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松手退开,吴曼霞身上劲道未消,软软坐到地上,却是一口浓痰向柳悦清吐了过去。
柳悦清侧身避开,急忙说道:“大夫人你别……”小琵琶突然插口说道:“铜铃妹妹,月琴妹妹,你们照顾好大夫人,柳公子,还请到屋外说话。”她当先走出屋子,柳悦清怔了一下,急忙追出屋外,只听到屋内吴漫霞突然放声大哭,连连叫道:“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呀。”哭声刺耳传来,令人断肠。
小琵琶走到屋外,轻声说道:“柳公子,小琵琶正要去城中添置一些物事,可否边走边谈?”柳悦清颔首应允。
出了宅院,小琵琶掩上大门,两人沿着小道缓步而行,柳悦清侧过头打量小琵琶,只见她一张鹅蛋脸,清秀可人,肌肤白皙,颇有江南水乡女子水灵风韵,神色沉稳,隐隐透出几分老练,和其年龄颇不相符,他看了几眼,忍不住轻轻一叹。
小琵琶明眸轻转,脆声问道:“柳公子何事烦心?”柳悦清展颜说道:“我是在感叹吴惊云兄眼光不俗,能寻得姑娘照料吴夫人,难怪他不仅能安心经营店铺,且自身神功大成,有姑娘这等厉害人物在身侧,他自是放一百个心。”小琵琶嘴角一弯,初次露出一丝微笑,只听她淡淡说道:“我一个小丫头,哪谈得上厉害不厉害,公子过奖了。”柳悦清说道:“我提起杀人惨事,小铜铃和小月琴都是吓得色变,琵琶姑娘却不动声色,这份镇定着实难得。”小琵琶幽幽一叹,说道:“我爹娘是在我眼前被人杀死的,这种杀人惨事,小琵琶见怪不怪了。”她微微垂下头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柳悦清歉然说道:“在下失言,姑娘莫怪。”小琵琶摇摇头,转过脸淡淡一笑,柳悦清急忙问道:“姑娘唤我出来,不知有何指教?”
………………………………
288南有名门佳子弟
小琵琶说道:“不瞒公子,小琵琶来到吴家做丫鬟,算来已近六年了,往日从未听说二爷寻人来治疗大夫人的疯病,小琵琶才疏学浅,却也知道人一旦疯了,就极难变回原样,这时听到公子受二爷之托前来,小琵琶有些半信半疑。”
柳悦清笑道:“姑娘是怕我借惊云兄之名而来,对大夫人意图加害?”小琵琶摇头说道:“二爷他人很好,我信他结交的朋友也是个好人,只是有些不明白而已,大夫人受苦这么多年,莫要让她更增痛楚了。”柳悦清又是一声叹息,连连叫道:“可惜可惜。”小琵琶讶然说道:“公子又有何事不如意了?”柳悦清叹道:“可惜琵琶姑娘你晚生了十余年,若早个十数年进到吴家,凭姑娘冰雪聪明,此时定能助我查出真凶。”小琵琶摇头说道:“公子过誉了,小琵琶远不如公子聪明,再说我若十四年前已进入吴家,说不准凶手把我一同杀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柳悦清想了想,莞尔一笑,点头说道:“姑娘此言甚有道理。”
小琵琶踢着脚下碎石,不经意问道:“我听二爷提起过,杀人凶手他早已知晓,此人武功很是高强,二爷后来拼命练武,也是为了练就高强本领前去报仇,怎么这时候又来找寻真凶了?”柳悦清笑道:“那是因为原先那个杀人凶手可能并不是杀人凶手。”小琵琶一愣,颇有不解之意,柳悦清却也不愿在一个丫鬟面前多提此事,只是说道:“真凶或另有他人,吴兄不愿误伤无辜之人,在下正好闲来无事,便来相助吴兄一次。”小琵琶突然咯咯一笑,脸蛋如绽放清莲,甚是好看,她笑意盈盈,柔声说道:“真凶是其他人的话,这个难题可不小,我看定是柳公子比我家二爷更聪明数倍,他才会叫公子来啃这块硬骨头。”
柳悦清忍不住大笑一声,说道:“姑娘原来是个鬼精灵,在下佩服不已。”小琵琶也笑道:“公子早就赞誉过小琵琶,若不展现一下,岂不是变成公子拙眼不识人了嘛。”柳悦清摆摆手,笑道:“不谈这个了,否则在下真的要被姑娘驳得哑口无言了。”
他沉吟一下,问道:“你们三人这些年来一直服侍着吴夫人?”小琵琶点头说道:“大夫人神智混乱,离不了人,小月琴和小铜铃和我不同,她们都是平江人士,老家就在城中,隔个三两天就回城里住几日,我老家在山阳,爹娘死后,现在那里也荒废了,就一直安身在这间宅院,倒也清静怡然,空暇时便去平江城里逛逛,也不会寂寞冷清。”
柳悦清说道:“如此说来,琵琶姑娘是吴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小琵琶微微颔首,说道:“我照料大夫人多些,却也谈不上最亲近,大夫人神智出问题后见人不多,稍显亲近的恐怕也就五六个人而已。”柳悦清问道:“琵琶姑娘常在大夫人身旁,可听闻过她说起其子被杀的事?”小琵琶侧过头回想片刻,才摇头说道:“小琵琶印象中,大夫人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这事儿,她每天就呆坐在窗前,有时候数个时辰纹丝不动,一天到晚也说不上十来句话,大多还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清楚的话讲不了几句,更别说夫人爱子被杀的事了。”柳悦清哦了一声,默默往前走去,却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缓步前行,相谈许久,已远远瞧见了城门,柳悦清似乎显得有些苦恼,之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小琵琶默默盯着他,也不出声。
直到城门口,小琵琶站住脚步,才说道:“柳公子不必忧虑,此事急不得,所谓剥茧抽丝,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柳悦清问道:“姑娘怎知我烦心何事?”小琵琶轻轻一笑,说道:“公子说过找大夫人是询问夫人爱子被杀的细枝末节,按常理神志不清的病人绝无法能够答你所问,公子恐怕是别无办法之下才出此下策,如今询问未果,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岂不是令公子烦躁不堪?”
柳悦清向小琵琶竖起大拇指,夸赞说道:“姑娘冰雪聪明,是我生平仅见,有姑娘在吴夫人身旁,实是在下之幸。”小琵琶怔了一下,未及明白话中含义,柳悦清已向她说道:“小琵琶姑娘,往后可能还会倚仗于你,还请姑娘多多相助。”小琵琶裣衽说道:“二爷对小琵琶恩重如山,大夫人的事便是小琵琶的事,小琵琶愿柳公子早日查获真凶,为吴家报仇雪恨。”
柳悦清微微颔首,说了声:“在下告辞。”当下作别,柳悦清匆匆入了苏州城,小琵琶明眸深邃,凝视着柳悦清的背影,玉指拢起一缕秀发,俏脸竟显出捉摸不定的神色。
进入城中,这次柳悦清驾轻就熟,不一会儿就走到卧龙街上,转角处遥遥可见“七彩居”三个大字,柳悦清来到店铺前,却见大门紧掩,竟是闭门谢客。柳悦清愣了一下,喃喃说道:“难道‘七彩居’也要改换门庭了?”他打量着门口,却无此迹象,便生改日再来的念头,正欲转身离去,陡然间耳中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正是从“七彩居”中传出,柳悦清心中一动,急忙上前叩门。
便听屋内咳声并未停顿,柳悦清听出是个女子声音,便知是那关氏,于是朗声叫道:“是关姑娘吗?在下柳悦清,今日再度前来打扰。”
好不容易关氏止住咳声,又过了稍许,店门缓缓开启,只见关氏扶着门框,正不住喘息,脸色苍白如雪,一脸疲乏神色,眼光往柳悦清脸上扫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弱声说道:“原来是公子,你是来买织锦的吗?”
柳悦清稍一错愕,见关氏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急忙说道:“姑娘身体欠安,在下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向她行了一礼,便即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同时几声惊呼此起彼落,柳悦清转头张望,惊见关氏倒在地上,数人正路过“七彩居”,被吓得齐声惊叫,却是连连倒退,避之不及。柳悦清脸色一变,急忙飞奔过去,俯下身子扶起关氏,见她双目紧闭,早已昏迷不醒,连忙喊了几声“姑娘”,关氏毫无反应,柳悦清暗道:“南宫烈怎会不在此处?‘七彩居’只凭一个弱女子勉强支撑,岂能不亡。”他不敢迟疑,当下抱起关氏,快步行入“七彩居”,奔到店铺内屋处,撞开内屋房门,跨步冲入,看清屋内情状,轻轻“咦”了一声。
………………………………
289南有名门佳子弟
这间内屋竟比外面店铺更为宽敞,一缕光亮从半掩的窗户中透入,屋内光景清晰透明,除却桌椅木床之外,另有几部形状庞大的机械占据着内屋近半地方,靠一侧墙边,一张檀木桌上搁置着两只香炉,正自冉冉焚香,淡雅清香满屋散落,透鼻而入,柳悦清心神顿时一振。
他将关氏放到床上,听闻到她低声轻喘,呼吸时断时续,颇显困难,柳悦清伸手摸了下她额头,触手微热,心头微微一惊,暗道:“她是受了风寒,我身上并无药物,看来须寻个大夫来诊断才妥当。”
他冲到屋外,门口仍有数人并未离去,正探头探脑往铺内张望,柳悦清风一般掠到门口,倒把这些人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开,柳悦清眼疾手快,拉住一个青年男子,说道:“这位大哥,烦请你请来一位大夫,这里有人病倒了。”
那人惊魂稍定,愣愣回道:“找个……大夫……过来?”柳悦清颔首说道:“小弟初到此地,人生地疏,有劳大哥了。”青年男子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难道是南宫烈那粗汉子倒下了,我还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死了,他也不会生病,这小子也中邪了?真是奇怪了。”此人显然没见到关氏晕倒,柳悦清笑了笑,也不解释,青年男子急忙说道:“这事好办,兄弟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拉个好大夫过来。”当下匆匆离去。
柳悦清松了口气,向众人作揖说了声“失陪”,进入“七彩居”内,快步走进内屋,见关氏依然未醒,气息却是平缓了不少,心头略安,又退了出来,心道:“男女有别,我若和关姑娘共处一室,未免会给人落下话柄,于关姑娘名声不利,我还是在外面等候为佳。”
他负手在铺中来回踱步,仔细欣赏着琳琅满目的织锦,门口几个过客见他举止有些古怪,一时不知他的来头,都偷偷张望打量,却没人敢进屋与他攀谈。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隐隐能听见“男子……我家……二妹……”相隔远了,极难听清。柳悦清心中一动,缓缓走到门口,刚一止步,陡地随着一阵劲风拂面,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如大山般立在面前,手中还提着一人,正是方才去请郎中的那位仁兄,柳悦清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喜道:“南宫兄,你可赶回来了。”
这条猛汉正是南宫烈,只见他满脸通红,双目怒睁,瞪着柳悦清,尽显狂怒之色,牙齿咬得滋滋直响,猛地将手中青年甩开,一把抓住柳悦清的衣襟,吼道:“柳悦清,你……你究竟对二妹做了什么?”
柳悦清看他神色异样,大失常态,不禁有些狐疑,但依然沉住气说道:“令妹受了风寒,先前晕了过去,南宫兄却不在场,我只得托人前去请大夫,南宫兄为何如此动怒?”南宫烈喘着粗气,突然手一松,怒道:“柳悦清,你不是个好人。”冲进店铺,便听他大叫了声“二妹”,横冲直撞扑入了内屋。
柳悦清挠着头苦笑道:“我不就是没买你家的那副镇店之宝而已,又何苦对我如此恶言相对?”俯首见被他甩落的青年男子痛得脸色惨变,在旁人搀扶之下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口中早已破口大骂,柳悦清心道:“南宫烈这混球,行事也太过鲁莽了。”当下摇摇头,掩起店门,转身来到了内屋。
南宫烈正跪在床前,蒲扇似的手掌按在关氏的额头,神情平静不少,柳悦清跨进屋里,开口说道:“南宫兄怎么……”南宫烈转过头来,看着柳悦清,脸上显露惊慌神色,跳起身来,双手在胸前一错,惶声说道:“柳悦清,你别过来,否则,我南宫烈就对你不客气了,我,我……”脑袋左右转动,似乎在察看四周地形。
柳悦清好气又好笑,喝道:“南宫烈,你在搞什么名堂,为何对我如防大敌?”南宫烈拳头紧握,挡在关氏身前,怒道:“你对我二妹图谋不轨,你这个淫贼,我南宫烈真是错看你了。”柳悦清听他胡说八道,脸色一沉,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双手使出“千丝缠花手”,一把扣住了南宫烈双手,喝道:“南宫烈,你此话何意,何来如此污蔑我?”
南宫烈虽练过几式武功,但在柳悦清面前实是不值一晒,毫无反抗之力便给擒住,柳悦清十指传来力道甚烈,双臂酸麻不止,极为难受。南宫烈却毫不变色,脸上怒气更甚,叫道:“你奸淫良家妇女,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抵赖?”
柳悦清脸色大变,十指更是用力,痛得南宫烈龇牙咧嘴,险些晕了过去,但柳悦清气怒交集之下,并未发觉,怒声说道:“什么奸淫良家妇女,人证物证皆在,南宫烈,今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南宫烈疼得冷汗尽冒,脸上掠起一丝不屑之色,说道:“柳悦清,你杀了我就能掩盖你的恶行?你做得好事这些天早已传遍整个平江府,恐怕已无人不知,想不到你这厮生得相貌堂堂,却是个龌龊的无耻之徒,我,我绝不会让你……让你伤害二妹……”突地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柳悦清这才惊觉自己用力过甚,急忙撤手叫道:“南宫兄,对不住。”
南宫烈踉跄退后,不意间撞到了床角,惹得整座木床剧烈颤动一下,这可吓坏了他,急忙按住床榻,见关氏并未被惊醒,他才转头怒目而视,问道:“柳悦清,你究竟想怎样?”
柳悦清无奈地说道:“在下今日前来,原是打算向二位询问一件琐事,只是方才没见到南宫兄,此时南宫兄一现身就对着在下一阵痛骂,着实令人深感莫名其妙。”
南宫烈怒气稍减,却仍然神情严肃,僵硬着口气说道:“你难道不是对我二妹见色起意?二妹昏迷不醒,不是你下手加害的?”柳悦清大皱眉头,说道:“在下从无此意,南宫兄误会了。”当下稍作叙述关氏晕厥前后之事,随即说道:“南宫兄不在‘七彩居’,在下又不能独自留下关姑娘,这便找寻了一人去找大夫,这‘见色起意’四字从何说起?”
南宫烈挠挠头,神情有些尴尬,哈哈干笑几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是那件事,想不到是个误会,哎呀老弟,你也别动气,这几天外面尽传着你的一件事儿,未免令我心生防备。”
柳悦清早已想开口询问,此时急忙相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给在下落上‘淫贼’的骂名,还请南宫兄指教。”
南宫烈开口反问道:“柳悦清你可否知道潘思思?”
柳悦清颔首说道:“这些年来风靡武林的两个民间女子,扬州水芊芊,淮安潘思思,她们虽不是江湖中人,却在江湖人中赫赫盛名,一个是天下第一美女,另一个被称为世间最善女子,我都是久仰大名。”
南宫烈说道:“数天前,那个潘思思在平江府现身,她去衙门控诉有人奸污了她,而做了这件好事的人就是你,柳悦清……”
他话未说完,柳悦清早已一跳而起,叫道:“胡说八道之极,我从未见过潘思思这女子,她……她怎能以此事诬陷我,败坏我的名声?”南宫烈说道:“我乍听此事,原本也将信将疑,只是咱们寻常百姓都深知,潘思思姑娘心地善良厚道,绝不会无故陷害他人,之后又听说潘姑娘拿出了一件事物,才令人不得不信你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