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青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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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青凰传-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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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颇有些费解的盯着刘老汉,郁郁道,“太公何以要伤我?我帮你捉着了偷奸的汉子,你反倒要伤我,如此岂不非乱了是非黑白?”

    闻言,那刘老汉声泪俱下,脚下一软,若不是王翦拉着,便要跪了下来,“好人们,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偷奸的汉子啊,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我震惊之余,手未能有之前的力气,被那刘姓汉子挣脱开来。他从我手下溜开,径直奔向自己媳妇儿,搂着媳妇儿,又向王翦靠近一步,见王翦怒目圆睁,只得后退着跪下来,“好汉,你要打要杀冲我来,莫伤了我的老小。”

    如此折腾着,精卫和钱桀也从房里出来了,那老妪也从房里出来,带着小孙女一道跟我们下了跪。

    此般僵局,倒是我先前想都未曾想过的,我本以为是这刘家媳妇儿不守妇道忍不住闺阁空虚,却不曾想原是她家汉子从战场逃了回来,做了逃兵日日在家见不得光。

    呵,这乌龙如今倒是闹得真不小。既也不是偷着的,一行人也闹醒了瞌睡,索性便点了灯又聊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听着这曲折离奇的故事,倒是也新奇。

    刘老汉家吃穿用度本也不该如此富庶,盖因儿子早先便在战场上失踪,秦将将此报下来,如此老汉家虽日日活在苦痛里,到底也因着伤亡了家眷而得了些抚恤。不成想,抚恤下来不过半月,某日半夜,儿子却脏污满面的站在了自家院子里,刘老汉一家可以说是因此又喜又愁了起来。

    而秦自商鞅变法开始,素来法度严明,容不得半分轻蔑的。一家犯罪,什伍连坐,和刘老汉家连坐的还有九家呢。家里多了个逃兵,一旦被发现,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喜的是儿子不曾战死,愁的是一旦被发现便是十家同受罚。

    好在,好在,回家躲了两月,一直未被发现。直至今夜,因着我们的到来,媳妇儿留着吃的至半夜,以为我们睡着了,才想着端了吃的出来给丈夫吃。不想被我无意发现,闹得如今这般尴尬局面。

    可到底,我们并非这村子的人,更不属连坐的范畴,故而刘老汉一家也才辛酸着眼泪将不肖子的事情同我们讲述了一番。只是,他们还不晓得,我们便是站在这秦法度最高处的执行者……

    听刘老汉说罢,王翦早已颇为不悦的唾骂起了刘邸,言他是个孬种。

    刘邸是这汉子的名字,听他说完自己曾经战场所在,与王翦相隔不过两三个营。王翦倒是没见过他,但却也非常痛恨如此鼠辈。

    不过,我们四人都心照不宣的隐瞒了我们所有人的身份。

    因着已有两月不见光,刘邸早已养得白白净净的了,也没了先时劳作和厮杀时的气力。刘邸哭诉道,“芈姑娘捉拿我都如此轻易,说白了些,我上战场不过是送死罢了。只是因着气运好,被人打伤了昏迷在战场,醒来时将士们也都退散了,我被扔在乱葬岗,坐在一堆死人中间,我便想家了……就是死,死在家里,将来到底能跟家小葬在一处,都比被扔在乱葬岗的强”

    我无言反驳,但王翦却是有话说的,“若人人如你这般,秦便是连国都受不住的,国之不存,焉谈于家?”

    刘邸颇为痛苦脸色,声嘶力竭低吼着,却没了原先的中气,“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家都不能好好顾着,国又与我何干?”

    王翦还欲反驳,我却淡淡然瞥了一眼那媳妇儿时不时抚着的肚子,“你倒是满满的借口说你顾家,那我且问你,你想没想过,一旦你当逃兵的事被邻里发现,你又该如何处置?连带着一家都处死?还是拖累连坐的余下九家和你们家一起死?”

    闻言,刘邸只是揩了把涕,啜泣着不知如何回答。还真应了王翦说的那两个字:孬种

    “你媳妇儿大概是又有了身子骨了罢?”我冷眼看了一眼刘邸,“她大了肚子,该如何与人言说?还不是要被人扣上偷人的帽子?到时候,妻小怕又是保不住的。你若是个男人,这些东西,你该担着的,你却担得起吗?”

    刘邸默声不再说话,偌大个男人,终于止了哭声,却是比先前愈发的沉默些。

    好半响,他才道,“你又知道什么,你可见过屠城?我在秦魏边境一战时,因着秦败了一回,失了城池,待我们再攻回去时,城中早已无一生者……”

    “不逃,以我这废物般的拳脚,迟早也是个死。逃,被发现是死,不被发现是连累自己妻小死,如若遇上秦战败,被攻城,那边是全家老少一起死。人嘛,总逃不过一死的不是?我如今不想旁的,只愿深思都同我家小一同,就足够了。”刘邸一脸看淡生死的表情。

    众人都沉默了,王翦亦不做声,我从前是不晓得屠城一说的,可……王翦没有反驳,就意味着刘邸说的是对的。

    呵,战死亡骨何其多,如若不是刘邸逃了回来,只怕如今能与家人相见的,便只有梦中的归魂了。

    刘邸沉默好半响,忽而跪到了我们面前,“各位姑娘大哥,我刘邸真没什么本事,也确然是个孬的。如今我媳妇儿怀孕了,我此刻唯一期盼的事,就是能让我媳妇儿给我家留个后了,到那时,刘邸自会去伏罪,必不会连累了家小同我一起受罚。”

    我不禁恻隐,动了动唇,只道,“我们不过路经此地,这,终究与我们是不相干的。”说罢,我便起了身,往屋里去睡觉去了。

    精卫也随着我一道儿进了屋,王翦和钱桀更是各自散了,只留下刘家老小,在堂屋里叹息着。

    稚嫩的女音,孤寂的在屋里嘤嘤哼唱着,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了裹了裹,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硕鼠啊硕鼠,这硕鼠终究不是野田鼠,却是自家的耗子。由刘老汉那小孙女儿传唱起来,何其不是一种讽刺?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我不过路过这白水县,也待不得多久的,又与我何干呢?更何况,若非他们愿意收留我们,似我们这般身份可疑的人,没被人轰出村子露宿林子就已经很好了,刘老汉一家还愿意让我们过一夜,给了我们甚好的食宿,该是我们感激的。

    夜,就该是静谧的,如此,安歇了也甚好。

    次日清早,听刘老汉言说,过了白水县又有些荒芜路程要走的,故而王翦早早的便去早市买些干粮之类了。

    刘老汉家关了庭院大门,刘邸也得以在此时光明正大出来,与我们一道用着早膳。这钱桀也是个懒的,因着有王翦在,倒是学会了偷懒,什么都使唤着王翦去做了,本该他一起上早市的,他便躲了懒,此刻嬉笑着用着早膳逗乐精卫,却也颇为安逸。

    钱桀身手矫健我早见识过,虽不喜他为人处世,到底如今秦正是用人之际,如若能用精卫绑住这么个人,放在阿政身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故而我虽不喜他,但到底容忍了他。他为人虽狠辣又只图利益,但到底,对精卫却是好得没话说的,前些日子行多了山路,精卫脚磨起了水泡,精卫不过哼唧了一声,他便二话不说背着精卫走了一程。可见,他对精卫是动了真心的。

    王翦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清晨,本该赶在辰时前就上路的,可直至辰时一刻,王翦才回来,只是,他此厢回来却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小队人,还有阿政

    “青huáng青huáng”阿政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唤我名字时,正喝水的我差点没呛着,端着的茶盅都没拿稳,洒了一桌子的水。

    我激动得站起来,奔至门口探出脑袋,果然见阿政风风火火从外面奔走进来,满面喜色。

    阿政居然来了白水县他是来寻我的我再难抑制住心头激动,冲出门时早已满面热泪,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我哭着,喊着阿政,生怕这不过是一场梦

    可他确然是在这儿的,厚重的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都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我,活生生的阿政就在我眼前,他来白水县寻我了

    我搂着他还不愿松开,但闻他哽咽着道,“政以为,政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得到你在这附近的消息,政便来寻你了,还好,还好你还是政完完整整的青huáng……”

    我亦是哽住了嗓子只哭得出声却说不出话,喜极而泣是不在话下,可不等我喜完,心头之惧更上心头:阿政离了咸阳,便没了安全之所,我若是个香饽饽,那阿政便是熊掌般炙手可热。

    大秦今年多国丧,国丧国丧,这丧……究竟会落在谁头上?
………………………………

021。王负伤

    院落里似每一声雀鸣都变得尖锐起来,危机四伏的时刻从未间歇过。我左右环顾了一下,王翦正好从外头进来,墙头四处无人,我这才敢拉着阿政进了屋子。

    泪眼阑干,他熬红了双眼噙着泪水,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反手拂去我面颊上的泪,“这该是个高兴的时候,哭什么呢”

    我顾不得眼泪鼻涕蹭了他一手,嗔骂了句,“你疯了不是?居然跑到白水县来寻我了,你可知这儿离咸阳还是有些路的。把我当香饽饽想要杀我的人本就很多了,你是王,大秦的王,觊觎你性命的人可比我多了不知多少……”

    钦天监再三说过,大秦今年多国丧,这国丧我本以为会落到祖母头上,可祖母的症状是痛风痹症,却又不是要人命的病症,祖母方面我却是多虑了。我出了咸阳,若我身死,吕不韦提议给我加注个往后的封号,这国丧也是没错的。可怕就怕在,此刻阿政离了咸阳宫,他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的面容带着几分疲乏,“蒙毅带着画眉和蒙骜将军遗体回来时,政瞧不见你,他们跟政说你失踪了,寻不着人了,甚至有朝臣跟政提议借此发丧,好正名攻魏,可政不相信……你只是失踪,并未身陨不是?政相信你会回来的,你答应过政的。”

    “是,我答应过阿政的,我会回来陪阿政和扶苏儿,怎么舍得死在异乡?”我哽咽着回答。

    灶屋内传出碎瓷的声响,阿政警惕的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盯着那布围后,愠声质问道,“谁人在里头?鬼鬼祟祟的?”

    片刻,灶屋内出来两个战战兢兢的老者,正是刘老汉两口子,将将一出了灶屋的门,膝下一软,便给阿政跪下了,他二老只齐声颤巍道,“不知大王莅临寒舍,招待不周,还望大王恕罪……”

    我扯了扯阿政的衣袖,“这是刘太公和他内人,阿政你莫吓着了他们,这两日亏得在刘家二老照拂呢。”说着,我冲两位老人家微微一笑,起身便去扶他们。

    两人忙不迭的道着谢,说不敢脏了我的手,这两日亏待了我云云。

    淳朴的村人便是如此,明明已经拿了家中最热情来招待我们,却总觉得还是不够的。

    阿政依旧十分警惕,可见我离了咸阳的这段日子,他在宫内过得不甚平静罢他的眼神,一如当初我初初落入山林时那般,每走一步都是提心吊胆的。

    刘老汉两口子也知道不便在此刻打扰我们,只吩咐刘家媳妇儿替我们沏了一壶热茶,便退下了。阿政抿了口浓茶,只低声吐出只字,“苦”便放下杯子,再未着口。

    “我不在这段时日,扶苏儿可还好?祖母可还好?”我呢喃问着阿政。

    他眉头微蹙,闪过丝丝不悦,“你怎的就不问问我过得可好不好?”那模样,似是吃味起来。

    我低声笑了笑,“没见着你之前,我满心时时的惦记着,都是你好与不好,吃的穿的是否都照顾服帖了,如今见着你了,我见你不曾消减,便知你还是过得好好的,便也不惦记了。扶苏儿和祖母我都未曾见着,故而便多问了两句。”

    他嗤嗤的笑,捏着我的鼻子,笑骂道,“你呀你,政当真不知该说你伶俐还是该说你心冷了,你不在政身边,到底少个能让政舒心的去处不是?”

    在这茅草屋下,我们倒真如寻常两口子般,久别重逢,絮絮叨叨着家长里短。

    他告知我,赵弩收到书信后,当即便着人来寻了赵胥,将书信送给他瞧了。得了消息,他再不敢怠慢,便派人来寻我们。

    他不晓得,他的队伍不曾到,刺杀的队伍便接踵而至。我们几经遇险,但到底还是每每化险为夷,虚惊一场罢了。如此,倒也不必告知阿政了,免得他又多一分担心。

    只是嫪毐啊嫪毐,你的所作所为,倒是愈发无法无天了,当真以为得了赵姬的令,便能无所不能无所不达了不是?这天下,终究不是赵姬的天下,更不是嫪毐的天下。

    我暗暗起了杀心,但却还未与阿政明说。想来他还不晓得赵姬又给他添了个“弟弟”,这般羞辱,阿政定然是承受不了的,能瞒着便瞒着罢

    不多时,阿政叫了二老出来,许诺了些钱财,便欲牵了我先回咸阳去,可将将出了院子,王翦收起正在把玩的青铜剑,对我与阿政重重行一礼,严重多了几分恭敬与生疏之色。

    聊了这许久,准备上路,我才发现钱桀不见了。当下心中便是咯噔一声,只顾着与阿政的重逢之喜,全然忘记了精卫和钱桀“精卫”我唤了一声,“钱桀”

    箭羽破空之声在我耳畔闪过,凛冽的风夹杂着锐气闪过面颊,刺啦啦的冲墙头而去,不待我反应过来,墙头便重重跌落一人

    “护驾”变故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来不及瞧清楚那墙头之人是谁,便见钱桀吊儿郎当的模样,背着箭羽从房里踱步出来,同样的还有精卫,不过,精卫的眼里泛起了点点杀意

    钱桀啐了一口啐在地上,哂笑道,“有了男人便将本能都忘了?”

    说着,搭弓拉箭,飒飒又是两声,钱桀的箭羽从来不等闲,冲着墙角和远处树梢又是两箭而去,果不其然,那两处地方都应声落地下伤者来。

    王翦呆愣住片刻,钱桀拍了拍他肩头,“兄弟,觉察能力还是太弱呀”

    未了,王翦亦拔出剑来,蓄势待发。

    藏匿在四周的蛇虫鼠蚁们也再按捺不住,叫嚣着从暗处杀了出来,我看傻了眼,根本不知这些人是何时埋伏过来的。但见阿政奋力拔出腰间佩剑,握着剑嘶吼着,竟然也杀上前去。

    秦兵也从门外涌入,本不过一坪的院落,满满当当都是在厮杀的人我奔回屋里拿了我的剑,刘家老小早吓得噤声瑟瑟窝在墙角,不敢言语。

    眼见着一尖脸细眼刺客冲我而来,我顺手将门猛然一关,大喝一声,再开门时便见着那晕头转向的刺客,还未摸清方向,挥剑便向我又来,我哪里容得下他再下手,趁着他还晕乎的劲儿,剑刃直冲他的喉头而去

    这一波的刺客,不似先前那般闲散寥寥,但是出剑手法和速度,以及身形运力,便知晓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如我先前所遇那般,不过小打小闹,如今这一场,才是谋划已久罢?

    我担忧阿政,他嘶吼着,如虎啸如龙吟,浴血嗜杀的模样,我知他是杀红了眼停不下来的。可我只关心他的安危,见着他衣襟上鲜红的血,我便提心吊胆,一路只披荆斩棘的靠至他身后,才算安稳些。

    院落内,秦军与此刻势均力敌,如此,我只需自保,便无大碍了。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场刺杀到底是冲着阿政来的,众刺客的目标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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