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青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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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青凰传-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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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鸾宫如此吵嚷了好几日,每日来宫中请安的宫姬又多,说不担忧两个孩子的安全也是假,故而让她二人在宫中胡闹了几日,我便将他们还是送回了华阳宫。

    华阳宫,比咸阳宫少了太多是非功利。

    精卫是随着两个孩子一起出宫的,她该回去准备准备,好好待嫁了。王翦和吕箐月的良辰择在精卫和钱桀的前头,如此,她也可好好喝一回旁人的喜酒,再轮到自己来做新娘。

    尽管精卫不甚想接受,我还是赠了两柄玉如意一对鸳鸯真丝绣枕银钱八百两金钗四对耳坠八双手镯两对给精卫。她是从小跟了我的,最体贴不过,这些东西,她受得起。

    没了精卫在咸阳宫的日子,我的生活起居倒是累了些:一来只剩下杜鹃在照拂着,她多少有些忙乱;二来如今宫里又多了个瘦弱的小家伙要照顾,她不敢怠慢日以继夜的也实在烦心;三来百灵至如今都有些萎靡,沉痛不能自拔实在难以启用。

    我琢磨着待阿政加冠之后,便将画眉召回,莫让她总在宫外闯了。莫不然,这青鸾宫只有杜鹃这一把手,倒也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忧。

    眼见着赵芡的小腹也一天天鼓胀起来,赵芡的心思倒是愈发不在这青鸾宫了。她跟我粗浅提了回想去外头另起炉灶的事儿,我心知她是因着自己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怕我容不得她,便答应了待她安然诞下孩子后再给她择个好宫殿另居。她思忖着青鸾宫总归还是比外面安全的,便也答应了。

    王翦和吕箐月的婚宴定在中秋之后,阿政兴致盎然的要过去,还说要带着我一起,我总感觉有些别扭,便借口身子不大爽利,推脱掉了。

    阿政于是自己去了,当日喝得红光满面的回来,颇为爽快。据赵胥说,王翦对于阿政的莅临颇有些意外,不过阿政也给足了王翦面子就是,赏赐多得很。

    至于精卫,也不知是不是该说好事多磨,每每的两人生辰八字对上,难选日期,推推搡搡的,竟到了年关前后。

    日子还远,故而我也不曾多操心,精卫多些时间准备也是好的。

    阿政每隔三五日便要来咸阳宫走一遭,王翦婚宴后几日,阿政来青鸾宫时,面色漆黑,难看得很。

    赵胥也是噤声跟了一路,觊了我一眼,也不敢说什么。

    见着阿政如此不痛快,我便抱着阴曼往他怀中一塞,左右他最喜孩子,有孩子在手中,他也不该再撒火的。

    果然,他抱着阴曼哄了一回,把孩子逗得乐呵呵的,他才叹息着看了我一眼,“青huáng,你见着政不爽快,也不问问政为何吗?”

    我复从他手中抱回阴曼,“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同我说的,你要是不愿说,即便我再怎么问,你也不会透露半个字不是。况,阿政你方才进来的时候脸色那么差,我若是在此时招惹你,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我哄了哄小阴曼,点了点丫头撅着的小嘴儿,“阴曼说是不是?你父王呀,见谁黑了脸都不会见阴曼黑脸就是。”

    阿政被我逗得好气又好笑,总算神色不如先头那般难看,嘀咕了句,“小家子气性。”

    笑罢,他的面色再度沉了下来,难得他会将脸拉长到如此地步,看来,的确是遇着了些让他不大痛快的事儿。

    他似是犹豫了许久一般,拳都微微攥紧,“青huáng,你说,假若有一日,政要与母后为敌,你会支持政吗?”

    赵姬?我心中闪过些疑惑和惊讶。不过,也只是片刻后就释然了,阿政要和赵姬翻脸,这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儿罢了,只在时间的长短而已。

    “如何这般沉不住气?到底,明年就到了你加冠的年岁了。阿政,有些事,不急在一时的。”我劝慰道。

    离他加冠握权只剩下寥寥几个月,阿政虽然性子也暴躁,但我却晓得,在大事面前,他素来都是很沉得下气的。这回如此唐突的言说起赵姬的事,只怕又是出了什么大事故。

    阿政叹息一声,“政,有的时候真恨自己为何有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母亲”

    嗯?不知羞耻的母亲?阿政……果然晓得了?

    不待我想透彻,但见他怒然狠狠锤了一下桌子,将阴曼都唬得哭了起来,气冲冲只骂道,“母后糊涂,纵那市井小人为宠便罢了,怎会荒唐到诞下孩子?嫪毐呵,政倒是低估了你,你真是愈发能耐了”

    莫非,阿政先前不知晓赵姬与嫪毐苟合的事?可从他原先的语气,他也是知晓嫪毐有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得哄着阴曼如此追问了一句,如若阿政不知晓个中奸情,我也不敢在此时透露我早已知晓,且装一回傻看看阿政如今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阿政气哼哼骂了句,“今日在御书房内,一臣子与我耳语,言说昨夜嫪毐宴请群臣喝酒时,在酒宴上大言不惭:吾乃秦王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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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帝王谋

    他的目光悠远深邃,黯然盯着窗外的天,神色微微有些悲戚,“青huáng,政有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政会有这样一个母后……”

    我深知赵姬所为伤他太深,却也找不出言语安慰,故而只佯装无所谓道,“阿政,你还有母后在身畔,可我呢,再过些年,或许都要记不清我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了。只依稀记得,她是个很温婉的妇人,模样很是乖巧。”

    “有,不见得比无的好。”他伸过手来揉揉我额前的碎发,“青huáng,政的母后做出这样的事来,政都不知政以后该以如何脸面来面对她了……”

    太后先是与相国有染,尔后又与假阉人苟合,乃至诞下子嗣。这传出去,不知该让多少天下人笑话,笑话的不仅仅是赵姬,更是阿政,是大秦的君王。

    我思忖一番,软声呢喃着,“她是你的母亲,你还是不该怠慢她的。倒是那个嫪毐,假阉进宫本就目的不纯,如今更是做出此等有逆天道的事情来,断然是留不得的至于他和太后所生的业障……”

    “政更容不得他们”不待我说完,阿政眸中闪烁起狠绝。

    我噤了声,他此刻的怒意压抑得我都有些发闷。该是怎样的恨,才会让阿政紧攥着的拳都掐出血色来呢?我看着他紧握的拳,那个微微有些颤抖的拳,头一回不愿去缓释开来它。

    不仅是阿政觉得无可原谅,我也如是想。

    即便赵姬与嫪毐所生子嗣是无辜的,但到底,他的身份过于尴尬,也必然为世人所诟病。我是断然容不得旁人诋毁阿政的,更何况,这孩子就是个时刻活生生的对阿政的侮辱,我,绝容不下这种存在。

    这么想着,我的拳都不自觉攥紧了。

    阿政垂眸,松开拳握住我的拳,无奈而又牵强的苦笑着问我,“青huáng,政有的时候也会想,政的母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曾经,她也曾是个有一口饭都要全部留给政的慈爱母亲。可如今,她却为了一个下三滥的市井小人,与政作对到这般地步。”

    他的言语很无力,“你可知道那嫪毐是个多龌龊的人?说起来政都觉得可笑,此人还是李斯在街头瞧见的。他原不过咸阳街头一个卖假药的,因着粗硕,便以麻布裹之拱喜车轴而转,李斯见之以为奇,当做个杂耍的引荐给了吕不韦,被吕不韦留作舍人。”

    虽然早就听说过嫪毐这厮的荒谬事,可如今从阿政口中听来,却又是一回事。我尚觉得面红耳臊,却也感叹赵姬竟然好这么一口。

    “政的母后……”阿政呢喃着顿住,终究没有再说下去,我想,大概他也确然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为子者,终归不好去评价母亲的放荡肤浅。

    我叹息一声,“来年四月即能加冠,到时,阿政也不必再受太后娘娘的约束和压制,那时,还怕不能对付嫪毐吗?”

    “政也知道,一切都只等来年。可是青huáng,政盼着的是来年四月,你怎知他们惶恐的又不是来年四月呢?在此之前,终归变数太多……”阿政的面色不甚好看。

    我们等的是阿政加冠,他们所惧的亦是阿政加冠。但凡阿政手握大权,那些在朝堂上胡作非为的腌臜们,哪一个不该是如灰鼠丧门犬般夹着尾巴逃窜?如若还舍不得手中的香饽饽,那么在阿政正式手握大权之前,他们必然会反抗。在此之前,他们是忐忑的,我和阿政又何尝不是惴惴不安呢?

    长安君嬴成蟜,其实便算早期一个失败的例子。

    冬日寒风瑟瑟,从窗子里刮进来的北风呼啸着擦得人的面颊都生疼生疼的。阿政的脸被这北风摩得有些发红,可这面颊的红却红不过他眼中的怒。

    “可有何应对之策?”我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如是问道。

    他如今无权无势,必然是要借旁人之手来防范嫪毐的,可最让人担心的,又何尝不是这借势之人亦是心怀不轨之辈呢?

    我能想象到的人自然是吕不韦,不管怎么说,哪怕囊括了嫪毐和赵姬的权势进来,吕不韦在大秦的权势,目前也是排在首位的。权倾朝野,说的就是吕不韦。

    “吕不韦身为相国,又是两朝功臣,政考虑的首位只能是他。此外,还有昌平君等臣子,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把握谁会站在政这边的。”阿政答着,旋即他又反问了句,“但,政对吕相国,总有些不心安。这嫪毐,说到底其实还是吕相国献给母后的……”

    我自然不会忘了吕不韦将嫪毐送进宫这一遭,他将嫪毐带去万安宫的时候,被我撞见,还因此结过一段梁子。

    吕不韦的权势不容旁人侵犯,我那时初入宫闱,有些没分寸才得罪了他。好在后来,在祖母的劝解下,才释了这段误会。

    祖母我想到了祖母,祖母既然信得过吕不韦,那我与阿政应该也能信得过他罢况,如今他还有个女儿嫁给了王翦,王翦自然算我们这边的人,吕不韦若是想和我们唱反调,自然会有些顾忌的。

    他目光有些担忧的,喃喃问了一句,“青huáng,你且说说,若然是你,能有多大把握能劝服吕不韦站在我们这边呢?”

    “祖母颇为相信吕相国,青huáng自幼以祖母为度量,私以为,似吕相国这般商贾出身的人来说,只要以重利诱之,不怕他不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如是说到。

    闻言,阿政只是轻轻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我的面颊,“你呀你,政以为聪慧如你,会和政有一般的政见,不想你却和政想的颇有些偏差了。”

    我撅嘴,“青huáng是妇道人家,哪里有阿政那般的真知灼见,阿政既有了好主意,何故还借此来为难青huáng呢?”

    他笑着,也不与我计较,只缓缓道出自己看法,“祖母会和吕不韦相交甚好,概以利益驱使。芈氏一脉在大秦的权势已久,虽近几年看着颇有式微,可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又岂是旁人能轻易撼动的。芈氏如今以华阳家族马首是瞻,吕不韦会和祖母交好,不过为巩固自己地位罢了。而如今,他若是想独占朝政,按你所言他必会帮政不假,可如此一来他的权势之大,只怕将来政也不能轻易控制。故而,嫪毐要除,吕不韦的权,也必削”

    他说得颇有些慷慨激昂,我听得思绪也渐次清明起来。

    “如何除?如何削?”我乘热打铁问道。

    他起了身,左手负背,右手犹如稳拿天下模样,“文武百官,虽吕不韦势大,但若是倾其朝野与他敌对,他也是难以抗衡的。但凡政与其他朝臣联手,吕不韦和嫪毐便如势均力敌,到时他也不得不斟酌到底该站在哪一边。而他与嫪毐联手,于他诚然无多少长远之利,若然与政同侧,政用他而不重他,他获利虽小,但到底能保住自己权势。”

    我的思绪不禁豁然开朗,“如此,拔高了其他臣子的地位,吕相国的地位虽然也有增长,但到底也难再往上大涨了。况,吕相国本就与嫪毐这市井小人政见不左,他自恃颇高,即算嫪毐是他一手捧到太后面前的,吕相国也不会屑于和嫪毐同流的。如此,除掉嫪毐便能成”说着,我又忍不住问了句,“可到底,还是没削相国的正当理由啊”

    阿政畅快的笑了几声,“青huáng,你既晓得吕不韦自恃过高,又怎会联想不到下一层呢?”

    我微微一怔,再回味方才的分析,明悟之后也禁不住与阿政一同笑了起来,“吕相国自傲,断然是不愿阿政用人之际时将他人排在他前头的,他定会按捺不住,抛开阿政的吩咐,再行强立奇功。如此,他虽有功不假,可抗君命一项,他却是逃不掉了”

    待我自理清了这其中关键,我亦忍不住站起身来,击掌赞叹道,“妙妙妙”

    我二人围着炉火金兽坐下合计起来,阿政自然是要去牵吕不韦的头的,可在此之前,如何试探几个阿政以为有些把握的重臣,却可以由我出马了:昌平君和昌文君皆是芈氏之后,与祖母渊源也颇深,自然算是华阳一脉的后备军。虽他二人如今在朝堂上碌碌无为模样,可但凡关系到将来在大秦的地位和利益,谁能不动心?

    商人重利不假,可世人又何尝不重利呢?合作一词,基础本就在于共同的利益。

    如此敲定,我不日出宫一趟,往芈氏几个老权贵家中拜访一遭,先试试他们的意思,若然有意合作,再打开天窗说亮话。待我拿稳了几个重要角色后,再行通知阿政,到那时,也由不得吕不韦不与阿政联手了。

    我连出宫的理由的已想好:阴曼阳火颇弱,女医建议多多与人接触,沾些人气儿。

    万事已备,不料,在我收拾好东西准备携杜鹃出宫时,却看见精卫复又站在了青鸾宫的门口。

    她的面色有些蜡黄,精神萎萎,眼角还残存着泪痕,我上前握住她的手时,只觉冰得割人不待我开口问些什么,精卫只冲着我嫣然又沧桑一笑,“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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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精卫:灼灼嫁衣埋梨骨

    自打从咸阳宫出来,精卫只觉得整个人都松活得不行,骨头都快舒展开了般爽利。

    她也是快嫁人的人了,她想,比之夫人的其他几个婢子,她是最幸福的:按礼制,夫人的媵女共有八,而华阳太后选就了四个拔尖的给夫人去陪嫁,作为重用,余下的四个虽也是芈氏外家的庶出之女,却到底不如她们四个得宠,还有太后亲赐名的恩荣。在宫里她的日子算是这些人中是最好过的,原以为也是迟早要跟了大王的,谁料半路杀出个钱桀,她从未见过如此不羁的男子,却又这般有能力又迷人。

    不,不是迷人,他不过就是个浪人,却独独闯进了精卫的世界,为她开了不一样的大门。

    从庆都回程时,他就像个有本事的无赖,那时的她怕他怕这个疯子一般的男人。可相处久了,惊艳于他才华的同时,却也被他的不羁所吸引。于是,她就在这慢慢的惧怕中对他转而好奇,好奇之后,是相见的欢喜。

    钱桀,精卫蹲在菜畦边,捏着小树杈,反复在泥里写着他的名字。

    十一月的天儿,冷风飕飕的有些寒骨了,精卫的阿娘在里头唤她的名字,她应了声,揉揉有些发麻的腿,抱着一把菜进了去。

    灶头暖烘烘的,烤得精卫面色熏红,阿娘斟了杯热水,“丫头,别冻着了,快喝点儿热水。万一受了凉,嫁过去时还挂着两根鼻涕,可是要被夫家笑话的。”

    精卫心里是欢喜的,被母亲笑了一遭,只是抿唇,褪去她平日成熟稳重的模样,稍稍有了些女儿家的娇憨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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