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青凰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秦青凰传- 第1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王翦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似是轻松模样的在我面前笑了笑,喃喃着,“没想到,青huáng的手竟然这么巧,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我嗤笑两声,不再与他多言,遂回了自己房间。

    毕竟是冬日,黑夜降得特别快,夜也是那样冗长。我待在自己房间里,将散碎银钱拿出来细数了数,还是足够施家今年过年的时候吃一顿好的,遂小心用布包包好,准备明日交给哑婆婆,在年前去买些菜来。

    待快丑时时,元曼这孩子和施帛厮闹了一天,早已念叨着困乏得不行,早早的便上床歇下了。我加了件暖和些的里衣,才越过墙头,往我幼时跟着师父练剑的地儿去。

    这儿是个武馆,如今这儿当家的早已不是我幼年的师父,听说这儿还开着,只是生意大不如前,门前冷落了不少。但到底曾经是承过华阳宫的情,这儿建得这般庞大,也就一直留着。

    王翦早就到了这场地的湖心亭,地儿不大,湖面上,月色寒寒,波光粼粼的,愈显几分冷清。

    他身着灰衣,与这夜色倒似不谋而合了。那是我替他做的衣裳,他穿着倒也合身。

    脚底的瓦被我踩得咯吱直响,我没在墙头多逗留,便下去了。故地重游,不想已是将近十年,这儿的变化虽然不大,可人,到底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些人了。

    缓步走到湖心亭,见王翦还弄了个小火盆,上面烫着酒,还准备了些小点心和肉。他想得倒也周到,这大半夜的,有酒暖身,也不怕寒凉了身子骨。

    “酒是夜市买的,还算好酒,掌柜的厚道,不是个爱掺假的掌柜。牛肉是我自己烤的,上次杀的那牛,我留了些肉一直藏在冰窝子里,今夜正好拿出来吃了。”王翦说着,从怀里拽出个蒲团来,还包着一层薄薄的毛毡,将那蒲团放至另一侧,才抬手示意我坐下,“我先帮你捂热了,这样你坐着便不会太凉。”

    我浅浅一笑,承了他的情,便坐下了。

    “你倒是颇有心思,做事精细起来,不比女儿家差。”我调侃着。

    王翦苦笑两声,“从前我也没有这么精细的,大王将箐月许给我时,恰逢吕氏地位步步及危,她是家中至幼,又是个孩子般的心性,相国从前最宠她,将她养得很娇。嫁给我这个老粗人时,经常因我的照顾不周而落下五病三灾,加之她那么孝顺,看着自己爹一步步踏入火坑,她的身子也就愈发不似从前。她病得太厉害,以至有一次在我面前咯血,我才知晓她的体质素来吃弱,嫁给我之后又一直不为我所关注,才落下一身毛病。翦心中有愧,这才渐渐学会照顾人。”

    小月儿,这名字,我却也有许久没有听过了。

    如若不是这孩子的心病太重,如今,她与王翦应该也过得很好罢?她是个温婉娴静的性子,素来最不喜麻烦人,这样脾性的女子,沉静似水,最能与人一世长情。

    王翦说着,自斟一杯,叹息道,“可惜,翦与她到底无缘,当翦慢慢学会照顾人时,她也似残烛一样,慢慢熄灭,再无回返。”

    斯人已逝,总是易惹人唏嘘的,湖心亭内,还没暖起来的酒,就已经被这接连的叹息声先给浇凉了。

    我坐在那蒲团之上,没有半分凉意,可见王翦来得许早,怀中抱着这蒲团,也捂了许久。

    “王翦,今日夜谈,我想你不会是给我来叙述你对亡妻的思念的罢?”我浅笑着,不欲与王翦再多讨论这个问题,如今我最关心的,是画眉既然已与王翦会晤,缘何又要让王翦带我走。

    他痴痴一笑,“本想与你再多话几句家常,可你着实心急。”

    “家常有的是时间叙,可如今你我性命朝不保夕,还是先关心该如何回宫罢。”我淡淡说着,“既然画眉与你相见了,却又未随你前来私宅见我,想来她如今行动亦是颇为不便。咸阳宫,如今到底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画眉想必也跟你说了,如今,你便再复述给我听一次罢。不管眼下局势再如何不堪,我承受得来。”

    王翦的眸子里印着一弯明月,淡淡的散着莹莹光辉,坐在那儿浅笑着为我斟酒的模样,倒也颇为恬静。

    今夜无风,湖心亭虽然寒气重了些,但有热酒热菜相配,足矣御寒。

    “咸阳宫,呵,翻天覆地的,又岂止是咸阳宫呢?”他低声喃喃着,“如今整个儿咸阳城,乃至整个大秦,整个天下,哪里不是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韩国始灭,余下五国惶惶然早已隐隐动荡,秦,又何尝不是动荡不安呢?如今,想要大王性命之人,怕是不必想要你我性命之人少。”

    我听得心口一紧,“阿政有危险?”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王翦微微有些惊讶的瞥了我一眼,“翦,不过是在分析如今天下局势,青huáng,你当真那么紧张他?”

    我脱离这尘世太久,很多东西,如今我都不知长短,但凡是关于他的消息,我又岂会不在意呢?

    自觉王翦这话问得有些好笑,我禁不住嗤笑了两声,“你我如今在此避世,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去?王翦,今夜约你出来,我是想听听画眉到底怎么说的,如若你说话再是如此文不达意,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去歇着了。”

    闻言,他被我只逼得无奈叹息一声,才道,“真是拗不过你。”

    “我与画眉是在今日晨起时,我去卖兔子时遇见的她,她身后隐隐跟着几个人,看身形,都是拳脚不错的,故而她也不敢大意。幸而那几个人应当是不认得我的,她才敢上前来买了那只兔子……”

    王翦缓缓叙述起来,讲得颇为详尽。

    幸而这年节前,咸阳城内卖吃食的铺子,但凡口味尚佳的,生意都极好,画眉便借着去城西一家热乎的烤肉铺的由头,约了王翦到时在那儿见。

    王翦去那地儿,果然生意火爆,等着买烤肉的人颇多,大家都耐心围桌坐着寒暄着家常,等着自己订下的烤肉,画眉不过片刻便跟了过来,与他相邻而坐,很快便与大家笑成了一团。

    那些人一直都跟着画眉,只是人多眼杂的,铺子里人又多,他们便只远远看着,这才给了王翦与画眉短晤的机会。

    画眉说,如今咸阳宫早已翻天覆地,自大王那日去接我没接到人,大王便将青鸾宫都封锁了起来,言说栖桐夫人在王陵铸下大错,借此机会禁足让她好生反省。可因着百灵刚诞下孩子,大王也未太过为难她,百灵日日假寐言说没多少食欲,想吃宫外的东西,故而大王才应允画眉偶尔出宫一趟,给百灵带些她喜食的点心。

    百灵诞下了女儿,阿政在她诞生之际,便给她封号为华嫶公主,更是将一直不得升位的王美人,赐号王世妇,一时之间,宠冠后宫。

    得宠的不仅是百灵,连带着杜鹃,如今都成了杜良人,只是这杜良人,如今却也愈发不与百灵她们这一拨合群了。

    虽然青鸾宫被禁足了,可画眉偶尔能出来走走,宫内的事她多少还是知道两分。青鸾宫得宠而被禁足,暖春殿那一位,更是趾高气昂。如今公子高已然和公子扶苏地位不相上下,尽管公子高还是个孩子,却能与公子扶苏同上学堂,同听朝政,暖春殿那一位,更是赐居新修葺的玄水宫里,气势之恢宏,不亚于青鸾宫多少。

    宫里新添了不知多少的少使,可说来也奇怪,不管多倾城的姿色,大王只是宠幸一夜之后,便再不回头。他如今去的最多的就是玄水宫,青鸾宫,他很少踏足,即算来了,也只是在百灵或者杜鹃那儿小坐片刻就走,小坐时,旁人谁都不许待在身边。百灵说,大王阴鹫着面色进来,就只是在那儿静静坐着,不说话,也不作甚,坐了会儿觉得该走了,又不声不响的走。

    栖桐夫人未归,可宫内上上下下的都传得沸沸扬扬,言说栖桐夫人被大王禁足了,不许外人去瞧,许是因为栖桐夫人病重了,将不久于人世,大王不允旁人打扰。

    扶苏偶尔得了大王的应允,能去青鸾宫待会儿,得了机会,画眉才从扶苏口中知晓,那日,大王带着大队人马手持玉节去接夫人,却发现那儿死伤不少,严防紧备,询问之后,那儿的人居然供出,将军王翦带着栖桐夫人私奔了,华阳公主更是偷了王陵中随葬的重要之物,一同逃走。在此之前,将军与夫人经常私相授受,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直至大王来了,才敢将这苟合事同大王禀报
………………………………

053。凰心痴痴,翦心不改

    诚然,阿政将这咸阳宫内搅得如此不宁,他是信了那老婆子的话了。

    王陵之内最重要的物件,大概就是陪着祖母的随葬图册了。我若没有记错,阿政将一份大秦的详尽图册全然呈给了祖母,于国而言,这是极为重要之物,但凡地图外泄,言说华阳公主叛国,也不是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了。

    阿政想要的,不止是大秦这片土地,更是这天下广袤的领地,他着人绘下的图册,少不得甚至会带上几分对邻国的觊觎之心。这图册若当真被外敌得之,定会提前做出准备来应对秦的攻势。

    画眉是在听了扶苏的相告之后,才得了机会出一次宫,第一次出宫她便看见了告示所贴,和扶苏说的一模一样。只是栖桐夫人芈青huáng,被掩盖为“宫妃芈氏”,并未道明地位如何。尽管有很多人揣测,甚至,许多人揣测到了那极有可能就是栖桐夫人。

    这是画眉所知道的所有消息,粗浅听去,与我们并无多大用处。他如今最担心的,合该是那张地图,那是重中之重,我听着最为担心的亦是此处。不过,知道这地图随葬之人并不多,最有可能将这信息透露出去之人,自然是我。

    缓缓讲述完毕,王翦才问道,“画眉都劝翦带着你远走高飞了,因为连画眉都知道,即使回宫,面对的可能是死……”

    我淡然道,“我不信他会赐死我。王翦,这其中冤情太多,我若什么都不解释就走了,我这一世都会背上骂名。在咸阳,我记挂的太多,扶苏儿阴曼还有……阿政。”

    我看着王翦,他的眼神很清澈,却带着丝丝不愿面对的痛苦。

    王翦闷闷的自酌了两杯酒,才苦哈哈笑着,“青huáng,如果现在走,一切尚早。”

    “王翦,你早已不是孩子,怎么心性还这么不成熟?”我叹息着,“我虽只是他的宫妃,我尚且知道如今的秦王,是多么野心勃勃。他的图谋,是这天下,你我逃出咸阳逃出大秦又如何,他若当真要找我们,我们又能逃到何处去?还是,你想过一辈子躲躲藏藏如阴沟之鼠般见不得光的日子?”

    他不答话,我便继续追问着,“元曼呢?元曼又该怎么办?她如今背负的是叛国的罪名,若将她随我们一起带走,她今生该往何处找依托?她本是公主,难道要让她过乞儿般的日子吗?不将她带走,那通敌叛国的罪责丢失的图册,都足矣要了她的性命。”

    “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又是阿房的遗孤,他断然不会舍得杀她的。”王翦不冷不热说道。

    我冷笑着,“你不了解他,于他心中,天下江山才是最重,儿女情长亲情血脉,他喜欢了,就如珍宝般捧在手心,他若觉得可舍之弃之,他亦会果决抛弃。”

    我的分析条条道理都摆得再清晰不过,诚然,这些东西我不说,他也能明白的。他只是不甘,尽管他深谙这其中之厉害,可他却不愿承认。形势逼人之下,除却举杯邀杜康,也着实没有更好的消愁法子了。

    今夜万籁俱静,静谧得连风声都没有半分,他喉头的滚动也就在这夜里更加清晰,那晶莹的酒液淌在他唇角,比泪液更教人心疼几分。

    许久,他才喃喃着,半带微醺姿态,可眼睛却很清明,“青huáng,我们尚在宫墙之外,他就非要了我们的性命不可,取之首级可赏重金,他恨不得我们死。假若我们回了咸阳宫,我是说假若,他都不愿见你,或者见了你就将你直接赐死,不愿听你解释更不听信你的解释,要赐你的死。青huáng,如此这般,你还要回去吗?即便知道他极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我笑得很无畏,“如果在宫外就死了,未免太冤了些,但是如果我真的死在宫外,注定这一世就是这样的命的话,我又有何好说呢?”我顿了顿,释然道,“况,他想要我的命,他大可直接赐死,犯不着花这么多的心思兜这么大个圈子来要我性命。我的命,但凡他想要,我便愿意给他。”

    在说此话时,我的心纵然是凉的,可也很决绝。

    王翦的表情愈发痛苦了两分,“为什么?青huáng,你宁愿跟在他身侧受苦,也不愿跟我走呢?我不信你是这样不惜命之人,我更不信你是这样糊涂之人。”

    “从我出生,安国君赐了我这huáng字,我和他冥冥之中便结下了不解之缘。王翦,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要嫁入帝王家的,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会成为太子政。从青huáng来到这人世伊始,便刻下了他的烙印,人是他的,命更是他的。你让我跟你走,我只问你一句,走到哪儿去呢?树叶离了树,又能活多久?”

    言语不重,可砸在他心上,应当很痛。

    我非刻意伤他的心,只是我若不这么说,接下来该质问他的,我便寻不着好的由头来开口。

    王翦只是神伤着沉默了半响,便执著为我夹了两片牛肉,“你多吃点儿,吃些东西,夜里身子也热乎些。”

    他没有接我的话茬儿,只是兀自做起了手中的事。他是在逃避,可如今我与他对坐而谈,这些问题,他又能逃避到哪儿去呢?有时,他这个当兄长的性子当真还比不得百灵成熟。

    我为他斟了杯酒,委身将酒推至他面前,欺身逼得有些近,嗓音抑压得极为低沉,“王翦,我不冷,冷的……是你的心。”

    他倒吸一口凉气,抽身挪开两步,嗓音喑哑着,竟唤了一句,“夫人……”

    听到这句夫人,我心中的石头才算放下,退而坐好。王翦如今肯再唤我一声夫人,说明他心中,已经再没有阻拦我回宫的意思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宫?”我问道。

    王翦神色微微一滞,“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冷笑两声,没想到,有些事,他还非要我点破,才愿承认,“你是秦之大将,秦如今有多少人是你的故交旧识,这自然是不消我多说的。芈氏的势力再怎么倒台,也只是将芈氏的宗亲连根拔起。而王将军的军中势力错综复杂,拔出一支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大王能轻易除掉芈氏,却不能轻易瓦解将军的人脉。你我在这咸阳城的私宅中待了也有几个月了,前一个月,我愿意相信是你为刺探情报而不敢妄动,可之后呢?士卒之间的兄弟情之深,不可能会为几百金所收买的。”

    这一层,我起先并不曾想到,而是自从那一夜他去杀牛取肉的时候,才露出破绽来的。

    诚然在此之前,我也怀疑过,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一星半点回咸阳宫的消息。可我一直都太信任王翦,觉得他是可以依托之人,故而也不曾向他发问,怕我逼得太急,他会惹出什么事来。

    可那一夜之后,我发现他时有在夜里往外奔波的,子时不见了人影,不过一个时辰,便会回来。会晤频繁,必然是与亲近之人,而且他如今身份地位太过特殊,此时还与他私下往来的,必然为心腹。回想从前,才会记起,偶尔,他夜里也是有往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