂敢此时孤身上路。耿沧柔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心神一阵紊乱,将螓首靠在他的胸口,说道:“你对我和兰妹妹如此情重,我们却都是一副残躯,真是亏欠你太多了。”
她幽幽自语,柳悦清耳旁风声疾掠,听闻不清,低头问道:“柔姊,你说了些什么?”耿沧柔芳心一震,脸颊埋入他的衣襟,笑道:“你对兰妹妹如此情深,兰妹妹若是得知,这一欢喜,病痛恐怕就全好了。”柳悦清哈哈笑道:“虽是孩子气话,我也望能如此,你和兰妹妹都是我的爱妻,你们身受苦楚,我亦感同身受,恨不得自己替你们承担。”耿沧柔听他说得深情,抬头朝他嫣然一笑,芳心喜乐无限。
顿了一下,柳悦清又道:“青姐儿说水芊芊在江州城住了好些日子,她和沈诗恒向来形影不离,我原想去探探虚实,如今却是怕在城里逗留久了,万一遇上姓沈的会生多余枝节,不如早些赶路,只是辛苦了姊姊。”
耿沧柔说道:“沈诗恒和月落乌啼帮主分明相识,当日在江州府中,两人联手对付我们,往后要除去月落乌啼,需防西禅宗从中作梗。”
柳悦清赞同说道:“去昆仑山接兰妹妹到南郡耿府后,我便一路赶去平江府,这位帮主生性狠毒,那我也用些手段对付他,此人当年可害了不少人。”
耿沧柔微微一惊,坐正娇躯问道:“清弟你已知此人来历?”柳悦清说道:“从我爷爷口中得知,此人极有可能是宁无城,当年在三清山上下手加害凌傲翔的贼人,而我清月山庄的凶手亦是有些线索。”说到此事,柳悦清又不得不稍作叙述,随即说道:“这次前去东雁荡,令我收获颇丰,不少谜团茅塞顿开,虽又现出其他费解之处,但吴家血案小弟已有些眉目了,只是少了一处关键。”耿沧柔柔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前往平江,兰妹妹那里我一人前去足矣。”柳悦清笑道:“这些日子我想到兰妹妹,心神有些不定,若这次不去,唯恐心有杂念,月落乌啼不好对付,稍有纰漏就会万劫不复,我思来想去,还是先跑昆仑山一次了。”耿沧柔啧啧叹道:“咱们柳公子如此多情,兰妹妹心头可要欢喜得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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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悦清失笑说道:“姊姊贫嘴,去往昆仑拜见拈花公主,我还有另外一事,姊姊你还记得琅琊山内的那个中年人?”耿沧柔应道:“和清悲大师一起的那个活死人?”柳悦清嗯了一声,说道:“我爷爷说此人是淮阳凌府前掌门凌绝星。”
耿沧柔大吃一惊,花容失色,柳悦清续道,“我当时乍闻此事,也如姊姊般讶异,此人若是凌绝星的话,淮阳凌府和姑苏凤展两家就有许多事情说不通了,听兰妹妹当时提起,她师父正想法子救醒这位大叔,我也有些迫不及待前去拈花公主那里,这缺少的一处关键正是这位大叔的身份。”耿沧柔颔首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撇下平江府不管,迫不及待往西赶路。”柳悦清叹道:“小弟感叹时间紧迫,去了平江府势必还需往昆仑山跑,后再回往平江,可就耽搁久了。”耿沧柔哎呦一声,懊悔地说道:“早知如此,那匹叠雪就不还给瑛姨了,有它相助,昆仑山弹指便到。”
她提及神驹“叠雪”,柳悦清顿时想起和耿沧柔初遇情形,忍不住柔情一动,低头吻了她一下秀发,叫道:“咱们走,到前方镇上再找寻住宿之地。”
两人骑马在荒野道上奔驰,陡然间一阵蹄声迎面传来,柳悦清当先察觉,细听之下,竟是一匹马儿正跑向自己这里,来势急促,他心神一凝,说道:“不知是谁往这里来了,夜晚时分,这匹马或不寻常,咱们留意一下。”耿沧柔也是听得分明,颔首说道:“一骑而已,江湖人赶路也属常事,咱们不必理会。”柳悦清放缓马匹,笑道:“多事之秋,我也有些疑神疑鬼了。”
两人稍谈数言,前方一道黑影乍现,确是一匹骏马撒蹄直冲而至,柳悦清凝神看去,突然咦了一声,脱口讶道:“马背上怎会无人,难道是受惊跑散的马儿?”
他正惊讶不已,那匹马儿已从两人左侧飞掠而过,这时两人才看清并非马上无人,而是骑马者匍匐于马背之上,全身尽被遮住,黑夜中不易看清。柳悦清心念急转,人已随念动,耿沧柔眼前一花,只见柳悦清如一阵清风掠过,转眼便赶上了奔驰中的骏马,竟是快得肉眼难辨。她又惊又喜,暗道:“清弟功力大进,这身轻功可真了不得,那位郁岛主果真是成全了清弟。”
她惊喜不已,一时愣愣看着柳悦清,竟自呆了,柳悦清却是出手如电,脚刚沾地,双手已扣住缰绳,厉喝一声:“畜生,给我停住。”往后用力一勒,这一下力愈千斤,马头顿时往上一仰,长声嘶鸣,四肢一软,便往地上摔去,柳悦清眼疾手快,伸手抓起马上之人,往后跳开,这匹马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耿沧柔吓了一跳,急忙从马背上跳下,飞奔掠去,柳悦清将马上之人置于地上,耿沧柔扑到他身边,说道:“清弟,你这是做什么?好生吓我一跳。”垂目瞧去,突然脸色一变,惊道:“‘淮阴第二剑’张诺栖,他怎会伤成这样?”
柳悦清摇摇头,俯身叫了几声“张兄”,却不闻张诺栖回答,只见他紧闭双眼,嘴角血迹斑斑,显然受伤不轻,柳悦清出掌按在张诺栖胸口,一股真气缓缓输入,约一盏热茶时辰后,张诺栖突然哇地一声,连连喷出鲜血,吐得全身尽是,耿沧柔看得心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低语。
便听张诺栖轻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柳悦清撤回双手,脸现喜色,说道:“张兄,还认得小弟吗?”张诺栖瞥了柳悦清一眼,虚弱地说道:“原来是柳少庄主,多谢……多谢援手。”竭力坐起了身子,大口喘着粗气,显然伤势不轻。
柳悦清奇道:“张兄怎会如此狼狈?况且连夜纵马疾奔,更会令伤势雪上加霜,穆兄和程兄如今人在何处?”
张诺栖喘着气,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说道:“我是吃了沈通尧一掌,差点连这条命都丢了,看来老天爷还不让我早早去见阎王,才让我遇见了柳少庄主。”
柳悦清和耿沧柔齐声惊道:“沈通尧,张兄遇见了这个老魔头?”
张诺栖深深吸了口气,强忍内伤,沉声说道:“柳少庄主,耿姑娘,请无需挂念张某伤势,我寻个掩蔽之处就能自行疗伤,如今穆大哥、程兄弟还有秦庄主梦婆婆等人苦战沈通尧,请二位速去救援。”他低头看着马蹄印说道:“我方才晕厥了,不知来时道路,两位随着这匹马的蹄印,应能寻到,江州城西三十里地一座乱石坡,若无援手,穆大哥他们恐难以支撑许久。”
柳悦清脱口惊道:“这几位都是一流高手,更何况还有秦庄主压阵,怎也敌不过这个沈通尧?”
张诺栖苦笑一声,说道:“梦婆婆不察之下先伤在沈通尧手下,秦庄主为了照应她,一时腾不出手应敌,咱们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柳悦清毫不犹豫应道:“城西三十里,距此不过十里左右,应能赶得上,小弟这就前去支援,柔姊留下照应张兄。”耿沧柔急声叫道:“我也去,若是沈通尧的话,我……我不能不去。”她脸上显露焦急之色,回头看了一眼张诺栖,他如此伤重,又是荒郊野地,将他弃之不顾,难免会遇不测,她念及此处,顿时露出犹豫之色。
张诺栖咬牙说了句“我也同行”,挣扎着站起身来,耿沧柔见他摇摇晃晃,站立都极为艰难,忍不住说道:“张兄,你这……”张诺栖打断她说道:“我休息一阵便好,况且……我也不能舍下大哥三弟独自逃命……”他深深吸了口气,踉跄着走到马匹旁,强行提气,却是脚下一软,单腿跪到了地上。
柳悦清翻身跃上了张诺栖所骑的马匹,随之将他拉到背后,说道:“张兄,小弟带你一同过去,柔姊,事不宜迟,咱们快赶去救援。”一振马缰,就往乱石坡方向赶去,耿沧柔赶紧上马追上,想到沈通尧就在前方,芳心忍不住暗暗打鼓。
十里地并不遥远,脚下骏马竭力疾奔,转眼已跑过了七、八里,柳悦清突然脸色一变,将马匹停下,耿沧柔急忙也一拉缰绳,打量了四周情形,比之江州城外更是荒芜冷清,她心中正自一动,突听柳悦清低声喝道:“是在偏南方位,柔姊,咱们快去。”又是策马奔了出去。
耿沧柔跟着他又行了一段距离,耳中猛然传来异响之声,夹杂不少人怒骂呵斥,前方果然有人激斗正酣,声音逐渐清晰可闻,显然就在不远处,柳悦清再度拉住马匹,说道:“我先去看看,柔姊你护着张兄,见机行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背影闪动数下,已是远去。
耿沧柔翻身下马,走到张诺栖身旁,说道:“张兄,你伤势未愈,还请找个隐蔽之处,小妹要去助柳公子一臂之力。”拉着张诺栖的马儿缓缓前行
张诺栖望着柳悦清远去方向,半晌才回神,说道:“好轻功,好轻功,有他相助,大哥他们有望脱险了。”他望着耿沧柔,突然说道:“传言柳少庄主玷污潘思思姑娘一事,其中是否有所蹊跷?”
柳悦清展开轻功,悄无声息地靠近前方激斗处,眼前地势已近长江一条支流,河道南北而向,放眼看去,两岸乱石成堆,荒草遍野,穆夜川等人为何会在此和沈通尧大打出手,柳悦清也懒得去想,只是秦初月亦在此地,却令他有些好奇。
这一晚明月当空,荒郊之地视线颇佳,前方一座乱石山丘赫然出现,打斗声正是从山丘之下传来,此时早已清晰可闻,柳悦清快步来到山丘上方,悄悄探头望去,山丘下是宽阔无垠的平川之地,被一条河道截断阻挡,河岸旁零星站着几人,另有三人于河前相搏,黑影来回纵跃,斗得甚是激烈。
柳悦清凝神遥遥望去,只见一人腾空跃起,如鬼魅般扑前窜后,身法着实鬼魅难测,对面两人合力招架,却也难以支撑,柳悦清虽看不清他的相貌,但这身法却已辨出,暗道一声:“是西禅宗武学,此人应是沈通尧。”他深深吸了口气,长身站起,如绽春雷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